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磨磨唧唧地看了姜执宜眼,不太愿意的样子:“那行,你可看好店。”
姜执宜换上工作服,点点头。
这个时候人最多,忙起来也顾不得交流说话,这个事儿也就过去了。
姜执宜干的最多,一直到九点才有了时间歇口气。
她收拾着台面,思绪放空回忆今晚周栩应说的话,为什么要自己先走呢,他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吗,还是不能让她知道,想着想着,擦桌子的手忽然顿住,姜执宜眉慢慢皱起,想起一个忽略的问题。
周栩应怎么知道她要迟到了,她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个问题。
临近关门,店长一边摘下工作服挂墙上一边回头叮嘱姜执宜。
“材料倒掉直接扔走,机器检查关没关,罩子都扣上,台面收拾干净我明早就不用擦了。”
姜执宜点点头:“好。”
因为只有一个人干,锁门的时间比平时晚了十五分钟,天好像更黑了。
路边的灯坏了几盏,忽闪的有些诡异。
姜执宜往回走的脚步加快,虽然走过很多遍,但心里还是会害怕,她特意踩着亮的地方往前走。
走了大概五分钟,姜执宜察觉出身后的不对劲,好像有人在跟着她。
听不清脚步,周围也不是一个人没有,马路时不时窜过几辆车,姜执宜攥紧冒汗的手心,定住心神,安慰自己没事的,周围有人。
她站在路灯下,缓缓停住脚步回头。
熟悉的接到路灯昏黄,但足以看清背后什么人都没有。
姜执宜皱眉,目光锁向树后。
那个树枝干很粗,能藏下一个人的身型,她神经倏地绷了起来。
身边有路人经过,姜执宜握好手机点出110,借着旁边人的胆子移步看向树后。
忽然,一只白色的流浪猫从树后窜出,姜执宜吓了一跳捂住胸口。
流浪猫动作很快脚步轻盈,像是惊悚片里的渲染背景,其实什么都没有。姜执宜心脏跳动的慢了下,身体放松,无奈地笑了笑,原来是只猫。
猫消失在另一个草堆,姜执宜转回身继续走。
这次那种感觉淡了很多,只是时不时的像幻听一样,在没有人的时候还是能听见脚步,姜执宜想起刚才那只猫,那股胆颤又冒出来。
直到巷口,面前都是熟悉的建筑,姜执宜咬着唇奔跑,可刚跑两步,姜执宜忽然想起新闻里说的遇到这种事情不能回家,会被坏人记住地址,她一下想到姜南珍。
不能回去,万一是和江伟雄一样的畜生怎么办,
姜执宜硬生生停住步伐,她头脑一热,忽的回头。
身后的人也是一愣,他隔着的距离很远,在姜执宜到巷口时就已经停了。
可能是看她安全到家,也可能是没想到她会回头。
总之,少年峭拔颀长的身影站在昏暗中,影子很淡很淡,他五官有些模糊,却能感觉到气压有些沉。
姜执宜怔住:“周栩应?”
周栩应绷紧了下颚抿唇,流畅的线条有些凌冽,他瞥了姜执宜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要走。
可姜执宜全反应过来了,跟在她身后的一直是他,而且不止一次,所以他才这么清楚她的兼职时间。
周栩应腿长步子快,姜执宜下意识追上去。
拐过角落,姜执宜终于追上,她费力地拉住周栩应手腕拖住步伐,气喘吁吁的声音发颤,却又很迫切:“周栩应,是你在跟着我,你担心我对不对。”
周栩应语气有些差劲,否的干脆:“不是。”
姜执宜不信,她摁着胸口的跳动,执拗地揭穿:“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夜色寂静,他垂眸对上姜执宜蒙着雾气的瞳孔,冷淡又漫不经心。
“路过。”
第31章 海水
“你说谎。”
姜执宜抿着唇, 样子很倔。
所有的不安在知道身后是他的那秒烟消云散,黑夜无边无际,紧绷一路的神经倏地放松。
少年的手腕骨感突出,削瘦有力的一截, 姜执宜指腹下的脉搏阵阵有力, 像是洒落的玉珠落盘, 手指蜷缩又抓紧, 耳边回荡着她的呼吸和心跳。
“周栩应, 你根本就不是路过。”奔跑过的身体在寒风中冷热交织渐渐发烫, 姜执宜缓慢却清晰咬着字。
周栩应眉心微动,或许是在冷风中单薄太久的缘故,姜执宜察觉到他的体温更冷了点。
“那是什么。”周栩应低眼,只说了一句,不咸不淡。
周围沉寂几秒执宜眼眶被风吹红,抓着人的手紧了又紧:“你担心我, 你在保护我。”
月亮从厚重的乌云里出来, 周栩应顺着力道拽她一把,姜执宜下巴撞进周栩应肩膀吃痛。
他冷硬精致的五官背着光隐藏, 周栩应身上有种置于阴冷孤寂的颓,他背总是挺得很直,如同最倨傲的松, 峭崖上俯视万物。
人低头, 影子重叠像咬耳朵的姿势, 周栩应嗓音很轻混着笑:“原来你知道。”
倏地,姜执宜停住呼吸。
周栩应手力道很大抽了出去, 她抓不住,眼看着他走远。
.....
那只猫又在楼下, 像是认主了一样。
见到姜执宜轻盈地跳过来,姜执宜情绪不高,摸了它两下便停住了,垂着头心思不在这里。
小猫感笨拙地用爪子安慰。
姜执宜想摸摸它再对它笑一笑,但怎么也笑不出来。姜执宜揉了揉胸口,闷的难受。
因为暖湿气流增强,天气预报说这场雨会持续很长时间。
姜执宜回去的时候姜南珍已经睡了,沙发上是没织完的围巾。
又是两个阴雨天,窗外的天阴沉沉的,教室里有人趴在桌子上不愿起:“这个天好适合睡觉啊。”
其他人附和:“你一说我又困了。”
教室倒下一片,一道立体几何的辅助线姜执宜擦了又擦,纸面揉搓起细绒,姜执宜还是没做出来。
“叮铃——”下课铃声响,老师从外面说话回来,吵闹的教室倏地兀的安静。
一眼看穿的数学老师冷笑了声:“你们就使劲儿装吧,自己骗自己,成绩能陪你玩?。”
下面人默契地闭嘴。
剩下最后两道题,姜执宜闻言一怔,吸了吸鼻子再次重来。
因为下雨,体育课理所应当的被瓜分。
姜执宜又被班主任喊出去了一趟,是因为上次的补助问题。
“你运气好,今年学校多了一个名额。”
姜执宜混沌了一上午的脑袋嗡的清醒了下,她抬眸望着老师,却发现班主任的几分欲言又止:“只不过这次的评选标准有些严格,因为这是独立于之前的另一项,所以对成绩要求比较严格。”
“需要年级前五十。”
姜执宜眉心微皱,如果年级五十,在他们这种普通班里就要前三才稳。
她不是考不过,而是会惹人注意。
“我看你最近的成绩还是没有进步,怎么回事,你高二也挺稳的啊,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老师解决。”班主任也有些急。
姜执宜思绪拉回,她怔了下,摇摇头。
“什么也不说。这次机会是我能给你争取到的最好了,剩下要看你,前五十只是一个基本标准。”班主任没办法的摇头,最后提醒:“现在这个时候只有成绩是自己的,你看着吧。”
走出办公室前,姜执宜忽然回头问:“老师,是成绩越靠前申请成功的机会越大吗。”
班主任一愣,随后点头:“当然,这次补助其实也算是一个奖学金,成绩是很重要的评选标准。”
姜执宜抿抿唇,脑海中的天平马上分出了哪端更重,巴掌大的脸蓝白校服套着,冷清中又带着点坚韧:“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从办公室出来时,外面的雨丝已经飘进走廊的地面,斜着一条又一条,颜色很浅,很快干掉消失。
空气中夹杂着雨水和泥土的潮湿,树干光秃秃的被风吹卷,姜执宜在走廊停了两秒,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有几分舒服。
天阴暗发沉,乌蒙蒙的一片,萧肃寂静,姜执宜准备往回走。也是恰好那时,教学楼西北方的空旷忽然传来一阵沸腾,像是振奋地欢呼。
姜执宜顺声望去,隐秘的树杈中,操场的红绿跑道惹眼,然而更惹眼的是操场右边的篮球场。
五六个人冒着雨袖子撸到手臂,运球拦截投框,哄的一声,篮球反弹到地面。
热血青春干净少年,下雨也阻当不了。
姜执宜一怔,视线下意识的锁在某个身影上。
周栩应穿着校服敞怀,两只手弓腰撑着膝盖,人应该是刚运动完有些喘,冷白的皮肤有些泛红,侧头瞧着被偷进去的那个球,眉皱起来,看起来不太爽。
她没想到会这么见到周栩应,周栩应直起腰,甩了甩手腕活动,冷峻的脸上果然出现几分压迫,和另一个男生撞了肩膀接过球。
姜执宜看不懂篮球,视线也没从那个人身上移开。
他扬了扬下颚,流畅的线条绷的很紧,皱眉懒散地朝后看了眼,不知是和谁对了个暗号,周栩应动作忽然攻击起来,像一只迅猛的猎豹,球越过他几个身位又抛了出去,换到另一个人手里后又传回周栩应,他身子一弓,绕过前面拦截的人,忽的起跳。
雨更细了,周栩应校服下摆吹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线。
她听不见声音,却好像看到球框的拦板震动几下,球坠下,很漂亮连贯的一个动作。
周围人都笑了,勾肩搭背的上去击了个掌。
周栩应在很随意的笑,身上气压还是很低,这个球并没有让他高兴多少,或许这个根本不会影响他的心情,手臂露在外面线条流畅,迸发着一种少年的张力。
姜执宜跟着他身上的吸引力站了会儿,隔着雨幕望向那个人。
他们离的很远,一些细微的表情看不清,但周栩应的一举一动就像是自动放映机投屏一样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
像是有预感一样,篮球场上的人忽然看过来。
姜执宜心脏轰的一下,下意识地倒退躲避。
身后的声音同一时刻响起,如同叫醒的钟。
“姜执宜?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姜执宜猛地回头:“老师...”
班主任看姜执宜脸色不太自然,还以为她是在为刚才的事情烦恼,也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缓了缓:“你是不是压力太大。”
姜执宜反应了瞬。
老师又说:“你有这个心就好,进步是迟早的事。”
篮球场上又发出几声低沉地吼笑,姜执宜指尖一缩,对上班主任的视线。
像是被那种热烈的氛围感染,姜执宜忽然说:“老师,前五十我可以的。”
班主任一怔,她只以为是姜执宜的随口一说,但有这种觉悟不错,她笑了笑没打击:“好,老师等你好消息。”
姜执宜往回走,最后的一眼,是她拐角的时候高度降低,篮球场上的人群散了,周栩应拧了瓶矿泉水在洗手。
原以为这天也会平静结束。
姜执宜回到教室发现自己的伞不见了,她视线淡淡扫过一圈,最后在垃圾桶里找到折断的伞骨。破的烂七八糟,一看就是不能用了。
姜执宜朝外看了眼,雨不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停了,不用也能回去。
她走回座位,继续自己的事情。
慈好本来支着脸笑嘻嘻的准备看姜执宜反应,却没想到连姜执宜一个眼神都没看到。
她背很薄,挺得也很直,像是骄傲洁白的天鹅,一眼都不愿意施舍过来.
她现在已经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了?意识到这个,攥着笔的人力气不自觉发狠,慈好扫过黑板上的时间,快下课了。
锐利的瞳孔闪过精光,慈好又看见黑板上的倒计时,高考倒计时一天天减少。
靠窗的那个身影学起来总是很认真,而姜执宜在乎什么,她就想拿走什么。
同样是因为雨天,中午去食堂的路很挤,花花绿绿的伞一把拥着一把,大理石地面一个个泥泞的脚印,李丝菱收伞,皱着眉看了一眼座位:“人也太多了吧。”
“小宜你先去占座吧,吃什么我给你买。”
“我和你吃一样的就行。”
李丝菱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姜执宜刚找到两个空座准备过去,面前却忽然出现一个不想见到的人。
银色的餐盘哐的甩到餐桌上碰出金属的刺耳声。
姜执宜接着就想绕开,但慈好不给她这个机会,她平铺直叙,恶毒的理所应当:“姜执宜,是不是这几天让你过得太安分了。”
姜执宜没理,打算换一个地方。
慈好一把拽住姜执宜手腕,食堂很闹,没多少人注意到这片的动静,她语气压抑:“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动你,上次的教训是不是没吃够啊。”
她的指甲很长,钻进姜执宜小臂内侧的薄肉里,咯着血管疼的要死。
“慈好你有病吗。”姜执宜皱着眉往外抽手。
“放开!”姜执宜吸了一口凉气警告。
慈好咄咄逼人,死死地盯着她:“你今天去办公室干什么了,和老师说什么了,你要是敢在背后搞小动作就完了。”
姜执宜掰住她的手指,但慈好力气太大,两个人一时之间僵持到一起,姜执宜气笑了,人反而冷静下来,她眼尾微挑带着几分冷意:“你在怕什么。”
“慈好,你也会心虚吗。”
“我心虚什么?!”
“门口的油漆,江伟雄的挑拨指使,对我对李丝菱的霸凌欺辱,一桩桩一件件你难道不是心虚吗?”
慈好一怔,凝着姜执宜的眼睛慢慢眯起,她开始细看眼前的人。
姜执宜其实不算温软型,她之前就注意到了,她只是会装也会忍。姜执宜笑弯眼时很纯,身上都是少女的娇媚和干净,让人很有保护欲,但冷起来时又很坚韧,站在那里就像是冷清的镜中月,涟漪晃人也能溺死。
慈好咬着牙,她看穿似地笑了:“所以你就是在装,你根本不怕我,你在找机会报复我是不是。”
姜执宜冷着脸,恶心地看她表演。
周围人有的看了她们几眼,慈好忽然整个人都缠上姜执宜胳膊,她突然换了一张脸,亲昵的不成样子:“所以呢,你觉得你能怎么样呢。”
姜执宜喉咙压着声音忍着胳膊上的痛,脸色有些发白,慈好用了死劲儿,估计已经出青:“还是那句话,只要开不掉我,完的就是你。你以为周栩应能给你撑一辈子的腰吗,你以为他帮你多弄出一个补助名额就万事大吉了?别做梦了,时间还长。”
姜执宜忽然捕捉住里面的几个字眼,周栩应和这次的名额有什么关系:“你说什么?”
“姜执宜,我就看不惯你这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真的很婊。”
姜执宜神经忽然迟钝,尖锐的刺痛成了麻木,她愣在原地。
为什么会是周栩应。
周围的人渐渐忽视掉这个角落,她们看起来像是亲密无间的好姐妹。在姜执宜出神的那瞬间,后背忽然一凉。
从冷柜中拿出来的雪碧冒着冷气,和细细密密的气泡一起钻入后领毛衣中,校服和毛衣黏在一起变重,她只感受到一点水渍可还是被吓到了。
慈好终于放手,沈一柠关心的声音从背后升起:“不好意思啊同学,手没拿稳,不小心洒到你衣服上了,没事吧。”
她放下餐盘一起站到姜执宜旁边,看着姜执宜蝴蝶骨一缩,皱着眉扯住衣角避免雪碧继续往里渗。
“抱歉啊同学,你不会怪我吧。”沈一柠继续说。
高三的吃饭时间差不多,李丝菱刚找到姜执宜就看到这么一幕,她手上端着两个盘子有些不稳:“小宜!”
姜执宜抬眼,看到李丝菱匆忙跑来,她绕过手臂将头发拂到一边,摇头:“没事。”
李丝菱看了她们一眼咽了咽喉咙,气的抿住唇,拿出纸巾给姜执宜擦拭:“我们换一个位置。”
沈一柠噘嘴不愿意:“一起吃呗,我们又不是故意的。”
慈好一唱一和:“人家看不上我们,哪能跟我们一起啊。”
李丝菱声音颤了下:“你们别太过分。”
“怎么过分了,我不是道歉了吗。”沈一柠两手抱在胸前,翻了个白眼。
沈一柠声音很大,但神态却不强横,真的像班级里女生的小摩擦。
姜执宜拉住李丝菱的手把人扯自己身后,表情看不出什么,只是,她忽然喊了慈好的名字冒出一句:“没用的,我会是第一。”
声音很轻,很轻,揉进嘈杂的背景音中几乎不算什么,就像是羽毛,尾梢扫过水面沈。
“你说什么?”慈好诧异,微微皱眉。
姜执宜弯起眼笑,浅棕色的瞳孔和光混起来像是琥珀,少女的唇色偏红,很漂亮:“我说,如果我想要,第一就是我的。”
慈好瞳孔收缩,她想起这学期姜执宜直线下滑的成绩,一下明白过来:“你是装给我看的?”
姜执宜不置可否,她什么都没说,那双尽是坦荡的眼却说明了一切。
“草。”慈好之前的伪装破碎了:“你他妈的耍我呢?!”
慈好张牙舞爪的要挥过来,然而比她更快的是打破氛围的那道低散的笑,还带着几下随意的鼓掌。
出现的人眉眼疏离,手臂上却带着突浮交杂的青色脉络,和冷硬高挺的骨相结合,足够嚣张。他放下手,视线扫了圈,缓缓地停在姜执宜身上,狭长的眼撩起眼皮,视线散漫却锋利,他目的挺明显的,一眼就能猜出是过来找人的。
拥挤的食堂因为周栩应的出现变得更加逼仄,光线时明时暗。
周围经过的人脚步微顿,脸上的表情有些好奇,又自觉地绕开这个修罗场。
周栩应抬步停在距离姜执宜一米的地方,朝人勾了勾手指,吐出第一句话:“干什么呢。”
慈好手倏地停住,沈一柠也没想到周栩应会出现,她一把将慈好拉了回来。
场面有些僵持,周栩应面前就只剩了姜执宜和她身后的李丝菱,他也只看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