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男人问着祥章,祥章点点头。
“你说的是‘大机场’吧?我记得是革大介导演的作品,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拍摄的不是吗?据我所知,他应该是代替
突然病倒的T制片公司的冲田仁光。”
“没错,那家伙真衰!收视率那么好的说。”
“说的也是。不过,我想收视率应该还会再升高的,他长得又不输给那个冲田仁光。”
很好!祥章对同行的男人眨眨眼,偷瞧着喜滋滋露出微笑的野崎真琴。
“话又说回来,不知道冲田仁光住进哪家医院?我以前混飚车族时,很照顾我的极东会的大哥要我去帮他查出来。”
祥章把音量维持在野崎真琴能听到的程度,然后提起一个势力庞大的黑社会集团的名号。
“他们的会长虽然是个老头子,却对冲田仁光情有独衷!听说他很担心冲田仁光……所以要我查出他住哪家医院。”
咦?流氓啊?同行的男子皱起眉头。
“不知道他是不是打算捧一束花到医院去探病哦?”
祥章语带嘲讽地说着,然后耸耸肩。
“冲田仁光好像没有住院。我是不知道详情啦,会不会回老家去了?”
“老家?咦?冲田仁光的老家在哪里啊?”
“你不知道!?”
同行的男子瞪大双眼,嘟哝一声,真不敢相信。然后得意地开始说了起来。
“冲田仁光的老家可有名得很!他的父亲已经隐居,好像住在京都还是神户的别墅里,而且是大豪宅哩!他们家虽然
是由他哥哥继承,但他哥哥在财政界可是个名人,听说那些大官都要对他敬让三分,算是屈指可数的名门世家。更重
要的是,这个哥哥啊,对同父异母——父亲跟继母所生的弟弟冲田仁光宠爱有加!不过,冲田仁光却很讨厌老家——
人死不知道这样的传闻有没有错。总之,他很少回去。也对,像冲田仁光这种个性的人,根本不会想提起自己老家的
事。根据我的粗略调查,他在大学毕业后,还当了一阵子的律师,帮哥哥打理工作上的事情——看来他也挺能干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检察署那边好像也顶受欢迎的,只是没想到突然间他又回到演艺圈。听说他哥哥为了把他带回去
,还想尽办法让他接不到工作,所以有好一阵子他赋闲在家,但他还是不愿回老家去。
后来,两年前的那部——哪,就是革大介的电影找上了他。于是他去找哥哥商量,请哥哥不要破坏这个工作。看到自
己疼爱的弟弟这样恳求,做哥哥的只好勉强答应,没想到冲田仁光大受欢迎,还得了个特别奖,一下子变成知名演员
,甚至还在却年获得最佳男主角奖。
哥哥见大势已去,只好交代弟弟,需要帮忙时就去找他,此后就让冲田仁光自由发展了。”
虽然,这些话多少有些添油加醋,但大部分都跟祥章调查到的资料是一致的。祥章很佩服地对滔滔不绝的男子点点头
,拿起服务生送过来的咖啡啜饮一口。
“好厉害。我想大概也只有像你这种人,才能把他的资料查得这么详细。冲田仁光不是从不参加试演会的吗?而且还
完全谢绝媒体采访,也绝对不出现在电视或广告中。这次参与连续剧的演出,可说是他的电视处女秀,我想一定会轰
动好一阵子,但他还是保持缄默。你可真厉害,有办法挖到这些消息。”
是吗?男子搔着头笑了。
“其实我是冲田仁光的影迷——他真不错,明明有那样的背景,根本没什么好怕的,他却事先叮咛哥哥,要他绝对不
可以插手工作,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回老家去,还要跟家人断绝关系。所以,我对他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其实凭他
的实力跟条件,就算没有老家罩他,还是可以闯出一片天的,对不对?”
祥章对要求附和意见的男子点点头,偷看着野崎真琴铁青的侧脸,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检察署的官员再加上黑社会的老大,还有一个势力足以动作政经界的哥哥。这么说来,万一他出了什么事……”
“光是想就叫人寒毛直竖。”
野崎真琴不由得心慌意乱,赶紧起身就要离去。男人像追剿似的又拉开嗓门大叫。
野崎真琴慌张地赶到那间屋子,刚好监视冲田仁光的男子正在为冲田仁光注射。看到冲田仁光那张面如死灰的脸,野
崎真琴歇斯底里地命令着男子。
“赶快解开他的绳子,然后快逃!我这里准备了一些钱,赶快找个地方逃命吧!我们搞不好闯下大祸了……”
野崎真琴说着说着,脸色铁青得难看。男子讶异地看着他。
“少爷,发生了什么事?您已经满意了?昨天不是说还要继续折磨他的吗……”
“我说够了就是够了!赶快解开他的绳子!”
被又叫又跳的野崎真琴气势压住,男人终于揭开捆绑冲田仁光的绳子。
“——冲田仁光,这次就放你一条生路,请你别找我报复。你要多少药,我都会给你。”
野崎真琴语无伦次地说着。他的话似乎并没有传进意识已经模糊的冲田仁光耳里。
野崎真琴说完这些话后,就在像被损毁的娃娃一样,丝毫不动的冲田仁光的胸前放了几张钞票,然后抓住男子的手臂
,比来时更匆促的动作匆匆离去。
而冲田仁光仍然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门铃声响起,于是龙司抬起了头。是大介还是一也?
结束拍摄工作,把我送回来的小正美在盯着我吃过东西后,才刚回去,应该不会是他吧?
不管是谁,反正又睡不着,有人来陪我会好一点。龙司心里这么想着,就将门打开。
“——龙司……”
“……!”龙司凭着直觉,确定那个蹲在墙边的人影就是冲田仁光。”
(三)
“仁……光?仁光!”
龙司一把抱住冲田仁光,确认四周没有其他可疑人影之后,立刻将门给关上。
“--龙司……”
龙司将犹如得了疟疾般不停发抖的冲田仁光带到卧室里,无限爱怜地用双手掌抚摸着他的脸颊。
用大拇指缓慢而温柔地顺了顺眉毛,摸摸那凹陷的眼窝、高挺的鼻子、浮凸的颊骨和干涩泛紫的嘴唇,然后开始脱掉
他那一身破烂的衣服。
“仁光,你能不能等我一下?我去拿一下外套。如果拿错衣服的话,又要被小正美骂了--”
当时的对话顿时浮上龙司的心头。
“我在这里等你。”
“恩,我马上回来!”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笑着点头的冲田仁光,那个情景让他每次一回想起来就悔恨交加。龙司一看就知道,冲田仁光身
上的衣服还是当时他所穿的衣服。
冲田仁光的手腕上满是变成淤青的绳索痕迹,而变成蓝紫色的大量针孔痕迹,更让龙司明白冲田仁光受到怎样的凌虐
。
龙司的双肩因为狂怒而抖得厉害。他开始为冲田仁光清洗身体。
龙司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掉沾在两脚上的脏东西,泪水不听使唤地盈满眼眶。
“龙司、龙司!”
“我在这里。仁光,我在这里!不要怕,不用担心了,我不会离开你的!绝对……不会离开--”
冲田仁光似乎没听到龙司在耳边的低语,只是不停痛苦地呼喊着龙司的名字。
被激情驱使的龙司,发狂的吻着冲田仁光手腕上的淤痕。
“野崎真琴--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我会把你揍得永远没办法再出现在仁光面前!”
龙司如呻吟般一遍又一遍地咒骂着,同时帮冲田仁光擦掉头发上的脏东西,还刮了胡子。
当他缓慢而小心地清理完冲田仁光那瘦弱的身体后,又帮他穿上自己的新内衣裤和睡衣,再用绷带绑住他的手腕。然
后他略带犹豫,却又像下定决心似地撕开新床单,拉直了冲田仁光的四肢,将他牢牢固定在床上。
新手巾、浴巾、床单、急救箱、水、杯子、塑胶布、水桶、垃圾袋、吹风机……龙司把所有必要的东西全搬进卧室里
,以备那个时候的需要。然后就坐在冲田仁光身旁,用力握住他的手。
“求求你,为了我而忍耐。仁光,求求你,一定要忍耐。”
龙司的脑海一角浮起高师一也的脸孔,然后赶紧摇摇头,仿佛想把自己的思绪摇掉一样。
即使是自己的密友,即使是身为医生的一也,也不能让他看到冲田仁光痛苦挣扎的模样。
龙司甚至有所觉悟,万一冲田仁光有个闪失,自己将追随他而去。
“--我们在一起的感觉很好……仁光,对不对?所以你才会来找我的。我可以这样一相情愿地认为吗?”
冲田仁光呼喊着龙司的名字,仿佛在回应似的。他用几乎所听不到的沙哑声音呼唤着。
“龙司……”
手表的秒针震动,而那轻微的声响让龙司抬起了头。这时,冲田仁光的药瘾开始发作了。
龙司镇定了下来,深深吐了口气,将用纱布缠着的竹筷斜插进冲田仁光口中,以免他咬到自己的舌头。
“仁光,忍着点,我就在你身边!我就在这里!”
龙司用墙而有力的声音在冲田仁光耳边鼓励着他,同时将开始发作的时间和情形仔细记在一本大笔记本上。
龙司替冲田仁光擦拭频冒出的汗水,梳理贴在额头上的发丝,更换吸满了口水的纱布,同时怀着祈祷的心情,不断呼
唤冲田仁光的名字以鼓励他。
不知道何时才会结束的悲惨景象,一次又一次地在眼前出现。当微明的光线开始射进拉起厚重窗帘的房间时,情况依
旧持续着。
冲田仁光的手脚被绑住,只能左右剧烈摇晃着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头部,同时发出如野兽嚎叫般的呻吟声。
就算是医生,恐怕也没有人敢直视那满布血丝的眼睛吧?就连龙司都无法相信,这个人就是那个冲田仁光。
会不会是发疯了?龙司用力甩了甩头,企图甩掉这可怕的想法,然后再度呼唤冲田仁光的名字。
一瞬间,痛苦挣扎的冲田仁光的视线定住了,直直地看着龙司,一串泪水从他的眼眶流到太阳穴。
“仁光……仁光!”
冲田仁光的眼神好像要说些什么话,于是龙司拿掉了他口中的纱布。
“--请……救……救……我……”
请救救我。
冲田仁光确实是这么说的。
龙司发现冲田仁光被绑着的手微微伸向他,于是赶紧握住那只手。
“龙司……救救……我--”
“仁光!仁光!不要怕,我听到了!你听得到我吗?听得到就握住我的手!”
冲田仁光的手指回应般微微地加了力道。
“没事了--只要在忍耐一下,你懂了吗?仁光!”
冲田仁光的手指再度用了比刚才更强一点的力道,龙司则是用力地回握着,心中总算放下一块大石头。
然而,才刚放心,冲田仁光就突然发出异常的呼吸声,闭起双眼。龙司赶紧松开手,确定他还在呼吸,然后用剪刀剪
开捆绑双手的床单,将膝盖弯起顶入冲田仁光的身体底下。龙司又将冲田仁光的头往后仰,确保呼吸道畅通,然后深
深叹了口气。他的心狂跳不已,颤抖的手轻轻梳理着冲田仁光的发丝,同时闭上眼,静静调整自己的呼吸。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
龙司喃喃说道,嘴角歪了歪。
我竟然连外行人都明白的保持呼吸道畅通也给忘了……龙司不停咒骂太过注意不让冲田仁光陷入虚脱症状,却忽略了
更重要的事情的自己。
看到冲田仁光恢复安静和规律的呼吸,龙司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就这样看了冲田仁光好一阵子,对状况已经比先前沉
稳许多的冲田仁光露出微笑,然后伸手拿起话筒。
电话响过四声,对方接了起来,龙司静静说道。
“仁光回来了……”
“我马上过去!”大介急急说道。龙司叹了口气制止他。
“他现在不能见你。好不容易才镇静了些,刚睡着。”
“无所谓,只要能看看他……”
“很抱歉,不行。你还是别来。求求你……不要来……”
“那么……糟糕吗?”
龙司很容易就能想像出,在话筒另一端嘟哝着的大介的模样。他又再度叹气。
“他可能被捆绑了将近一个月。看样子,他们没让他好好吃东西,他非常虚弱。在我看来,他目前非常需要安静。以
他的现状,能跑到我这边来已经让我非常惊讶。要是换成一般人……大概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需要看医生吗?请高师医生过去了吗?”
“还没。我想先跟你联络……”大介一定微笑着吧?是吗?他说话的声音在颤抖。
“毕竟你也是个医生。我听高师医生说了,没想到你竟然比我还优秀--冲田仁光就拜托你了。至于拍摄工作……我可
以缓一个星期左右。如果超过这个期限,我这里可能会有点问题。至于近藤经纪人那边,我会帮你联络,要他别过去
,所以你要好好看着冲田仁光。不过,你一定要跟我保持联络,告诉我他的情形!”
“我知道,我答应你。”
“如果有什么需要……不,我会耐心等待,直到你下许可令。反正欧文去了也没用。”
大介带着自嘲的语气说道。
“笨蛋!冲田仁光能回来,全拜你之赐!我才什么忙都没帮上。帮我向祥章道谢,就说我很感激他。”
“--我知道。”
“还有,明天……不对,后天,帮我跟一也说一声,说我会跟他联络。我勉强凑齐了一些基本需要的东西,但有不少
东西得从医院那边才拿得到--对不起,大介,我会尽快让你见到他的,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恩,只要冲田仁光能回来就够了,其他的就交给你了。不过,你可别太勉强自己。”
“我知道。”
“谢谢你的通知--冲田仁光就拜托你了。”
恩!龙司点点头,挂上电话,又抬头看看时钟。他在尽可能不惊动冲田仁光的情况下,让他睡在床上,然后开始整
理之前匆匆写在笔记本上的记录。
脸色、心跳次数、发作的时间和状况、发作时的眼球转动方向和身体状况、呼吸状态、到发作停止所需的时间……
他尽可能详细整理所有的大小事情,同时写下身为一个医生的见解。
然后他将绑在床上的床单全解开,换过被汗水濡湿的内衣裤,再度量了脉搏和体温。熟练地做完这些事情,在笔记
上追加一些必要事项之后,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因为长时间没有入睡,双眼产生热痛感,而过于紧张的身体感觉到极度倦怠。然而只要一看到冲田仁光那仍昏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