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七年:一个北美PhD到硅谷IT民工的精神独白。
起初不经意的你 和少年不经事的我
红尘中的情缘 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内容标签: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峰
开始
我上学比一般的孩子早了那么一两年,而且男孩子发育晚,小时候记得自己永远是班上个头最小的,被人欺负那是家
常便饭。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被班上一个叫胡凯的男生放到了垃圾桶里,拖着在操场走了一圈。
好多年以后的聚会上,大家说起这件事情,都还要在一番调侃和评论后加上一句总结:宋峰,你就是太老实了。
老实?据说这是委婉表达“没出息”的词语。我不知道我有多没出息,或者说我还能有多么没出息。我只知道,起码
,混在这个社会上,我不能表现的那么没用。
我想再不能有人比我更能深刻体会到:‘学习好顶个屁’用这句话的含义了。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为了爹妈,
也就是这一个原因,我一直刻苦用功,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勤奋读书就像一个套儿,套上了,就这么习惯地走下去。如果我说我是懒人,肯定要被周围的同学揍。可是,我真的
很懒,因为太懒,我甚至不想打算自己的将来。随大流成了我人生选择的唯一标准,而在我们那所全国重点大学里,
出国留学,成了90%人的毕业选择。
所以,没有悬念,我跟着宿舍里的人一起去了新东方,一起报名考托考G,一起攒写个人简历和简介,一起填写各个学
校的研究生院申请表,一起等待offer雨落在我的肩膀上。
爸妈自然是一百个支持,自打我上学以来,他们最大的人生爱好就是见到认识不认识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要拉着
跟人家不经意地谈起我的成绩好和我的听话懂事。所以,从小楼道里的小孩儿就不愿意和我这个他们父母口中天天念
叨的‘楷模’玩儿,全民公敌的压力使我很少和人聊天,也就是因为很少说话的缘故吧,我见到陌生人都会有一种不
自在。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写作文,题目好像是:我的理想。我当时写的是科学家吧。这就像现在问我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一定会说是事业一样吧。可是,当时,我真的想说,我的理想就是能让我爸我妈别再以我的考试分数作为他们心跳
起搏的动力了。我的压力不会比他们小,记得中考前的一次模拟,因为语文考的不够好,我跑到了班主任家,求他给
我父母打电话,让我进家门。
大四的下半学期,我又体会到了当年中高考时的压力,等待offer的过程是漫长而难熬的。看著录取通知书的雨点打在
了周围很多同学的肩膀上,我开始有些坐立不安。眼看就要到传说中的415死期了,而我投出去的申请信都像石沉大海
,没有回音。
一所美国学校的申请费,一般在50-100美元,而核算成人民币,每一次申请对于生长于工薪家庭的我来说都是一笔不
小的数目。钱打了水漂固然心疼,而更难受的是每周末回家的时候都要面对父母渴盼的目光,他们想问又不敢问的样
子,使我感到了比以前更多的压力和自责。
2002年的3月22日,是个我当时想表框纪念起来的时间。因为那天,在我第1001次打开自己申请学校所填的电子邮件的
时候,我看到了一封英文的email,地址是×××@××.edu。我颤抖地点开鼠标后,果断地发现这不是一封系里秘书
发来的据信,而是一封教授直接发来的信,信的内容是与我确定时间,进行电话面试。
“老大,我有电话面试了。”看到了这封信,我就激动地朝着宿舍里前几天刚刚接到另外一个学校offer的宿舍老大狂
喊。
“哟,不错呀。恭喜恭喜,哪个学校?快回信呀。”老大一边催着我回信,一边以过来人的身份提点,“要礼貌,多
说thank you,多表示要珍惜研究机会。”
“嗯,好。”我一边说,一边准备给教授回信。
老大凑到了我的身边,看着email的内容,若有所思地说道:“嗯?看这教授的名字好像是个中国人呀。你小心点,据
说中国老板一般很苛刻。”
“有人要就不错了。”我一遍敲着键盘,一边说道,“谁能像叶合宇一样,拿offer拿到手软,斯坦福,哈佛随便挑呀
。”
叶合宇是我们宿舍的老二,那小子是个天才,我一直觉得只要他肯努力计算机图灵奖的获得者名单里就肯定有他的名
字。
我回信,信的开头就是中规中矩的“Dear Professor Li”留了自己的手机号,以及方便打电话的时间,我就按下了“
回复”键。
给我写信的是US News上面全美大学排名从第50到100之间的一个学校的计算机系教授,英文名字是 Han Li。这两个字
让我猜测了半天他的中文名字,李,黎?含,寒,汉,函?算了,电话面试的时候只要是喊Professor就好了。
等到了约好面试的当天,我一早上起来就像进行什么祭典一样,一直虔诚地捧着自己的手机,在宿舍里来回踱步。再
接了两个以光速挂断的电话后,我终于接到一个开头号码显示为001的电话。
接起之后,我终于体会到心如擂鼓是什么感觉了:“Hello? Hello?”
“Hello?”——北美和亚洲之间的海底光缆铺得真好,对方的声音清楚的就像在隔壁说话。
“Hello.”那天一共说过多少遍Hello,我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除了这个词,我竟然紧张的连中学课本上的How are
you?都忘记了。
“Hi. I am calling for University of ××. Are you Feng?”
“Yes. Are you Professor Li?”
“Yes……”
然后就是一堆关于课程和计算机知识的问答。当时,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了。高度紧张状态下
的我,脑子像一个转不动的石鼓,回答的慌乱而不知所言。当时,我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完了,肯定泡汤了。
不过,说完了专业问题,教授开始问起我一些传说中电话面试都要问到的问题。
“Can you tell me why you apply to our university?”
“Because……”我把事先准备好的答案背了一遍。
“OK. Thanks. I guess that’s all what I want to ask. Do you have some questions for me?”
啊?对他有什么问题?这个好像我从来没有准备过。
我能说什么?不知道,但是总不能停着不说吧。
“Are you Chinese?”——这句话一出,我就想打自己一个嘴巴,一定是潜意识里想起跟老大讨论中国老板比较严格
,所以才莫名问了这个问题。其实,说实话,他英语说得比中央9的播音员纯,所以我怀疑他是个ABC。
“是呀。不过工作中我都说英文。”——他的中文也字正腔圆的像个播音员。
“Sorry.”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不过‘对不起’是我从小到大的口头禅,翻译成英文也完全没有觉得不顺
嘴。
“No problem. I will contact you later. Bye.”
“Bye.”
挂了电话,我就开始后悔得用手敲自己的脑袋:真是个笨蛋,这下全完了吧!
不过上了半天新东方,就一句话我觉得还真的有用:从绝望中寻找希望。我最终还是拿到了这个大学的offer,而在我
拿到offer的当天,父母舒展了愁容的刹那,想到就要离开他们,我忽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这种不孝的想法,使我陷入了极度的自责,所以准备签证和行礼的那段日子里,我总是想法设法的陪在他们的身边。
没有去毕业旅行,也没有像宿舍里其他人那样急急去寻找自己的f2陪读。记得当时叶合宇笑着对我说:“你小子别不
听哥哥劝,要是现在不找,去了北美那片广袤的土地上,男女比例不是用失调能形容的了。单身女生数目求极限可就
是个0!”
我当时没有特别理解这句话的深刻,直到几个月后联系学校来机场接机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一个女生下飞机是有n辆
车来接的,而n个男生下飞机要攥在一辆学校中国学生会指派的车里搓成一堆儿拉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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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另外两个同一天到的男生一起坐上了一个来接我们电子工程系师兄的92年产的本田。(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
因为后来那个师兄反覆跟我们强调:我这车,可是92最豪华。)
同车的四个人,除了这个电子系的师兄,其他的两个人都是跟我一样来读PhD的新生。他们一个在国内已经拿了硕士,
在这里要跟着生物信息系的一个大牛做组合DNA序列测定,而另外一个则是跟我一样的本科毕业生,叫王新,天津人。
而专业也是和我一样的计算机工程。
再了解到我们是同系的之后,两个人不自觉的开始有些亲近感。聊天的范围也从每个初来乍到美国的留学生都会聊起
的家乡,学校,专业而转移到了系里面的相关话题。比如哪个小秘待人亲近,写套磁信的时候,老板有没有回复。
当我告诉他自己没有写过什么套磁信或者找学校里在读的中国学生了解情况,而只是按照online的申请步骤填写了申
请表,寄了申请材料之后。他一副发现外星人的表情看着我:“不会吧?这样你都能申请到?“
我不知道这样为什么申请不到,不是该交的东西交了就好了吗?
他紧接着又问我:“你老板是谁呀?“
我很老实地交代着官称:“Professor Han Li“
他忽然摆出一副内幕尽知,原来如此的模样:“噢,听说他刚刚当教授不久,还是个Assistant Professor.所以一定
是急着招学生。你今后可有得受了。“
美国的教授分assistant professor, associate professor,和full professor 三个级别。这我在来之前也听说过,
从assistant professor 晋升到 associate professor 是做教授最关键的一步。因为从助理教授到了副教授,就意味
着你拿到了tenure track 也就是‘预备终身职位’,这也就是传说中的铁饭碗,拿到了就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了。就
算你不再搞研究,不再教书育人,你依旧可以在学校挂职,不用担心学校会解雇你。据说几年前曾经有人讨论过美国
大学教授制度这种一劳永逸的方式是否合理,不过后来还是因为学者们反对的浪潮太过强烈而最后继续维持现行的制
度了。
一劳便可永逸,但是这其中的一劳却并非那么容易。一个教授从开始被学校聘用,到拿到终身职位,一般要经理4-6年
,而这4-6年就是他们最辛苦最用功的时期,当然也是他们对学生最push的时期。(push这个词是我刚刚跟开车的师兄
学的,大概就是形象说明老板压榨的意思。)
我知道王新一定是提醒我要未雨绸缪,做好被压榨被折磨的准备。我感激地笑笑,并没有说话。“既来之,则安之“
——这是我向来都十分认同的一句话。既然要求严格,那就好好干吧,反正除了读书,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些什
么了。
车开到学校,师兄把我送到了学校的研究生宿舍。再来之前,我已经在网上填写了住宿申请,预定了房间,交了押金
。而看着车停在了研究生宿舍门口的时候,我才听到另外两个中国学生说,这里的房租太贵,而他们都是和另外的中
国人提前联系,一起合住到了校外,一个月可以省下二三百的美金。
临下车的时候,王新一副可怜我的口气:“宋峰,你怎么什么都没搞清楚,两眼一摸黑的就来了?我把msn留给你,你
今后有什么事情就找我吧。”(后来我才知道,这小子就是个包打听,学校里发生的新闻他永远不可能是第二个知道
的。)
我真的挺感激他的,尤其像他所说,我就是“两眼一抹黑”,在如此陌生的环境中,能有人这么主动的帮自己的忙,
我心里多少有了些踏实的感觉:“好呀,这是我的msn,常联系。”
研究生宿舍虽然贵点,条件却是不错的。三室一厅的公寓,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个独立的房间,厨房和洗手间是公用的
。和我同住一个公寓的是一个日本的男生,和一个俄罗斯的男生。那个日本男孩瘦瘦小小的,看上去很安静,和我一
样不太爱讲话。而那个俄罗斯男生人高马大,说起英语都带着俄语的卷舌音,听上去分外聒噪,偏他就是个爱吵闹的
个性,住在一起没有两三天,已经听他从苏联解体分析到普京当政了。我很佩服自己是如何理解并敷衍着他说些无关
紧要的话题的。
三天后,我的时差基本上倒过来了,而中间那个来机场接我们的师兄又带着我们三个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吃的和生
活必需品。
今天是学校可以正式注册的日子,我和王新约好一起去办理了入学手续,领学生证和一些必要的资料,当然还一起去
听了学院举办的新生入学讲座以及填写一些关于身份和工资收入的情况。
之所以要填写工资收入,是因为我们来的时候拿到的奖学金是助研形式的,这就等同于给老板打工领工资,既然这样
就要填写合同上的合同工资,以便今后填写税表报税(美国的报税制度非常复杂,并且是拿的越多,越复杂。)。
做好了一切的入学准备和记录入册的工作,我和王新一起拿起地图,开始找食堂。我们两个很饿,中午就忙得没吃饭
,到了现在已经是前心贴后心了。
“咱们去这个食堂吧,听他们说这个是学校最好的食堂。”王新指着地图之间一个位置说道。
“行。你带路吧。”我很庆幸自己到了第一天,就认识了这么个又热心又头脑清楚的人。
到了食堂,我们找了个空位坐下,才发现这里是自助形式的,吃的,喝的,自己拿。反正我们都饿了一天了,看到什
么都是两眼冒着绿光,披萨,汉堡,墨西哥肉卷,沙拉,可乐,橙汁,咖啡,一圈下来,我们两个才恢复了点聊天的
力气。
“宋峰你们老板找你了吗?”王新一边往咖啡里加糖一边问我。
“嗯?没有。你们老板找你了?”。他的老板是个美国人,听他说是个有名的好好先生,从来不折磨学生,看到人都
是笑脸相迎的。
“没有。不过我给他发了封信,告诉他我到了,我们约了周三上午见面。”他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带着教育青少年儿
童的口吻对我说道,“我跟你说,这要主动点。及时写信汇报,才能给老板留下好印象。”
“噢,好。那我回去就写。”我听的很认真。
回了宿舍,我第一件事情就是按照王新教我的,打开电脑,给教授写了封信。
Dear Professor Li,
I have arrived at the university. Do you have time for a meeting?
Best regards,
Feng.
发送的按钮点出去以后,我开始查看自己的其他邮箱。开启了msn,然后就蹦出一条最新的留言,是我妈的:宋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