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情之踏香(出书版) BY 蛾非

作者:  录入:09-17

「女人没有注意到自己容姿焕然恢复了年轻和美貌,她的眼中,只有屋外大树下的那一抹青色的身影,一如多年前转身离去时的模样……

「後来人们就把这座山叫作了『拾君山』。」

燕云烈说完,低下头,沈沈的眼眸饱含温情地看著凌青,凌青也没有开口,只是抬著眸子和他对望,视线交错,眼波流转。

然後燕云烈嘴角一扬,醇厚的声音在凌青耳边一点一点化开,「本座如何能不救你?即使你粉身碎骨了,本座也会一片骨一片骨,一根发丝一根发丝地将你拾回来……」

闻言,凌青的身体轻轻一颤,他似乎听明白了燕云烈话里的意思,又似乎没有明白,正要撇开头去,不想燕云烈突然凑了下来,还不待他反应,已经擒住了他的双唇。

对方的气息一下将他淹没。

四唇相贴,柔软而陌生的触感,以及内心的惶惶不敢置信,还有一丝无法解释的情愫,似乎一直窝在内心的某个角落里没有被发觉,但是却在这个时候被他注意到了。

那究竟是什麽?

这暗藏在心底的彷佛触犯了某种禁忌样的东西,好像藤蔓那样会长出细细绵绵的枝梢,然後悄悄蔓延开,无声无息地缠绕上心间……

到底是什麽?

凌青想知道,但又害怕,两种不同的念头在脑海里对峙,然就在他彷徨迷惑的时候,对方的灵舌探进了他的嘴里。

温柔却又极为强势地搜掠,搅起满嘴的血腥。虽然也曾和女子有过不多的几次经验,但此刻却是被同样身为男子的人用著全然不同的方式侵犯,异样的酥软伴著陌生的感觉沿著背脊攀了上来。

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甚至……还觉得心口那里漾起些甜甜软软的温柔来……

自己究竟是怎麽了?

却没有时间多想下去,因为对方显出的退意,紧贴的唇舌就要分开,但凌青却是留恋。这种被疼爱的感觉,好得让他心里一阵阵悸颤,因著内力溃散而逐渐流失体温的身体被对方的温度所包围、浸染,有种淌漾在无风无浪的水面之上的平静与安心……

不要这麽快离开。凌青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呐喊道,让我……再多感受一些!

於是略显生涩地探出舌尖,碰触到对方的柔软,轻轻地勾挑。

就当是一场梦好了,因为,再不可能有第二次的……凌青的眼前再次被水雾所漫。

毫无技巧又带著怯意的生疏挑拨,让对方愣了下。燕云烈鼻子里哼了一声,揽著他腰的手更加用力让他的身体紧贴上他。

唇舌再次被对方毫不客气的卷了去,搅绕纠缠,然後沈溺其中……

四周的崩乱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燕云烈松开他的唇,一时血色嫣然,而他自己也尝了满嘴血的味道。在这命悬一线的生死时刻,他的心却是紧锁在这个人身上,不知面容、不知身世,他只知道他叫秦林……却又如何?

「本座先带你下去。」燕云烈说著,抓住矮松的手一松,同时脚往岩壁上一踏,抱起凌青御风而下。

山下有个不大的湖,细风拂镜,粼光微微,湖的四周围了一大片茂密的林子,鸟雀歌欢,嘤嘤弄韵。

燕云烈借著枝叶减缓落下时的冲力,再一个旋身已经安然落地。站稳之後便连忙将凌青放到一块平整的地上,却见因著刚才那一阵颠簸,他又呕了几口血出来,胸襟被染红了一大片。

「秦林……秦林?」轻声唤道。

凌青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眼睫颤了颤,唇色苍白,声如蚊蚋,「燕教主……」对方眼神里的担忧他看得一清二楚,燕云烈会亲吻他,他也似乎有些明白其中包含的情愫,但是他又不愿意相信。

燕云烈不是向来只喜欢美人的吗?但他却连自己真实的样貌都未曾见过,又怎麽会……?

如果他看见了自己面具下的脸,也许就……死亡将近都未曾感觉到的恐惧却在这一刻笼罩心头,却是为了这样一个看来有点可笑的原因。

「别说话,本座看下你的伤势。」燕云烈自然看不出来凌青心里正想著什麽,只是一心挂在他的伤势上,伸手正要扯开他的衣襟,手却被制住。对方的手掌微凉,指骨纤细,覆在他的手背上。

「燕教主……」凌青摇了摇头示意燕云烈不必多此一举,「秦某伤势如何自有分寸……只请燕教主待秦某命绝後,随便找一处地方埋了……切不可……切不可摘下秦某脸上的面具……」近乎用著仅存的全部力气握紧了燕云烈的手。

这一刻,凌青突然明白自己为什麽不愿摘下面具,在经历这些时日的共处之後,身分如何早已不是问题关键,只因为他害怕,或者……该说是自卑……

燕云烈身边站的从来都是容颜无双的美人,自己能和他并肩而行,甚至让他说出那样的话,但是面具下的自己,不过是生了一张平淡普通的脸……

不想让他看到,也不能让他看到!

燕云烈拍了拍他的手让他不要激动,但凌青得不到他的承诺便不肯松手,而刚才说话间又有大量的血从他嘴里涌了出来。

「本座不会让你死的!」燕云烈不容分说地挣脱开他的手,再次去扯他的衣襟,但却被凌青又一次握住。

「燕教主……秦某在这里求你了……求求你……」虚弱的声音,恳求著。

燕云烈心头一软,这一路上将近一个月的相处,他还未见过他服软,纵是「清风」毒发、眼见要命丧他的刀下时,他也是一派坦然不畏,但现在却为了一张面具几乎是在求他,不,分明就是求……到底为什麽?那面具之下有什麽秘密?有什麽见不得人的?

「本座答应你……不看。」燕云烈沈著声音,语气温柔地说道。

凌青大睁著眼睛看他,似不相信,燕云烈又肯定地点了点头,才去掰他的手指,一点点,一根根,总算将他越发冰凉的手从自己手上扒下来,再抬头时,凌青已失去了意识。

容不得耽误,燕云烈解开他的衣襟要去查看伤势,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不自觉地微颤。

他不想才认清了自己的心情便要面对分离,他还有很多话没和他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和他一起去做。他还想带他回天绝山,看看湘西独有的奇石嶙峋,看看天绝山的云雾缭绕,然後一起在山顶等旭日东出……

「秦林……你不可以死!本座不许你死!」他已经失去了莲姨,不想连他也留不住。

左手绕到他背後,贴著他的背脊,灌了点真气给他,只觉他体内内息空空荡荡,真气乱窜,越发感觉不祥。

凌青上半身的衣衫尽解,露出他大片白皙的肌肤,肌骨匀实,纤瘦却不显单薄,看得出来是自小便习武的人。被巨石撞到的胸口泛起一层薄红,胸口微弱的起伏。燕云烈伸手在他胸口处按了按,确定了骨头没有断裂,但是内伤看来十分严重。

而眼下又要上哪里去找疗伤的灵药?

眼见凌青的气息越来越弱,燕云烈有些烦躁地站起身,不慎踢到脚边的什麽东西。低头,却是双眸一亮。

那掉落一旁的不是别的,正是放了那魁石莲果实的白玉瓶子。想是刚才解他的衣服时从衣服内掉出来的。此刻莹润剔透的瓶子静躺在地上,里头火红如琉璃一样的果实正隐隐放光,一闪一闪,彷佛有生命一般的脉动。

燕云烈看著地上的瓶子,似乎犹豫,沈吟了片刻,才下了决心低下身将那瓶子捡起来。

剔去瓶塞倒了一粒在手掌中,传言生自天池的仙草,果实可活死人肉白骨,不知传说到底能否相信。

他又低头看看人事不省的凌青,唇如白纸,露在面具外的脸看起来面如死灰……

燕云烈将手掌一握,蹲下身去,动作极为小心地将凌青抱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上一赌了!

「秦林啊秦林,当日赌坊内你一招让死局也活了过来,这一次也不可教本座输了啊……」

燕云烈将魁石莲的果实含进嘴里,然後捏住凌青的下颚送了进去,舌尖轻推,感觉到对方喉口动了动这才分开。另一手始终抵在他背心,缓缓灌注内力,引导他体内的真气归位。

约莫一炷香後,燕云烈惊觉凌青的唇上竟然恢复了一些血色,内息也逐渐平稳。燕云烈撤了手,静气宁神,暗暗感叹这魁石莲果然乃传说中的神物。

方才气息孱弱的人,此刻已吐息匀畅,虽还陷入昏迷,但燕云烈已不若先前这般担心。

此时天也暗了下来,生怕夜深露重不利他的伤势,便将身上的外衣解下铺在地上,又捡了些枯枝生了堆火,然後将凌青抱进怀里,每隔一段时辰就输点内力给他。

朗月星稀,湖水如镜,草丛中有萤火点点。

经过白日里的一番折腾,燕云烈有些疲倦,却全无困意。时不时低头看看怀里的人,竟生了几分满足,自己倒还真不曾对一个人如此上心。

他为什麽要戴上面具呢?

是刻意要隐瞒下自己的身分,还是正如自己追问之下他才无奈所言,戴面具是因为相貌丑陋不敢见人?

但是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并非是个自卑到无地自容的人,甚至有些时候还会不经意显出小小的自负,比如在青楼後厢用内力震碎一室门窗的时候,比如月夜牌坊下仅用单手和自己争抢一坛女儿红……

那个清逸温雅的身影就这麽清晰无比的映在脑海中,然後又暖暖地融化进心里,想起来就耐不住心口扑通扑通地跳,是他至今都未曾体会到过的感觉。

想他游历花丛这麽多年,身边的美人换过一茬又一茬,这是仅有的一次不是因为对方的容貌而心生出好感,继而想要和他在一起,将他牢牢握在掌心里……

视线落在那人的面具上,月华皎洁如水,银质的面具遮住了他上半张脸,面具之上映出燕云烈自己的脸。

燕云烈看著看著,鬼使神差地伸手过去,手指刚触到那冰冷的面具,又缩了缩。

「……切不可摘下秦某脸上的面具……求你……」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燕云烈扁了扁嘴,似很不甘地将手收了回来,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些,头碰头,「本座等著,等你哪天自己揭下来……」

凌青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片迷雾之中,四周有花叶丛丛,彷佛还有人轻言细语。凌青漫无目的地走著,不知该去往何处,正走著,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棵参天大树,树底下有个人影。

那人一身黑衣,背手而立,正抬著头看天上,轻风携起他的发带和衣角,飘逸如飞。

似乎是察觉到来人,那个人缓缓转身,斜飞的剑眉,刀刻似的轮廓,英挺俊逸,潇洒不羁,一双沈黑如夜的眸子深深地望著他。

凌青便觉自己胸口揣了只兔子似的怦咚怦咚乱跳。

树下那人嘴角一弧,勾起抹邪肆的笑,向他伸出手来。

凌青犹豫了一下,但终究抗拒不了自己的心意,抬手……却是一阵狂风卷起,花叶如雨,万般景象皆化为虚空,待到风止,凌青发现已换了地方,身处在一片黑暗中。

面前有一点红光,流转著火红的琉璃那般的辉耀,红光缓缓靠近他,才看清原来是魁石莲的果实,就在伸手所及的地方。

那果实突然从中间裂开一条缝,呲啦一声,尤为清晰,接著裂开的地方如树杈般又再分开,另一抹更为耀眼的光华自裂缝中射出,然後是第二道、第三道,布满裂缝的琉璃珠子裂成一瓣瓣,如莲一样地绽放开来。

凌青看得讶然,不知道这代表了什麽。

琉璃般的果实裂成的小小红莲,向他靠了过来,他还来不及抬手,那朵莲花已经倏忽一下隐进了他的腹部。

凌青一慌,抬手摸上那东西消失的地方……只觉有阵阵暖意袭来,又突然间觉得平静与安心。

四周的昏暗越加浓重,一点点将他包裹进去,轻柔的,像要保护他一般,在这一片祥和与宁静里,凌青觉得困意逐渐漫了上来,便就放松了身心,任自己轻悠悠地彷佛飘然云端,凭意识肆意远去……

第七章

抱著一堆枯枝走回湖边。

平水如镜,蓦地有人跃水而出,黑亮如缎的长发如墨鲤的尾鳍,在空中轻甩划出一道弧线。

裸著上半身的男人,肩背宽厚,健硕挺拔,暮色下淌著水的肌理,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色魅惑。

凌青只看了一眼便不好意思地撇开脸去。

燕云烈将抓到的鱼丢到岸上,那些鱼拍打著尾鳍不安分地跳著。燕云烈游过去上半身趴在岸边,看凌青拿著手里的枯枝一抽一戳,便准确地刺中一尾鱼,由嘴入,由尾出,然後架在火堆上。

燕云烈不得不感叹魁石莲的神奇,就在几个时辰前还奄奄一息的人,此刻已像什麽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看他抽枝而出的动作,恐怕功力都有长进。

看凌青表情认真地将鱼一条条穿好架起,因为衣衫几乎都被血浸透,此刻他身上穿著他的外袍,有些大,半低著身便从衣襟里泄出大片春光。

暮光为他勾了圈金色的轮廓,添了几分柔和,微微抿起的唇,唇角淡淡上扬,细尖的下巴,流畅的颈线,握著树枝的手指削瘦纤长极为漂亮,燕云烈只觉一股热流冲向下腹,激起某一处甜美的胀痛。

燕云烈看了半天却不见凌青理他,於是伸手手指一弹,几滴水珠溅到凌青脸上。

凌青被惊了一跳,一摸脸上见原来是水,回头看了眼燕云烈,又很快将头撇开继续烤鱼。

燕云烈皱了皱眉,不甘心地又弹了几滴水珠过去。凌青这一回头也没抬,随手就抹了,如此几次,燕云烈泼过去的水也越来越多,像小孩子玩闹一样。

凌青索性抽了一根树枝来挡,谁知下一刻,「哗啦」一声,足有一瓢那样多的水当头而落,把凌青和正在烤的鱼都浇了个湿透。

灭了的火堆冉起嫋嫋青烟,燕云烈趴在岸边「嘿嘿嘿」地笑。

凌青望著眼前的东西沈默,然後起身走了过来,燕大教主不禁心花怒放,但没想到,对方抬腿一脚踹在他肩上将他踹了下去。

落水的刹那,燕云烈看到凌青耳根脖子那里泛起了不自然的红,突然心领神会,手一伸,抓著凌青的脚踝将他往水里一拖。

「扑通!」好大一记落水声。

凌青一不留神被拽进水里,被迫喝了好几口湖水,从水里钻出来,燕云烈也紧跟著钻了出来,带起的水花又溅了他一头一脸。而看到他湿淋淋的狼狈样子,那人还很欠揍地哈哈大笑。

如果一开始还有点生气,这一下凌青是彻底没了脾气。转身要上岸,身後笑声突然止了,胳膊被人一把拉住。

「唉,别走,是本座不好。」

低沈的声音落在耳边,气息拂过颈畔,不禁勾起了凌青的脸红心跳,慌乱之下脚底一滑,被燕云烈趁机胳膊一揽,控在了怀里。

抬头,便正对上男人沈黑的眼眸,黑漆漆的彷佛要将他整个人吞进去一样。发稍上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匀实的肌理上,随胸膛的起伏,涎走滑下。

凌青後退了一步,背脊抵到岸边的岩石,已是无路可退。而面前的男人则尽其所能地展现著他傲人的体魄。凌青微微低下头,只觉脸上越来越烫,恨不能一头扎进水里像鱼那样游走。

燕云烈双手支著岸边,将凌青禁锢在身前不大的空间里,看著诱人的粉色一点点从他的颈脖爬到脸颊,便忍不住要逗他。

俯下身,脸颊几乎贴著他的鬓畔,浅浅笑著含声道,「为何从昨夜醒来便对本座不理不睬的?」

便见凌青的身体像被雷电击中那样颤栗了下,明明已无处可躲却依然拼著命的将身子往後靠。

「秦某并未……」後面的话已经轻得听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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