忽然,赵雨栖的话一顿,她猛地抬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早晨沈一柠把她桌子上弄了水,她害怕了,所以去找周栩应。”
“对,就是这样,她肯定是猜到我们要动手。”赵雨栖揣摩。
沈一柠嚼着泡泡糖的动作一顿,对上慈好视线挑眉:“看我干什么,我也没欺负她啊,再说,就这么个小事就能让她和周栩应和好,那也太没意思了。”
沈一柠又转向赵雨栖,她笑嘻嘻吐出泡泡糖摁在赵雨栖头发上:“再甩锅杀了你哦。”
赵雨栖一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乱成一锅的头发也不敢动,她知道慈好这次是做了要摁死姜执宜的准备,所以一点差池也不允许。
她开始害怕:“要不我们再等一等,看看这几天他们的关系怎么样。”
“草,又等?我看着她活这么好就不爽。”慈好气的胸口起伏,她眼神嘲讽又恶毒,看了一眼那个空着的位置:“恶心死了。”
“她爸是个傻逼,她妈是个婊子,所以生出来的东西又臭又贱。”
“不知道私下怎么勾引人的。”慈好红唇张合,瞧着赵雨栖天真地问:“你说他们是不是睡了啊,其实我之前就听说姜执宜私生活很乱,跟很多人睡过,张开腿就可以那种,其中就有那个五班的体育课代表,还去打胎了呢。”
赵雨栖一愣一愣的。
但慈好一字比一字认真:“真的,这都是李丝菱和我说的,李丝菱哎,她们两个关系最好了,她说的你总信吧。”
见赵雨栖没有反应,慈好忽然去抓她的头发使劲儿地晃:“你聋了啊,没听见和你说话呢?你是不是智障,事儿办不好话也听不明白。”
“啊...”赵雨栖头发上搅着泡泡糖,她细细求饶着:“对,她是打胎了,她是贱人,我知道了。”
“那你会不会和别人说呢?”慈好放柔了声音问。
“不会,我不知道这个事情,是李丝菱说的。”赵雨栖颤抖着握住慈好手腕提醒:“监控,好姐,这里有监控...”
慈好满不在意哼笑出声:“记住哦,是李丝菱说的。”
赵雨栖一直点头,慈好看着这个样子终于满意,沈一柠也噗嗤的跟着笑出来。
沈一柠喂了声又问:“那我们还收拾她吗。”
慈好叹了口气,堵在胸口的气出了一半,脸上娇笑有些诡异的不和谐:“干点看不出是我们干的不就行了。”
......
另一头,办公室门推开,姜执宜进去。
物理老师掀了掀眼皮,看见是姜执宜后态度很差:“姜执宜,你过来解释一下,你上课都在想什么,外面有什么那么吸引你。”
姜执宜低低认错:“抱歉老师,之后不会了。”
物理老师本来还想说几句,又觉得浪费口舌,扯过姜执宜手里的卷子翻看两眼,皱着眉不满意:“你改的太乱了,我看不懂,你把每个错的都写在纸上重做一遍,交给我再放学。”
姜执宜点头说好。
“对了。”老师拧开保温杯喝水:“走之前把办公室卫生打扫了。”
姜执宜翻着笔的动作一顿,嘴唇咬的都快出血了。
做题其实不浪费时间,她都会了只不过是重算一遍,浪费时间的是打扫卫生。
办公室不大也不小,但高三级部物理组的工位都在这间屋子,姜执宜不好应付,就连扔一张纸屑都要看看有没有用,上面写着谁的名字。
物理老师时不时瞥过来一眼,后面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等所有事情结束,已经是六点四十五。
距离放学整整晚了一个小时十分钟。
姜执宜走出办公室,橘红色的烧云褪去热烈,绚烂的油画蒙上一层墨色的纱,天色暗下来了。
校园空荡荡的冷清,人少的可怜,只亮着一栋自习楼。
门卫大爷都回屋里了。
姜执宜用力奔跑,她从来没觉得这条路有那么长,路灯穿插在梧桐树干之间,星星点点的黄色光晕,天越来越暗,越来越黑。
七点,姜执宜出现在她说的巷口。
长长的瓦片,一样望到头的街道,和李丝菱说的一样这里没有人。
周栩应走了。
她失约了。
姜执宜立在街角,只能听到很远处小贩的叫卖声。
指尖触摸到手机时才想起她可以给他发消息,这十天过得像十年,陌生到姜执宜都忘记了自己还有这种方式找他。
她平时不会跟谁聊天,除了李丝菱之外没有几天消息,不用费力翻找,一眼就能捕捉到列表中那个名字。
她那时候给他给了备注名,Zhou。
姜执宜盯着那个字母,却忽然没了勇气。
姜执宜身上的力气抽空,天太黑了,七点四十奶茶店兼职,今天一天都不算顺利。
她随便找了个墙倚着,手机摁在那个聊天页面还不知道要发些什么才好。
琢磨了很久,姜执宜咬着唇打字,她的手被冷水冻得麻木,在办公室里擦的时间太久了,一个简单的字母硬是点了好久。
两分钟,一句完整的话终于出现在对话框,在发送的前一秒姜执宜又停住了。
不能这么说,显得太生疏了。姜执宜又删掉,一字一句最后只剩了三个字:【对不起。】
【你回家了吗,我们拖堂耽误了时间,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理由摆在上面,虽然是真的但怎么看怎么不真诚。
管他什么理由,结局都这样了。姜执宜不打算解释了,是她的问题。只留三个字对不起就好了。
这样想着,姜执宜手指动作,也就是那秒,身后忽然响起一道低冽的声音,带着风和烟灌入的哑意猝然在她身后响起——
“喂,同学。”
熟悉的声音落地有声,像是重而脆的金属回音,姜执宜心脏猛地一缩,手机差点吓掉,指腹跟着用力捏住,正正好好的摁上消息键。
她想要删掉的话直接发了出去。
但她现在没有时间纠结这个,因为声音的主人是周栩应。
姜执宜朝着前方抬眼,眼睫抖的有些恍惚。她缓缓地转过身,寻着声音看向巷口内侧的灰墙。
电线杆竖在废瓦堆旁,没有灯的地角光影暗沉,颀长的一身黑散漫的隐匿在昏夜里。如果不是他出声,如果不是他唇角咬着的橘色火光,很难发现这里还有第二个人。
姜执宜目光紧紧地盯在那里,呼吸一滞。等视线适应光亮,她才看清楚那里的景象,轮廓也逐渐清晰。
周栩应身上和白天没什么区别,神情也是,但他像是在冷风中站了一个多小时,额前的碎发搭在眉骨两侧,有些凌乱,皮肤白的透着凉,手上的烟烧到头上,再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脚下的烟灰已经掉落一地。
姜执宜忽然语塞,喉咙阵阵发紧。
周栩应见她看过来,扯了下唇角半笑不笑的,眼皮褶皱在黑夜里看不出深浅,但因为冷风的原因看着很薄,他掀了掀眸,尾音上扬:“两块糖,要我等这么久?”
“你早说我就不答应了。”他又轻嗤,不太爽地摁着电线杆捻了烟头,一个抛物线丢进垃圾桶。
“亏本买卖。”周栩应冷下脸来这么给今晚下定义。
而他最不喜欢干亏本的事。
一句一句的,说完周栩应盯着姜执宜,眸色深的略微过火,情绪很浓,他扬了扬下颚问她话。
姜执宜怔怔的愣在原地,到现在脑袋还是懵的,他没走,从五点三十五到此刻的七点十五分。
整整一百分钟。
周栩应没走。
这个认知让姜执宜整个人都不好起来,十一月的川南白天还好,但晚上绝对是冷的,周栩应左手插在卫衣前面的大口袋里,单薄的看着就冷。
“你没走...”姜执宜又确定一遍:“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周栩应现在才感觉到手机的震动,他没吭声,先捞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点起冷白色的光,丝丝缕缕地照在周栩应脸上,挺拔的鼻梁骨让他看起来凌厉又冷硬。
在泛着雨天潮湿的夜里最,周栩应弓着的眉骨微抬,他幽幽地念出屏幕上的字:“我是不是等了你很久?”
他耸了耸肩膀,整个人的气场都松松垮垮的,但又很颓,更像是经历了一场疲倦的洗礼,混着笑的嗓音比刚才更低了一个度,兴致缺缺,人侧脸咳嗽了声,直言回答:“姜执宜,我等了你一个半小时。”
姜执宜心里愧疚嗖的上涌,心想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他走了呢,总比感冒要好:“对不起今天晚上老师找我耽误了很久,我也没想到你会一直在这里等。”
她都是不抱希望来的。
“没想到,你不能给我发个消息吗。”周栩应反问。
姜执宜更愧疚:“我忘记了。”
当时根本没想起还有他的联系方式。
周栩应脸一沉,声音从齿间挤出,有些不可思议:“你忘了?”
姜执宜自知理亏,低头抿着唇。
周栩应气笑了:“这才几天,你能忘了。”
姜执宜快步走过去,和周栩应拉近距离,她走进后设问道一种很浓的烟草味,周栩应大概是以为她故意爽约,所以很不开心,但他还是等了,在不知道她会不会来的情况下。
李丝菱不知道为什么也没看到他,反正结果就是他孤零零地等了一个多小时。姜执宜心脏软了下,从来没人专门等她这么久,她小声说:“对不起,下次如果我迟到,你就先回去吧。别等我了。”
但周栩应此刻格外认真,分不出真假:“哪儿能,你的糖不能白收。”
他想起什么好玩的,转了个弯:“不过什么糖啊这么值钱。”
“祖宗。”他勾着唇角睨她。
姜执宜脸一热。
不管他故意的挑弄用手试了试他额头温度:“你穿的好少,你冷不冷。”
周栩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粗粝的指腹带着强势,用力搭在她最细的腕骨那里:“摸什么。”
“感觉你要生病。”
周栩应不当回事:“你叫我出来就是说这个?”
他今天好像格外在意这个问题,姜执宜摇摇头:“不是。”
“我把你的书弄湿了。”姜执宜边说边想刚刚手指触上的温度,果然是冰冷的,就连他现在握着她的手掌也只有一点温热。
周栩应想了秒这句话,才联系起他给她书那事儿,他哦了声:“不能用了?”
“不是,就是下沿皱起来了。”姜执宜想到这个心里还有点不舒服,轻轻吸了吸鼻子,一时之间也忘记了周栩应拉的她手腕。
周栩应又哦了声:“所以?”
他没懂姜执宜的意思,眉心微皱。
姜执宜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自己清楚这只是一个借口。
“所以你这段时间在用什么啊?”姜执宜眨眨眼。
“我不用。”课本上的东西他都会,有没有无所谓,实在不行就抢陆易远的。
姜执宜抿了抿唇,试探:“那就放在我这里了吗。”
越扯越远,没什么有用信息。
周栩应低眸睨她,半眯起眼打量,稍显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执宜呼吸一颤。
周栩应倚着墙,松了手。他也不着急,身子半侧着散漫的等。
姜执宜停了两秒,也只是两秒就忽略了这句话,她做自己想做的,垫脚够到他的帽子,过堂风呼啸,姜执宜给他戴上:“晚上冷。”
她身上就是校服,里面一件白色毛衣在黑夜里存在感很弱。几缕头发垂在耳侧,姜执宜垫脚时候周栩应又闻到了那股青涩的樱桃味。
黑压压的帽檐兜着大半张脸,露出流畅利落的下颌,周栩应硬是笑了,他后脑勺往墙上一抵,喉结滚动。
低散的嗓音里勾着潮湿尼古丁,还咬开过薄荷爆珠,钻进她耳畔冷冽低哑,周栩应咬着字意味不明:“姜执宜,你钓我是吧。”
“你是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还是想玩我。”
“或者。”他停顿,气氛冷骇,周栩应漆黑的瞳孔阴恻恻地转向她,逼着实话:“你觉得我是那种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傻逼。”
第30章 海水
最后两个字他语气讥讽。
甚至不像是周栩应会说的话, 姜执宜呼吸停了下。
她给他拽上帽子时,周栩应半倚着墙睨着她,领口的白色内搭贴着锁骨,散漫的气质松垮笼罩。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反抗, 给她动。
话落之后, 周围的气氛跟着沉寂。姜执宜视线从垂落的卫衣绳上移开, 顿了顿又上抬, 和他半垂的眼尾重合。
周栩应唇角勾的懒淡, 只不过没给姜执宜说话的机会, 他忽然凑近,冰冷的面孔压下来紧锁着她:“嗯?说话。”
“是不是玩我。”凛冽的眼狭长锐利,和背影夜一样,周栩应咬着字攥紧她手腕。
手腕一圈被握的生疼,姜执宜不禁吸了口气。
周栩应的力道有些强势,姜执宜身子没站稳朝他方向绊了下, 半条胳膊被压着, 另一只手下意识攀上他衣角。
“呵。”狭促的冷笑,周栩应侧头偏看着她:“怎么回事, 又来。”
勾缠的鼻息中混着淡淡的烟草尼古丁,靠得太近,姜执宜站稳皮肤发烫, 但她还是说:“我没有。”
“哪个没有。”
“没有玩你。”姜执宜没松手, 就着原来的姿势靠前一步。
她说的很利索, 像是真的跟着本能没有骗人,周栩应看着她靠近, 视线深的如一汪黑潭,喉结滚了滚, 眼睫掩住情绪抬了下颚。
姜执宜压着眼没看见周栩应的反应,手臂静悄悄地和衣服贴在一起,不知想到什么,少女忽然反抓住了那只攥着自己的手。
周栩应手指是往下抵的,所以姜执宜只碰到了他食指第一个骨节。
那股淡淡的香味又闯进鼻息。
周栩应手指触上一个温热的指腹,摁着力凹下去,周栩应眉心一皱,低头忽然对上她澄澈的眼。
姜执宜的头发被风吹乱,左肩的发梢扫过他领口,喉结特别痒。
“干什么。”周栩应声音有烟和风灌的哑。
“你的手好凉。”姜执宜拉着他的手说。
“所以?”
姜执宜没了下文,光和他对视着。
“所以,周栩应。”姜执宜注意到墙后面的路灯,藏在矮树的枝干旁边,没有叶子的遮挡有些刺眼,她眯了眯:“如果我现在是在玩你,会怎么样。”
他扯了唇角,帽子下滑兜住半张脸,塌塌的遮住眉眼。
周栩应撒开她手腕,两个人都用食指勾着对方,只不过周栩应还反复揉捏着姜执宜的指骨,他瞥她:“你觉得呢。”
手上的力道很大,捏的她有些疼,姜执宜当感受不到,望着他诚实地说:“想不出来。”
周栩应点了点头,声音淡淡:“行,那我告诉你。”
说完另一只手忽然捞过姜执宜纤细脖颈,大掌冰冷带着压迫,纹路紧贴着肌肤。
被他接触过的地方像是触电一样,姜执宜踉跄地颤了下。
而感受到手掌下人的颤栗,周栩应笑了。他额头抵住姜执宜,手指弯曲捏了捏她后颈的软肉,有点混地抬眉。
姜执宜看清了他帽子里的眼睛,周栩应对上她眼,里面的情绪深得看不懂,但她听到耳边话的肆意和认真,声音轻哑随意:“如果你能玩赢,我认。”
“但你要是输了。”周栩应没说后面的话,停顿,人还是散漫的姿态,只不过手指重重地摩挲了下。
姜执宜心跳一声比一声大,他们近的连对方呼吸都能听见。好像有什么以后就在今晚决定。她开口,也很低,半开玩笑:“你要掐死我吗。”
周栩应笑了,漫不经心没当回事,他声音滚出喉咙压低颈,一个字比一个字低地告诉姜执宜:“你会后悔。”
“游戏掌握权掉回我手里,我会玩死你。”
陈述结束,周栩应松手,他屈着腿往后靠。
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没有起伏,漆黑的眸子透出与生俱来的倨傲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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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执宜没有忘记要去椿里街,她想了想,和周栩应说:“我要走了,今晚还有兼职。”
周栩应嗯了声。
他直起身拨弄了两下打火机,银色金属盖亮出一点很小的橘色火苗,又很快熄灭,两次都是如此。
姜执宜也注意到,她想起那段时间很少见周栩应抽烟,她一次都没见过,但今晚又开始了,他呼吸浅浅,喉结上下滚动,垂着眼时认真又落寞,像是被一层烟雾笼罩。
姜执宜说:“这个打火机坏了。”
周栩应抬眼,才听见一样:“哦。”
和那个被掐灭的烟蒂一样的下场,哐当一声被扔进垃圾桶。
他露在外面的手腕冷白透着青,姜执宜不放心:“你回去煮碗姜茶,这个季节很容易生病。”
周栩应懒懒瞥了姜执宜一眼,又往下瞥她的手:“怎么不说你自己。”
“什么?”
姜执宜低头看自己,反应了一秒才明白她说的是自己手也很凉。
她是因为打扫卫生沾水所以才凉的,现在已经缓过来。
给周栩应解释了一遍,周栩应看着没反应,转身要走。
他扯下帽子,忽然停步转头。
“你先走。”
姜执宜赶上去和他一起,没懂:“怎么了。”
周栩应扯着嘴唇半开玩笑:“怕你跟踪我。”
姜执宜莫名其妙。
“我比较注重自己的隐私。”
姜执宜:“......”
周栩应拽了一下她的手,拉自己身前。
“再不走就迟到。”
姜执宜被他这么一提醒低头看了时间,人忽然瞪大眼睛,还有十五分钟,真的要迟到了。
来不及纠结周栩应为什么要自己先走,她着急再见:“那我先走,如果有事情....”
“我这次不会忘记给你发信息了。”
周栩应嗯了声,没什么波澜但也没反对。
但姜执宜能听出他态度比之前好点了,气应该是消了一部分的。
姜执宜赶紧走,踩着点到了奶茶店,差点撞进店长怀里。
店长是个比她大七八岁的女人,见她这个样子不太满意:“你差点就迟到了。”
姜执宜说了句抱歉:“下次不会这样了,今天有点事情。”
店长嘀咕:“你哪次没有事情。”
“实在不能干就别干了。”
姜执宜又说:“那今晚卫生我自己收拾,您早点回去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