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他们三个人都来到了范栎的家,然后夕颜还请了大夫来给元际看伤,万幸的是那伤口并不严重,有个十天八天
就能彻底康复,于是,范栎和元际对于对方是谁的疑问便又开始了。
“你怎么认识夕颜的?”元际先问,自从那次西子湖边他去夺那只琉璃瓶后他就断了和夕颜的消息,现在凭空多出这
么一个陌生人来,他觉得甚是奇怪。
可是范栎看过雷峰塔前那事以后对夕颜认识这么一个人觉得十分不安全,便一脸警惕地看着元际:“那你是小颜什么
人?”
然后就是他们二人的一长串争辩和嘴仗,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无疾而终。
“你们不要吵了。”夕颜一句话马上周围安静了下来,他是来给元际送药的,要不是手脚太笨他早就来了,怎么会轮
到他们吵这么半天。
西子雨(三十七)
喝了一口药元际就没能忍住立马吐了出来,所幸是他吐在了地上,不然那条被子就彻底完了,夕颜看他吐了药本来就
不喜欢做这种事情的他“咚”地一声把碗墩在了桌子上,然后自己也坐在一边,他承认啊,他根本就不会煎药,也不
知道火候对不对,但是元际这么不给面子的行为还是让他恼火。
“不是,我是觉得太苦了,真没别的意思。”元际看夕颜有些不高兴,只能这么说,这个时候他也没工夫吵架了。
范栎见到这情景,脱口便说:“这药要凉了,我再去煎。”然后便很快出了门。
其实他不过是拿了碗去门外,然后在门外听元际和夕颜说话。
看范栎出了门,夕颜过了那一阵也没什么火气,只是望着元际,说:“想不到这么长时间,你还是对我一点感觉都没
有。”
他拿过桌上的花瓶,把里面的花枝摘了出来,一节一节地全掰断了丢在桌子上,心中好似把元际当了这些枝子,不折
断了不解恨,元际就这么看着他手中的动作,直到他都掰完了才开口。
“怎么会,只是当时在西子湖边没有再见到你,我以为你出了杭州城,后来我师父死了我就去找白殇报仇,本想着报
了仇无论如何也要再去寻你。”
整个房间里就听见元际一个人的说话声,夕颜就那样听着,门外的范栎也在听着,听到这里他还是决定去煎药了,因
为他听来听去总觉得这种语气十分得熟悉。
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妹妹,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出嫁。
“我当时被临语他们带走了,等我被王青琏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那个时候你师父已经……等我到湖边就再也
没等到你。”
夕颜的话提到了元际的伤心事,好半天他才平复下来,问:“你一直等我?”
没有说话,夕颜想起当时一直等元际的日子来,突然间觉得很不划算,元际从湖里面出来就走了,可自己还一直在等
,是不是自己缠他缠成习惯了?
“没多久,后来我就到这里了。”夕颜找了一个更好的回答。
明白夕颜心里想的,元际没再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后来的几天元际一直在范栎的家里养伤,范栎知道了夕颜和元际的关系之后便不再和元际吵架,只是看着他们二人的
时候眼神中总是透着一丝羡慕,然后有一天,他对夕颜说,他打算北上去做生意,这里的房子就交给夕颜和元际,让
他们帮忙打理着。
没有人能猜清楚他这样的话到底是好意还是有什么别的用意,只是在元际耳中总是觉得这是在下逐客令,毕竟他们和
范栎一点关系都没有,人家不用处处考虑他们的打算,不过对他来说这都无所谓,他早就已经决定伤好了就和夕颜离
开。
“夕颜,你愿意留在这里吗?”有一天他问。
“其实我想回醉春阁,那里才是适合我的地方。”夕颜的回答并不出乎元际的意料,他也知道只有在那个地方的夕颜
才是真正的夕颜,才会有光彩。
西子雨(三十八)
“可是,现在已经回不去了,有那个临语在我回去一定会死的。”夕颜又接着说。
“那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夕颜摇头不语。
“我想去看师父,你陪我去吧。”元际忽的变了话题。
“啊?”夕颜本来还以为元际有什么带他走的打算,可是没想到这个死人居然去提看什么师父,不过就是一座坟而已
,有自己好看吗?
他到底什么意思啊,到现在都没看他再说一句好听一点的话,自己再遇到这个人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夕颜关门走了,元际不停地打喷嚏,心道这到底是谁骂我呢,还是师兄想我了?事情结束还没有给师兄再去消息,于
是便起身到桌前给尹凌天写信。
第二天元际很早就起来了,他的身体基本上复原了,实在是不愿意再休息下去便早早地跑到了外面,出来才发现自己
并没有和夕颜说好今天去给师父上坟,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心说真是糊涂。
可是当他看到夕颜一身淡装站在他面前时他居然惊呆了,可是夕颜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把手中的纸钱香烛还有酒和点
心之类的东西硬塞到他手里,然后笑眯眯地说:“你不是要去拜祭吗?现在去吧。”
“喂,你一大早去买这些东西?”元际手上没有一点空余地方,却看夕颜一身轻装,实在是感到无语了。
夕颜回过他对他一笑:“你不是说要去看师父吗?我替你买了不是更好,你不会连我买的东西都看不上吧?”
怎么可能,元际倒想说我连你都看上了,怎么会看不上你的东西,但是想想现在是要拜祭师父,还是不要胡思乱想得
好。
回到以前一直居住的地方,元际十分怀念,自从葬了师父以后他还没有再来过,本以为还要好久以后才能回来,没想
到这么早,今天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偶尔有几只鸟飞过,落在院落中的大树上。
“师父,我来看你了。”元际蹲下身来把祭品摆好,并点上了香,拜了几拜,而夕颜站在他身后也看着那座才半年的
新坟。
“师父,徒儿无能没有亲手为你报了仇,不过现在仇人已死,相信你老人家也可以瞑目了,我已经给师兄去了消息,
不管怎么样,我也希望他会过来看你,其实师兄还是很关心师父的,”元际烧着纸钱,不住地用小竹竿拨弄着,“在
我身边的是夕颜,师父你都没有见过,徒儿今天带他来就是让师父看看,以后徒儿可能就要一直跟他过了,恕徒儿不
孝,以后恐怕不能生儿育女,不过有这个人在徒儿身边,你就放心吧。”
万料不到元际会说这些,好像意思说得很明显,可是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他一直过下去,这根本就是先斩后奏。
从老房子出来夕颜劈头便问:“你刚才说的什么?谁和你一直过下去?我告诉你,我夕颜还没有想过和一个男人过一
辈子。”
西子雨(三十九)
“那你是想找个女人过一辈子?我实在想象不出,”元际看着夕颜,眼珠不时左右转动,“哪有女人可以比我们的夕
颜公子更美?”
他贴到夕颜耳边语气变得轻柔,夕颜本来听他前面那句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再听后面那句却心里有了点虚荣心作
祟,不好再说什么,却也机灵,便说:“我和女人打交道也不是不会,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个好主意,这样吧,我们打
一个赌。”
看着夕颜魅惑的笑,元际却想不出他要打什么赌,思量了思量便问:“什么赌?”
“如果我做得了女人生意,你在你师父坟前说的那些花就要重新考虑,如果我做不了我再答应你。”
听起来是一个很新奇的想法,元际看着头顶上飘过的鸟,听着那叫声好像在嘲笑自己不敢赌,于是想也没想便拍板而
定:“好,我答应你,以三个月为限。”
“好。”夕颜手中的丝绢飘过元际的面前,那香气还是依旧,引得元际的目光随着夕颜一蹦一跳的身影而去,不一会
他也跟了上去。
于是没过多少日子杭州城里便出现了又一座青楼,名为惜女楼,顾名思义做得便是妓女的生意,而老板自然不用说便
是之前和元际打赌的夕颜。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女人生意,这样就算和女人在一起了?”元际托着腮帮子在二楼观景的花台上看着楼下熙熙攘攘
的人群和一边的夕颜说着。
“反正当时也没有说明啊,你总不能反悔吧,生意场上反悔可是要赔钱的。”说着夕颜便伸出手来找元际要钱,可是
刚伸出来的手便被元际抓在手心里,他怎么抽都抽不出来。
元际端详着他的脸,道:“你不该找我要钱的,就像当时的你一样,可主动得很。”然后他松开了手,看到夕颜因为
失了重力倒退了几步他又一把上去把人抱在怀里。
“那个时候是我要你的价码,现在可是你要我的价码,这是两码事情。”夕颜眯着眼说道,这个时候正好外面有人叫
他出去,他便推开了元际出了们去。
只留下元际一个劲后悔怎么还是上了他的当呢。
再说夕颜下了楼便看到门口挤满了人,再仔细看果然不含糊,原来是几个富贵人家的夫人找上门来了,看着那浑身上
下珠环玉绕绫罗绸缎的,再加上那一脸妒妇的表情,见识过风尘场市面的夕颜自然晓得了她们的来意。
摆好了一个足够架子的笑容夕颜便出门迎了上去,拿着腔调说:“原来是几位夫人啊,怎么在门口,进来坐坐吧,小
九,客人来了怎么不带进去,怠慢了几位夫人我饶不了你。”
显然那小九也知道是老板这是故意在演戏,便也随着伴起了角色,却听当中那个女人道:“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让
我们进去?也不看看你自己干净不干净,听着,你们这里要是再勾引我们几个的相公,我就要你们好看!”
西子雨(四十)
“呦,”夕颜的声音也甜腻了起来,“夫人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这里可是正经做生意的地方,客人来了我们不能不
招呼啊,几位夫人我也是认识的,要不以后这样吧,夫人们如果觉得自己吃亏,那夫人们也可以来,本公子做做夫人
们的生意,怎么样?”
目光扫过每一个女人的脸,夕颜眼神中透出一丝不屑,他可不怕她们,他的话惹恼了那几个女人,便听中间有人说:
“你个不要脸的,也不想想我们是什么人,怎么会上你这里来,今天是来警告你,不要让那些小浪蹄子再来祸害我们
家老爷。”
元际就在上面看着,楼下这场戏演的太好了,古往今来还没有听说过这么大规模的原配来妓院闹事的,而且这根本就
是没有胜算没有好处的事情,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不过在他的眼中还是想看看夕颜怎么打发这群女人。
“这位夫人说的就不对了,不管是谁家的老爷,”夕颜走到人前转着圈说,“都是自己愿意来的,惜女楼不过是收钱
图乐的地方,若是老爷们不乐意来我们也不能强逼着,这说到底也是夫人们的不是,不若我们楼里的姑娘年轻貌美还
会伺候男人,如果夫人们真想拴住老爷们的心……”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全场的人,很多看热闹的人都想听听他后面怎么说。
“不如就来我们楼里和姑娘们学学,教教夫人们怎么行那闺房之术如何?”说完他竟笑了起来,丝丝媚气在美目间流
转,看得人好不心动。
果然还是他聪明。元际就算在楼上也看到了那几个女人面如土色气得不行,手指头指着夕颜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在
场还有几个起哄的,她们都是高门大户家出来的如何能收得住这样的羞辱。
而楼里的姑娘见自己家老板得了势更是会添油加醋,说什么时候夫人来一定和夫人好好说说,让老爷们离不开夫人,
还说夫人应该如何如何。
惜女楼前的一片哄笑声中那几个女人很没面子地走了,本是来警告的却没想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成了别人的笑柄谁
的脸上也挂不住了。
夕颜抬头看向楼上一直观望的元际,露出一个“你看怎么样”的表情,然后便招呼姑娘们好好招待客人,刚才的那场
较量让很多人都想来看看这楼里的姑娘们如何,一时间生意又多了不少。
他果然有这样的天赋,佩服佩服,元际看着那一抹粉红色闪进楼中,才把探出去的头伸了回来,这里睡觉也许不错。
转眼间一个多月时间过去了,夕颜原来所在的醉春阁一夜之间着了火,整个醉春阁上下被烧得片瓦不剩,夕颜的惜女
楼和醉春阁就在一条街上,他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听说里面的妈妈和相公们都死了的消息他想到了双儿和坠儿。
看来他们也已经死了,对了,还有那个临语。
“太古怪了,这种地方烧得如此干净。”元际无意间的一句话让夕颜皱起了眉头,他忽然对元际说:“我想去看看醉
春阁。”
元际点了点头,他自然也要跟着去。
西子雨(四十一)
往日里醉春阁是很繁华的,繁华得不像一座普通的青楼,看着断垣残壁夕颜想起了这二十年的时光,他最美好的年华
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虽然不是一种很美好的记忆,可是他却在这里耗尽了自己年轻的时候,现在看到这里都成了灰就
感觉好像做了场梦一样。
他在废墟中找寻着自己以前住的房子,也就是现在临语所住的地方,他看到了两三具尸体,其中有一个的颈子上戴着
一条链子,颜色已经变得很灰暗了,但是还能模糊看出原来的形状,夕颜知道那便是临语,那条链子还是他从自己这
里拿走的,记得是京城来的一个什么大人送的,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只是知道那条链子是火都熔不化的,现在倒好,
光剩下这链子了,人却死了。
不过惋惜归惋惜,临语的死夕颜是一点都不心疼的,不说临语先前打算杀了他去拿钱,就说以前那种面和心不合的事
情就太多了,他自然是不喜欢的,只是心里有些可惜一直跟随自己的双儿和坠儿,自己再也看不见了。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火灾,”元际斜倚在门口看着夕颜,“你想知道吗?”
“不想,和我有什么关系,死了就死了吧,不会是你心疼吧?”夕颜眨了眨眼睛看着元际,这次换到元际哑口无言了
,他其实也只是想说这事八成是临语自己干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他们没有办法知道了,只是这临语也算是自找了死路
。
又过了一个月,醉春阁原来被烧毁的废墟上又开始盖一座楼,夕颜看着干活的伙计们一边催着一边看活干得怎么样,
他买下了这块地,正好把惜女楼又扩大了,一时间杭州城内又现出一道繁华景象,一点也不亚于原来醉春阁的声望。
这一天晚上夕颜在自己房里看着账本数银子,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和层层叠叠的银票,觉得和元际打的赌也差不多了,
便叫小九去叫元际过来,可是却被告知元际留下了一封信离开了惜女楼,他打开元际的信来看,才知道原来元际是临
时有急事去找他师兄去了。
怎么也不说一声,留下这么一封信是怎么回事,夕颜一把把信拍在桌子上,小九一害怕直接就下去了。
这么长一段时间来元际一直都是每日里看着夕颜搭理惜女楼的生意,也一点没有提有关打赌的事情,之前说的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