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情之踏香(出书版) BY 蛾非

作者:  录入:09-17

燕云烈继续使坏,「昨日在山崖下本座似乎说了什麽,可又不大记得了,不知秦公子记得多少?」说罢张嘴在他已然染成薄红的耳垂上轻啮了一口。

凌青一哆嗦,朝旁边躲去,却径直落进他的手掌中。燕云烈顺手搂住他的腰,再凑过去,却被凌青伸手撑在他胸口上,拉出一段有也似无的距离。

「请燕教主莫再戏弄秦某。」

听他这麽说,燕云烈挑了挑眉,另只手覆上他撑在他胸口上的手,握住,「本座虽爱玩闹,却不曾戏弄於你过……」

凌青早已在这般暧昧不已的言语和动作之下不知所措得厉害。昨日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便也没有对燕云烈在山崖上的那番话、那个亲吻多加思虑。然醒来之後,发现自己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看到男人脸上掩饰不住的欢喜,他迷茫且退怯了。

他只喜欢容貌出众的美人不是吗?

为什麽会对自己……?

醒过来吧!凌青在心里对自己说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把被燕云烈捉住的手抽出来,但对方手下更为用力。

僵持间,斜阳完全落下,静升的皓月玉盘样地悬在广渺的苍穹上,四周星辰烁烁,而底下湖面水光粼粼。

燕云烈握著他的手,扯开,固定到他身侧的岸石上,「身上的伤势如何?」

不知道为什麽话题突然转到这个上,但凌青却是大大松了口气,「魁石莲不愧为传说中之神物,如今全无大碍,好像没有受过伤一般。」

於是燕云烈的嘴角勾了起来,「那本座便不客气了……」

凌青还没想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下一刻便已被卷进了狂热的情潮里。

燕云烈近乎粗莽地啃咬著他的嘴唇,原本揽著他的手在他身上胡乱摸索著,凌青身上过大的外袍很快被扯了下来。

燕云烈松开他的唇,低下身含住他一边的深褐色乳珠,舔咬吮吸。

凌青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羞愤交加,一只手被擒著,另只手胡乱推拒,「燕、燕教主……别,不要这样!」

燕云烈却根本不听,玩够了一边换另一边,手不安分地往下探去。

凌青哪里敌得过燕云烈这样情场老手的逗弄,酥软的感觉袭遍全身。但当对方的手移到他胯下时,凌青突然惊醒,若是再不阻止便来不及了!

手上灌了内力一掌拍上去,燕云烈被如愿地推开,但是那满眼情欲已化身野兽的男人显然不肯罢休,伸手要再来。

「啪!」静寂的夜色里一声清脆响亮。

燕云烈被凌青一掌打得偏过头去。

凌青微微喘著气看他,男人似乎也稍稍有些冷静,回过头来,脸上有受伤的表情,用著又黑又深的眸子,表情无辜地望著他。

「你若是不愿意就再来一掌,否则……」

这一说把凌青给说懵了,踌躇了半天才支吾地挤出「秦某……」两字。

不愿意?

但是心里涌上的那阵和先前一模一样的感觉又是怎麽回事?

那种绵软的,带著甜意的罪恶感,欣喜同时又害怕著的怯懦,彷徨心头,彷如蔓延开的枝蔓扎进皮肉,收紧,勒缠,迫得他呼吸困难。

为什麽会这样?是因为他?是因为燕云烈的关系?

好像从前和他无意中擦身而过时心头掠过的小小悸颤,在这段相处的时日里被无限地放大,如旱後逢露的野草,如融雪化冰後的新芽,争先恐後地冒了出来,发了疯一样的生长。

很可怕,好像要被吞噬一样,被这种矛盾的甜蜜又有些难过的情愫所吞没。

不行!

凌青在心里抗拒著,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那些情愫的根源,眼前这个性感魅惑的男人,要离开,不能陷下去!要离开,不能想明白!

凌青直觉地知道,有些东西占据了他的心扉,但是他承担不起,也无力去承担,而如果一旦想明白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一旦想明白了……

定然是──万、劫、不、复!

再次要转身上岸,男人固执地用胳膊拦住他的去路。被他挥开,又拦住,挥开,又拦住。

凌青恼怒之下抬手就要狠狠给他一掌,但是手却停在了半空。

面前的男人头发湿答答地披散在肩头,凌乱又黑亮,赤裸著上半身,紧实的肌肤上铺了一层冷月霜华,隐隐透著野兽般的张狂。

那停在半空中的手不自觉地伸过去触上他结实的胸肌,指下透来暖暖的体温,隔著皮肤传来他的脉动。

「燕教主,请不要这样……」

拒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其实还是因为凌青心里不相信。燕云烈的风流多情他早看在眼里,对方喜欢美人的脾性他也了解,所以不可能的……燕云烈怎麽会喜欢上自己?怎麽可能喜欢上连脸面都没见过的人?

凌青将手收了回来,转身上岸。

燕云烈在水中站了片刻,也湿答答的上了岸。凌青默默烤著鱼,感觉到男人走到自己身边,不去抬头看他,火光烤得自己脸上微微发热,手还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男人站在那里似乎正看著自己,凌青即使不抬头也能猜到他此刻脸上是怎样的表情,不甘混杂著愠怒,看起来会很像小孩子正在赌气那样……

不知不觉,自己竟然了解他至此。

男人站了会儿才在他身边坐下来,伸了只手过来帮忙,「你不喜欢本座吗?」

凌青手上的动作一顿,一时之间怔忡无语。

数日後,官道上一架马车得得得地驶过,扬起一路细沙风尘。

驾车之人黑衣如墨长相俊美,坐在他身边的青年脸上戴著一个银质的面具。

「马上就到了。」燕云烈说完侧首去看凌青,却见他倚著车壁,正看著路边似陷入心事。

燕云烈将马鞭交到左手,空出的那只手去牵凌青搁在身侧的手,手指穿过他的指缝,而後松松地握著。

凌青回头看了他一眼,手上挣扎了几下却没有挣脱开,反而被燕云烈握得更紧,心知自己纠缠不过他,便由著他这样握著,将视线再次落到路边。

马车继续颠簸前行,彼此十指交扣。

湘西北部多山,天绝便隐於其中。

凌青和燕云烈在山下下车,已经有天绝教的教众在山下候著。

凌青抬头望了望披了一层青翠绿衣的山峰,顶端有薄云缠绕,不禁感叹,自己居然到了这里。侧首又去看身边的人,对方俨然已换做了一派肃严的神情,周身萦绕著凛然的气势。凌青那种迷茫的感觉再次浮现,到底哪一种才是燕云烈的真面目?

上山的时候,不知是不是被燕云烈身上的气势所影响,还是因为那些教众看到他时那种「了然」的眼神,凌青跟在燕云烈之後,两人间始终保持著一段不小的距离。

到了山上总坛的门口,便看见一身玄衣仗剑而立的卫禹,深沈如海、挺拔如松,见到他们上来,卫禹跪下行礼,「恭迎教主回山!」

後面一众黑衣蒙面的教众也齐刷刷地跪地行礼,洪亮的声音在山脉间回荡不绝。

凌青被这一阵仗给惊得愣了一愣,早已淡化的认知在这些人恭敬的面前又再次被重塑,这个站在他身边的人,是势力遍布整个南方的天绝教教主,也是他……不该接近的人。

燕云烈正要迈步,却见凌青一动不动,面具虽遮住了他的脸,却遮不住他身上传来的那阵几乎要转身逃开的情绪。於是当下决定,将凌青的手一牵,拖著他小步跑了起来。

风穿过袍袖,握著他的手掌宽厚温暖,紧紧的,生怕他逃了似的,被他牵著从跪在地上的教众间快步穿过。周围的一切都退後开去,没有教众的视线,没有身分的隔阂,眼里只看见那个男人挺拔的背影,好像就此可以天涯海角下去。

天绝教的总坛倚山而建,亭台楼阁雕栏玉砌,宫殿一般。凌青被安置在一处名为万宜轩的偏院,院内花木葳蕤,景致风雅,曲水清幽色,萝薜接冠盖。

燕云烈吩咐侍者找个伶俐点的人来服侍凌青的起居,又让人去把袁不归找来,嘱咐了凌青几句,便急急离开去处理这一个多月来教中搁置下的事情。

凌青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一回身,一个十三、四岁的侍童冒冒失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

「小的是来服侍秦公子的。」少年笑笑著说道,声音甜甜脆脆的,已经麻利地开始整理凌青放在桌上的包袱。

凌青随身的行李本就不多,身上的衣服也是出了拾君山後在镇上置的。

他坐在一旁,看少年忙来忙去,细细打量,竟发现这少年也长了张姣好的容貌,唇红齿白,五官精致如画,不出数年定会是个长相俊美的青年。不禁想,燕云烈身边连侍童也是这般百里挑一的。

「你叫什麽名字?」凌青问道。

少年抬起头来灿灿一笑,「秦公子您叫我绮夕就行了,朱楼绮户的绮,夕阳的夕。」

「绮夕?」凌青淡淡重复了一遍,而後便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捧著茶盏发呆,只要燕云烈一不在,那种陌生的不安便又悄悄地侵占身躯。

突然门口那里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伴随著铃声而来的是一个清冷的声音。

「哟,我还以为教主这次又带回来个什麽样的美人……结果却原来是个连脸都不让看见的。」泠泠盈耳的,好像山涧潺潺的溪水那样清灵动听。

凌青抬起头,然後怔愣住。

站在门口的人,眉目疏朗,嘴角敛著一抹冶豔的笑,身著一袭白缎长衫,银线暗纹,外面罩著件同色的碧丝贯珠纱衣,腰间垂著一串用红线穿就的银铃,在风里轻摆,叮铃叮铃的,一如六年前在驿道上见到的一般。

凌青还未开口,绮夕已经先他一步挡在来人面前,手臂一张,将正要抬脚跨过门坎的铃钧拦在外头,「你来这里做什麽?这万宜轩不是你随便能来的!」

铃钧眉眼弯弯笑得分外魅人,「我不过是来看看教主这次又带什麽人回来罢了,怎麽才刚落脚就已经仗著主子开始逞威了?你没忘记你上一个服侍的才待了不到一个月就被送下山去了,而这一个……还不定能待多久呢。」

绮夕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毫不客气地赶人,手向外扫扫,「走啦走啦走啦,要是被教主看到,到时候落得一顿罚可没人替你求情。」

「噢,是吗?你上山这些年,有看到过教主因为什麽事迁怒於我的时候吗?」

「不是教主不舍得罚你,根本是你失宠了,快走啦!」

铃钧笑颜顿失,清丽的脸顷刻垮了下来,贝齿咬著下唇,表情有些恐怖地瞪著坐在里面的凌青,若是眸光能化刃,估计早把凌青千刀万剐了。

铃钧忿忿地一振衣袖,在银铃作响里转身离开,然而冷冽的声音却直直传来,「别得意,照燕云烈的个性,不会长出三个月的。」

凌青手一抖,手里的杯盏落在地上,啪嗒一声。

被惊得回过神来,正要弯腰去捡地上茶杯碎片,绮夕已经跑了过来,「秦公子,这些事让我来做就好了,小心伤了手。」

绮夕蹲在地上一边收拾这茶杯的碎片,一边道:「秦公子,刚才那个人的话您千万别放心上。铃钧公子就是这样的,每次有人来他都要来嘲讽两句,要不是当年他对教里有功,教主才不会破例把他留在山上的。」

「每次……」凌青望著门边轻喃。

绮夕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秦公子您别多想……铃钧公子是教主身边这麽多侍宠里样貌最出众的,这麽多年又是唯一一个可以留在天绝山的侍宠,故而一直自恃甚高,目中无人了些。」

说著说著停了一下,将手里拾起的碎瓷片都放到食盘上,接著又道,「但是您一定比铃钧公子更绝色,所以才用面具把脸遮起来的吧。」

凌青听闻,手不自觉地摸上脸上的面具,指尖下冰冷的触感,就如同此刻内心的感受,彷佛坠入冰窟,而铃钧和绮夕的话交织著在耳边回荡。

「我不过是来看看教主这次又带什麽人回来罢了……」

「铃钧公子就是这样,每次有人来他便都要来嘲讽两句……」

「我不是……」凌青喃喃著说道,那句没有出口的辩解,在铃钧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後才艰难出口。

他不是……

不是燕云烈带回来的侍宠!

起身就要往外走,被绮夕拽著袖子拖住,「秦公子,你要上哪里去?山上不能乱走的,如果公子出了什麽好歹,小的也要一起受罚的。」

不是什麽秦公子!

他不是!

风过,拂起凌青身上的白衣。从拾君山里出来的时侯,两人衣物的都已脏污不堪,便到得一小镇上重置了一身。他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想也不想就挑了一套白色的衣衫,腰带还是燕云烈亲手帮他束上的……

白衣……燕云烈身边那些人都穿著的白衣,刚才铃钧也是穿著那样一身衣衫……

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喜欢做这样的打扮,宽腰大袖行走间飘逸穿风的丝缎长衫,定是要白的,和在那人身边出现过的每一个俊美无俦或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身上穿的都相同,白得如雪如霜,如月华浸染。

但是自己……并不想成为他的侍宠……

不想,不愿意,也不可能!

燕云烈一回到山上就有大堆的事务等著他处理,等全部做完已经是三日之後了。

走到万宜轩门口,便见凌青从袁不归手里接过一碗黑乎乎的东西一口气灌下去,一旁绮夕手里端著的食盘上还有好几碗。

燕云烈走进去狠瞪了袁不归一眼,用口型质问,「这些都是什麽?想喝死他?」

袁不归一闪身让燕云烈似剑的眸光直接捅到墙上,然後摆出很无辜的表情,「没办法,属下也不知道哪一种效果更好,只好委屈他一起喝了。」

「你?!」燕云烈捏了捏拳头,「这麽多碗一起喝下去和熬成一碗有什麽分别?你分明就是在欺负他!」

袁不归学著燕大教主惯用的那招,背手,看窗外,什麽都没看见。

那边凌青已经端起最後一碗,手都有些打颤,也不知此刻面具之下的眉头打了多少个结,一仰首将药汁尽数灌了下去,绮夕接过空碗便和袁不归一起退了出去。

燕云烈走过去从桌上盘子里拣了个蜜枣喂到他嘴里,「如何?难受得厉害?本座也让人熬个十碗八碗的给那个混帐灌下去!」

凌青闭著眼睛摇了摇头,但眼角却有点点水光,想来那几碗东西苦口得紧,而袁不归偏就爱在这上面捉弄人,搞得天绝山上人人闻之畏怯。

但就算个个都擅蛊毒,也会有个头痛脑热的时候,每每如此众人总是能撑就撑过去,撑不过的只好抱著必死的决心到药师那里去报到。

「药师说这几味药非得分开熬制才可,况且良药苦口……」

燕云烈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但又觉得他这样乖乖听话的时候格外可爱,便捧起他的脸在唇上亲了一口,立时苦涩苦涩的味道从唇上漫进嘴里。

「呃……真苦。」燕云烈孩子一样苦著眉头吐舌头。

凌青只是浅浅地笑,耳根那里红红的,也从盘子里拣了个蜜枣递过去。

燕云烈就著他的手将蜜枣含进嘴里,嚼了两下,道:「一回来就大堆的事情,忙到现在才得空,不怪本座没陪你?」

凌青仍是摇头,耳根那里红得好像烧起来一样。

亲昵如情人间的话语让他莫名地紧张,而更多的则是让他脑海里浮起的多个画面,卧榻间的温存,贴著耳鬓的轻言细语,有力的手指捻起一枚浸润著金色光泽的果子,小心地递到一双嫣红的薄唇间,而和燕云烈一起的人,每一个画面里的都不同……

究竟哪一个是你的真心?究竟哪一段又才是你的真情?

「怎麽了?」见凌青发呆,燕云烈忍不住出声,「我带你到处走走吧。」说著便去拉凌青的手,彷佛很习惯了一样。

但是凌青却像被烫到了般猛地将手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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