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逼我变脸,这个小鬼的能耐还是差了一点,近百年的修行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即使贺麟如今站在面前我也能控制自己!
“这个小气鬼,烤鸡而已,有何难的?都烤给娘亲吃这么多了,就不要吝啬那一点点,也烤给我吃吃看啊!”想到先前的香味,盛棒就不由舔舔嘴。
已闻过那么香的味道,我再烤也会觉得淡而无味,不行,我一定要动动脑筋,逼这个白泓绾为我也烤一次鸡!
一思及此,盛榛踢翻了火盆,将火弄灭,手指一弹,将全部寝具都换过。
幸好这招就算到了凡间也一样能用,不然我也未必能在这满是烟雾的房间里住下,白泓绾虽是半仙,不过,应该还有很多法力他用不得,修术之铬远得很,希望他能守得住,到时看我心情好不好,若是这次凡间之旅他能让我开心,我也不会吝啬赠他一颗灵丹妙药!
想着,盛榛摸摸心口处救命的三颗药丸,这是当年太上老君特地为他烧制的,当他性命垂危时可救他三次。
这是一算到我有天劫时就赶紧送过来的药,师父对我可真是有心啊!
摸摸粗糙的脸,盛榛知道各位神仙对他关爱有加,尤其那承自鬼爹爹的脸占据大部分的原因,不过,平常鬼爹爹出现时都是戴上无脸的面具,所以,至今除了他的娘亲之外,没有人知道现任的阎王也是个美人,不过鬼爹爹的法力比他高,也不需要这些小东西的辅助。
才离开地府一天便已开始想念地府的种种,盛榛卧倒在床上,想起之前出走时的各种打算。
第一点是先找上白泓绾,赖上他,好让他保护在凡间无知的自己,目前这一条似乎已经做到了一大半,果然不愧我这样辛苦地从娘亲嘴里打听他的种种,还用阴阳镜看他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只可惜这具尸身实在有够平凡,让我有很多武器都派不上用场。
第二点便是要好好尝尝人间美食,如今看来这一步也已经快没问题了,只要死缠烂打,我就不信白泓绾能硬起心肠不理我,如今看来……就剩最难执行的第三点了!
天劫就快到了,到底凡间有没有和我合缘的灵魂能挡住我这一劫呢?明明上次听鬼爹爹说我也算是半人之身,按理会有半分姻缘,只要找对人,受他庇护就能脱难,只是找到现在仍旧没有半点音讯……
结果,鬼爹爹居然打算将我困在地府承受天雷,他都不想想,地府被这雷击一次,要元气大伤多少,不说别的,光是重建费就不知道该向谁要了,所以还是别犯傻的好!
想到这里,盛榛不由倒出自己藏起来的各种宝贝。
这次将鬼爹爹平常珍藏的东西全都偷走,希望拿回去还他时别被他打得太惨啊!
想着想着,原本不知疲倦滋味的小鬼终于尝到了借尸还魂后的第一次幸苦。
眼睛快要睁不开了,头晕得要命,眼前一片黑暗,我要昏了……昏了、昏……
未及多想,意识终于沉入梦乡,盛榛孩子气的抱着棉被,开始进入补元气的阶段,却不知就在他丧失意识时,房间外头浮现了几个鬼差,正在暗暗搜索他们家的小阎王到底藏到哪里去了?再找不到,阎王可要怒吼整个地府了!
瘟疫四散,不管怎么防范仍旧防不胜防,被开阳说服下山救治世人的白泓绾面无表情,心底却暗暗叹息。
不是我无情,而是天命所定的东西,不管人力如何转圆,结果依旧是朝着既定的方向而去,就此看来,天上的无情远比人间的贪婪还要让人寒心,这也是我修了半仙后便不再积极的原因。
待在尘世太久,在某些时候,我情愿看看这世间多变的沧海桑田,也不愿面对天庭里百年如一日的世外景象……
如此思想着,白泓绾丝毫末觉身旁的盛榛有何动作,自从他死而复活之后,从人就避他如蛇蝎,如非他同盛榛一起出行,否则全都无视于他的存在。
除去盛榛暂住的房间门口每天一碗白粥,其余时候,他都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存在。
只是村民无知,即便远离这个地府的主宰,性命到头还是无法保住,短短一月间,这个他曾力求保住的村子只剩下良民两,三户,再也不复当年的旺盛景况。
“半仙,谢谢您帮助我们良久,只是如今看来天要灭人,人怎么能不灭?求神保佑也不见神来助,可见连神也抛弃我们了,这是我们的根,我们不能离开,倒是您,您快走吧,不然染上跟我们一样的病就不好了!”
怨过天、怨过命,最后却只能认命的村长如此说道时一脸老泪纵横,他也曾经怨过白泓绾,可命在旦夕时却突然醒悟了,至少白泓绾不会在半途丢下他们,他守到了最后一刻,只是人无法跟天争命,他们只能死去,白泓绾已是仁至义尽,不能怪他。
“村长……”白泓绾无语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村子是必定灭亡无疑!
“如今我想求您最后一件事,村子只剩下阿福还活着,不管他是死而复活还是当初没死去,整个村子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请半仙带着他离开,好好找个地方生儿育女,日后若是有能力,请回来替我们立个长生牌位,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让阎王替你们立长生牌位?
闻言,白泓绾的脸差点扭曲,真想将真相告诉这些纯朴的村民知道,可想想后果,他还是敛声不语,这事还是得让盛榛自己决定,而听到这样的要求时,盛榛很想失笑,其实他就站在白泓绾旁边。
怎么这个村长拜托别人时都不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呢?况且我立的长生牌位,他们有这个福份承受得起吗?
或许是脸上的讥笑无遗,村长看到阿福原本忠厚老实的脸变得这般冷漠之后,不由哭得更大声了,一把抱住这个死而复生之后就不敢靠近的后生,如今这村里还算健壮的人只剩下他了,一切都只能托付给他。
“阿福啊,求你了,阿爷没亏待过你对不对?你就答应阿爷吧,不然……不然阿爷给你跪下了!”
你给我跪下也是改不了你的福份啊!
盛榛无言看着村长颤抖着跪拜他,他也只是接受,毫不动摇。
鬼果然是冷冰心肠,仙又何尝不是?
看着村长的举动,白泓绾竟发现他的心也如盛榛般毫不动摇。
如此冷漠、如此无情,我何时已变成这样?想百年前我为官时为民请命、为百姓做事,如今……
想到这里,白泓绾便对自己已变得无情的心肠恨了起来,上前扶起村长,看着他期盼的眼点点头,算是应下这件差事。
“白泓绾,你……”没想到冷漠的白泓绾反而答应下来,盛榛不由有些吃惊。
他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吗?
给一个希望总是可以的!
眼神如此传达的白泓绾略显迷茫。
修行之道突然怎么都看不清楚……是我变了?是这世道变了?还是原本就如此呢?
未等悟出,村里终于葬送了最后一条性命,白泓绾和盛榛拿着火把看着已无人居住的村庄,相处了一个月,或多或少还是留下一些记忆,盛榛举起火把,率先点燃房子。
“瘟病厉害,不能让它再漫延下去。”
经盛榛的手所放出的瘟病,他自然懂得其中的厉害,只是他从没想过,在地府见到的冰冷灵魂原来在凡间是如此热血沸腾,一时间似乎有些迷惑。
到底遵从上天的指令做这件事,是对?还是错?
第三章
“你想要怎么样?”
亦步亦趋跟随着白泓绾而行的阴影正是盛榛所有,自从离开初次落脚的村庄到现今,不管他怎么甩掉盛榛的追踪,第二天盛榛总会出现在他身后,跟上次贺麟一路追踪他相比,盛榛远没有贺麟知情识趣,至少贺麟懂得分辩他的怒气,会先隐身一阵子,等他生过气之后再出现。
盛榛可就不同了,深怕白泓绾没注意到自己似的,一味用夸张的手段召示自己的存在,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原本打定不理不睬、只当看不见的想法,不知不觉间被抛之脑后,随之升起的是勃然大怒。
“侄子有难,当然要请叔叔帮忙罗!”说着,盛榛还附以一个调皮的微笑。
盛榛紧紧跟了白泓绾五天五夜,天天在他面前烤鸡、烤香菇,还不时唱歌以作娱乐,终于让白泓绾正眼看向他。
“你从什么地方学会这样低劣的小调?”
白泓绾可以对盛榛的各种荒唐举止视若无睹,可那低劣的小调一个劲地朝耳朵钻,这简直就是污辱他的耳朵的举动,让他觉得似乎有必要替贺麟教教盛榛这个毫无规矩的小鬼。
“上次有一位名伶死了,到阎王殿时特地为我展现歌技,为了报答她的献唱,我还稍稍改判她下一生变成富贵命格。”
提到自己做过的事,盛榛很是洋洋得意,反正现今他只是代理,真被天庭查出他私改命格也是他的鬼爹爹要背黑锅,况且他的鬼爹爹会任由天庭骂才怪哩,所以他不怕、不怕。
“名伶唱的曲,难怪全是风尘味。”喃喃自语,白泓绾扫扫跟在他身后、正活泼乱跳的盛榛。
明明上回贺麟死而复生时身上死气沉沉的,怎么这个鬼子借尸还魂却活脱脱是一个惹祸精,不提他不知道买东西要付银子,连吃东西要先清洁手上的污垢也不晓得!
每每看到盛榛像乞丐般用脏黑的手去抓菜吃,白泓绾就觉得他很有头痛的冲动,毕竟他修仙的修行里可不包括替人养儿,若不是盛榛是贺麟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儿子,其出生的因缘又是因为他当年的自私,他岂会这般容忍盛榛的存在。
人果真是不能做错事,后债无穷啊!
“白叔叔,我们要去哪里啊?我可是有事要请白叔叔帮忙的。”
每每这样叫白泓绾时,盛榛总能清楚看到白泓绾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非常有趣,于是一路上他就叔叔、叔叔的叫个不停,如今都叫得顺口至极,彷佛白泓绾真是自家亲叔叔一样。白泓绾依例扫了一眼盛榛以至对这个称谓的不悦,人却是愿意让盛榛齐头并进。
赶不跑他、逃不离他,那就面对他吧,早点完结他口中所说的帮忙,我便能早日回归清静的生活,对待这样死皮赖脸的人,也只能这样做了!
“要我帮什么忙?”
“白叔叔要帮我吗?我天劫快近了,说不定得靠白叔叔躲过这一劫。”得到白泓绾的首肯之后,盛榛开心的笑道。
“你才百年不过便已遇天劫?”时间也太短了吧,依修行而言,不该如此!
“我是半神、半人、半鬼之躯,法力自当比一些地上修练的神仙要强,所以天劫也快,最要命的是,这五雷之刑不是我随便能担得起来的,所以我要出来找和我命格相属的人,希望他能替我挡挡劫。”
白泓绾看着似乎不知道天劫可怕的盛榛将话说得轻松又自在。
他倒是说得轻松,且不说人海茫茫他要上哪去找和他命格相属的人,光是说他和命格相属的人是一荣皆荣、一伤俱伤,真的天劫到来时,他真的以为他能毫发无伤吗?
“白叔叔可是在担心我?对我来说,只要不魂飞魄散就能再生,伤与不伤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至于那个和自己命格相属的人,他死或不死,与我又有何干?
天生的刻薄性格让盛榛不懂得替别人着想,事实上他会对晁翔低头,是源自于强者的驯服;他会对贺麟撒娇,是来自于半人中亲情的渴望,至于无关紧要的旁人,他还真没想过要为他们着想。
闻言,白泓绾细细看了借尸还魂的鬼子一眼,若说先前他曾经见过的阿福拥有忠实的性情,那如今的‘阿福’便是心性凉薄、自私自利,和躯体原来的主人可说是天渊之别,融进身体里已超过一个月,那该是平和的眸子已然变得精亮,却浮现了算计之相。
这个鬼子帮不得!
白泓绾一下定论,脸色更是难看,“你要找命格相属之人,该到地府查生死薄去。”他不管盛榛是否要害人,可在他眼前伤人就是不行。
“生死薄里查不到啊,不然我干嘛借尸还魂找你啊!”在凡间称得上相熟的人也只有白泓绾,盛榛如非迫不及待,他才不会找上白泓绾自讨苦吃。
可怜我自离开村庄以来,天天吃不饱,睡不暖,虽然身上没有温度,不知道暖为何物?但是那些死去的难民在阎罗殿前哭诉时都是说这一句,可见睡不暖是一件很可怜的事!
“你倒是理直气壮得很……”
面对盛榛,白泓绾即便有天大的不悦也只能自己吞下去,毕竟跟他说道理无疑是对牛弹琴,白白伤自己的心。
“我自然是理直气壮,事关我的鬼命,岂容错失!”
调皮的模样看上去可爱无比,即使借来的尸体不够赏心悦目,可在恍惚之间,白泓绾还是看到了盛榛的原形,一张绝美的容颜,不由看看天时,再掐指一算,愁便上了心。
“你可知道自己的天劫是在何时?”
盛榛耸耸肩,“快了吧,应该是这几个月左右。”
反正该来的时候便会来,多算无益!
“你倒是看得开,比起贺麟……”白泓绾不禁苦笑。
贺麟就是死心眼,只是心眼再死也经不起伤害!我该不该帮他唯一的儿子?到底是该?或是不该……
“我爹娘亲热得很,你不用再挂心了,我可想像不出若是我娘亲跟了你,你会宠溺的对待他,你那假正经的道学不困死我娘才怪!”盛榛一脸云淡风轻,可所说的话却如雷重击,白泓绾只觉心头翻滚,竟似豁然开朗许多。
若是我真的和贺麟在一起,那相处之道……
心底深处一直埋藏的不甘终于找到出口散去,白泓绾只觉浑身一轻,修为又上一阶,竞隐隐有飞升之态,多年来的潜心修行,唯独心魔难除,如今总算散去,可喜可贺;虽然不愿承认,也明白这是盛榛的功劳,白泓绾就算再冷情还是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只见他沉吟半晌,然后对盛榛说:
“你的天劫待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命格相属之人,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真的找到时,必要保这个人生命无危。”•
“明白、明白,白叔叔肯帮忙,侄儿哪有不肯的?放心、放心!”
一听到白泓绾愿意帮自己想办法,盛榛顿时笑开了脸,原本带着淡淡嘲讽的笑容全然抹去,纯然的喜悦让黝黑的脸竟像绽开了花,看得白泓绾有些怔仲;天劫将近,藏身在尸体里的魂魄似乎再也隐藏不住,方才那一刻在盛榛心情激荡之下,很明显让白泓绾看到了真容。
那和贺麟毫不相似的绝美面容,是否就是盛榛的真实容颜呢?
冷淡的心悄悄藏下这个疑问,白泓绾不再理会盛榛。
随着月色行走总是让人心旷神恰,如今答应替盛榛想办法,那盛榛总该还我一个清静的旅途了吧?
才这样一想,耳边便又传来盛榛烦人的声音,万幸这次不再是虐待他的名伶风尘调子,张嘴吟唱出的是前朝诗人的阙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
踏步行去,带着婉然愁怅的歌声紧紧跟随,原该清朗的月色似乎也在盛榛的歌声中变得凄迷,白泓绾不由侧头看向总是让他吃惊的鬼子,专注得连脚步也为之忘却。
盛榛唱的这首词,是无心?还是暗喻?
答应下来的事情,即使再不甘愿白泓绾还是会全力以赴,找一间干净的小屋住下,付过租金、谢过屋主之后,他便开始替盛榛算卦,看能不能找出和他命格相属之人。
是人非人,是鬼非鬼、是神非神,光是这三项特质便已经注定前途多难,鬼子出生在鬼府,没有人间的时辰换算,更是难以掐指猜算,只怕唯有层层剥茧才能找到藏匿在人海里的人。
白泓绾闭关,盛榛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只是……,
白叔叔是否明白,即使找到落脚的地方,没有银子的我们还是没办法过活啊!他不吃东西可以,可我难得借尸还魂,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美食流口水不成?这不成道理,不行、不行,反正天劫还没到,我还是溜出去好好玩个痛快为先!
打定主意,将白泓绾留下的几绽白银收归囊中,盛榛蹦蹦跳跳的跳出门外世界,开始鬼子历险记。
好吃的东西,买;好看的东西,买;漂亮的衣服,买;大方的配饰,也买……
不到半天,鬼子便将落脚的县城逛了一大半,手上也堆满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