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撑着脑袋,感觉天旋地坠:“那怎么办。”
段离楼俯身蹲下,仰头靠近我:“你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可以起死回生么?”
起死回生?
段离楼看着我的眼睛,我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一个东西——凤竹果。
鸣凤在竹,凤非竹而不食,故名凤竹果。”段离楼说:“凤竹果分四瓣。人说,食一瓣则延寿百岁,两瓣则幸福安康
,无灾无难。三瓣则天下无敌。四瓣则可起死回生。
“你是说我们得找到凤竹果?”
段离楼站起身,点点头,接着又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帮你找。”
我摇摇头,提高了声音坚定地说:“我跟你去。”
第二天道别了小锦他们我们两就出发了。小锦哭的死去活来的,非要让我带着她一起去。可惜这次不是去玩,否则我
一定带上这丫头。没有什么要带的行李,就带了套换洗的衣服。段离楼一直在我们家白吃白喝这次就坑他一回。
“走了清浅,我们去驿站那里。”
我刚准备转弯,扫了一眼绿萼街——海棠花全都谢了,留下了一片清翠。
那里曾经有个叫苏尘的男子,在花期最旺盛的时候,坐在树下朝我微笑。
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
我突然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段离楼。段离楼正等着我,我跑过去对他说:“等我一下,我去那边的山上一趟。”
段离楼从来就不是多话的人,听我这么一说便道:“我带你去。”
山顶上是无尽的苍穹,酒肆隐于浓浓烟雾之中。
段离楼在半山腰等我。
我疾走到酒家门前,看着它的招牌,自嘲地笑了出来。
那家酒肆上分明写着两个字——不醉。
我早就该想到的。
山上的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待我进了那酒店中,赫然发现那个醉倒在酒坛之中的年轻人还在,此时正坐在桌旁饮酒
。那两位老人亦是在对酌,像是我第一次来的一样。
年轻的男子剑眉横飞,英气逼人,像是知道我要来,他冲我举了举酒杯示意打招呼。我不自在地冲他点点头,走到两
位老人的桌前。
“看来庄主回去了。”一位老人说。
“你们都是不醉山庄的人?”我问。
那两位老人笑如洪钟,声音贯彻整个山脉。
“你眼睛浮肿,看来像是哭了很久。”年轻的男子两手空空地走过来,步伐却异常平稳。我还以为他坐在那里都快成
雕像了呢。
“为什么这里会有不醉山庄的酒家?”我选择性地忽略了他的话,直接问道。
那男子好笑地看着我:“只要你愿意找,每个地方都有我们山庄的痕迹。”
有人递给我一杯酒。
他说,这名叫“弃悲”
我举杯一饮而尽,酒入愁肠,它叫人变得镇定。
不醉山庄的酒确实令人佩服,它饮下去的是人的心情。
“多谢”我面无表情的应声:“我走了。”
“小子……”后面一个老人叫住我:“不要恨乔庄主。他也是为了你好。”
我冷笑了一声,迈出酒店。
想杀我爹的人,是为我好么?
段离楼说,清浅,我们去参加歌蓝山庄的英雄大会,如果凤竹果在那里,我一定会把它抢过来,因为乔璟不在没有人
能打得过我。如果不在那里,我们就去长安,长安不醉山庄。那终将会有一场血拼。
第12章
几天后,我们来到了兖州。
初入江湖,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兴奋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暂时就把聊城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给忘了。
段离楼也说不要老盯着一件事想,出来了,就好好体会他乡的风情。
兖州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商贾云集之埠。要去金陵,必须从这里经过。而且兖州斯通八方,这里停留可以打听到很
多江湖上最近的消息。
我们住的地方是南楼旁的素云客栈。
段离楼要了两间上房,让我休息一下。
我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人来人往。这里是条大路,不少驿站的马车都从这里经过。在聊城很少看到有人骑马在
街道上奔驰,在兖州倒是见的多了。各种地域的人们,不同的穿着,配搭不同的武器,操着不同的口音,都在我眼前
一闪而过。
段离楼完全是一个追求速度的狂热爱好者,我两一人一匹马,中途换了两次,为的是匆匆赶路。我跟着他在那边疯跑
,半条命都快没了,这小子还每天晚上皱着眉头看月亮,看着看着还要叹气说:“唉,太慢了。”
我问:“那你每次回金陵是怎么回去的?”
“跑回去的。”段离楼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看着月亮,月亮哥哥投过来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我无语了半天。
结果就导致,我现在在素云客栈里,扒拉着窗户就睡着了……
醒来后已是酉时,我在二楼扶着栏杆往下看。素云客栈里面几乎全满,还有路过的人往里面进,一看这情况由缩了回
去。段离楼正一个人吧嗒吧嗒的吃饭。我一个箭步窜到了他旁边坐下。
“醒了?”他头抬也不抬地问。
我从竹筒里抓了两根筷子,竖在桌子上跺齐,随便应付了两句开始捡菜吃。
说实话,我多年总结了段离楼两大爱好——睡觉,吃饭。
段离楼只要看到床,就想往上躺。反正他在我们家的时候,如果这个人在房间里,就一定在床上装尸体,还怎么摇都
摇不醒的那种。再来是吃饭,这厮吃饭比谁都认真,守着眼前的一盘菜可以疯狂地吃。当然,他会喝汤。我每次看他
吃饭都很想笑,疯狂地扒饭,噎着了又开始疯狂的喝汤,最后也没比别人多吃多少。
拥有这两点爱好,段离楼给人的总体感觉就是个做苦工的。
“来碗担担面。”旁边一桌扯着嗓子招呼小二。
刚说完这句话,段离楼一口汤喷出。
哇哦……难得看到段副庄主这么没形象。
我拧了拧眉毛,转过头,在考虑要不要笑。掌柜的心花怒放的在数铜板,小二在桌间乱窜,汗巾甩的满天飞。
段离楼咳了一会,面无表情地转过去去看那叫担担面的一桌——柳画船敲着筷子奸笑着朝我们挑眉。
四人同桌,分外眼红。
四人表情各异,柳画船笑得越来越猖狂,柳画楼坐在段离楼旁边,一声不吭地吃饭。段离楼看上去尴尬万分,连吃饭
都失去了兴趣,我一脸鄙夷,用眼睛说话:你们不是不醉山庄的嘛,怎么会在这里,你们那个天杀的乔璟呢,在哪里
啊,你们怎么没有跟他在一起,那你们在这里是不是乔璟也在这里,叫他跟我旁边的人单挑啊!
柳画船用她白白嫩嫩的手甩了我后脑勺一下:“夏清浅,印堂发黑啊,想什么坏点子呢?”
我回了她一个白眼,柳妹妹气得脑袋冒烟。
乔璟,看你教出来的弱智随从。
“吃饭吃饭,别闹了。”段离楼开口。
柳画船简直是个话唠,见逗我不成又开始逗段离楼。
“夏清浅,你知道段离楼的在江湖上人称什么?”
“御风公子。”我回答:“这我知道。”
柳画船笑得那个叫一个贼,手在我面前狂摆:“不是,他还有别的绰号。”
“小船……”柳姐姐推了推她的肩,示意她闭嘴。
我试探性地问了一下道:“是不是叫……面瘫之类的?”
柳画船惊喜地朝我看来,连柳画楼都忍不住别过头笑了,段离楼把两条小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恨恨地用目光秒杀我。
柳画船兴奋地叫了出来:“还有一个,叫段段面!”
此话一出口,我们周围几桌认识段离楼的人几乎全喷饭。汗……敢情这柳丫头嗓门也忒大了一点,我瞄了一眼段离楼
,这孩子脸都绿了。
哦……难怪刚才柳画船叫担担面的时候段离楼会浪费粮食。段段面……人类的想象力真是无穷啊……
柳画船得意洋洋地玩筷子,我笑得已经快撒手人寰。
对面的两个人一个脸色铁青地吃菜,一个笑容满面地吃饭。
好半天,不笑了。我看了看还有半碗饭,又开动起来。
柳画船也开始认真地吃饭了。
一时间,我们桌子的四个人除了碗筷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吃了一会儿,我微微抬起头,观察段离楼和很可能成为他媳妇儿的柳姐姐。这时段离楼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他倏地一下,夹了一个青菜给柳画楼。
柳画楼愣了一下,随即脸涨得通通红。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两个人果真有奸情!
感觉气氛有点怪异,我斜眼瞟了瞟旁边的柳画船,没想到她也在瞟我……我小幅度地转了转脑袋,她用筷子横在嘴唇
上让我不要说话,我用唇语冲她来了句:废话,我当然知道。然后我就看见柳画楼也夹了一个丸子给段离楼。
柳姐姐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看我们这边。
我俩的小动作她全看见了……
段离楼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我们,又看向柳画楼,伸手把她头又扣下去看饭。
唉……真是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夜晚啊。
柳氏姐妹阴魂不散,纵使早上看不见她们,每当到了开饭的时候她们总能凑到我们这里准备好手和口,问段离楼要饭
吃。
段离楼碍于柳姐姐的面子,不得不一个人付四个人的份。
我们在这里预计停留一周左右,因为歌蓝山庄的英雄大会在八月末召开,而今才五月出头,所以赶到金陵绰绰有余。
其实段离楼这个人很好说话,你只要死缠着他,他是不会把你给扔了的。
我们四个人今天去看了兖州的兴隆寺,路上我还跟柳妹妹说起了这件事,柳画船也觉得有道理,然后我便建议让柳姐
姐弄个生米煮成熟饭的馊主意,人家柳姑娘长得跟出水芙蓉一样,估计段离楼是受不了这个诱惑。到时候,段离楼不
娶她也不行了。
于是柳妹妹把我的主意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姐姐,柳画楼小脸一红道:“夏公子你别乱说,我会尊重段公子的选择的
。”
我跟柳妹妹唏嘘了半天。
素云客栈旁边就是兖州著名的南楼,也有人称是少陵台。缘于唐代的诗人杜甫曾在此寓居。
其诗云:东郡趋庭日,南楼纵目初。浮云连海岱,平野入青徐。孤嶂秦碑在,荒城鲁殿余。从来多古意。临眺独踌躇
浮云连海岱,平野入青徐。说的可谓是大气磅礴。
其实真正从南楼望下去,景色虽无诗中的夸张,但也是非常的出彩。尤其是在傍晚登临于之上,更有一种半江瑟瑟半
江红的美景。
沿河岸是一片青青柳色,褪尽春锦,杨柳条条垂绿,伴风飞扬。
我凭着栏杆,俯瞰江浸红云的美景,一时无言。
其实每当人面对庞大而空旷的东西时,总是被它感染。像是大海的浩瀚,江河的辽阔,苍穹的无垠。它总会让人思路
辽阔,肆意畅想。只是当目光收回时,我们面对的,还是渺小
的自己。
身后有人扶住我的肩膀,我转头,看见的是一张约莫四十岁的面孔。
“年纪轻轻,在想心事?”
我笑了笑,摇摇头。
反正我也不认识,懒得理他。转回去,继续看风景。
那人又靠近我一点道:“夏天刚来,夜里还是很凉的,尤其是楼上。公子你还是不要在这里久留了。”
我莫名地看着这个都快有我爹一样岁数的男子,回了他一个硬邦邦的笑容,见他的手还放在我肩上,立刻把他的手抖
下去。
我是不是长了一张很有人缘的脸?还是我认识他?
那男子笑得让人毛骨悚然:“不如我俩到下面去坐坐?”
语罢,不安分地又把手放到我腰上。
他娘的,老子总算明白了!
“坐你个魂!”我吼了出来,用段离楼教的防身术,正中他下怀。
那人躲都没有躲,一把握住我手腕,然后用力捏下去……我憋住气死撑——痛得我快晕过去了。
“小相公,就你这点力气也能使得出来,乖乖地跟我走吧。”那人满脸淫笑。
我跟抖虱子一样狂扭:“老子没空跟你耗,玩男人……你他妈的恶不恶心!”
那人一张脸瞬间沉了下去。
我心头一凉——完了,人家要怒了,我咋办?
还没想好对策,就觉得脖子后面一阵刺痛,我刚想逃跑却发现手脚已经不能动了。
晚霞渐渐暗去,将这里的拐角处变成一片阴暗。
路过的游人愈发稀少。
我惊恐地看着那个人,他慢慢地又展开一个猥琐的笑容:“我封住了你的穴道。”说完还把一根针在我面前晃了晃。
那个人手放在了我的脖子上,上下游动:“小相公长得好生清秀,不知以后愿不愿意随了我,荣华富贵包你无忧?”
我闭上眼睛——娘啊,我的第一次居然要给这个人,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聊城的时候把乔璟强上得了。
那个人手背碰到了衣襟处,开始慢慢把衣襟往两边扯。
他不会想在这里就那个吧……我不要!
那个人正欲进一步动作时,一根棍子横在了我俩当中。
“齐溪飞,这么明显的一个标记你都看不到?”
说话的人蓬头垢面,我眯起一条缝看着他,只见他一手拿碗,一手拿棒——不用说了,标准的丐帮人。那人痞子兮兮
地笑着,然后挑起竹棒在我领口的玉佩上点了点。又看向齐溪飞: “这个不认识?”
齐溪飞犹豫了一下,后退两步。
就是乔璟强塞给我的玉佩?
我看着他们两个人,等待进一步解答。
“不会是假的吧?”齐溪飞一脸怫然,用力扯我的玉佩上的绳子。
叫花子嬉笑一声,拿着棒子把他拦住:“你还是趁早给人家解了穴,否则凭你斗得过乔璟?”
齐溪飞沉默不语,半晌,又刺了我一下。
我赶紧整理好衣服,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
“爹你在干什么呢?”齐溪飞身后一名十七八岁的姑娘好奇地探出脑袋。
“没事,走吧。”齐溪飞最后看了我一眼,跟他女儿转身下了楼梯。
我尴尬地揉了揉我头发,冲那个乞丐笑了笑。
“小颗子,这玉佩是假的吧?”
我一把抓住玉佩:“当然是真的。”
想了一会儿发觉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又道:“我也搞不清。”
“这个简单,你冬天把它压在枕头底下,第二天——”
“这个我知道,乔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嘟哝了一句,那人沙哑儿短促地笑了一声,拉我下楼。
“我们去哪里?”我背他拽着跌跌撞撞跟着下楼梯。
“南楼风景看腻了,去河边坐坐。”
淡水河边,柳风绵绵,斜阳隐没了最后一道橙光于水中。
“你从哪里来的?”他叼着一根草,躺在草地上看天。
“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