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出去,在这里干什麽?”
棠儿却冷冷地盯著他看,看得唐龙非常不舒服。“如果刚才那个皇帝要我陪他喝那杯
毒酒,你定然是会看著的了?”
唐龙道:“没有那麽多如果。” 棠儿道:“我当时也没有想那麽多,可是现在想起来
,越来越後怕,也越来越心寒。”
唐龙心中也有丝歉意,便放柔了声音道:“不是什麽事也没有吗?现在什麽都好了…
…”
棠儿推开他,站起身。“我想出去一趟,飞泉一个人在外面,我想去瞧瞧。” 唐龙大
喜,道:“好!”
棠儿淡淡一笑,道:“自然是好了,最好是我把他劝回来,是不?”望著海面,幽幽
地道,“就算回来了,恐怕也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飞泉了吧……”
唐龙一惊,把他转过身来,道:“你在说什麽?”
棠儿微笑道:“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希望,你会真心喜欢上我的。我虽然跟飞泉一直
是最好的,但我也很怕,怕哪一天他开了窍,懂了感情,也会喜欢你。那样的话,你
就会把我丢开了,丢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忘到脑後吧……可是现在,不会了。飞泉喜
欢上一个凡人了,虽然他自己还不知道。”
唐龙变了色,道:“是谁?”
棠儿甜甜地笑著,道:“只是一个人名,对你对我都没有什麽意义。不过,他真的喜
欢上了,我知道。所以……”伸了双臂,搂住唐龙的脖子,笑著道,“你没有机会了
。你只能跟我在一起,因为我跟飞泉的血统最近,最让你觉得相似。”
他在笑,却只听得丁丁当当的响声不绝,珍珠一颗颗地往地上掉,滚动不停。“我也
真的希望,我跟飞泉一样,我不会有眼泪。我说了一千次,一万次,不要再为你伤心
,为你流泪,我却永远做不到。”
唐龙看著他。眼睛里有微微的酸楚。“棠儿,你今天为什麽会说这些?”
棠儿笑了,绝美的脸上绽放带泪的笑颜。“因为你今天心情很好,办成了一件对全族
都好的大事。所以,你会耐心地听我把话说完,而不是一巴掌朝我挥过来。”
月光般的鲛绡,自他身上滑下来。“今夜我还是陪你,我知道你很高兴。我陪你一起
高兴。明天,我就出去找飞泉。兴许,我也不会回来了,我就跟他一起在外面玩,玩
到我们不想玩了的那一天。或许,你在想起飞泉的时候,也会顺带地想起我一点点,
那麽一点点。”
棠儿一颗颗地拾起地上的夜明珠,一颗颗地放进案上的水晶盆里。柔和的银光,弥漫
开来。
“你好好地看看我,看清楚我。我不是飞泉,我是棠儿。”
凌天辰好不容易才进了天牢。杜吟枫是死囚,并不易见。若不是有凰染的关系在,使
再多的银两怕也见不到。
那天牢里阴暗潮湿,凌天辰几乎不敢去想杜吟枫是怎麽一路被押送到京城的。只要一
想,整颗心就揪起来一样的痛,痛得他根本无法再细想下去。他想,还好李盛没有一
起来,否则他看到,会发疯的。
杜吟枫在牢房里的角落里。他的脸上却还是淡淡的表情,淡漠得几近空白。脸色很白
,在油灯的光下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这一片幽暗里,就只有他的脸特别白,白得让
凌天辰心痛到无以复加。
他眼神空空荡荡地望著前方,也不知道在看著什麽。凌天辰出现牢房前面的时候,他
看著他,脸上一时间还是没有表情,像是震荡过大後的一片空白。
“吟枫。”凌天辰轻轻叫了一声,杜吟枫茫然地看了他半日,有些艰难地站起身,一
步步走了过来。他手腕脚踝都戴著沈重的锁链,直拖得丁丁当当直响,一声声就像是
敲在凌天辰心上。
很短的一段路,却像是走了很久。隔著铁栏,两个人默默对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良久,凌天辰缓缓伸出手,自铁栏里伸进去,抚上他的脸。他瘦了,下颔轻薄得让凌
天辰生怕轻轻一捏就会碎了。“我会想办法救你。”
“你相信平王不是我杀的?” 凌天辰道:“你不会武,你没有那样的劲力,能够把一
个人的头活生生地从身子上勒下来。”
杜吟枫看著他,脸上逐渐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可是,现在我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我什麽都不相信。因为那天,我什麽都不记得了。不管我怎麽想,都想不起来那天
究竟发生了什麽。”
凌天辰沈默,半日,道:“他对你做了什麽?”
杜吟枫垂下头,不开口。凌天辰道:“不用说了。他不死,我也会杀他。”杜吟枫闻
言一惊,忙道:“没有,其实,没有……”
凌天辰道:“你不必解释,他对你起这份心,就该死。是谁都一样。”手指在杜吟枫
的脸颊上滑过,替他掠开了几缕散发,放轻了声音,道,“你放心,我会救你。我不
会让你死的。”
杜吟枫沈默著,忽然道:“如果人真的是我杀的呢?”
凌天辰盯著他的眼睛,慢慢地道:“我也会救你。不管你做了什麽,我都不会让你死
。”
杜吟枫闭上眼睛,微微仰了头,却缓缓地将脸朝铁栏的方向凑了过去。凌天辰一手穿
过铁栏搂住他肩头,一面就吻了下去。
脸颊碰到冰冷的铁栏,冷到了骨子里。一手却被凌天辰的手指紧紧地交缠,好热。
可是,嘴唇更热,热得像火一样,烧得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眼睛闭著,却像是四周
燃著一团红亮的火,整个人都在熔炉里。
“我会救你,相信我。”
凌天辰放开面红如醉的杜吟枫,一字字地说。杜吟枫苍白的脸这时也是红晕遍布,喘
息方定,却轻轻摇了摇头,道:“我知道这次是没办法了,毕竟,死的是个王爷。你
告诉李盛,不必再替我奔走了。给我留个全尸,我就很满足了。”忽然眉头微皱地轻
轻呻吟了一声,凌天辰耳目何得机敏,听得清楚,忙问道:“你怎麽了?是不是哪里
不舒服?这里有人难为你了?”
杜吟枫摇头道:“没什麽。” 凌天辰看了他一眼,把他扳过身细看,却见到他衣衫上
尚有血迹。“是他们审你的时候打的?”
杜吟枫道:“没什麽了,你不用担心。” 凌天辰不再说话,却大踏步地往牢门走了过
去。杜吟枫想起那天在公堂上的事,无声地叹了口气。
那刑部尚书一拍惊堂木,喝道:“好大的胆子!你竟敢杀王爷?” 杜吟枫道:“我没
杀人。”
那尚书怒喝道:“房中明明只有你跟王爷两人,不是你杀的,还会是谁?” 杜吟枫冷
笑道:“那大概就是鬼了?”
“给我打!”尚书当然急著了结此案,王爷被杀,事关重大。如果有所差池,他这顶
乌纱帽儿不要说保不住,大概自己的命也赔上了。
也不知打了几十下,杜吟枫早已昏晕过去。尚书见不能再打了,只得叫停手。
“人证物证俱在,遣送入京,打入天牢!此事事关重大,待皇上归来後,再作处刑!
”
忽然听到脚步声响,杜吟枫抬起头来,却见凌天辰又走回来了,那个狱卒却被他抓小
鸡一般揪了过来,那人大张著嘴挣扎,却发不出声音,想来已经被凌天辰点了哑穴。
“开门!”
那狱卒吓得不轻,又是打拱又是作揖的,想来已经被方才凌天辰的武功吓住。凌天辰
道:“我不是要劫狱,我只是进去看看他。你不开门,我就砍了你,再从你身上搜钥
匙。”
那狱卒只得取了锁匙,“喀”地一声,门锁开了。凌天辰顺手点了那狱卒昏睡穴,把
他扔到一边,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杜吟枫轻轻一笑,道:“你还真有办法。”
凌天辰道:“软的不吃就来硬的。”一回头见了门上的锁,道,“吟枫,这样的锁你
应该不在话下,为什麽不打开?”
杜吟枫道:“出得了这道门,天牢重重把守,我又怎麽走得出去?”
凌天辰点点头,不再言语,却扶了他躺下,柔声道:“我随身有伤药,我替你敷。忍
著点儿疼。” 46
解了他上身衣衫,只见背上伤痕累累,看得凌天辰心都揪了起来。他身上药物是特制
的,抹上遍体清凉,杜吟枫也觉好受了许多。忽然觉得腰间一凉,凌天辰的手却去脱
他下裳,整个人一下子惊跳起来,却又牵动了伤处,“嗳哟”一声叫了起来。
凌天辰又用力把他按了下去,道:“不上药,伤口怎麽会好?” 杜吟枫脸色绯红,只
道:“我自己来……”
凌天辰道:“你自己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杜吟枫嗫嚅道:“可是,可是……”
凌天辰俯下身,靠在他耳边,嘴唇几乎咬著了他的耳垂。一字一停,缓缓地道:“你
早已经是我的人了。”
杜吟枫脸霎时间红到了耳根,道:“我……”
凌天辰截口道:“那夜我虽然没碰你,但我心里就是那样想的。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
想要你,但我知道我三弟也喜欢你,所以我没有表示什麽。”
一面伸手按了他的腰,在他臀上搽药,杜吟枫起初反抗,後来觉得那凉丝丝的感觉很
是舒服,也就不挣扎了,任他涂抹,只一张脸红得如火,浑没了方才死人般的苍白,
凌天辰忍不住又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杜吟枫颤了一下,却也并不躲避。
“天辰。” “怎麽了?”凌天辰把药瓶盖上,递给他,又道,“这是上好的药物,你
留著。”
杜吟枫眼中带了思索,道:“那天的事,真的很奇怪。太奇怪。”
凌天辰道:“这也是我这次想问你的。你就什麽都没看见,什麽都不记得?”
杜吟枫摇了摇头,道:“我那时候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只看到那平王爷头和身子
分家地死在那里,满地是血。我自己身上,也到处是血。”
凌天辰道:“那时候,血是干了的,还是湿润的?”
杜吟枫道:“已经凝成块了,定然死了有好几个时辰了。”见凌天辰皱眉沈思,又道
,“平王进房的时候,应该是二更时分。”
凌天辰道:“按你说血干到那种程度,那麽应该是你昏倒不久就死了。可是,我去调
查的时候,都说旁边守卫森严,没人进出。”
杜吟枫闻言,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道:“难道人真是我杀的?” 凌天辰伸手轻抚他头
发,道:“我想不是。”
杜吟枫仰起头,眼里竟有几丝无助。“那会是谁?”
凌天辰道:“那就要问你了。按说,如果那人杀了王爷,应该连你一起杀了灭口才对
。可是那人手段虽然如此残忍,却没有伤到你一根头发。这就很是奇怪了。”
杜吟枫还是摇头,道:“我实在想不出来。”
凌天辰道:“我们认识不久,我对你以前的情况并不熟悉。你好好想想,有谁对你很
好,会在你有难的时候来救你的?”
杜吟枫突然笑了,嘴角翘起,竟有几丝顽皮。“当然有啊。” 凌天辰大喜,忙道:“
是谁?”
杜吟枫笑道:“你啊,还有李盛。若我有难,你们难道不会拼死来救?”
凌天辰啼笑皆非,他这话却又不能驳。只得道:“是,当然是。可是,那时候我们远
在千里之外,想也不行哪。”
杜吟枫摊了摊手道:“那就没有了。” 凌天辰道:“你百巧门里的人呢?”
杜吟枫道:“百巧门之人多在西域,轻易不入中原。小舞小霜若非是那桩交易,也不
会来。何况,如果是他们,没理由瞒著我,更没理由把我留在那里。”又道,“你已
经知道我当日为何要盗那串珍珠了吧?”
凌天辰道:“知道了,你的消息,还是萨丽拉传给我的。” 杜吟枫哦了一声,又在那
里转著眼珠子苦想。忽然叫道:“瑟!”
凌天辰道:“瑟?” 杜吟枫道:“那架瑟,一直陪著我。从我出生就陪著我。如果说
我有知音好友,那麽就是它了……”
凌天辰啼笑皆非,道:“那是死物。你要找凶手也不是这麽个找法吧?”
杜吟枫摇头,固执地道:“不,它不是死物。这具瑟已经有千年之久,瑟一般是无法
保存这麽久的,这架瑟是有灵性的。”
凌天辰道:“你是说这瑟成了精,出来救了你?” 杜吟枫道:“王爷是被瑟的弦给勒
死的。我想不出来还会有更好的死法。”
凌天辰一摊手,苦笑道:“这个,要作为证据,恐怕是没有人肯相信的。”
杜吟枫道:“不错,所以我还是得死。”却撇了嘴,道,“我知道,连你也会认为我
在胡说八道,不相信我。”
他眉间带嗔,眼中流波,这话却说得有几分孩子气了。凌天辰看著心动,伸手捏了捏
他的脸,笑道:“那倒不是,见识过泣珠的鲛人和那个小茶花仙子,若说瑟成精也没
什麽不可能的。不是说还会有玉石成精吗?一把扫帚都会成精哩。”
杜吟枫听他说得有趣,也绽了笑,道:“看不出来你还知道得不少。”
凌天辰也微笑,看他笑著,杜吟枫不知怎地,却觉得安心。虽然是在死牢里,一片黑
潮,死亡的气息重重地压来,但看著他笑,就是安心。
而李盛不管再怎麽对自己好,也不会有这种安心的感觉。 “对了,我那架瑟呢?”
凌天辰道:“你还想著你那宝贝瑟啊,现在还当成证物放著呢。”见杜吟枫一脸不悦
,笑道,“这时候你还想著这个?”
杜吟枫却绷了脸道:“那瑟是高雅之物,却染了那人的血,现在还……”
凌天辰见他这时还赌这个气,笑道:“我保证以後一定给你再找一架。” 杜吟枫白了
他一眼,道:“我就要我那架。它跟了我二十年了。”
凌天辰一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胸前靠著。杜吟枫略微挣扎了一下,这段时间日日困在
冰冷的牢里,何曾这般温暖的胸膛让自己靠。当下也不再动了,只是静静地听两人的
心跳声。
“我会救你的。” “……嗯。” 47
一队车列簇拥著一乘大轿,缓缓行来。忽见不远处一骑冲来,当先一名将领拔出腰刀
喝道:“来者何人?敢惊王妃凤驾?”
来人却大叫道:“大姊,大姊,是我!”
轿中之人,正是凰染。凰染听到是李盛声音,却也不奇,只掀开轿帘,招了招手道:
“三弟,到这边来。”
那将领见是凰染的弟弟,忙喝命侍卫让开。李盛下了马,走到车前,凰染笑道:“有
什麽话,上车再说。”
李盛一翻身上了车,马车内精致华丽,样样不缺。凰染从面前的小几上的茶壶里倒了
一碗茶,放在李盛面前,又取了一块雪白的丝绢,替他拭了拭额上的汗,柔声道:“
瞧你,弄得风尘仆仆的。看你眼眶发黑,几天没合眼了?”
李盛却不喝茶,只抓了凰染的手,颤声道:“大姊,大姊,你救救吟枫吧!”
凰染又把茶端到他手上,道:“你嘴唇都干裂了,先喝口茶吧,慢慢说,不急这片刻
。你不说清楚是怎麽回事,我怎麽救呢?”
听李盛说了杜吟枫的事,凰染笑了笑道:“如果换在几天前,可能还会比较难办。现
在嘛,好说了。”见李盛肩头上落满尘土,替他拍打了两下,道,“所以,你不用担
心。”
李盛道:“大姊,我听说,皇上驾崩了,姊夫要继位。”
凰染轻轻一笑,道:“没错。”见李盛脸上的表情,把手覆在他手上,柔声道,“你
应该高兴才是,若非如此,吟枫这次惹下的祸,可不是那麽好遮掩的。”
“大姊,现在马上放他。”
凰染道:“此事不比得小事,毕竟死的是个王爷。你且再等两日,待得王爷登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