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行,你换个人吧,她是我朋友妹妹,念在初犯这回警告她下得了。”我斜过脸,贴近伊贺小声说。
“嗯,本来也只是想吓吓他们而已。”
“陆敏,关于昨天下午4点在学校举行非法集会,你作何解释?”我静静的望着她有点儿疲惫的脸。
“我们只是组织班级会议。”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保持镇定,但逃不过我的眼睛,她在说谎。
“你知道附近胡同里出现的大字报么?”
“嗯。”她吸了一口气,毕竟还是个十来岁的高中生,还不懂得如何掩饰内心的慌乱。
“和你们有关系么,是不是你或者认识的人贴的?”我有些疲倦的打了个哈欠,这样的小毛孩儿见的太多了。
“没有。”她坐在椅子上,摆弄着裙角。
“在这上签字,就可以走了。”我把一份保证书递给她。
她看了看,没有吱声。
“你的家人会因你所做所为受到牵连,你父亲又是国民党将军,明白我说话吧。”我故意把说话声调放低,语气很严厉。
她犹豫了,毕竟还是孩子啊。
我不能让她陷入困境,对一个重点监护对像来说,如果她和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扯上关系,陆家上下都会遭殃,我想让她明白这点,这不光是她一人能负担的了的。
见她没有吭声,俊雪用极不标准汉语呵斥着:“没听到么,签字走人!”
她一哆嗦,可还是镇定了下来。
不得已,我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你知道我和你二哥是朋友吧,我不能让他出事,你家现在很危险,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家里所有的人都会倒霉,后果很严重知道吗,人要是都为国捐躯,那还有任何意义,照样亡国。”
她吃惊的盯着我半天,随后还是拿起笔在保证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听我的,以后好好上学,这一切都会过去的。”我拍拍她的肩膀,回到了审讯台边。
拘留所里昏暗的灯光让我很不舒服,伊贺对陆敏挥了挥手:“你可以回家了,下一个。”
我把关于陆敏的逮捕记录全部销毁了,第一次做了这种事,心中虽有不安,但这样至少能保证他们家暂时的安全。
走出拘留所大门后,天已经黑了,掏出支烟抽了起来。
夜色很美,街道两旁没有几个人影,我站在灯下,感觉一阵凄凉。
“斋藤先生。”陆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今天戴了一副斯文的眼镜,但那种军人特有的气质仍然强烈的散发着。
“是陆先生啊。”我想他是为了妹妹的事而来。
“今天感谢你放了令妹,这小丫头太不懂事了,老让我们操心。”
“初犯我们一般都不会难为,签字就可以回家了,毕竟还是孩子没有什么社会阅历。”
我们二人边走边说,他领我进了一家饭馆。
“上回和你没喝个尽兴,这次我们不醉不归。”陆峥为我倒满上酒。
我一饮而尽,想起陆敏那个丫头,有些放不下心:“我已经把她的记录销毁了,以后千万别发生这样的事了,对你们一家很不利。”
他笑笑,也干了一杯:“多谢斋藤兄,我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羽霖,他正准备结婚。”
我沉默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听到他的名字忽然吃不下去,又陷入了和他的回忆中。
“我这个弟弟很让我爹头疼,叛逆,不听话,不过他非常善良,从来不做让人为难的事。”他到是一直喝个不停。
“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联系了。”一个多月没有他的消息,再没找过他,逐渐的消失在记忆中好了,会走远的。
“他大概想了很久才这么决定的,这都是为了你好。”陆峥的话似乎另有深意,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是啊,他内心还是排斥着我,一个日本鬼子,侵略了他的国家,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恨还来不及怎么会爱呢,又怎能爱得起来呢,与其这样煎熬,这样折磨身心不如早点结束。
“陆先生,你知道么,一直以来我都希望能站在一个更高的起点,因为我一无所有,希望通过参军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一步步接近理想,可又感觉失去了以前拥有的一些东西,那些都是一辈子无法找回的。”这就是有得必有失吧,然而我失去的却是自己从没意识到如此重要的东西,后悔了,真的非常后悔。
“我也是,以前跟着父亲,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可是为了家,为了弟妹和母亲,我做起了生意,过起了普通人的日子,时间久了,感觉这才是真正的生活,看来没有选错。”
他以前果然是当兵的,为了照顾家人留了下来,我佩服这样的人,让我想起大哥来,为了继承家业,经营剧团放弃了当医生的理想。
“可我选错了。”我笑嘲笑自己,外人看起来平步青云的我,心中却苦涩难当。
“可能就是命运。”
我们又喝了起来,越聊又高兴。
“下午,是个叫伊贺俊雪的军官把妹妹送回家的,斋藤先生可认识?”陆峥随口问了一声。
“啊?不是说了别让他接近陆敏了么,他就是个喜欢四处留情的男人,心眼不坏,回去我和他说说。”
“呵呵,看上去也不像坏人,那就麻烦你了,我不希望妹妹陷入麻烦中。”
“这家伙确实是少女杀手,对陆敏来说很危险。”完全的说是太胡来,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又爱上另一个,没有和哪个女孩持续超过一个月的,我们已经习惯了,不过他也有这资本,人长得精神,北海道人特有的高大身躯,很男人,女人喜欢的类型。
“他和您是好朋友?”
“是啊,我住在一起,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接近令妹的。”
喝到晚上九点多,我回到住处。
俊雪这小子居然很悠闲的坐在院子里擦他的军刀,没和女人鬼混还真少见。
“我说你这混蛋,是不是打起陆敏的注意了?”我走到他身边问。
他没瞧我,仍然擦刀,嘴里却说:“只不过送她回家,没那么严重吧。”
“我还不了解你,下半身说话的动物。”
他翻了个白眼,嘟囔着:“我可不是你说的那样,不喜欢的女人不会碰,你才是,找那些慰安所的女人发泄。”
“混蛋!”我差点给他一拳,还是忍住了,他说的没错。
“我是不会在乎对方是哪国女孩的,不过陆敏真的很不错,但她很讨厌我。”他放下刀叹了口气,自以为人人着迷的男人终于感到挫败了。
“那当然,你可是日本军官,这把刀杀过他的同胞,她会对你投怀送抱,作什么梦呢?”我打开自己的房门,正要进去,却被他叫住了。
“真的不可能么?”他说话的样子挺认真的,像个初恋的笨小子急着把情书交给心爱的女孩似的。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我转过脸,盯着他。
“说不清楚,第一次看到就感觉,她是那个能绑住我的女人,不知道怎么了,想接近她,控制不住。”他低下头,用刀划着划着地上的砖头,留下几道痕迹。
“快停止,别越陷越深。”我无奈的推开房门,走进屋。
原来这种事也会传染,万一俊雪和陆敏好上了,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事来,但愿不会发生。
半个月又转眼过去,真正的冬天来到了。我的心情也越来越糟糕,总是跑出去喝闷酒。虽然想去艺伎馆发泄,但还是在进门前转身走掉了,简直着了魔,只想着那个给自己带来痛苦的男人。
踉跄地走回家,已近凌晨。
敲敲院门。
开门的是成美,他闻到我身上的酒气皱起眉:“史野干嘛喝那么多,快进来。”
“没喝几杯,你那有酒么,我们再喝点儿?”
“太晚了,改天吧。”他扶着我进了院门。
“不行,一定陪我喝两杯。”
他无奈的点点头,把我扶进了他房间。
我坐在地板上,看他从柜子里拿出瓶清酒,为倒了两杯。
“只喝两杯,不能多喝。”他把酒放在矮桌上,坐到我对面。
二话不说,拿起杯子就往嘴里倒。
“史野,别这么喝,会伤身的。”成美拉住我要去倒酒的手,喊道。
“别管我。”我推开他,干脆拿起那瓶酒直接灌下肚。
一双手搂住了我的腰,我听到身后的人哭了。
放下酒瓶,抓住这双手,心里一酸,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史野,我知道你很痛苦,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成美抽噎着,他的身体是那么温暖,微微颤抖着。
“为什么我当初要参军呢,留在日本多好。”我自语道。
“每个人的相遇都是命运使然,没办法的事。”他转到我身前,用带着泪的双眼望着我,扬起脸,吻了我。
我没有闭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手不由自主的搂住了他,酒后的我丧失了自制力,完全跟着感觉走了。
我们疯狂的接吻,喘息着脱掉了自己的衣服,胡乱的倒在地板上,两个赤裸的躯体纠缠着。
虽然身下压着同样充满诱惑力的男人,我的心却被撕裂似的的疼痛着。漆黑中仿佛要抓住那个虚无的影子,那个散发着桂花香的他。
我只想把身心内的一团火发泄出来,不故一切的抓住他的腿环上了我的腰,顶了上去。
火热的感觉包围了下体,我嘶哑的低吼着,抱着他拼命撞击着。
成美没有吭声,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隐约听到他叫我的名字。
我被这种感觉陶醉了,仿佛是那个人在呼唤我一般。
“再叫我,霖,叫我......。”我低头,吻着光滑的胸脯,逗弄那两抹淡红。
“史野......史野。”他呻吟着,唤着我。
我温柔的用舌头安抚他颤抖的嘴唇,继续热烈的抽动着。
下体湿得一塌糊涂,却仍然渴望着更多的刺激,尽管释放了一次,仍然不肯放开他,趴在他身上休息了片刻,又开始了下一次冲击,直到底下完全吐不出任何东西为止。
“史野,起床了?”一个声音唤醒了我。
成美的脸出现眼前,我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事不对头!
昨天晚上的事,那些片段在脑海中快速跳跃着,我的心收紧了,开始自责。
成美显得有些疲惫,但已经换好了衣服,为我买来了早饭。
我边穿衣服边向他道歉:“对不起,我昨天喝醉了。”不敢直视他的脸,褥子上还有昨晚疯狂后的痕迹,我的脸更烧了。
“嗯,我知道,你放心吧,这是我们的秘密。”他似乎很轻松的样子。
穿好衣服,到院子里洗漱,看见在刷牙的伊贺,他似乎没什么精神,呆呆地盯着大瓷缸里的金鱼发愣。
“怎么了?”我问他。
他胡掳了下寸头,叹了口气:“我无数次的去约她,她一次也没答应。”
“她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我擦了把脸,立刻感觉清醒多了。
“我不信,而且我对她是认真的,甚至......想娶她。”他越说声越小。
“啊?我没听错吧,你想结婚?”我傻了,这家伙,军营里闻名的花花公子居然说想要结婚。
“不可以么,也不是没有日本人娶中国老婆的。”他拧干毛巾,六神无主的回了自己屋。
“事情严重了。”我自语道。
回过脸,望见成美站在房门前,他凝视着我的眼睛,霖说过他喜欢我,昨夜我确实感受到了,他极力配合着我,喊着我的名字,那不仅是一夜激情而已。
“我买了早饭,你来吃点吧?”
“不了,我有事,要早些去司令部。”我逃避似的进了自己房间,整理了下桌子上的物品,夹着包跑出院门。
这样做是不是太混蛋了,昨天晚上明明还抱着他,今天却装做什么没发生,我就是这样的小人吧,一个卑鄙的小人!而成美所遭受的虐待和凌辱,我要帮助他,就算对他的一点补偿吧,但是那种地位的人,用什么方法让他停手呢?
来到办公室,日向大佐已经到了,今天他出奇的早。
“史野,过来一下。”他让我进来。
“是大佐。”我步进门。
“有事和你说,过了元旦我就要调任了,你么,留在北平,我已经和司令一起推荐你接任我的工作,很快你就晋升为少佐,恭喜啊。”大佐笑了。
我有些意外,却高兴不出来,这不是自己盼望了四年的时刻么,别人需要在战场上奋力拼命才有可能得到的,而我只要安安稳稳的呆在办公室里就能得到了,为什么不高兴?
“大佐,我也和您一起去吧?”此刻我的话确实发自肺腑,我跟着日向已经三年了,可以说是他一手提拔的我,他前进一步我也跟着沾光,而且我为人处事圆滑,几乎没有什么人对我表示过不满,加上办事牢靠,晋升只是时间问题。
“你应该改口叫少将了。”日向哈哈一笑。
不是他说,我还真没注意到,他的肩章已经换了。
“恭喜少将。”我行了个军礼。
“事情突然,因为组建新的陆军航空部队,所以我要去那里培训新兵了。”日向少将之所以所仅三十六岁就可以一直节节高升,还因为他之前到英国留学,修的机械学,会驾驶,维修飞机,精通英语,可以说是一个技术,军事,管理三方面的全才。
“我了解你,史野其实和我一样,都不喜欢打仗,而且善于与人交往,中文又好,留在北平对你发展更有利,不要拒绝了。”他像个慈爱的哥哥一样,照料着我,平静中带着家长般的期望。
“您要保重身体,尤其是以前的枪伤,中国的虎骨膏药多带些过去吧,我晚上就到药店去买。”
“好的,不过斋藤,你也该成家了,北平这里比较安定,考虑成家立业吧!”
“暂时还没考虑,以后再说吧,我还年轻。”我苦笑下。
“嗯,过几年回日本去结婚也好,你忙吧,我要整理下资料。”他低下头整理起资料来,以后他的那个位置就是我的了。
我回到办公桌前,看到桌上有一份晋升军衔要填写的文件,拿起笔逐一仔细填写,心中没有喜悦情绪,仿佛命运安排,把我往前推,一直推着。
晚上,俊雪,成美拉着我去附近的小饭馆吃饭,为我的晋升庆功。
三人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瓶酒边聊边吃。
“以后要叫少佐了。”俊雪和我干杯,笑呵呵的说。
我一点也乐不出来,只是喝着酒。
成美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吃饭吧,这么多菜别凉了。”
伊贺见我不言语,也低头吃了起来,气氛变得很沉闷。
大家都低头吃,没有一个人说话在,饭馆里也只剩下我们三人,伙计无聊的站在柜台里盯着我们看。
成美打破了沉默,轻声说:“史野唱首歌吧,好久没听你唱了。”
我点头,马上唱了起来,这首小调引起了二人共鸣,他们也一起唱了起来。
之后就变成我们三人喝着酒唱名歌的演出了,只是没有听众,自娱自乐。
“史野,听说你以前是演能剧的,也会狂言和歌舞伎是么?”俊雪问道。
“是啊,狂言不敢说会,只是略懂,歌舞伎我拿手的是反串。”外表看着男性化的我,还喜欢反串女人演歌舞伎,不光是女性的舞蹈,歌艺,还是舞台上的表演,都能把握的入木三分,化妆后完全看不出来个男人呢。
“什么时候给我们来一段吧,北平的那些艺伎太差劲了,跳舞像腰扭了,唱歌像狼叫,没意思。”
“和服,头饰我还真有,哈哈。”说来也巧,在满洲时去艺伎馆,一个艺伎送给我的套和服,当时他看我演了一段歌舞伎,就非要我收下了,她说有朝一日希望我能穿着和服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