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迅速挂断。秦御空神经质地怀疑丁涵话里有话,她怎么知道他有事搞不定?
“严子默,我的腰很酸,承受不了你的重量。”秦御空想把手机安稳地放到电脑桌上,努力了一下,宣告失败。直接
用丢的。
塑料外壳撞击木质桌面,发出的巨大声响听着有些心惊。
COS尸体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你妈说什么了?”顿了一下,对策在脑海中一项项地过。
置身事外把麻烦让严子默一个人去解决不是秦御空的风格,揣着明白装糊涂也许可以换得短暂的安宁但解决不了实质
性的问题,搞不好还会自作聪明弄巧成拙。不如把话摊到台面上来讲,也好有个商量整个计划。
“……让我想想清楚。”严子默把头埋在秦御空的肩窝里,发出来的声音有些闷。
“那,你想清楚了么?”
“想你个头,我像是不清楚的样子么!”
可惜秦御空依旧没回头,于是清晰地感知某人的视线几乎要把他的头皮烧穿。
“那你准备怎么办?”问句以一声轻微的叹息收尾,秦御空终于回头,视线却越过了严子默,“我饿了,帮我把粥热
热?”
热好的粥端上桌。
“我妈带了点黑椒牛肉粒,既然有胃口正好可以下粥。”严子默把牛肉粒从塑料盒倒到盘子里,放进微波炉加热,“
有段时间我特别喜欢吃牛肉,然后我妈就到处学各种各样的牛肉烹调方法。这道菜好像还是从某家饭店里偷学来的。
”
“闻着就很香。”
“本来还有盒咖喱鸡的,可惜洒了。”
气氛忽然凝滞,严子默半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秦御空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勺子搅拌碗里的粥,缓缓升起的白烟下一
瞬没入空气。
下一秒,两个人同时被忽然响起的电铃声吓了一跳。
严子默朋友不多,秦御空一般不把人往家里带,于是门旁的对讲机常年处于摆设状态。
“找谁?”
“送快递的,给秦御空。”来人的口齿不怎么清晰,夹杂着刺耳的杂音越发听不清楚。
严子默愣了一下,按下开门键。回头:“你的快递。”
“我?”秦御空不记得自己有网购过东西,难道又是丁涵?她电话里干嘛不说?
一个扁平的纸盒,拿着有点分量。扫了一眼送货单上的寄件人,两个人都傻愣——秦静。
一本相册,极其厚重的封皮。
翻开第一页,一张薄纸随着动作飘落。是属于秦静的字,不算好看,但看着挺干净。
“写了什么?”严子默打发了那个送快递的,走到秦御空身边。
“小静整理我爸遗物时在床头柜里找到的,觉得给阿姨看到不好,就直接寄给我了。”指尖隔着透明薄膜碰触泛黄的
相片,相片上的人熟悉又陌生。
“你小时候的照片?”
“恩。不像?”秦御空草草往后翻了几页,都是类似的花丛背景,那个看着已经有些陌生的女人举着他的小爪子做些
奇怪的手势。
秦御空记得那个小花园。离家很近,人很少,也没什么人打理,草丛花丛甚至到了没小腿高度。那个时候他妈常带着
他去散步,由着他在长长的狭窄石凳上摇摇晃晃地挪到头,再挪回来。
“不像。小时候比现在好看多了,不过有点呆。”严子默很不客气。
“要是你三天两头被抱着往医院跑你也会有点呆。”
“……那个是你妈?”
“恩。”
“你的眼睛和她很像。”
“所有人都这么说。”秦御空的手不自觉地往后又翻了两页,“除了眼睛,也没什么像的地方了。”
“你翻那么快干嘛?”严子默跟着他的速度勉强看了两页,眼睛接近抽筋。
“你拿去慢慢看。我看着心烦。”
“……”
整本相册一共也就换过三个取景点,外加小时候的秦御空相当不上镜,于是自始自终顶着个僵硬的笑脸贯穿整本相册
。实在没什么欣赏价值。
“怎么没有你爸?他拍照?”严子默却看着照片上傻了吧唧的小家伙越看越有爱,笑着翻完了整本相册,递还给秦御
空,忽然发现了一个关键问题。
“怎么可能。我一个人的照片都是我妈照的,两个人就应该是我妈请路人帮忙照的,记不清了。”秦御空丢白眼,“
我很少在白天看到我爸的影子。”当然,晚上也不见得很多。
“……但至少,他一直保存着这本相册。”严子默很小心的斟酌句子。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叹气,秦御空有种憋了一肚子气却找不到地方出的感觉。
“你确定你有尝试去知道么?”
相册的边缘磨损地厉害,手指不小心擦到糙地很,想必拿进拿出好几遍。秦御空不自觉摩挲封皮的动作一滞:“可惜
,我没机会了。”抬眼看向严子默。
“怎么?”
“不是本来说好明天去你家么?”
“……”
二十四 所谓战场
严子默的父母毫无疑问是知书达理的典范。
秦御空很早以前就听丁涵八卦过,貌似严爸爸是挺有名的动物学教授,严妈妈是小学教师,还是教音乐的。那个时候
丁涵就说,严爸爸研究动物研究多了,保不定就见过动物间的同性性行为,习以为常也没一定,至于严妈妈,跟音乐
打交道的女人十个九个耳根子特别软。搞定他们两个一定没问题。
那个时候秦御空搬来和严子默同租不过两天,听到这话一头黑线。
只是此时,他无比期望能承丁涵吉言。
茶几上是一套紫砂茶具,泛着褐色的茶水自壶嘴倾泻,落入小巧的紫砂杯,轻巧地打了个旋,逐渐静止。秦御空小心
地扶着茶杯看着严爸爸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直到两个茶杯都已倾满,茶壶被重新置于木架都不知道。
秦御空的洒脱只能在严子默面前装装样子,撞上个真正拿气度当饭吃的主只显得拘谨僵硬。更何况,秦御空嘴上不承
认,他心里是虚的。
“其实我不常喝茶,这茶具还是朋友送的。”严爸爸似乎一点都不把几近凝滞的空气当一回事,“不过即使是同样的
袋装铁观音,用紫砂茶具喝起来确实有不一样的味道。”
这话说得有些随便了,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一点都不掉身价。
秦御空不自觉地拿自己的老头子跟人家比,结果异常之囧。
小心地把茶杯杯沿凑近唇边,抿一口。视线却是不自觉地溜到一边。
紧闭的房门,严妈妈和严子默呆在门的另一边。
来之前想好要逐个击破的,没准这次会被逐个击破……
“怎么样?”
“啊?”秦御空猛然收回视线,刚好对上严爸爸淡然的眼神。
幸好严爸爸并不介意秦御空的走神,用眼神示意他手中的茶杯。
“呃,挺不错的。”秦御空抽了抽嘴角,把手里的茶杯放回茶几。其实他对这个完全没有研究,由于间歇性失眠,咖
啡茶叶之类的东西秦御空很少去碰。
“小秦,你对默默了解多少?”
毫无征兆地直入主题,秦御空的背脊一僵,几乎下意识地皱眉。
却在抬头想要开口的一瞬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抱歉,我不是怀疑你们之前的感情。”严爸爸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妥,笑笑,眼底透出的是温和与真诚,
“我只是很好奇,在你眼里,我儿子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秦御空一愣,几乎脱口而出:“脾气很糟,一点就炸,还很暴力。有的时候又很粘人,不分场合。很会做
饭,但是很懒。”
“果然很符合那小子的风格。”严爸爸听了似乎很开心,“他那么多缺点,你不觉得累么?”
“我的缺点也不少。”
秦御空接话接得很自然。严爸爸却只是点了点头,继续端起茶壶斟茶。
房间忽然变得很静,只有清洌的水声。
“昨天,孩子他妈回来的时候火气不小。”
秦御空闻言苦笑。
“你们也确实能折腾,这事挺考验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的心脏的。”
“……叔叔您一点都不老。”这话是实话,虽然做学问的人难免早生华发,但气度这东西是靠时间沉淀的。
“我也跟他妈说了,这个时候强行让你们分开只会让你们两个憋着一股劲,即使未来有太多不确定,你们还是敢打包
票说你们一定会过得好。”严爸爸瞥了秦御空一眼。
秦御空有钻到茶几底下的冲动。
“那样的保证有用么?我们能得到什么,你和那死小子又能得到什么?”
“……那,叔叔,您的意思是?”秦御空被绕得有点晕,心底却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说实话,小秦,你比默默上进多了。他被我们宠得过了。”
“……”
“那小子七岁开始学画,却只坚持了不到两年。后来借口要读书,忙不过来,就不学了,只是没事在家练练。我看过
他画,不过画的是乱七八糟的卡通人物。书也不好好念,教科书底下垫着漫画书,在我们进房间的时候装装样子。中
考差重点分数线三分,砸了一笔钱进去,却三天两头晚归上网吧,到了高考更是连本科分数线都没到,结果还是砸钱
。我跟他妈都是搞教育的,结果搞出这么个儿子来!”说到激动处,严爸爸终于褪去了原本的温雅淡然。
茶杯依旧在手,随着震动有茶水溢出,顺着杯壁滑落地板。
“那家伙需要棍棒伺候。”秦御空有扶额的冲动。
“很多人都这么说。”
“不过,现在他好歹也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了,叔叔您也不用太在意。”秦御空想到了刚搬去那会严子默对设计的热忱
,觉得严爸爸的话也不全对。
“……我在意的是他只有三分热度的性格。”
“叔叔,这事我有数。”感情不是画画,不是书本,不是死的东西,不是单方面拼命努力就啃得下来的。
丁涵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他秦御空实在死心眼得很,看上谁就谁了,连弯都不会拐。
即使撞到墙壁也不会拐。
气氛忽然有些凝重。原本紧闭的房门忽然有了动静,却是什么东西砸在门上。
等了半天,再无声响。
“算了,我说再多也是白说,再说我们的担心也未必会成真。”严爸爸用力叹气,语调忽然变得轻松,“不过,你们
会今天过来挺出我意料的。”
秦御空以眼神询问。
“那死小子从来只管闯祸,不管收拾。我本来估计他不到赶鸭子上架没胆出现在我面前。”
秦御空喷笑。
之前严教授一举一动都可以说是气质高雅无懈可击的,可一提到儿子却屡屡破功。
“叔叔,默默他确实毛病很多,但没您说得那么糟——”虽然如果不是秦御空受那本相册刺激逼着严子默,那家伙确
实没这个胆跟他爸妈对着干。
卧室的房门忽然大开。
“御空——”然后就是严子默明显被囧的脸。
“你干嘛?”被严子默饱含深情的语气囧到,于是大家一起囧。
“我妈有一次看到我跟丁涵在外面吃饭,她硬说我跟那个女人也有不清不楚的一腿!”
“原来你们两个还背着我在外面吃饭?”
“什么叫背着你!我们谈论的字里行间都是你!”
“……”这回囧着的只剩严爸爸和严妈妈。
二十五 遇见你,每一天都是晴天
原本以为会是一场硬仗,结果却收场地异常轻松。
只是,轻松的,貌似只有秦御空一个人。
夕阳洒在身上已然没有了温度,只是在地上划下长长的影子。明明是身高相当的两个人,却是两个长度不同的影子。
“默默,你干吗老缩在我后面?”
“……御空,我爸他,跟你说什么了?”严子默的语气活像在等待判刑。
“说,我们不合适。”秦御空斟酌了一下,坏心眼地挑了这两个字。
“呸!在他们眼里什么是合适的?连丁涵都能被拿出来跟我凑一对,只要是女人在他们眼里都合适!”严子默憋了一
天的火,终于有机会炸了,“你别听老头子的!他就是个死脑筋,而且一天到晚装出个文绉绉的样子。合适?看着就
知道合不合适?我们俩过日子的就不知道合不合适了?”
“……”
“秦御空,你笑什么!”
“你叫你爸老头子——”秦御空想了想严家的老头子,再想了想自己家的老头子,笑抽了,“教授不都该地中海加啤
酒肚,为什么你爸就不沾边?”
“那还不是因为他注重保养——我又被你岔远了,我爸说我们不合适,你说什么了?”
“是挺不合适的。”
秦御空走了两步,忽然发现身旁的影子呆立着没动,回头,刚好对上严子默的眼睛。
漆黑的瞳孔,由于背光越发幽深。
“你什么意思?”本就清晰的五官轮廓越发凌厉,甚至透出点决绝的味道。
“你爸让我说说你的缺点,我不用手指就列了一大堆。”秦御空依旧在笑。
“本来昏了头没看出来,现在眼睛擦亮了?”
“恩。”秦御空转过身,走了两步,两个影子忽然重叠,“只不过,所有的缺点,换个角度看,都是优点。正好,我
看问题的角度异于常人。”
严子默僵硬的表情忽然有些愣然。
“别跟我绕,我听着晕。”
“就是说——”秦御空忽然低下头,刚好到严子默耳朵的高度,“你的缺点,我也喜欢。”
严子默没有回答。
虽然在夕阳的映照下颜色有些偏差,秦御空依旧可以清晰的分辨,某人的耳朵红了。
“回家!回家!晚上我要点菜!我要吃酸菜鱼!”秦御空心情大好,于是一不小心又开始脱线。
“吃!吃!你就知道吃!怎么不吃死你!”这是典型的恼羞成怒。
“……那不是因为最想吃的还没吃到么?”不想倒没啥,一想到那个,秦御空就开始觉得屁股痛。
“……我给你做酸菜鱼,你要吃葱烤鲨鱼都成!”
“可我突然又不想吃酸菜鱼了。”
“……”严子默连泪奔的心都有,却突然感到兜里的手机唱得正欢,“喂,丁涵?”
秦御空看着严子默一连串表演变脸,尤其是看到来电显示时接近抽搐的表情,心情越发灿烂。下一刻却看到严子默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