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你受伤了?」
「胤岚是你?快让他们去请大夫!」
胤只向来温文儒雅,最是讲究边幅的,他一身血迹的慌乱样子,把胤岚吓了一跳。
「怎麽回事?」
胤只好像要哭了「去请大夫!拜托!哥哥求你了!」
胤岚忙叫一个随扈「拿我腰牌去太医院请位太医来。」
「要精通伤科的!」胤只朝著那人的背影大喊。
「到底谁受伤了?」
胤只瞥了他一眼,又匆匆回屋内,胤岚只好跟了进去。
一进屋,这房跟一般人的房间大为不同,一般人最忌讳白色,可这房间白墙、黑白山水画、白玉屏风、白玉雕饰、白床帐、白床单……………..
胤岚定眼一看,才发现白床单上一滩红色是血,胤只抱著肌若白雪的人儿,两人身上也都是血。
「玉容……玉容………….是我不好,你掌著点………..」
胤岚忙走过去,看那人左腕胡乱绑著布条,还是不断的渗出血来。
「八哥儿,让我瞧瞧他。」
胤只似乎没听到胤岚在说话,还是抱著那人抱的死紧。
「胤只!我跟著年羹尧出征准格尔之乱,战场上学了不少,我知道怎麽疗外伤,你先放了他,让我瞧瞧。」
胤岚一个眼神,让随行的精兵拉开胤只。
躺著的人长的十分清秀,只是脸色太过苍白,显然失血很多,胤岚忙再扯破几条白布,往他伤口上方紧扎住。
血果然止住了,胤岚又叫人「拿大被来,把他脚垫高,让血流回心,血气一通就无碍了。」
胤只挣脱了箝制,又扑回床前「玉容!是我胤只,是只哥,你怎麽不睁眼看看我?」
胤岚被他的深情震撼了,他从不知道八阿哥是会动情的人,胤只向来只管往上爬,为了办差可以连家都不回,想不到外头却藏了一个人。
胤岚一个眼神,让所有的人退出房,关上门窗。
「八哥,有件事兄弟得现在问问你。」
胤只只顾爬上床抚著玉容,似乎没听到胤岚问话。
「胤只,朱三太子是不是跟你有勾结?」
胤只如大梦初醒般看著胤岚「朱三太子?」
他又把眼转回杜玉容身上「我争什麽?你离开我的话,我还争什麽?」
「胤只,你老实交代清楚,我还能帮你一把,不要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
胤只悲伤的看著杜玉容喃喃自语著
「当年却眼睁睁看著你被送入妓院。为了早日拥有权势好救出你来,我要你在青楼苦熬,等到我封了贝勒,却忘了原本想的就是要救你出火坑,还要你进索额图府里做脔童当细作,替我立功………….」
胤只说著流下泪水「你怎麽能忍这麽久?都是我,执迷不悟,给权势薰昏头了,忘了你一直在等著…………」
从索额图府里出来後,杜玉容彷若从地狱里重生,满腹欣喜的等著,等待当日就因查逆有功受封亲王的胤只来到他们的小屋,而胤只却迟迟未出现。
第五天,胤只来了,却要他重操旧业替他经营妓院,杜玉容含笑答应了,那个笑,死心绝望......
今天杜玉容是十年来第一次跟他争执,要他放了楚儿,他当然不答应,眼看就要起兵了,怎麽可能放弃?
最後杜玉容只是笑著要他再抱抱他,他也欣喜的再次拥抱了他,没想到才转眼,杜玉容一身鲜血躺在白纱帐中………………………….
「玉容,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你醒醒啊~从今後我再不逼你做这些事了,我会补偿你的,我答应过要带你远离这些肮脏的人,我没忘记要带你远走高飞,你醒过来…..」
胤岚看著胤只,明知道他正受良心遣责之苦,却松了口气,胤只算是从利欲薰心中醒过来了,至少他们不用搞到兄弟阋墙。
剩下来的,就是勦平朱家馀孽……………………….
第七章
朱明侯心里像让火煎熬般焦急,起义的事情应该还要等待适当的时机,可是现在却不能再等了,明明兵力不齐,还是只好打鸭子上架,硬碰硬了,他集结人马打扮成道士,群聚在莫愁湖畔,带著朱明裔练兵。
「小裔,那只笨鸟说来说去就这两个字,你也不教教它说别的话?」
朱明侯忍不住对著鸟笼说「说声反清复明,反清复明。」
「不要乱教啦!」
小裔突然发火了「你别玩我的鸟,要就回房去玩自己的鸟。」
「我没有鸟啊……………..王八羔子,你敢糗二哥?」
小裔只是瞪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对著九官鸟「说啊~爱你、爱你……..」
「爱你、爱你、爱你…………….」
朱明侯摇摇头「你真没救了!」
小裔从义亲王府里出来後整天闷声不响的,只是盯著那只说来说去只有两个字的死鸟发呆,像个娘儿们似的让人受不了。
朱明侯乾脆眼不见为净,叫他随著操兵演练,谋策的事也不让他碰,只等一个起义的机会。
半年後。
康熙三十六年,康熙爷最喜祥数,在位三十六年五次南巡,今年又蠢蠢欲动要下江南。
胤岚已经明察暗访的,加上胤只的帮忙,查出几个明教教址,只是他按兵不动,也不禀承万岁,自己整顿著大兵准备一举擒获反贼。
这样按兵不动,或许也是在给他的小楚儿一个反悔的机会吧?只是这话他连自己都不敢对自己承认。
「十七阿哥,你这几年在刑部办的好差使,朕十分满意,眼见你年有二三,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家,朕给你指婚。」
胤岚这几个月为了南巡的事忙的几乎熬坏身子,为了布置官防,调来十万绿营兵,又动用善扑营的精锐,布置的十分妥当。
康熙看在眼中,却绝口不提,只说他这几年在刑部办的差让他满意。
神龙见首不见尾,帝王学说穿了就是骗术,高明的骗术,骗倒天下人,实中有虚、虚中带实,就是不能透露自己的真正心思。
「回皇阿玛,儿子是曾有喜欢的人,不过,那都过去了,儿臣已决意不再婚娶,不敢劳阿玛操心。」
这怎麽可以?国不可无母呀!正大光明匾额後放的是胤岚的名字,胤岚怎麽可以不娶?
「十七,你有什麽难处?难道对方是汉人?」
胤岚愣了一下便点点头。
「是汉人也无妨,你找个落魄旗人家让他们收了她当义女,弄张旗籍纸,朕给你盖印,只是除了她之外,你还得立正福晋,她只能做妾。」
胤岚听了一阵烦躁,又不能不听,乾脆说「回皇阿玛,他没了,儿子就是想立他当福晋也不成。」
「死了?那你还是不娶?你要绝後吗?」
康熙突然觉得这十七阿哥儿女情长的,似乎不适合当皇帝,於是震怒了起来,用力拍打著桌面。
「儿臣已经答应过他,终生不娶,这是儿子的心愿,望阿玛成全。」
唉~胤岚不知道自己丧失了一个当皇帝的机会,康熙不忍的又点了他一下
「齐家治国平天下,家不齐又能何为?胤岚,你难道不了解朕的话?」
胤岚惊讶的看了看康熙,一撩衣角就跪了「儿臣连家都成不了,要给更大的地方肯定是治个稀烂巴拉,请皇阿玛体谅。」
康熙不禁笑开怒颜「朕看你办差很勤,想著你应该是有野心的人,万万想不到你真是一心为国家做事。」
「阿玛,论理儿臣是个亲王,断不该说这话的,可既然阿玛提起,儿臣就招了,儿子在底下办差,根本也不是个为国尽忠的意思。」
康熙惊讶的说「那你是个什麽想头?」
「阿玛,儿子看您日夜为国事操烦,只恨自己不能替您分忧,说穿了是个孝字,那国家社稷大事,放不进儿子的小心眼中。」
康熙激动的站起来「好!朕生了二十几个阿哥,说穿了也只有你算个儿子,尽孝也是正大光明的事,只是每个阿哥都唯恐不得在朕面前显能,没有哪个阿哥敢这麽说的。」
康熙传来养心殿总管太监「取来尚方宝剑,叫礼部发十七阿哥三面免死金牌,在起居注上明载,朕今日封义亲王为世代铁帽王,既使朕百年之後,无论谁当政,都不准动义亲王半分!」
自奴尔哈赤立国,到皇太极打入嘉庆关,大清朝第一次发出尚方宝剑和免死金牌,胤岚自己都觉得赏的太重了,正要开口辞赏,突然想到楚儿。
若在战场上擒下楚儿,他肯定逃不过刑罚,可是有了免死金牌……….. 胤岚笑了,他现在可以放心出兵勦乱,不怕楚儿要受刑了。
「谢皇阿玛赏赐,儿臣今後必定更兢兢业业,为阿玛做个孝子。」
康熙还在可惜胤岚不能当皇帝呢!看胤岚如此知足,他也难得的对儿子露出慈祥的笑容。
康熙三十六年中,皇帝再次南下江南,十七阿哥义亲王胤岚奉旨带兵延途保皇,明教教众却集兵千人於莫愁湖畔,伪装成明教教庆。
事实上,人人都暗藏兵器,带头的朱明侯因身籍是道士,一头黑发被道帽盖上并未引起特别注意。
其中装扮成九天玄女的小姑娘,每天穿著粉紫白纱,戴上掩面纱罩,身段窈窕姿态万千的,就是前明四皇子朱明裔。
胤岚领著大兵,名义上是给康熙爷开道,事实上早在两天前他就摸进莫愁湖,看著一身淡紫纱衣的人儿,虽然掩著面,但那熟悉的身子,曾经如此翻覆在他手中,怎麽会认不出?
呵~那双眼还是这麽无奈。
今夜,胤岚已经摸清对方人马,他回营集结了两千精兵「莫愁湖畔的道士们,底细本王都摸清楚了,他们是反清复明的成员,今天本王带弟兄们杀进他教所,请弟兄们生擒贼头儿!」
胤岚有备而来,明教的人却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等大军压境而来,响彻云霄的梆子打起警告时,胤岚的人马已经踏入他们的地盘了。
朱明侯一听到梆子声就从床上跳下来「小裔!出事了!」
四皇子迅雷不及掩耳的抄起长剑「你带天地堂的人,我领正气堂的兄弟,杀满鞑子个片甲不留!」
两人冲出房,没想到看到清兵大军压境。
「小裔,看来八爷是翻脸无情掀了我们底细,这里二哥顶著,你快走。」
「少废话!」
兵慌马乱中,几处院落都起了火,小裔拉了匹马跨上去「我等这天等很久了,要我躲?他会笑我胆小的。」
朱明侯看他策马向前,忙也拉了匹马追上去「你会下不了手,把他留给二哥,我让他好走。」
疾驰中小裔转头笑的灿烂「谁说的?今天我跟他要做个了结,你别动他,把他留给我。」
胤岚的手下已经杀了不少反党,正担心为什麽不见楚儿出现,突然从左侧又绕出一批人马,带头的是两个少年。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可是情人相见更为眼红,楚儿带著泪冲著他笑,洁白的贝齿在月色下发亮,那光线刺的他也要掉眼泪了。
两方的人马都列了阵线,这边是胤岚带头,那边是朱明侯和朱明裔带著零落的人马,胤岚虽然是扫乱党,却出人意外的照沙场上规矩喊话。
「本将为大清十七皇子爱新觉罗•胤岚,今日领兵平乱,降者不死。」
朱明侯还未开口,娇小的朱明裔中气十足的说话了「降你姥姥!满鞑子,我们宁死不降!你放马过来呀!小爷操死你!」
小爷操…… 楚儿会骂脏话?!这小东西真该好好教训教训!
胤岚惊讶中又带著好笑「那两个头儿要生擒,鸣号放箭!」
瞬间箭如雨下,虽然胤岚说了要生擒,可是刀箭无眼,双方都有人挂彩,朱明侯和朱明裔也都中了箭。
「鸣金!停!停!不要再射了!」
眼看楚儿中了箭,摇晃了一下差点跌下马,胤岚的心像被泼了一盆冰水,忙叫停战。
「你降是不降?再给你一次机会,不降者死、降者不死。」焦急之下胤岚似乎忘了楚儿吃软不吃硬。
朱明裔拔出大腿的箭,笑盈盈的看著义亲王「你是猪脑呀?狗生猪养的,什麽叫宁死不降听不懂吗?」
…………………小小柔柔娇滴滴的楚儿从哪里学这些话?真要脱了他裤子打屁股!
胤岚正被他稚嫩嗓音里说出的脏话弄的要笑,没想到他竟猛抽了马身,笑盈盈的举著剑狂奔过来。
「楚儿不要~~~」
身旁的精兵看朱明裔持剑冲来,纷纷不等令下就放了箭,小小的身影不知中了多少箭,从马上掉落。
两军都乱了,短兵相接、乱马奔踏,胤岚心慌的找寻楚儿的身影,只见一个淡紫色的小人儿仰卧在地,肩头、胸口、小腹、双臂……………….万箭齐发,竟射了他一身。
「不~不不不~楚儿~」
胤岚几乎是滚下马跪到他身旁「不要这样对我,醒醒,你很勇敢,可以撑过这一次的。」
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终於打开了「我喜欢………你叫我楚儿…….」
胤岚不知该不该替他拔出箭来,只好安慰著「忍一下,我让人带你出去,你不会有事的。」
「我喜欢你………..」
胤岚忙抱起他「别说话,我知道你喜欢我叫你楚儿,等你伤好了我叫你一千次都无妨。」
「喜欢你……….爷…..我好喜欢你………..」
「不要!不要这样…….. 楚儿醒醒!不要这样!你不能这样对我!」
胤岚慌乱极了,抱著阖上眼的楚儿不知该往哪走,四周都起了火,他好像落入人间炼狱中。
「楚儿~~~~~~~~~」
康熙三十六年,明教聚众於莫愁湖畔,十七阿哥义亲王领兵平乱,不到两个时辰,乱党扫平,千人教众未有一名逃出。
康熙这次南巡却是欢天喜地的大有所获,民间流传朱三太子在襁褓中让後宫的乳娘抱出,许多汉人就因此抱著反清复明的希望,不是聚众惹事,就是违抗地方官,使得行政困难。
这次十七阿哥竟然如此英勇,只身入贼营杀个片甲不留,康熙乐极了,连赏夜光龙延明珠、宝石雕花明黄如意、镶珠九扇白玉屏风………..从未赏过人的东西都赏了,叫别的阿哥都眼红极了。
胤岚却一脸哀凄的跪著回谢「皇阿玛……….这些物件虽好,儿子却不想要。」
「喔?十七阿哥是别有所愿罗?」康熙笑的合不拢嘴,就算胤岚现在说他要当太子,他也不会拒绝的。
「儿子确实别有所愿。」
「说来听听。」
胤岚深吸口气「儿子要辞官,军机处总理、刑部总理大臣、户部监察官、三旗旗主,儿子都不想当了。」
康熙一下收了笑脸「先是八阿哥告病辞官,现在又是你也学他辞官,怎麽?朕老了,使不动自己儿子了?」
胤岚却哽咽的说「阿玛,儿子的心您是知道的,若不是万分无奈,儿子也不敢辞官,求阿玛成全。」
康熙向来严守「君子疼孙不疼子」的格言,看到向来偏疼的年轻的十七阿哥一脸忧伤,却狠不下心了。
「所有人都退下,朕跟十七阿哥密谈。」
等所有的人都走了以後,康熙才开口「怎麽回事?」
胤岚忍不住哽咽著说「阿玛………..您记得儿子说的心上人吗?」
「嗯,是个汉人女子。」
「阿玛,儿臣从未说过他是女子。」
康熙脸色一变「是男子!?」
胤岚心一横都招了「是汉人男孩,今年十五了………….他叫朱明裔。」
「什麽?是乱党头子!十七阿哥!你活的不耐烦了吗?」
康熙龙啸怒吼一声「你敢给朕通乱党?」
胤岚冷静的说「儿子原本也不知道他是朱家的人,他跟儿子是真心相爱,他曾有机会刺杀我,却又放了刀子,要我抓他进顺天府,连那天夜袭莫愁湖,他也未曾对我不利,反而自己迎向狂发的乱箭。」
康熙气愤的来回走动,想不到他一向重用的十七皇子会是这种多情又软弱的人,还去爱上乱党,真是要气死他了。
「朕真是看走眼了,你一副勤奋办差的样子,也敢学那些不入流的阿哥们去玩男宠?」
「阿玛!儿子从未想过玩这个字,他的性情高洁、惜情重义、不惧强权暴力,不重自己生死、更轻视权位,如果阿玛认识他,也不会这麽说他的!」
「哼!你给人洗脑了吗?不重权位会想造反?」
胤岚抬起头来直视康熙
「儿子今天可要直谏天听了,八旗子弟各个落地就是贵族,顶著旗人名号到处欺压汉人,明朝朱元璋说胡人无百年运,现在大清已经四十多年了,再放任八旗弟子胡来,就算不是朱家,也有其他人会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