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真的,你交给我就对了。”
“姐夫好棒好厉害喔,那就有劳你了!我先谢过……”
让一双漆黑星眸崇拜仰望,伏罗满爽快的,他要起身向他行礼道谢,他忙阻止,让他坐着休息。他忽然想到,“对了,你这被女人碰过就起红疹的体质,是从小的时候就有?”
“不是。”丁子淳摇头,尴尬回答:“我小时候不会这样的,是给街上的一些妇人吓到……”
其实当年他还小,记不太清楚,都是娘后来告诉他的。她说,他孩童的时候很可爱,喜欢跟着她逛街。有一回,路上人多,他乱走,竟然和娘分散了,他哭着找她,几个大婶看见了,全围着他,叫他不要哭,他瞧着她们好高,庞然大物啊,又叽叽喳喳个没完,包围他、摸他的脸,他在她们底下,看不到天日,黑着啊,她们说会帮他找亲娘,越是叫他不要哭,他越是被她们骇得嚎啕大哭,起鸡皮疙瘩!
一直等到娘找到他,把他抱回家,从此他却患了恐女症,别说其他女人,连娘亲稍微碰到他,他一样会起红疹……
“不是吧?你这过敏体质真是这样来的?哈哈哈!”伏罗听完,也忍不住笑出来。
“我这药罐子、又是这种体质已经够惨了,姐夫别再笑话我。”丁子淳含怨,瞅着男人憋住笑,他不免叹气:“如果我像姐夫这样的高大英挺,武功厉害,不知有多好!”
伏罗才来家里没几天,他就感到所有的丫环都争相对他好,连亲戚都向他问东问西,即使之前在万安寺,他也见过来拜佛的姑娘对他抛媚眼……他似乎特别有女人缘。与他这种弱不禁风的书生简直没得比啊。
伏罗看着清秀的脸又叹一口气,不由得出声:“你已经很好了,何必羡慕我?”他转了话题:“你有再去看过柳衣姑娘吗?”
突然冒出的芳名教丁子淳悸动,(却也无奈啊,此名删除)他摇了摇头。
“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我不能再听到那晚你吹奏的箫声。”伏罗瞥了案上的竹箫一眼,又看向腼腆的表情。
“子淳,你可以为我吹奏一曲吗?”
头一次听到姐夫唤他名字,丁子淳有奇异的感觉。既然他要听箫声,他当然为他吹奏……
音律徐缓,似仙乐飘飘,伏罗听了,仿佛置身绿林山涧当中,忘却尘世一切烦忧,身心说不出的平静舒畅。他靠坐在长案边,两眼凝视坐着的人专注吹奏,长长的睫毛,挺鼻,纤长十指按压竹箫上的洞孔,水润唇瓣配合之,吹出优美音乐。
了子淳本是专心的吹奏,却让一双碧绿眸子看得脸红,乱了心跳,一旦分神,再也吹不下去,箫离开嘴,他低声对姐夫说:“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好意思了……”男人笑一笑,总算移开视线,没了音乐,书房里又变成寂静无声,他尴尬,忙张嘴:“姐夫,我很好奇,姐姐是怎么与你认识的?”
“她没对你讲过?”
“没讲过,你告诉我?”男人的表情黯然,丁子淳要骂自己笨,怕提到姐姐,又勾起人家伤心。
比起之前在兰州,伏罗的情绪好很多了,他愿意告诉丁子淳:“我跟你姐姐是在吃饺子的时候认识的。”他对他笑说:“就在这长安的一间客栈,我们俩就坐隔壁桌,都点了一盘饺子来吃。”
“饺子?”丁子淳不可思议。
“对,饺子。”伏罗微笑。
当时,他刚为黑鹰教完成一桩大生意,正要回兰州,可肚子好饿,想在客栈吃饱了再上路,而丁玎就坐在他的隔壁。他顾着自己吃喝,没理旁人,只是忍不住瞥见她一位小姑娘,桌上却摆了四个空盘子,还要增加,食量未免太大吧?他看了她一眼,不科她也转头看他,还突然对他说,他的刀子很好看,是出自有名的师傅铸造的?他还是没理她,她竟然再问,他用刀子杀过人吗?
丁子淳晓得姐姐一向对江湖儿女充满了兴趣和好奇,可她这样的,太大胆了!“你怎么回答?”他也想知道伏罗的答案。
“那个时候,我没理你姐姐,就继续吃我的饺子。”伏罗说出,继续话当年……
他没吃完呢,就有几个仇家等不及了,全找上门,吓得客栈里头所有的人都跑掉。是他们逼他动刀的,他大开杀戒,没想到丁玎不走,就躲在算帐的值台后面,若不是她甘冒危险,大叫着要他小心暗器,他真会遭到暗算而受重伤!他们恼她,也要杀掉她。他火大了,在他们下手之前,把他们通通宰了。
即便是听说,丁子淳想那血腥的场面,也禁不住打一个哆嗦!
“当时,我救了玎妹,她也同你一样的表情。”伏罗直视他,继续说:“她明明是害怕,可以马上离开客栈的,却没走,还拿出她那一盘藏起来的饺子,对我说,要一起吃完吗?”回想当年她说的话,他还是觉得很好笑,她真是一位有意思的姑娘。
因为她帮了他,他也救过她,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竟然奇妙地凑在一块,吃了一顿饭,还舍不得离开彼此,就这么继续聊下去,聊出了感情……丁子淳听着,让伏罗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了,他能想像当时俩人相处的甜蜜。
与丁玎由相识到结为夫妻,有了儿,伏罗每一天都生活在甜蜜中,时时刻刻都感到幸福过了头啊!一直到慕容阿娇摧毁了他所有的幸福与快乐——他止不住语气发颤:“子淳,我很爱你姐姐,有时我会想,她死了,我怎么还活着呢?”
行尸走肉,应该可以这么形容自己吧?“我很想能天天都梦见她,却做不到,她一直没来我的梦中……为什么呢?所以我又想,如果我杀死自己,会不会就能立刻看见玎妹,同她相聚?”他幽幽道出,让湿气模糊的眼瞳看见丁玎,刹那间,他呼吸急促,不能控制,两手不知在何时已经扼住脖子,十指再用力,就能结束锥心痛楚。
丁子淳见伏罗恍惚,竟然当真要掐死他自己?“你别这样,好可怕!”他吓得起身,把对方的两只手扳开!
吼声剌破幻觉,令伏罗惊醒,再看着眼前的人,是丁子淳,不是丁玎!此刻对他而言,没有分别,他反手紧握颤动的十指,问他:“你会不会怕我?”
丁子淳已经让男人的行为吓得面色发白,无法反应。
伏罗苦笑,不想伊人挣脱他,他将他抓紧,顺势拥他人怀。“子淳,我很痛苦……”他对他倾诉:“可只要看见你,我会好过些,我想在你身边!”即使怀中人挣扎,他也不放开。
他是想在他身边,还是想在姐姐的身边?男人言语让人迷惑……丁子淳的一颗心快蹦出胸口,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情况。“姐夫别这样,放开我……”他抗议。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是两个男的抱在一起?这样太奇怪了!
伏罗只想着自己,不管其他了。
“别动!”双臂搂紧纤弱身子,他嗅着他的发香,在烫红的耳边低喃:“子淳你就这样的不要动……让我抱着。”
彼此的心跳打鼓似的,在丁子淳两耳朵边“扑通、扑通、扑通”大响,搅乱他心神,令他不敢动,就怕拒绝姐夫,他要再像刚才那样的自残。突地,温热呼息吹入耳里、吻上脸庞,“啊!”惊呼出声,他怕痒了退缩,男人的唇再贴过来,亲吻他的耳朵、颈侧,沿着喉头向上吻住下巴……
亲昵的搂抱,不断的吻,吓坏他了,却也浑身燥热,长到这么大,头一回经历这种事,他不明白啊!“姐夫?”他张口结舌,不懂他为什么抱他?亲他?一双翠绿的眸子紧盯着他,充满炽热、也有哀伤,究竟为谁?他疑惑,只知他快要被那危险的目光吞噬,令他恐惧!他想逃脱他之前,他已经攫住他,烫热的唇舌敲开他的嘴,态意席卷!他被突如其来的狂吻吓得不知所措,无法反抗……
男人索取伊人口中芬芳,更进一步的,两手抚摸纤柔身躯。
让大手爱抚过的背脊起了一阵颤栗,丁子淳急喘,被动的回应亲吻,听到彼此的唇舌黏贴缠绵,发出“啾、啾”声音,又感到另一只手从腰滑到臀部,揉捏他、压他的下身贴着他,他立时察觉两个人的身体好热,“不要——”羞耻心令他用力推开他,却不能阻止男人继续吻他,教他忍不住呻吟,腿软了,只能倚靠在他身上。
“淳哥哥,我听到箫声了,你在书房吗?”
俩人正处于暧昧之中,却被乐音吸引过来的武湘湘惊扰!
丁子淳慌慌张张的推开伏罗,没脸见人——
武湘湘快步穿过庭园、走廊,“喀!” 一声,没敲门,她迳自推开书房的两扇门,走进去。
她要来找丁子淳,却没见到他,反而看到的是红发男人!“你怎么会在这里?”丁家长辈告诉过她,所以她知道他是伏罗,邪魔歪道主人……瞧他那一头张狂的红色长发,目光锐利的盯着她,彷佛盛怒的狮子。她不自觉退却。
好事被破坏,伏罗生气,可瞧见丁子淳狼狈的躲在门后,怕武湘湘一回头,就会发现他,他那样子,像是叫他保密,别让她瞧见他。他忍俊不住,能笑脸对她说:“我是来找子淳的,所以在这里,可惜没看见他。这么巧,武姑娘也想找他?”
“对呀,我也没找到淳哥哥。”武湘湘不疑有他,当房里头只有伏罗。发现他常带在身上的竹箫还在案上,“怪了,我明明听到箫声?”她喃喃自语,会是听错了吗?
此时,丁子淳趁女孩没注意的时候,蹑手蹑脚的离开书房,他满脸通红,根本不敢去看伏罗,就匆匆的跑走。
伏罗的视线从没离开丁子淳,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好有趣啊。
在武湘湘站的地方去看伏罗,会以为他对着她傻笑。她惊讶他与方才的表情不同,想过,忽然恍然大悟,他定是因为她的缘故。她走到他面前,直接问他:“我是不是很美啊,你要看着我?”他满脸诧异,她更确定所想像的,继续说:“伏公子,我对你说啦,你可别爱上我。我啊,不害臊,也不怕人家知道,我就只喜欢淳哥哥一人,所以你不要爱我,即使爱了,也是没结果,因为我爹娘不会让一个江湖人士,还是声名不好的魔教人来娶我。”
什么跟什么啊?伏罗听得一头雾水,懒得去理她的妄想。
武湘湘滔滔不绝,还没讲完呢,奇怪伏罗怎的不吭声?转头看他,他已经不见,不知何时离开了书房。
十一月雪寒。
丁进贤下轿子,踏过积了薄雪的地面,让管家迎入门。
“你回来啦。”韩秀君为丈夫解下披风,将准备好的人参汤端来桌上。
他坐下,喝着妻子炖煮的热汤,立时暖和身子,舒服了,不禁喟叹:“熬了一整夜为皇上写诏令,好累!”接着说,这一次进宫,刚巧碰见湘湘的父亲。将军问他,淳儿何时来武家提亲?他也想早一点为儿子定下这门好婚事,要他婚后就辞掉县衙的工作,为了湘湘,去考进士……
她含笑应答,两手也为肩膀酸的男人抓一抓,儿子的婚事,她没意见,全给他决定。
夫妻俩闲聊,他想到一件事情,不免忧心仲仲:“最近几个月,咱们长安闹出许多条人命,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啊,他们被杀,血还被吸干了,死状极惨,衙门捕头到现在依旧找不到凶手。”
“我也听说了,这太恐怖……谁会干出这么残忍的事?”她语调颤抖。
他要她别怕,说已经未雨绸缪,他去拜托武将军,他也爽快答应,运用了关系,派一些功夫不错的卫士过来,帮他们看守门防。
“早上少爷出门工作,保镳有跟着他吗?”
听到老爷问话,管家立刻回答:“有。”
“有就好……”丁进贤安心了,再提醒管家:“以后少爷在外面,都让保镳寸步不离的跟着。”
“小人知道了。”
“那家伙呢?”
韩秀君晓得丈夫在问伏罗,他从来不屑念出他的名字。“出去了。”她对他笑说:“你放心,他识相,绝不敢挑你在家的时候出现。”
“哼,他知道就好。咱们还是得想办法赶他走,别让邪魔歪道留在丁家,接近我们唯一的儿子。”妻子不置可否,他已经这么决定了。先把厌恶的人晾在一边,“儿呢?”询问的语气明显缓和。
“在书房念书。”她回答。丈夫再怎么讨厌女婿,也不会一直排斥女儿所生的孩子,况且儿聪明机灵,又乖巧,人见人爱啊。
丁进贤与妻子前去孙儿待的地方,见他听老师的指导,读书声朗朗,他大感安慰,捻须微笑。片刻,孙儿望见他们,还会起身行礼,说感谢老师与他们教诲,让他学习到很多。
比起先前,他是能慢慢的接受伏了,孩子离开魔教,来丁家受教育,应对进退果然大有进步,现在是一位懂礼貌的好孩子了。他不多打扰孩童读书,与妻子离开……
等外公和外婆走啦,伏立刻丢开书本。
老师忙将掉到地上的书捡起来,催促:“小少爷继续念啊。”突地遭到绿眼睛瞪视,老好先生竟不敢大声。
“每天都念书,烦死啦,我不念了,我要休息。”伏嚷嚷,伸个懒腰,索性屁股离开椅子,走到门口,想到什么了,他又回头警告老先生:“你敢去对外公、外婆,或者其他人告状,我剥你一层皮。”
孩童撂狠话,令老先生惊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啊,他想对老爷与夫人讲,却不敢,怕遭到报复,会丢饭碗。总之伏有在念书就好,时间长短不那么重要……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同时看见孩子身手矫健,一个跳跃,就能到大岩石上头,打拳踢腿,练起武功!
傍晚时,天色已暗。
因为寒冷,街上行人稀少。
“少爷,你做完衙门的事务,就该回家了。”
听见催促声,手提灯笼的丁子淳有话说:“我还要去万安寺看一看孩子的功课,你们累了,就先回去。”
保镳让丁进贤交代过,当然不能离开丁子淳,他们只能继续跟他走。
天气冷,每个人都拉紧披风前进。两个保镳随着提灯的人行经街坊转角,忽然见一抹黑影闪过,接着他们感觉被点了穴道,眼前一黑,倒下,不醒人事。
黑影轻松撂倒两个人,飞身就要从丁子淳的背后偷袭,却被突然杀出的刀子吓一跳!他忙后退,眼见前方的书生浑然未觉,越走越远,他有气,两手抓链条当武器、缠住刀子,与不速之客在暗巷里激斗——
隐约听到声音,丁子淳停下脚步,回头看,保镳不见了?他奇怪,朝暗巷举高灯笼,却——见伏罗走出来。“姐夫?你怎么来了?”他更奇怪了。
打斗分出胜负之后,伏罗赶来丁子淳身边,说道:“你不用找啦,我让跟着你的人先回家了。”他满脸疑惑,他没多说,只要他待在原地、等他一下,他答应,他才折回巷子里……
伏罗瞥一眼被人点了穴、正昏睡中的两个保镖躺在地上,他的目标不是他们,是敢对丁子淳下手的人。
直视让他用链条绑住的黑衣人,他冷笑:“你是人称“鬼见愁”的雷立?”
“黑鹰教的伏左使好眼力啊,竟然识得我这小角色?”雷立惊讶,刀就架在脖子上,逼他不敢大声。
“你不在六盘山上,来长安干啥?”伏罗厉声质问:“你打从兰州开始,就监视着丁子淳?为什么跟踪他?”事实证明他的感觉没错,一直有人在暗中窥视他们,所以今天,他刻意与子淳分开,想引出那人,果然那人现身了,他不针对自己,竟是冲着子淳而来?雷立仍旧紧闭嘴巴。“说!”他的刀刀就挨近他皮肤。
雷立感到颈子刺痛有血,不怀疑伏罗心狠手辣,会马上杀掉他!逼得他只好招供:“我跟踪丁子淳,是因为他是上等的药材!”
奇怪的话让伏罗愣住。“什么意思?”他不懂。
“丁子淳长年服用珍贵药丸,更有来自皇宫稀世的药材,丹凤和夔龙,他全身血肉已经充满药效,年纪又正值二十八,是最好的时候……”雷立怒瞪红发人。
“什么最好的时候?”
“最好吃啊!”雷立低吼:“听说只要杀了丁子淳,吃他血肉,平常的练武之人可以增加功力,若练到走火入魔、重伤身体的,吃了他,等于是服下许多种上好的滋补药材,就能迅速治疗伤势,恢复强健和功力。”
“你听谁说的这些屁话?”伏罗瞠目结舌。
听谁说?雷立真不知道,只是最近听说这风声,就赶来找了,虽然让他抢先找到活药材,他旁边却老跟着黑鹰教的人,相当棘手。他只好耐心的等,好不容易等到丁子淳落单,解决没用的保镳,他却还是给黑鹰教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