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难》--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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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下!”

  我在师幻然将我丢入按摩浴缸的前一刻大吼出声。

  看着自己的伟大杰作,按摩浴缸里仍缓缓飘出几缕烟雾,我心中暗自评量着。

  或许水已经不烫了,但是我真的很怕烫,一点点温度也会让我烫得唉唉叫,我看我还是不要赌自己的运气好了。

  最近我的运气实在是背到极点,我不能赌这极微小的可能性,那或许会让我尝到痛不欲生的滋味。

  “你的话怎么这么多?”师幻然不耐烦的道。

  有什么办法,谁教你刚刚不自己进来送死,让我看一场免费的好戏,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你的错,还敢怪我多话,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性”急的男人!

  我睇了他一眼,“你先放我下来。”我要求。

  被他抱在怀里,让我无法思考。

  “你又不重。”师幻然跟着瞟了我一眼。

  “我是讲正经事,你别不正经了。”我啐了他一口。

  “我的个性本来就这样。”他面无表情的道。

  我当然知道,臭师幻然!“你可以先洗没关系,我等一下再洗。”

  “这一缸水够我们两个洗的,你就不用客气了。”师幻然作势又将我抬起,准备丢入浴缸中。

  我惊吼:“等等!求求你,我不要,你快放开我!”

  我扭动身子,努力想扳开他环在我腰际两侧的大手。

  “你别动!”他好心的警告我,但在慌张之余,我根本没想那么多;也就是说,我根本完全不领他的情。

  “我不要下去,不要把我丢下去啊!我怕痛……啊——”

  来不及了,就算师幻然想出声警告我也太晚了,扑通一声,我一头栽入浴缸。

  好烫!水深及我的腰,我好象弹涂鱼一样,痛得一直往上跳。

  “痛!好痛……”呜……我再也不敢恶作剧了,我的运气真是有够给他背的。

  师幻然见状,立刻将我从水中捞起,像捞块破布一样,然后用毛巾将我包起来。

  “哪里痛?快告诉我。”

  师幻然握住我的肩膀,我全身痛得泪眼朦胧,根本没瞧见他眼底那抹赤裸裸的焦急神色。

  我只在意自己身上的灼痛,疼痛让我几乎开不了口,我抽噎的道:“全身……”

  “为什么会痛?是因为我吗?”师幻然小心翼翼的拂开粘在我颊上的发,虽然浑身像脱了一层皮那么痛,我还是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的自责。

  “不是,爱说笑,才不是你呢!你以为你的本事那么大吗?臭美!”我强颜欢笑地道,泪一边掉。

  “那你到底为什么痛?”听了我的话,师幻然挑起眉。

  “人家被烫到了啦!都怪你,我明明不要的……”

  听了我的话,师幻然无比轻柔的抱我到莲蓬头下,旋开金色的龙头,冷水霎时一洒而下,将我们包围在其中。

  “我阻止过你的。”

  水声沙沙,让我听不真切他的话。

  我透过水幕用眼神询问师幻然,师幻然却突然赏了我一记爆粟。

  “好痛喔!你干嘛啦?”我抚着头,当下再次流下疼痛的泪水。

  “谁教你不对在先。”

  “我哪有?”我开始心虚,只得顾左右而言它,“那个……这个……你……你能不能告诉我……晏详君……晏详君他现在人在哪里?”糟了!我踩到地雷了。我不禁为自己的失言偷捏一把冷汗。

  师幻然果然脸色丕变,“我不是教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难道你忘记了吗?”

  他的指尖掐进我的肩肉里,我一吃痛,却心虚的不敢吭一声。

  “我没有忘记,我只是关心一下他的近况,以朋友的身份问一下都不行吗?”我疼痛难当,眉紧紧蹙着。对他的专制产生反感,我不满的大喊。

  “不行。”师幻然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不问就不问,谁希罕啊!”我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于是故意装出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我再次严重警告你,别惹我生气,否则后果不是你下不了床就能了事的。”师幻然疾言厉色的警告我。

  “好啦!我知道了,你别老是摆一张臭脸给我看,你也知道我很胆小的,绝不会主动去惹你生气。”包着湿毛巾的我颤抖着身躯,只得用双手环抱住自己,想越过他走出浴室。

  “你要去哪里?”身后传来师幻然平稳的声音。

  “出去,好让你洗澡。”我转过身,不意竟瞥见镜中的自己,镜中的我看起来脸色苍白得像鬼,而且嘴唇都发紫了。

  “你的身体没事了吗?”

  “不痛了,应该已经没事。”

  “你先出去,待会儿我带你去看医生。”师幻然随意在身上抹了几下,关掉水后就朝我走过来。

  “不用麻烦,我不碍事的。”话才说完,我又抖颤了下。

  “你在发抖。”

  “因为我觉得好冷……”话还没说完,我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就在师幻然面前昏了过去。

  “子强!”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好象听见他大喊一声,眼底满是惊慌,除此之外还有……害怕?若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就是害怕的表情,难道师幻然害怕失去我吗?

  我是不是看错了?

  * * *

  好吵!是谁在我耳边吵来吵去的?

  慢慢恢复知觉的我,渐渐分辨出在我耳边发出的声响是什么造成的。

  电话,是电话在响。我知道电话在响,于是全身硬得跟僵尸一样的我力不从心的翻动身体想接电话,闭着眼睛摸索一阵后倏然清醒。

  不!不是我的电话在响。我坐了起来,触目所及全是豪华高贵的装潢与名贵的家具用品。

  我正躺在一张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大床上,还怀疑的偷偷捏了自己的手臂一把。

  痛!这下子证实了我并非在做梦,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门铃声大作也真切得教我回到现实。

  跟男人做爱做到浑身没力气,还被自己的杰作反扑,这就是现实。

  “你也行行好,你不是有钥匙吗?”我顿时觉得头痛欲裂,抓着门把就将门打开。

  我以为是师幻然回来了,结果不是。

  巧遇师幻然已经让我很吃惊了,看着眼前这位狼狈的男人,我顿时不知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你……”我因难的吞下哽在喉咙的唾液,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可笑,但也比不过在看到我之后,眼中闪过有如猎人见到猎物的那种兴奋难抑的光芒,直勾勾的凝视着我的男人要好得太多了。

  男人确实很狼狈,身上挂着好象因一个礼拜没换洗而皱得像酸菜的西装,还有下巴冒出的胡髭,原本漂亮的眼眸变得毫无光采,眼眶周围还出现一大圈黑轮;凌乱且脏污的发不时传出酸味,难闻得让我掩鼻惊叫。

  “你到底有多久没洗澡了?”

  “救我……我快死了。”他说完这句话,就在我面前倒下。

  我飞快的伸出双手,穿过他的腋下抱住他,呃……是的,原先我是打算这么做的,谁知道他不只人高,还挺重的,我因支撑不住而硬生生变成他的肉垫,被他压在身子下。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忍不住暗自抱怨。

  “你醒醒啊!”我当然没忘记他昏倒前所说的话,只得焦急的拍打着他满是胡髭的脸。

  头部微微一颤,他蓦然抬起头,我看见他在看我,而且是用充满好奇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禁呆楞的回视他。

  接着,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我们竟然接吻了。在重逢不到三分钟后,十三年来,我跟他的第一个吻。

  他的习惯还是没变,总喜欢敲人家的门,然后什么都没说,一见面就吻我,就这点而言我不得不佩服他。

  他用吻掠夺我的心,不费吹灰之力,我知道自己又重新爱上他了。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跟晏详君的关系都是从吻开始。

  这一个吻,吻出了我想爱的灵魂。

  上帝,我有罪。

  但请您先不要治我的罪,放过我,我宁愿带着这罪衍下地狱。我默默的闭上眼睛祈祷。

  阿门。

  双手不再合十,而是紧紧拥住怀中的他。


第七章


  “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担心的问着刚睁开双眼的晏详君。

  我将晏详君安置在沙发上,因为他一身狼狈,我怕他弄脏了饭店名贵的床。

  幸好在晏详君昏迷的这段时间内师幻然并没有回来,我真的很庆幸,他不在最好了,免得他又要说什么。

  不要管师幻然那只野兽了,我还是注意眼前的男人比较要紧。

  晏详君好象不认识我似的看着在他身旁照顾他的我,由于我太在意他昏倒前所讲的话,那意思令我感到不安,于是我嗫嚅的问:“你生病了吗?”

  “真的是你!”晏详君坐起,丝被从他身上滑下,覆在他结实精瘦的腰身处。

  晏详君感到不可思议的伸手轻托起我的下颔,用他漂亮的亮眸直勾勾的凝视着我黑漆漆的眼,温柔的眼神让我心神荡漾,像冰遇热般快速融化。

  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我,我鼻头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我想吻你。”

  他将头靠过来,我往后一倾,躲避他欲掠夺的唇。

  “不行!”我将手抵在他的胸口,斩钉截铁的拒绝他的索吻。

  “为什么?”他像是想不透为什么我会拒绝他的索吻般地看着我。

  “我问你,你是不是有病?”与他重聚的我来不及高兴,就得为即将获知的病讯而心痛。

  “病?”他愣了一下,“我没病啊!”他坚定的回答我,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骗我。

  但我不相信,以为他是有意隐瞒。“你不用骗我了,老实告诉我,我承受得住。”我强忍住即将面对重大打击的悲伤道。

  “我确实没有病啊!”他简短的道,目光灼灼地透过灵魂之窗燃烧着我的心。

  “真的?你没骗我?”我喜极而泣,激动的泪水来不及克制,就这样溢出我的眼眶。

  “你在为我担心?”他的手滑过我的脸颊,接住滚烫的泪水送到唇边,“好苦。”他皱着眉道。

  “会吗?”我学他沾起自己颊边残留的泪渍放进口中,尝到一种从未尝过的涩味,“真的好苦!”为什么我的泪是苦的,我也不懂,只是绽开这两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晏详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后,身子往后一躺,“你跟幻然在一起。”他说得毫不怀疑。

  “嗯。”我无法否认,命运确实将我跟师幻然给凑在一起了。

  “多久了?”他眼底的光彩一下子黯淡许多。

  见他难过,我不舍的拼命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昨天才碰上他,我没有主动去找他,这完全是命运的安排,天命我无法违抗。”说到后来我无力的垂下双肩,不敢直视他灼灼的眼。

  “你要跟他?”问这句话时,他眼中冒出火焰。

  “我没这样想过。”因为我不知道师幻然要多久才会厌倦我。

  “跟我走。”

  跟他走?我惊讶万分的抬起头来,“为什么?”我想知道晏详君开口要我跟他走的用意,神情间净是激动之色。

  “我需要你。”他面不改色的说出令我无法接受的话来。

  他需要我?以这个理由就要我抛下一切跟他走,我没办法,这个理由太牵强、也太薄弱,不足够让我舍下所有。为什么他就不能说出一个让我不顾一切的理由?

  “我要的不是这个答案。”我摇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我起身背对着他,他也跟着站起,丝被在他脚边围成一圈一圈,就像一道漩涡;他一脚踏入漩涡里,踩过被单走向我。

  “跟我走不需要任何理由。”晏详君在我背后冷冷的道。

  我突然转身面对他,眼里有着滔天巨浪正在形成,“对你来说或许不用,但对我来说,这足以让我决定要不要跟你走;你真的只是因为需要我而来吗?”我不禁怀疑他为什么会来?

  “我真的需要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冷若冰霜的面具从他的扑克脸上剥落,我看见面具底下最真实的晏详君。

  心中顿时百味杂陈的我,能做的就只有维护自己仅存的自尊心,“这十三年来,没有我你也活的好好的不是吗?”

  “我的狼狈模样你没瞧见吗?这已是我的极限了。”他扯住我的肩膀,用几乎将我捏碎的力道,让我痛得脸色发白、嘴唇发颤。

  “别把我当成你的救命仙丹。”一身傲骨的我冒着冷汗、唇齿打颤的道。

  “只有你能救我。”或许是惊觉弄痛了我,他终于松开对我的箝制,我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你找别人吧!”我冷哼一声,别开头,忍着肩上的疼痛,连吭都没吭一声。

  “跟我走!”他用力将我的头扳回,强迫我正视他。

  我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我现在是属于师幻然的,你要带我走,得先问过他再说。”

  “你……”

  晏详君显然是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就算他认为我对他太残忍,我也不能再任他对自己予取予求,而他却不付出,这太不公平了!

  我们两个就像斗牛场上的两只牛,喷着气、毫不退让,互相瞪视着对方。

  “没错,你要将人带走,得先问过我同不同意。”

  我俩闻声同时回头,只见师幻然大摇大摆的走到先前互相瞪视的我跟晏详君之间。

  * * *

  师幻然的出现,让我登时说不出话来;我们两人的对话,肯定一字不漏的全给不知何时进门的师幻然听进耳里了。

  师幻然从容不迫却架势十足的走到我跟前,我看看他又看向晏详君,这样的情景让我想起等边三角形。

  师幻然与晏详君处在同等的地位,只有我是弱势的一边,我被压制,彻底的打压让我抬不起头来。

  真是可笑,这下子该到与不该到的人全都到齐了,历史即将重演,我们三人的关系会起什么变化吗?

  我不顾一切的纵声大笑,他们则一脸莫名其妙的瞪着我,我仍然止不住的笑着,牵动我全部的神经,甚至逼出眼眶中不知是何情绪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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