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到省城已经是深夜,火车是早上七点多的班次。他们只好随意在车站旁边写了一间标准房。李果第一次如此严肃
地一本正经坐在他对面:“今天你救了我,我还没有说谢谢,现在正式说一声‘谢谢你,柳哥’。有件事,我们得说
清楚:我喜欢邹秋菊,柳哥你别跟我争。这件事兄弟谢谢大哥你了。”
柳下溪好笑地看他,只觉得这个人真好玩。这是谈判么?那里看得出自己对那位女孩子有意思了?“我答应你。”(
只是李果好象忘了,感情不是单方面的,对方没有意思的话,苦的只是他自己。)
李果高兴地蹦起来:“晚上请柳哥吃香的喝辣的。”
“别,包子或者汤面就可以了。不要辣。”
李果“嘿嘿嘿嘿。”笑了起来。(他那样让柳下溪联想到了正在学步的小鸭子,不由得莞尔一笑。)“知道了,柳哥
。”
李果大方。海碗的汤面,材料有极足香肉切得厚厚地大块堆着。味道鲜美。这一餐柳下溪胃口大开。“有家百年老店
的包子那才叫一个香啊。明早,你吃吃看,保准你合不上嘴。”李果不爱吃面食,他要的是饭菜。
这边的消费比起北京来说,便宜多了。
今天事多人累了,柳下溪一粘床就睡了。
“四条尾乡下尾村名字真怪。”小季嘀咕。
汪集成拍他的后脑:“怪在那里,我听挺好的。”
“老大,我在开车呢,你再打我,小心翻车。”小季大着嗓门道。他又没犯着谁,怎么挨打的总是他?
“我们像不像鬼子进村?”深夜了村子里到处都有人伸长脖子,好像是在等露天放电影似的。
“就你话多。”汪集成笑道。事情进行的顺利,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身为老大的他心情也是很好的。
小丁迎了上来。“来得真快。”他眉开眼笑的,旁边还有四条尾乡的派出所两位同志。
黑瓦红砖开间不小,有着亮膛膛的灯。房子应该是新修的吧,屋外有一个用水泥彻成的水塘,电筒照下去,里面许多
条黄鳝在翻腾。看来这就是林祥强的基地了。
屋子里,有一位女子伏在桌上在哭。
“她就是死者的那位。”小丁介绍道。“张英这是我们的大队长,来了解情况的。我们不会冤枉任何没有罪的人也不
会放过伤害别人的罪人。”
说得正义堂堂,连汪集成也忍不住想喝彩,小丁果然能说会道的全才。
“估计就是她哥张健跟他二流子表弟李卫前干的。死者在前年遇到了来县城玩的张英,没多久就好上了。同时,认识
了张健,一合计让张健替他收购货物。去年年底的时候,张健听了表弟李卫前的话。在甲鱼、乌龟、黄鳝肚子塞石子
。不但增加了重量,还使这些货在路上死亡。得知真相的死者很生气。警告了张健不少次,张健收敛了两次,上回又
是这样。这次死者前来,大发雷霆不肯收他的货,还要求他赔损失。死者自己另外找货源。李卫前有辆汽船,事发的
那天载了死者回县城。见钱起意,杀了死者抢了死者的货款,两人逃走了。李卫前做过扒手,在外地犯过事,心狠手
毒,估计人是他杀的。”
张英一直不肯抬头,汪集成也不好勉强她。
“真可怜,年纪轻轻不学好。”“那姓林的广佬那么大一把年纪了,就只比别人多了那么点钱。”“说不定家里是有
老婆孩子的。做狐狸精的有什么好下场?”“贪慕虚荣啊,这不,报应来了是不是?”屋外各色杂音堵都堵不住。
汪集成叹气,弄不懂这些孩子们想些什么。
“张健、李卫前的下落找到了没有?”
“没。从凌晨载着死者离开后下落不明了。”小丁翻了一下记录口供的警察手册。
“几点离开这里的?”汪集成坐在张英的面前,她把脸伏在手臂上闷声道,抽泣着哑哑的声音:“……昨……昨晚,
他们又……又吵了一架。后来……老林答应过半个月再过来收货。……老林,要去……赶早班的轮船,哥去叫表哥,
开船送他去县城。后来,一直没有人回来……”
“你哥他们没有回来过?”汪集成摸了摸脸上冒出来的胡碴。
“没见到。”
汪集成回头问小丁:“李卫前家在附近么?”
“嗯,他是一个人住的。屋子锁着没有人在。汽船也不在。”
“小丁通知所有的同事全力追查他们的下落……”打了一个呵欠:“今天先收兵吧。找相片发通缉令。”
“相片已经准备好了。”小丁一直是他手上的干将,很能干的成员。汪集成满意,心里盘算着这案子很快就可以结案
了。汇报上去表扬是少不了的。有机会好好栽培小丁,迟早有一天县公安局的天下是他们的。
“张英是证人,小心护着她。”
“柳哥,有空教我防身术吧,瞧得出哥的身手极好。”李果殷勤捧着热呼呼的包子而来。白面、皮薄、极香、馅多,
轻咬一口,热热的香汤,沿着嘴角往下流。真好吃!肉馅做得好。怕是在北京也是吃不到这味儿。
“防身术得有基础。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上了火车,这时节南下的人不多,车厢是半空的。“你若是能坚持不管
下雪落雨连续三个月跑上五公里,我就可以教你招式。”
说到跑步,来到这里后就没有晨跑过了。昨天的那河堤极适合每天的晨跑。
李果吐出的长舌吞不回去了:“跑五公里,人还能活么?”
柳下溪只是笑,看得出李果不是有恒心的那种人。“真是想让邹姑娘对你另眼相看,你就能坚持下来。”
李果垂头丧气“哎,哎,哎。”
“叹气也没用,我又不能代替你跑步。身体根基没有打好是没有用的,又不是武侠剧里的内功,可以意外地得到。”
柳下溪耸耸肩,拳脚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能速成的。没有身体强健为基础,拳头就不会硬。
李果没有吱声。忽然,抬起头:“对了,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柳哥,你可千万别当着未出嫁的女孩儿叫什么姑娘。
这里跟北方不一样,我们县城只有结过婚的女人才叫姑娘。比如说你对外面的人介绍你的老婆应该说:‘我家那姑娘
’或者‘爱人’”
有这种风俗?真是奇怪:“那怎样称呼自己的女儿?”
“‘我家的女崽’或者叫小名。或是‘我家的妹子’”
“那哥哥怎么称呼自己的妹妹?”
“老妹。音不同,父亲叫女儿的‘妹子’的‘妹’是三声;哥哥称呼的‘老妹’的‘妹’是四声。”
“一般怎么称呼男孩子?”
“倒没有多种叫法,喜欢在后面叫上一个‘崽’字,老人家爱叫‘伢崽’,同辈人喜欢在前面加上一个‘老’字。比
如说弟弟叫哥哥为‘老哥’。”
“……”奇怪的风俗,奇怪的坚持。柳下溪摇头。
到了广州市,他们叫了辆出租,直接去了市公安局。在来之前早就打过电话招呼,得到热情地招待。“你们那边的人
让你们到了后,打电话回去。”值班的警察笑容可掬。
这电话由柳下溪来打。
一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大队长豪爽的笑声:“案子破了。”一开头就是这句话。柳下溪吓了一跳。真意外,这可是高效
率啊。这么快就破案了。还真小瞧了汪大队长呢。
“他妈的,那两个兔崽仔逃跑了,申请发全国通辑令。”
“凶手是谁呢?”只听得劈啪了耳朵震响,关键词却没有传达到。
“死者林祥强小情妇的哥哥。是四条尾乡下尾村的张健跟他二流子表弟李卫前干的。死者在前年遇到了来县城玩的张
英,用钱把人家妹崽给勾了。认识了张健,一合计让张健替他收购货物。今年以来,张健听了表弟李卫前的话,在甲
鱼、乌龟、黄鳝肚子塞石子。不但增加了重量,还使这些货在路上死亡。得知真相的死者很生气。这次来就不肯收他
的货,还要求他赔损失。死者自己另外找货源。李卫前有辆汽船,事发的那天载了死者回县城。见钱起意,杀了死者
抢了死者的货款,两人逃走了。李卫前做过扒手,在外地犯过事,心狠手毒,估计人是他杀的。
“死者,他不是一个人来收货的,他的儿子与内侄在其他地方收货,大慨是怕他们发现他包了小情妇就没有让他们来
我们这儿。还有啊,死者的老婆坐飞机来收尸了。尸体火化带走了。真是伤心啊。你们留在那里也没有什么事了,好
好休息一天,后天就回来吧。”
劈啪一阵,连插话的余地。
听到这消息李果最高兴。他来广州,受人之托要带不少东西回去啦。
两人先写好招待所,就各自行动了。
柳下溪去了死者所在的区派出所,那边的民警带他到了死者的家。大门是锁着的,漂亮的新盖成的三层楼房在附近特
别显目。
“这里本是乡下,市里扩建到这边成了市区,这一村的人成了菜农,靠种菜卖菜为生。有了钱,人心就生变啊。”民
警感慨。
“您认识林祥强么?”
“听说过他。听旁人讲的,还是四年前吧,他只是把自家种蒜苗、土豆等弄到市场卖。他的菜摊在卖鱼的旁边。想问
我怎么这么清楚的?嗯,死亡的通知我是送到他们家的。我就留了点心查了一下他的事。他赚了大钱,这附近的人都
熟悉他啊。起因是,有一个前来买菜的上班族跟同事一起来买黄鳝,被当时的鱼价吓住。直嚷嚷说这东西在他的家乡
如何贱卖不值钱,并说家乡这东西多着啦,春耕秋耕季节,乡下人都是用大澡盆装的,比大拇指小的都给丢了。当时
,林祥强就随口问了一句他的家乡在那里,那个人说了。后来,听说林祥强不卖青菜,在市里倒卖鱼类。大约过了这
么一年多,他就到外地去了。钱越集越多吧,弄得附近的鱼贩子们跟风似地往内地跑。林祥强在这一带算是出了名,
他在外面收购,他老婆在家卖,多的就批发掉了。”
一句话,一个小小的偶然相遇,却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啊。在市场经济的把握上死者是敏锐聪明的,却在异地他乡丢
了自己的一条命。是幸或是不幸?
柳下溪谢过民警。
问明了去菜市场的路,到了,却没有进去。从门口往里望可以看得出人来人往,跟那小小的县城的自由菜市场不是在
一个档次上。
当晚,柳下溪独自去了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
回到招待所,被满屋的东西吓着了。这个人当真是纯粹来采购的么?
李果得意洋洋:“很难得来一趟,路费全报,要知道广州的电器,衣服可比内地好啊。幸好听你的,没有带多少行李
,否则,这些东西不知道如何弄回去。”
他这小个子当然没有办法带上这么多行李,也不知道怎么弄回房间。
“当然是一趟又一趟的来回呗。”
柳下溪结舌,不得不佩服他蚂蚁搬家的精神。
“明天一定要在广州好好玩一玩。”李果发出了得意的笑声。这美差也不是时时都有的,不能随便浪费。“柳哥,你
知道广州那里最好玩的?”
“我只知道吃在广州。玩?不清楚。买张市区地图就知道了。”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去逛公园或者去游乐场?去酒巴
街只怕消费不起。看风景?李果也不像这么文雅的人。还不如随便逛逛。
“柳大哥你明天怎么过?”李果好奇地问。
“去广州美术馆。”
“那我也去好了。”
柳下溪耸肩:“随你。”
红色的雾-06
有点想念小县城了。
终于到了呢。
柳下溪把目光转到窗外,噫?看到谁了……邹清荷!
车站门口,少年高中生邹清荷摆了一个香烟摊,在卖香烟。他不是要准备高考么?怎么有闲瑕在这里卖东西?
下了车,李果吆喝着请人帮他搬行李。解放了柳下溪的手脚,这一路上他成了李果的免费劳工,那个累啊。
柳下溪高兴着,能见到邹清荷心情很好。他走到邹清荷的烟摊旁,敲敲玻璃制的小烟柜。邹清荷正捧着本书看,头也
没有抬:“大哥要包什么烟?”
“学生不读书,做什么呢?”他伸手摸摸他的头,短短的寸发,可以从指缝间漏掉。
“噫?是柳大哥。”邹清荷笑,左边有浅浅的酒窝。上次好像没有注意到这酒窝,太浅了。“柳大哥是从外地回来的
么?”
“是啊,出差了。”柳下溪闪开了身体,有人过来买烟,他拦路了。
拿烟、找钱,看着少年非常熟练的手法进行买卖活动。只怕操些行业有一段时间了。不知怎么地,看着这少年小小年
龄为生活操劳,心里发酸。
“生意好不好?”
“一般吧。”旧旧的灰裤子只到脚脖子,有点短啊。见柳下溪的目光盯在那里,不好意思地缩缩脚脖。
可爱的动作,柳下溪笑。这孩子的自尊心有点较强。他问:“什么时候收摊?”
“什么时候都可以啊。”
“要不要去我那里,拿书给你看。”柳下溪随手拿了一包进口烟“我买这包。”
邹清荷不好意思地笑,附耳道:“这是假烟,不过我卖得不贵,柳大哥有特别口感的牌子么?”
柳下溪只觉得少年口气是清新,掠过耳边有些麻痒。他放下烟:“没有特别想抽的牌子。你说那种要好些?”
“柳大哥的口味是淡还是浓?”
“淡一点吧。”
“这种。有些薄荷味,也不贵。”
邹清荷收拾小烟柜,用锁锁好,推到传达室里,跟传达室的老者打了声招呼。跟柳下溪走了。“我一般在星期六与星
期天来这里卖烟,热天时卖冰棒,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就靠它了。过年过节前,我会随车到外地进点小玩意放在别人的
铺面卖。”邹清荷满意自己的生存方式。
邹清荷瞪大本就不小的大眼睛,赞道:“柳大哥,你的房间真大啊!你们单位的待遇真好。”
柳下溪笑:“执法人员的待遇是有国家标准的。这可是标准房,二房一厅,五十多平方米,也不算大,对单身汉来说
够用了。”
“能参观么?”邹清荷一边看一边咂舌:“还有厕所与厨房啊。房间能看么?”
“可以啊。”柳下溪换下脏衣服:“你随便,我要冲澡先,一身的灰尘。”
柳下溪打开靠门的一间,中间吊着一个大沙包,有各种健身器械,显然是用来锻炼身体用的吧?真是浪费啊,居然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