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俊摇头:“没注意,印象中的20号一直空着的样子。这女人没有开口出过声,要知道右耳是各种嘈声不绝于耳,
左边死寂般的清静,有着极大的差异感。那女人也就是许萤萤啦,她身上的香味很好闻,后来我也不自觉地睡着了。
演出结束时,被我女朋友拎着耳朵吵醒的。靠在我身上的许萤萤突然歪了下去,看着她的脸没有一丝活气儿。当时我
吓了一大跳,以为她已经死了,不由得大叫起来:‘天啊,这里有死人。‘几个公安突然冒出来,一把扭住了我,也
阻住了想过来旁观的观众。其中一个公安说她就是许萤萤。记得我女朋友还质问过公安:‘她是许萤萤,台上的女主
角又是谁?’。”
“她手上有拿东西吗?”柳下溪把他的口供与小陆记录的情况一比较,陈佳俊的口供是值得信任的。
“她的手一直插在口袋里,我没有看见她的双手。她身上没有包也没零食也没萤光棒之类的东西。”
“清荷,这边!”老丁的大嗓门开始工作了。
柳下溪望过去,看到老崔带着清荷跟姜远华进了场馆。
“姜远华,你的两张票给了谁?”柳下溪看着局促不安的姜远华直接问道。
“票?发生了什么事呀?”姜远华打着寒噤,这场馆里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多警察……邹清荷叫他过来也不说清楚是
什么事儿,害得这会儿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回顾了自己短短的人生,亏心事也真没做几件啊。
陈佳俊拍着他的后脑:“就是你这小子多了事。干嘛把票给不认识的人啊?”
“我没给不认识的人啊。我只是把票卖给了陌生人而已。”
“卖了?什么人找你买的?”邹清荷直直盯着他,让姜远华很心虚。
“一个男人。上半张脸被帽子盖住,下半张脸被围巾包住。那时售票窗口的票已经卖完了,我没找到女孩子陪我看演
出,怕被老陈他们笑话我。看到附近有不少人在询问有没有退票,我就打算退掉一张票。可惜,不少人要两张……正
在谈价格的时候,这个男人挤过来了他要两张票价格是原票的一倍。我立马把票卖给他了。”
“他说话的音调怎样?”大冬天的出门在外衣服穿得多,看不出身型来……柳下溪侧头看了看清荷,发觉他正盯着柯
风他们在看。心里一动,清荷发现了什么吗?
“男中音,北京口音很标准的一口京片子,声音年轻好听。他的身高嘛,跟清荷的差不多,穿着黑色的厚呢料长风衣
,脚下是一双黄色的翻毛长靴。”
“他当时是一个人吗?”
“当时有几个人围着我。他要两张票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来。那时候已经开始进场验票了,有值安人员出来赶人。
把票卖掉以后我就走了,连头也没回呢。钉子(钉子这个名是姜远华给丁随显起的浑名)发生了什么事?”
“唉。”老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都是你这小子惹的祸啊。连累了陈佳俊,好好的天成佳偶被你这一搅和,只怕会
泡汤。”
“莫名其妙,什么跟什么嘛。”姜远华嘀咕。
阳光之芒-10
“你看得蛮仔细的嘛。”站在旁边的老崔说了句赞扬的话,不过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带了股贬低人的味儿。
“当时人多,他踩了我一脚。”姜远华有点儿委屈。
柳下溪合上了记录本,关上了微型录音机(他现在除了自己做记录,很重要的口供还会用录音机给录下来)拿出随时
携带的小画本儿根据姜远华的描述迅速画了张全身素描,一边画一边根据姜远华的意见进行修改……
“你表哥很有名侦探的架势。”丁随显压低嗓门跟邹清荷说道,就算他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还是足够让身边的人听到。
邹清荷笑了,这话很受用呢:“老丁、老大,你们当时有没有发现不寻常的地方?”
“这个嘛……”老丁搔着头想了想:“演出还没开始的时候,有后面的人要坐在这位子上,我还以为猴子没到就出声
说了句:‘我哥们等会到,您别坐了等会儿还得起身。’后来呢换位了就没注意了。”
“啊!”一边的赵智超突然出声道:“我想起一件事来,演出开始一段时间之后,我有些紧张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
候走错了边,从左边回到座位上。当时燃着打火机找座位……有一个男人从我们这一排离开,还把我手上的打火机给
撞了,记得那时打火机还是燃着的落在了他的衣服上,我闻到一味布料的焦味。(他指了指自己右侧的上腰部位)是
这个位置留下焦印。我连忙道歉,他没理我,匆匆走了。我注意到20号是空着的,其他的我就没注意到了。你们看,
这是我的打火机。”在这一排的转角处的椅子下找到了极普通的幸福牌打火机。
“记得当时的时间吗?”柳下溪问。
赵智超摇头。
“还记得当时舞台上在表演些什么?”
“我记得了。老大过来的时候撞了我的腿。”老丁抢着答道:“那时舞台上正演着精灵王子打猎归来无意中发觉自己
的父王正在进行着邪恶的计划,非常伤心地在林中悲歌。”
“老崔,你带几个人跟我来。”柳下溪把手上的东西塞给清荷:“你们先去三哥的酒吧等我过来。”
“柳队,有发现了?”老崔屁颠地跟上。
“找几个人仔细搜查厕所,看找不找得到证人描述里的衣服鞋子,女厕也不要放过。如果找不到就把搜寻的范围扩大
到整个场馆。”
柳下溪走到舞台附近问剧团的成员们:“谁有脚本?”
“我有。”一个斯文的眼镜男走到柳下溪面前,带着半生不熟的港式普通话道:“阿Sir,许团长生病了吗?”
“目前情况不明。你叫什么名字?能带我到舞台上看看吗?”
“好啊,我是戴帆,请多指教。脚本在里面。”他指了指舞台上面,他们这些人都还穿着戏服,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上了这座孤岛似的舞台,以柳下溪这种总着批判性的目光之人来看:这些全是塑胶制品的僵硬的树木花草很难看。给
它们增添活力的是缠绕着它们的彩色灯光,这些照明艺术增添了变幻的色彩与层次,从远处看过来才把舞台弄得美美
的。脚底下踩着人工草皮,软软的,仔细一瞧原来是长毛地毡。
“很漂亮吧。我们的场景比起其他的剧团成本高得多。”戴帆骄傲道。
柳下溪没有吱声。他认为北京郊外多的是美不胜收的实景,一年四季要什么样的都有。假假的舞台有什么好夸的?
假山后面有一小楼梯直接通往下面,里面的空间还蛮大的,足够十来个人进进去去。柳下溪瞧了瞧顶棚,搭建得蛮结
实,上面有人在行走也能支撑得住。隔断开的几个化妆间,其中一间要大一些,只有一面镜子,看得出是主角专用的
。每一间都有一堆戏服挂在一边……好大的几个帆布包……
“这是打包戏服的袋子。”戴帆见柳下溪察看这些包,出声解释道。
“演出开始的前后有人离开舞台吗?”柳下溪不经意道。
“啊?让我想一想。这个问题跟许团长的事有关联么?”
“也许有。”
“这样啊……有。”
“谁?”
“有几位。临时换主角,带来的服装尺寸不同,他们去宾馆拿衣服。特别是罗琨的服装需要修改尺寸。我们剧团的人
员不多,服装组的人是兼职的,这次没有跟着来北京。时间赶,为了改服装一共去了五个人。一出舞台剧并不是所有
的演员跑完整场……”戴帆突然停下没说话,他看着柳下溪打开每个袋子察看:“柳Sir这些袋子有什么不妥当的吗?
”
“好香。什么味儿?”柳下溪道。
“迷迭香吧?我不能肯定是不是叫这个香名。戏服需要保存,放些香料进去不会生虫。许团长对味道敏感,不喜欢闻
普通的樟脑,这种香料是她从印度带来的。”
“离开的是哪五个人?离开时有没有带走这样的帆布大包?”
“有,需要把要换要改的戏服带走。罗琨跟钟家志带走的,同去的还有Rin、于珍珠与娄明芳三个女孩子。肖灵儿的尺
寸要改,本来她是应该要去试穿的,她是女主角,一开始就有她的戏份,我们只好把剧情变了变,让她先上场的时候
不穿主角的服装,穿着她原本角色的戏服。”
“离开舞台或者说重新回到舞台怎样才不能引起观众的注意?”
“置换场景的时候,灯光会熄灭,趁着灯光暗下来的时候离开或者回到舞台。比喻说罗琨他们回来的时候,在紧急通
道那边晃一晃手上的红外光线的棒灯给一个信号,舞台这边会适当地调整剧情,借着情节让舞台的灯暗下来。”
“原来是这样的。难怪有人说舞台剧更灵活一些。”
“算是吧。”
“他们回到舞台的顺序是?”
“这……我就没注意了。啊,找到阿Sir要的脚本了。”
“谢谢。你是这个剧团的编剧吗?”
“是的。编剧与临时导演还兼职了剧中的配角一名。”
“在你们剧团的成员中谁的摹仿以及语言能力最强?”
“不明白阿Sir的意思。”戴帆摇头。
“呵呵。”柳下溪淡淡地笑了笑:“有谁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地方方言的特色?”
“啊,这种才能啊,我们剧团里不少人都可以啦。玩音乐的人对声音啊、语言啊感知度要高一些。我只能算半个音乐
人,在这方面要差一些。这种才能Rin算是最好的一个吧,她当风灵草的女主唱就是由于她能摹仿各种明星的台风。也
因为这样,她缺少了个人风格。风灵草乐队缺少了强硬尖锐的柯风就成不了气候的原因。”
“Rin有多高?”
“接近一米七。”
“谢谢你,戴先生。”柳下溪手里拿了一个帆布袋出了舞台,看到邹清荷跟他的几位朋友还在场馆里等着他,柳下溪
有些感动。虽然清荷的朋友们更感兴趣的是舞台布置,几次想冲上舞台来瞧瞧,被警察以及剧团的成员们阻住了。剧
团的成员们也没有一个人先离开的……“他们想知道许团长有没有生命危险,他们在等吴经理的电话。”戴帆向柳下
溪解释道。
柳下溪把帆布袋放在陈佳俊面前:“闻一闻这个味道。”
陈佳俊极没形象地象条狗似的嗅了嗅:“没错,当时许萤萤身上就是这股味道。这香味很好闻,让人记忆深刻。”
“有人说这香味是迷迭香。”
“不是,这不是迷迭香味。”插这话的是柳逐阳,他先前坐在椅子上的,柳下溪没看到他,这会儿他走到他们的身边
:“迷迭香是令人头脑清醒的香味,这种香味刚好相反,有催眠的功用,大慨是由动植物的香精配制的混合香吧。里
面含有轻微的薰衣草味道。”
“老板,您连这个都懂啊?”姜远华狗腿道。
邹清荷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三哥只懂酒呢。”
“……”这些小鬼的夸奖柳逐阳并不得意,懂这些香料什么的也只是说他以前红粉女伴多,别人强行把这些香料香水
知识灌进他的大脑。
“柳大哥,瞧你的样子,这案件大白了吧。”邹清荷压低嗓门道。
“还差证物。你发现了什么?”
“柯风在哭泣。”
“啊?你看到了?”柳下溪意外道,他朝柯风望去,他的脸干干的哪有泪痕啊。
“这是一种感觉,我感觉他在哭,流不出眼泪的那种哭法。”
柳下溪拍他的头:“你这只是臆测,作不得准。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许萤萤到北京之后,被人弄昏用这种帆布袋装着藏在舞台下面的空间里。音乐剧开始之前被人弄到外面去了。风灵
草乐队的成员排除演主角的柯风与肖灵儿,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舞台上没时间找姜远华买票并把昏迷的许萤萤带到
场馆里。风灵草乐队剩下的成员Rin、罗琨、钟家志三个人都有嫌疑。柳大哥怎么看呢?”
“有道理。”柳下溪点头:“那你认为他们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的理由是什么?”
“他们是专业的表演者与业余的罪犯。他们做的事情脱离不了他们的本体:表演。他或者她仇视着许萤萤,对付她的
目的是处罚她让她痛苦让她难堪。同样的,他们做这件事并不想把自己赔进去,他们需要为自己脱罪,想把现场造成
完美的不在场证据。可是,对于犯罪他们完全是外行人,行事当然会破绽百出。这么多黄牛党偏偏找上姜远华,只因
为他面熟吧。人啊,对于有熟悉感的人总是放心些,总会不经意地选择面熟的人。可是,这个人不该做得这么明显,
不该踩猴子一脚。这个买票的人为了塑造一个本身不存在的人物,表演得太过了。”
阳光之芒-11
柳下溪很顺手地拍着清荷的头,扬了扬手上的脚本:“清荷,你的推理大致方向跟我的设想相符。不过,从脚本上来
看你的推理有时间上的漏洞。啊,有一点你要记住:不要看轻那些打算犯罪或者已经在犯罪的人哟。”话一说出口他
自己觉得后面这句带了说教的成份跟打官腔似的。
邹清荷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来:“柳大哥是说我不要轻易地给犯罪者划分什么业余或者职业吧。”
这敏锐的懂事的孩子无法让人不心痛他啊。柳下溪搂住了他的肩,手紧了紧:“是我过份依赖了你。”
“柳大哥哪有依赖我啊。对了,柳大哥。我的推理上出现的时间漏洞在哪里?”
“时间漏洞……我认为,从姜远华手上购票的人不可能是扶着许萤萤找座位的人,更不可能是赵智超遇到的那个人。
我不认为他们会费力地把许萤萤弄到场馆外再把她弄进来,这样做吃力不讨好也容易被人发现。你不如这样来设想:
许萤萤根本没有离开场馆。有人使用了障眼法把许萤萤放在了场馆的某一处。要知道我们假设的前提是:有嫌疑的人
是剧团内部的人,这事不是一个人做得来的,所以做这件事的人是复数。既然是剧团里的人,他们手上肯定会有演出
票,要把许萤萤藏身在观众中并不难,难的是如何使他们自己在事发之后能置身事外。我只能假设从姜远华手里买到
票的那个人用通信工具通知了场馆内的某人,告诉了他演出票上的座号。这个人扶着昏迷状态中的许萤萤坐到19号位
上。你还记得丁随显说过‘演出还没开始的时候,有后面的人要坐在这位子上,我还以为猴子没到就出声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