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了呆,时文桀忽然笑了,抖擞着身躯。
「他,他是我弟弟。」原来他误会了。
「啊?」原先努力挥开他衣袖的人愣在当场,像九官鸟一样重复着他的话。「他是你弟弟?」
「对呀,不像吗?」他花了十年才解开的心结,他几乎十年避不见面的人是他最宝贝的兄弟。
「那……」他终于懂了。为什么他会将那男人与时文桀的形象重叠在一起。
原来,那种熟悉的感觉是他的……
他终于想到在哪看过类似的压抑表情了,时文桀就常常在无意间流露出相仿的压抑与悲伤神情。
「现在,愿意相信我了吗?」好温柔凝睇着老爱胡思乱想的人半晌,时文桀忽然低叹。
「怎么了?」君清晏将头低向他的,试图借着微弱的窗外光线看出身下人的表情。
「我说,都没有人信任我、在乎我。」又好可怜的轻叹。
「乱说!我就好在乎你、好喜欢你!呃……」君清晏因为自己的大胆告白而羞红了张脸。
虽然每次都半开玩笑的说着爱慕的话语,但是这样诚挚又大胆的告白还真让自己脸红心跳。
「真的吗……」将红得像煮熟虾子般的脸拉至自己面前,时文桀用低醇到近乎呢喃的嗓音循循善诱着。「那你……愿意一直喜欢我吗?」
「咦……桀……」因为他诡异问题而呆得失去思考能力的人还来不及详问话中涵义,一张湿润的唇便贴了上来,狠狠给了他一个吻。
由浅入深,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时文桀才不舍的放开了他。
「桀、桀哥?」被他吻得晕陶陶的人只能趴在他胸前,边喘气边气若游丝的唤着。
「恩?」轻柔拥搂着他的背,时文桀平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享受两人间的暧昧。「爱我吗?」
「啊?」原先红了张脸的人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瞅着一问再问的人。
「我说,你爱我吗?」像怕他听不清楚,时文桀很好心的又重复了一次。
「爱啊,我一直一直都好喜欢你的。」为了加强可信度,君清晏捧起那张思慕不已的脸,四目相交。
他好象有点懂桂萸的话了,外冷内热又……闷骚。
「可是,我,跟你差了十岁。」时文桀贴近他耳畔低喃。
距离这么近,居然让他口干舌燥。真怀疑自己禁欲的生活是怎么过的?
「也才十岁。」君清晏答得飞快。原先以为他老自己一轮以上呢。
「但是我很霸道呆板而且……将来可能会爱上女人。」他仔仔细细审视着,彷佛要将这张朝夕相处的孩子气脸庞镌刻在心上。
「……我尊重你。」眼底闪过惊惶与痛苦,君清晏咬着牙才出得了声。
对呀,桀哥不是同志,难保哪一天他不会因为爱上了别的女人而丢下自己……
「……可是我不要你尊重。」不着痕迹转换动作,将被他的话刺伤了人的纳在身下,时文桀坏心的朝他耳根敏感处吹气。
「那、那要我怎么办?」差点要大吼,却在瞬间寒毛竖起,他窘得说不出话。
「你要说,」附在他耳边,时文桀轻声嗫语。「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我。」
「嘎──啊!」还在咀嚼话里的涵义,他的颈子却被某人啃咬一口。
「懂?」再玩下去,他绝对会变身为大野狼。
「我、我本来就不打算放弃你!」为了表示决心有多坚定,君清晏一把搂紧他的颈子,将瞬间石化的某人拉向自己。「我只喜欢你。」
「……我担心会有人说闲话,老牛吃嫩草。」他,想把他拆吃入腹了。
「谁敢!」抡起拳,君清晏脸上有着肃杀。「你只准是我的,只准属于我。」
「呵……」这样,算某人应允了吗?时文桀将身下的人拥紧,第一次勾勒出想要的幸福形状。
原来,幸福这么近。
将自己鼻尖蹭上近在咫尺的脸,活脱脱像只小猫。「桀哥……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回拥着恋慕许久的人,君清晏只觉得自己好满足。
「……履历上有写。」轻柔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时文桀觉得自己好幸福。
原来,被人深爱着、深爱着某人的感觉竟是这般甜蜜。
「还有,」顿了顿,时文桀用低醇的嗓音故意在不止战栗的耳边低语。「叫我桀就好,『桀哥』听起来好遥远。」
「好、好。」唔,他居然又朝自己耳根吹气。君清晏再度困窘得满脸通红。
看见他露出羞赧的样子,时文桀又轻啄了啄他的唇,黑亮的瞳眸里清楚倒映着他的身影。「你……生日时到底许了什么愿?」虽然那天桂萸一直在起哄,但其实他还真有那么点想知道的欲望。
「呃……」脸上沾染红潮一片,君清晏小小声打着商量:
「可以说是……秘密吗?」
抬起原先在某人颈间游移的俊脸,危险的瞇起眼,时文桀唇边扬起危险的浅笑。
「不可以。」他不准对自己有秘密。
君清晏在心底偷骂了声「独裁」,心里却很高兴。
原来他的占有欲这么强啊……
「我的愿望很简单……」将低倚在自己肩头的人牢牢抱紧,君清晏笑得灿烂。「我只是在心底想,如果生日愿望一定会实现,那我想对你说,『请爱我,好吗?』」
愣了愣,时文桀又狠狠吻上他的唇。
「好。」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他才绽开温柔的笑容。
「我会永远爱你。」
在那之后...
一年半后──
「妈,我来就好了。」
「你这么粗里粗气的,哪弄得好。」
「妈,总要给我机会学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闲不住,不找点事做,闷得我难过呀。」
「妈,你的身体才刚好没多久……」
「别看我弱不经风,其实我很勇健的,去去,别在我身后转来转去,我头都昏了。」
「……」君清晏极其哀怨地看着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的人,想叫她停手却说服不了,只得干瞪眼直瞅着她。
君母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顺势在围裙上抹了抹油渍,这才将注意力还给盯着自己猛瞧半天的儿子。
「一直看我做啥?」恩,宫保鸡丁看起来色泽不错。
「妈,医生说妳不能太过操劳。」君清彦捂着额,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他母亲复健情形极好,也因此在几个月前便能脱离辅助器材靠自己行走,为了就近照顾她,他大胆向时文桀提出将母亲接回家同住的要求,他欣然应允;没想到将她接回来后,她却是天天忙得一刻不得闲,掉过头来将他俩照顾的无微不至,令他两人既是汗颜又是窝心。
「我没有操劳啊。」君母答得理直气壮。「你应该知道我平常就喜欢烧些小菜,我只是在充分享受生活的乐趣。」
君清晏再度露出无奈的神情,惹来君母不悦。
「小晏,我看根本是因为小桀不在,你才会无聊得跟在我身后吧?」她直言不讳的洒脱态度招来某人脸上一阵躁红。
「我、我才没有,」小声抗议显然不具任何说服力,想了想,他忽然一脸正经的看着自己生母。「可是,妈,妳确定妳要这么做吗?」
在忍受了将近二十年的虐待与拳脚后,他母亲终于愿意放弃那个失格的男人了吗?
君母露出浅笑,眼中有着欣慰。
「我为什么要后悔呢?当初是为了让你有名份、有父亲,我才会不家人反对下嫁于他;现在,我最宝贝的儿子得到了属于他的幸福,为什么我还要勉强自己和对他早已失望透顶的孩子呢?强求的家庭是不会快乐的。」
她知道那男人在自己儿子心底留下多深刻的伤痕与痛苦,所以她选择让另外一个男人来弥补自己孩子心中的痛。
或许,她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了,但是她最呵护的孩子确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这样就已弥足珍贵。
「妈……」君清晏只觉得自己眼眶泛红,眼泪在打转。
「欸,别给我滴进菜里头了。」君母嘟哝着却好温柔拥紧比自己高的儿子。「傻孩子,别哭了,不然小桀又要以为我责骂你了,别让他在心里制造骂我的机会。」
「他才不会呢,他知道妳疼我,他很明白事理的。」君清晏出言捍卫自己情人的人格,只差没拍胸脯保证。
「我知道、我知道,等他从事务所回来,我们就开饭哦。」笑着揉乱他的发,她由衷希望这一对彼此相知相惜的孩子能珍惜对方到老。
只要她的孩子能过得幸福,她就心满意足。
开锁声传来,一个挺拔的身影接着进来,身后跟了几个同样出色的男女。
「伯母、清晏,我回来了。」时文桀露出淡淡的笑容,手里还捧着一大束向日葵。
「桀。」率先奔出厨房的君清晏微笑,正准备迎上前去给他个回家的欢迎式拥抱时才注意到他身后那几双眼睛。「萸姐、凛姐还有……文奇哥。」
一把拉过显然有些局促的君清晏,时文桀眼底有着温柔。
虽然已经带他认识过自己的那一大群家人了,但他似乎还是很害羞。
「别叫我文奇哥,听起来怪怪的。」时文奇脸上挂着阳光般笑靥,与时文桀有几分神似的五官上漾着自信。「而且,你算是我的『嫂子』耶,叫我文奇就好。」
他挤了挤眼,惹来某人脸上一阵躁红。
「别逗小弟了,当心等等被阿桀修理。」扯了个恶意的笑容,桂萸的话里有着另一丝挑衅,眼中却流露出欣慰。
两个对情感一样笨拙的人终于渐渐走出了阴霾,而他们,乐观其成。
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光阴都不会停止,既成的事实亦不会为了他们而改变,所以他们只能靠时间来抚平伤痛,替无法一起完成人生旅程的亲人挚友继续走下去,仰望同一片朗朗青天。
整理好杂务的君母从厨房内探出头来,在看见他们后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你们来啦,快,一起坐下吃顿午餐吧。」真是一群好孩子,虽然个个莫测高深,却都是打从心底对她与小晏两个人好。
「伯母,我们又来叨扰了!」桂萸微颔首后又调皮的朝君母行了个童军礼。
穆冬凛则是将手中包装精美的小点心交给君母,唇角也勾勒起一抹笑。「妳好。」
时文桀一手牵着君清晏,一手揽着感觉上似乎和自己阔别十多年的手足,好无奈的耸肩。「我在楼下碰到他们。」一堆白吃白喝的食客。
君母又笑开了。
「刚好,大家一块儿吃才热闹,来,开饭吧。」
在替君清晏挪开椅子、让他入座后,时文桀绕过半张餐桌,在经过半敞开的窗前时,一阵暖风吹拂进来。
一种名叫「幸福」的滋味在空气中蔓延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