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他的心头就充满喜悦和安心感。涌上心口的高亢情绪,使得龙司不自主地低声说了一句“--感谢上苍……”,然
后呢喃般地轻轻呼唤着冲田仁光的名字。
从龙司那边得到好消息的大介,随即和龙司的经纪人近藤正美取得联络。
大介编出的理由是,院方表示冲田仁光的病情不太乐观,所以龙司赶过去探望。在这期间,龙司的戏份就暂时搁置
。
“照现在这种状况来看,龙司就算人在片场,只怕也拍不出好影片,我想可以先拍其他演员的部分。还有,剪辑方
面也累积了不少工作,如果不开始开工,往后也不好做事。而我也担心冲田仁光,所以就叫他去看看。我本来也想去
,但是没那种空间时间。他这阵子赶工拍摄也相当累了,我想让他顺便休息一下也好。总之,因为医院方面联络得十
分突然,他才没能先知会你一声,真是抱歉……”
“哪儿的话,既然事情都变成这样了……不过,是我们家龙司勉强您这样做的吗?是他要求您放他假的吗?”
“不是的,是我接到医院的通知后,才跟他联络,要他去看看。如果是他主动要求的话,或许我就不会让他去了…
…龙司目前只有接这个工作吧?”
“恩,龙司说他想专心拍这部戏。”
“--是吗?那就不会影响到其他工作了。恩,虽然只能让他休息一个星期,但至少能松弛一下神经。我想他现在应
该已经出门了……真的很抱歉,我提出了这么无理的要求。”
“哪里,我才要谢谢导演呢!老实说,龙司最近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太好,我还请高师医生帮他诊治过。他能获得休
息的时间,还真是值得庆幸。对不起,造成您的麻烦,请多多包涵。待会儿我会去片场一趟。”
“哦,我正想跟你讨论放完假后的拍摄工作,就请你跑一趟吧!”
“我明白了,再见……”
大介没把话筒放回去,就又直接打给高师一也,将龙司的话转达给他知道。高师一也微微叹了口气,简短的说声:
我了解了。然后在电话的那头,对某个跟他讲话的声音下了些指示,随即又回头对大介表示,他要开一个紧急会议,
不能多谈。
“我会在晚上跟你联络,到时候再请你告诉我详情。最好是能见个面谈一谈,你有空吗?”
“这个嘛,得要看戏拍摄的进度,你能过来吗?”
“恩,我随时都可以。”
“我不能给你一个明确的时间,如果你能到片场来,那最好不过。我会在D摄影棚,你知道地方吗?我会通知下去,让
你自由通行,你随时都能来。”
“--我知道了。既然能免费参观最受欢迎节目的摄影过程,我当然会尽快赶过去。到时候再见了!”
高师一也开玩笑地说着。“抱歉,又来叫人了,是D摄影棚吧?”,他边回应呼叫边挂断电话。
大介放下话筒,用手抵着额头,叹了口气。当面谈自然比电话沟通要来的好,而且对象还是高师一也。一向给人沉稳
印象的高师一也,有着与冲田仁光类似的气质。但他跟让人觉得难以亲近,会使身旁的人感到畏缩的冲田仁光不同,
拥有一种让对方感到安心的力量。
不知道是那充满包容力的谈话态度和温柔男中音的关系?还是医生的职业习惯使然?只要跟他在一起,就会让人觉得
心情平静无比。大介心想,他跟冲田仁光一样,绝对不会是性幻想对象,却又是不能轻易失去的人。
抬头看着墙上的钟,大介找着口袋里的烟,再度拿起话筒。
他按下熟悉的号码,心想这种时候那家伙应该已经睡了。电话响过三声接通了。果然是答录机。
答录机的留言跟电话主人平常的语气一样,语不惊人死不休。
“是哪来的笨蛋在这种时间打电话来?我怎么可能醒着!有事快说,说完快挂!”
大介心里暗笑着。这个号码是个人专用电话,不知道其他人听到这段留言的人会有什么表情?真像是祥章的作风。
“是我。冲田仁光昨晚回来了,跟你道声谢。龙司也要我向你道谢。费了你不好工夫,真抱歉。明天打个电话给我,
当然是在你清醒的时候。”
放下话筒,大介打理了一下衣着,然后走向办公室通知大家,龙司的休假和变更拍摄计划的消息。
冲田仁光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管风琴声给惊醒。
他想起很久以前,革大作还活着的时候,曾带他去过一次的古老教堂里的那座毁损的风琴。
他问站在风琴前的小冲田仁光:“想弹吗?”冲田仁光抬起头,看着温柔微笑的他,摇摇头,用大人般的语气回答“
不用了,会挨骂的……”然后他把英籍神甫请来,用流畅的英文问着能不能弹奏这座风琴。
年老的神甫对这个将他的母语说的那么动听的男人笑着说:尽管弹,没关系。
“仁光,你要弹什么?”
放在冲田仁光肩膀上的大手掌,是那么温暖。冲田仁光抬起头,用眼神问道:可以吗?大坐扬起眉毛,笑着点头。于
是冲田仁光便坐喜悦地回给他一张灿烂的笑容。
小冲田仁光将手指压上那已毁损的风琴饱含湿气的键盘上,风琴的音色却仍足以反应出他充满愁绪的心情。
“--神啊……”
侧耳倾听美丽音色的神甫低头说道。你派遣了一个天使,到我这座等着被拆毁的教堂来……
每当冲田仁光一回头。就会看到革大作用温柔的眼神, 笑着看他。这是他们两人最后一次共度的假日。
不久之后,革大作就因为突发意外而摔死。听到噩耗的冲田仁光跑出家里,一个人来到教堂。然而那里只剩下一堆瓦
砾山,到处都找不着他一直祈求能留在身边的革大作,还有那个亲切的英国神甫。
找不到温柔体贴的革大作的冲田仁光,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茫然地呆立在当场好长一段时间。
冲田仁光回想起很久前的风琴声,和对当时的他而言,代表了一切的革大作的温暖、温柔的声音、充满包容的笑容,
不禁发出微微的叹息声。
“--仁光?”
听到一个低语的声音,冲田仁光动了动视线。
“你……你清醒了吗?”
看着那张似哭似笑、扭曲着的脸,冲田仁光想起来了。
他想起那个计程车司机。当司机看到这个用颤抖的声音告知目的地,一身脏污的客人时,还狐疑地皱眉问:有钱吗?
计程车司机一定没想到,这个人就是媒体报导正在养病的知名演员冲田仁光吧?司机一把抢过冲田仁光先支付的车资
,不发一语地开着车。
“--知道我……是谁吗?”
看到冲田仁光盯着自己,却发不出声音。龙司是懂了吗?他用包容的眼神看着冲田仁光,点点头。
“你别太勉强,这是因为嘴里太干了,只要用水漱漱口就好了--要吗?”
冲田仁光用眼神点头示意。龙司眯起眼睛笑了,缓缓扶起冲田仁光,让他尽可能轻松地含了一口水。
“先别喝下去,只要漱口就好。我煮了浓汤,马上就拿来--会不会难受?可以这样子坐一会儿吗?”
龙司担心地问道。冲田仁光脸上浮起微微的笑容,点点头。
“觉得难受的话就躺下来,没关系。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龙司边拿起柔软的枕头和大靠垫,枕在无法使力的冲田仁光的背后,边说道。这才想起,就是因为自己让冲田仁光一
个人在那边等,才会发生这种事,不禁涌起一股歉意和后悔之情。龙司扭曲着脸,苦笑一声,然后拿着洗脸盆离开卧
室。
柔软床铺和舒服触感,和刚洗好还散发出香味的干净床单。身体虽然仍觉得倦怠,但解开束缚的手脚觉得轻松许多。
穿着新睡衣的身体,应该是龙司帮忙擦拭的吧?感觉好清爽、好舒服。
最难得的是,龙司很体贴,完全没有过问任何事。这时候冲田仁光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不加思索就对计程车司机说出
龙司家的地址。
“--还好吗?会不会难受?我端来浓汤了……我只会做这种东西,你喝喝看。”
龙司递给冲田仁光一个小杯子,将还无法出力的冲田仁光的冰冷双手拉起,送到他嘴边。
“你慢慢细嚼后再吞下去,不要急……”
在龙司的大手掌帮助下,冲田仁光拿起杯子。将冷热适中的浓汤喝进嘴里的感觉很舒服、香甜。感觉好像在几乎没装
任何东西的胃里渗开来一样。
“--好吃吗?吃太急会让胃受到严重刺激,慢慢喝哦?觉得难受吗?”
冲田仁光点点头,拿开已经空了的杯子。龙司对他微笑,有舀了浓汤在杯子里拿给他。
“在观察一阵子,大概就能吃稀饭了,只要让胃慢慢习惯就没问题--不要担心,很快你就可以正常饮食了。”
冲田仁光用眼睛对龙司微笑,然后把杯子递给龙司,叹了口气。
“不吃了?如果觉得不舒服就要讲,吐出来也没关系。什么都别担心,这种事没什么稀奇的。”
龙司看着冲田仁光的眼睛说道,企图让他安心。又问:这样坐一下可以吗?
“我怕马上躺下来,吃进去的东西又回流出来--没问题?是吗?那现在让我给你量一下体温。”
龙司拿来温度计,拉起冲田仁光的手腕,边看时钟边把脉。不愧是医大毕业的高材生,那熟练的手法和用沉稳的声音
做的说明都让冲田仁光感到很安心,任凭龙司怎么做。
“脉搏还有点弱,不过已经好多了。烧应该也退了吧?可以了,你躺一会儿吧!”
龙司拿开枕头和靠垫,把手环过去,撑住冲田仁光的身体,帮忙将身体躺平,再帮他盖上毛毯。
“如果觉得不舒服,要立刻告诉我,不要忍耐--还有……想上厕所的话,可别客气,尽管直说……”
龙司结结巴巴地说完后,便在笔记本上记下体温和脉搏数,喝下的浓汤量。他笑着对正要昏睡过去的冲田仁光轻声说
了些什么,可是落入香甜睡梦中的冲田仁光听不到他的声音。
隔天早上,很早就清醒的冲田仁光看到坐在靠床边的椅子上睡着的龙司时,不觉笑了。
那消瘦的脸庞和眼睛下放的黑眼圈,说明了当他失踪时那一段时间里,龙司是如何地为他担心。
让你为我担心了……对不起。
是听到了冲田仁光的心声吗?龙司睁开眼睛,对凝视着自己的冲田仁光笑着说:“早安”。
“--感觉怎样?有没有……舒服一点?”
冲田仁光闭上眼睛,对低声问话的龙司点点头。
“--今天开始打营养剂点滴吧!光喝浓汤是不够的--我想叫医生过来,没关系吧?他是我的朋友,你不用担心其他事
情--其实我很不想让任何人来,但是……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复原得很慢。还是让现职的医生帮你诊断一下……。
才能比较放心,对不对?你不喜欢吗?还是要观察一阵子?”
龙司看到冲田仁光不安地敛起眉头,于是问道。冲田仁光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见任何人,就算是龙司的朋友也一样。如果看到自己这些暗紫色的淤血针孔,大概就会知道发
生了什么事吧?冲田仁光新想,就算不报警,只怕也要被迫去住院了。
龙司十分心痛地凝视着低垂视线的冲田仁光。
“如果你不希望,那我就这请他送来一些必需品好了。或许可以等你的状况好一些再说。”
冲田仁光勉强对体贴入微的龙司挤出一丝笑容,低声说道。
“--你觉得……好就好……给你……添麻烦……”
“讲这什么话!我从不觉得麻烦!只要你在这里,回来我这里,就足够了,别想太多。只是,我的能力……需要道歉
的人是我。要不是我离开,你就不会--我只希望你能赶快恢复健康,好想再跟你一起工作,想像以前一样跟你一起去
喝个两杯!--仁光我比任何人……都更需要你,所以请你快点好起来。大介、小正美、芽子,还有其他合作的演员以
及工作人员都在等着你回去啊……”
这一席话说得冲田仁光深深闭上双眼。他为什么要为我设想到这种地步?是可怜我吗?还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合作演戏
的冲田仁光?如果现在这副模样曝光的话,他还会说同样的话吗?就像以前革大作说的,我需要你--不,那是不可能
的。但冲田仁光不在乎,只要他能接受药物中毒的自己,能为自己担心就足够了。
不过度奢望,不期望太多--自己没有期待的权利……
冲田仁光只是看着龙司,而没把这些想法说出来。
“--请你叫医生来。”
他用沙哑的声音轻声说道。
接近傍晚时分,高师一也提着诊疗用的大包包和食物造访龙司的公寓。
这个据称和龙司交情最深厚长久的医生朋友,不是冲田仁光原先所担心的,充满好奇心的人。一向不容易跟人亲近的
冲田仁光在和高师一也交谈过几句话后,就很自然地接受了他。
高师一也仔细看过龙司所做的笔记,佩服的点着头笑了。
“写这些就足够了,搞不好连我都做不来这么多。怎么样?有没有意思迷途知返,回一样工作去?”
高师一也边说边准备点滴,看到冲田仁光手腕上留下的众多注射针孔,他轻轻拉下了冲田仁光的袖子。
“可能会有点痛,不过还是打在手腕上好。如果想吐,随时都可以说出来。”
他将粗粗的针头刺进冲田仁光的手腕血管里,再用胶带固定住,边看时钟边调节点滴的速度。
“我把速度调得很慢,所以要花一段时间才能滴完,请尽量不要动,可以吗?”
冲田仁光点点头。高师对他笑了笑,拉起另一手测脉搏。
“--怎么样?”
龙司担心的问道。高师点点头。
“很难说是状况良好,但脉搏比我想像的要稳定,意识也很清楚,应该不用担心了。浓汤……看来吐了不少吧?”
高师在龙司做的笔记上追加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又重看了第一天的记录后说道。
“恩,刚开始身体可能无法承受,吐得很严重。因为胃里没有任何东西,所以光吐胃液。不过,我看吃进去的比吐出
的多,所以觉得大概没什么问题……”
“也对。可能会再持续发一烧一阵子,不过应该没问题,吃得下东西就会好得快,但还是得忍耐一阵子的点滴。”
“需要住院吗?”
龙司不安的问道。
“有你在,还需要住院吗?我倒觉得你在这里照顾他,比住院更令人放心。”
可是……龙司支吾以对。大介只允许一个星期的假,虽然他很高兴冲田仁光能留在这里,但他不敢乐观地认为自己外
出工作时,不会有事情发生。冲田仁光目前还为后遗症所产生的幻觉所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