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白锦一行人的一举一动。果然,月余前收到消息,无月欲对濉安不利。本想就着这个线索顺藤摸瓜继续追查,可是
不想,几天后却收到回报,线索中断,无月失踪了。但门中之人大多心知肚明,无月并非真的失踪,多半是有人庇护
。
可究竟是谁?竟然能让无月躲过赤夜门所有暗桩的追查?是白锦么?毕竟他的身份特殊,精明如斯,若真想掩盖一个
人的行踪,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如今一见,对方~,似乎也并不知情。是他的表面工夫太好,连自己也难辨真伪?
亦或是~,真的另有其人?
夜离拧了拧眉,看了看远处因大年夜而星火点点的璀灿夜色,想到白柳二人在酒楼、夜下的谈笑风生,似乎自始自终
只有自己在此庸人自扰,心中不免有几分模糊而莫名的失落与烦躁,不禁端起酒杯大喝了一口酒。大量的白酒入喉,
猛烈的腥辣与刺激,却不由让酒过半旬的夜离为之一振,灵光一闪间,他想起了一个人,难道是她?不,不会!本能
地想要否定,但后背那早已愈合的伤口却隐隐作痛了起来。
抿直了嘴,骤然握紧了手中空无滴水的酒杯,良久……
“暗。”
“属下在。”
“你~……可知~,夜昕近来的下落?”
“……属下……”暗似乎有几分犹豫,心虚地看了夜离一眼,又慌忙低下头,不语。
夜离初是一楞,随即哗地站起身,冷眼俯看暗,严厉道:“快说!你究竟知道多少!”
“……”暗斟酌了片刻,几次三番语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抬起头,娓娓道来。
原来虽然夜离当初发话不再追查夜昕的下落,但暗仍有几分于心不忍,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于是擅自做主暗
中搜寻夜昕的下落。尽管对方的生活与选择自己无权插手,但知晓对方还平安活着,也足以让暗放心。不想,月前青
红楼忽然关门大吉让本欲出手相救的暗发现,夜昕也在青红楼销声匿迹的同时失了踪……
暗停住了口,静候对方的发落。校发施令,自己这次多半难免于其咎了。
出乎意料,夜离并未立刻回答,仅无声注视着窗外,黑眸依旧平静,让人无法猜透,此时此刻,他心中究竟是怎样一
番光景?
良久,夜离摆了摆手,容缓道:“暗,你先下去吧。”声音中透出少有的沙哑与疲惫。
暗担忧地看了夜离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默然地消失在无边夜色之中。
坐于窗沿,再次满上了一杯酒,思绪不仅飘到了十年前,那个飘雪的午后,认识她,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呢……
“夜昕小主~!夜昕小主~!你在哪里呀~!”
“呵呵,呵呵呵!麽麽你捉不到我,嘻嘻。”六岁的夜昕身着芽黄色的小夹袄,如这茫茫雪色中的一只精灵,活泼而
又俏皮。趁着麽麽不注意,奔逃出了自出生起便从未踏出过的赤夜门。外面的世界如此广阔而又美丽,夜昕跑得飞快
,不久便再也听不见麽麽的呼喊声了。
“嘻嘻,麽麽捉不到我。啊!呜呜呜,麽麽,麽麽,你在哪里,昕儿疼,呜……。”外面的世界既精彩又无奈,很快
,六岁的夜昕尝到了鲁莽的代价——滑倒在了雪地中,扭伤了脚。
“伤在哪里,让我看看。”不知何时,身前出现了一个男孩,对方衣衫褴褛,浑身污垢,但双眼炯炯,只十余岁的年
纪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明眼人都知道,对方是名乞丐,但涉世不深的夜昕却未多想,仅认为对方的衣着与自己
不太相同罢了,眼神则依旧好奇地打量着男孩,这个自己在外面世界所认识的第一个人:“你~是谁?”
“……”
“你是谁?是来帮我的吗?”夜昕歪着头,睁着圆圆的眼睛又问了眼前的男孩一遍,但对方再未言语,勿自抓起雪地
上的积雪将早已通红溃烂的手搓了干净,小心翼翼地脱下夜昕的棉鞋,拉起对方的脚踝查看,不过是拖了臼。
男孩抬起头迅速地看了夜昕一眼,随即低下,不待夜昕反应,双手一托一推,咯嘣一声,伴随着夜昕的惨叫。
“你,你干什么!”夜昕胡乱地挥舞手臂推开对自己施以酷刑的男孩。对方一声不吭,默默地站退到一边。
“呜呜呜,大家都欺负我!”夜昕一面哭着一面站起身,却忽然发现方才剧痛不已的脚踝却已完好如初。咦?是他帮
助了自己?
“等等。”
男孩沉静地回过头,看了看拉住自己衣袖、迫使自己停滞不前的罪魁祸首,漆墨黑眸依旧平静却又慑人心魂,夜昕不
由得看痴了:“我叫夜昕,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似乎在判断是否有无必要,良久,男孩回答道。
夜昕一听急了,以后自己可是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对方?
“那、那你的家在哪里?我、我要去谢谢你!”
男孩似乎这时才觉察到对方的认真,缓缓转过身,深深道:“我没有家。”
“你骗我!人怎么会没有家呢?”夜昕听后摇了摇对方的衣袖,天真的认为那不过对方不想再见自己的托词罢了。
“……那这样吧,我陪你到你的家人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那时知道自己是个乞丐的对方会嫌恶地驱赶开自己吧
。
“真的吗?那时候你就会告诉我你的名字和家了吗?”女孩睁圆了眼,有些难以置信。
“恩。”简单的回以一个单音,男孩沉默地走开,随意选了一处,蹲坐在了墙角。
女孩一见,也连忙跟了过去,与男孩坐于一处。
谁知女孩刚一靠近,男孩就条件反射地向它处挪去,女孩再靠近,男孩便再挪,如此反复,无奈之下对方索性站起身
换了对街的墙角。
“喂,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男孩不语。
夜昕见对方不搭理自己,倒也不再纠缠,百无聊赖地玩起了身边的雪堆,喃喃自语:“你知道吗?在家里,都没有人
和我玩,每天见到的只有麽麽。我每次说想出去,她们就说我还太小,出去了我爹会担心。哼,其实我才不信呢!如
果他真的担心我,为什么我总是见不到他?”
“你娘呢?”
“啊?”夜昕抬起头,对对方的突然发话而显得有些茫然。
“我说,你娘呢?”
“哦,你说我娘吗?呵呵。”一提到娘,夜昕冻得通红的小脸上不禁洋溢出幸福的光芒,“我娘可漂亮,可厉害了,
呵呵。我听麽麽说爹好爱娘呢,一点也离不开娘,所以每次娘来看我,爹都很不高兴。不过,嘻嘻,虽然娘好久才来
看昕儿一次,但每次都给昕儿带好多好吃的,所以昕儿最喜欢娘了。你呢,你爹娘呢?”
“……我不知道。”男孩瞥了夜昕一眼,又抬起头看着这飘着毛毛细雪的苍穹,眼神茫然而空洞。
“这样啊……”夜昕纵然懵懂,但几次下来也隐约感到了对方的无奈与不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夜昕眼珠子一转,笑
着开了口:“既然你说你没有名字,那~我帮你起个名字怎么样?怎么样?既然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哦。……唔
,叫什么好呢?”也不管对方是否真的同意,夜昕自顾自的思考了起来。
……唔……好不容易有个玩伴,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和我一起玩。既然他不肯说自己的名字,那……欸~,嘻嘻,有了
。夜昕偷偷摸摸地来到男孩身边,蹲下身窃笑道:“既然~你不肯说出你的名字,那我就叫你不离哥哥好了。不离,
不离,这个名字好不好?这样你就再也离不开我了。”夜昕为自己新想出来的名字而沾沾自喜,对方却始终安静地坐
在那里,面色平静地注视着天空,不发一语。
“夜昕小主,夜昕小主,你在哪里啊?”正在夜昕不离不离叫得爱不释口的当儿,远处渐渐传来了麽麽焦急地呼喊。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顿时夜昕眼前一亮,连蹦带跳地站起身,伸长了脖子向声源处望去。
“哎哟哟,夜昕小主子,可要麽麽我好找啊。哎呀呀,看你弄得,怎么浑身脏成这样哟,哟哟哟,我可怜的孩子。快
快,跟麽麽回去好好的洗个澡。”说着麽麽拉起夜昕便要走。
“麽麽。”夜昕拉了拉麽麽的衣袖,摇了摇头。转过身,拉过一旁的男孩,“麽麽,我的脚扭了——”
“哎哟,我的主子,怎么能把脚扭了,快给麽麽看看你扭了哪——”
“麽麽!麽麽,听我把话说完。方才昕儿把脚扭了,正是这位不离哥哥救了昕儿,昕儿想把不离哥哥带回家答谢,可
以吗?”
麽麽听后不禁一愣,这才注意到身旁还有一位浑身脏污、衣不蔽体的男孩。倒抽一口凉气,老人下意识地将夜昕护在
了身后:“小主子,这人……这人可是个……”
“麽……麽……,昕儿就要嘛……。”夜昕瘪着嘴,摇晃老人的衣袖,圆圆的大眼隐隐透出水光,仰头希冀地看向老
人,鼻头早已冻得通红,现下依旧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让老人好不心疼——再这么冻下去可真要出事。
“那……那、小主子先把人带回去问问门主再说吧。”
那一刻,夜昕激动地回过头,看向男孩的脸笑得很甜……
“夜离!夜离!你怎么还不过来睡啊?”濉安懒懒地撑起身,睡眼疏松,双颊因喝了酒而依旧通红。
夜离放下酒杯,跨下窗沿,坐在床边,揉了揉对方地头,勾唇道:“你先睡,我过会儿就睡。”
不想,似乎因依旧尚未清醒地关系,濉安抱过夜离的腰,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后默默摇了摇头。“你不在我睡不安稳…
…我今天那么早就回来想要陪你,你居然招呼都不出来打一个,也不知你躲哪里去了。亏我连灯会都没看,夜离,你不
够意思……”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对方终还是忍不住就这么趴着睡着了。
……夜离初是一愣,随即瞪大了眼,当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时,眉目舒展,忍不住轻笑出了声。抚额摇了摇头,可笑
自己方才的庸人自扰。
将窝在被中的某人连被带人拥在怀中,额头亲腻地抵靠在那人的棉被上,心中是多年来从未盛装过的满足:这是我唯
一拥有的了。夜昕,当初你让我有机会拥有一切,我以为那便是我想要的。如今,当你将那背叛的一刀捅向我时,才
发现自己依旧是如此的贫穷。所以~,夜昕,若你连我这唯一想要拥有的也要夺去的话……夜离闭了闭眼,抬手轻轻
抚了抚对方柔顺的半长发,深沉而平静的黑眸闪烁出异样的光芒……
第六十八章
二月十九日,安庆迎来了立春后的第一场雨。雨虽小却绵密,下了一整夜,以至于翌日清晨攒着积水的小道上还飘荡
着湿漉漉的雾气伴随着不知何处飘来的阵阵花香,清新宜人——是个起程的好日子。
濉安理了理粗布衣衫,拿起包袱,冲空无一人的院内道:“走吧。”这才浅笑着开了门。
“哟。”单凤眼、玉折扇、牡丹花,勾勒出斜倚于车驾边的修长身影。
“怎么这么早?”濉安一脸惊喜,心情愉悦地向对方走去。
“还不是怕某个在家憋得发霉、心心念念想要出游的人等得太久。”对方见濉安走近,笑着直起身,便要揉濉安的头
。
濉安一面玩笑似地躲闪,一面哂笑着瞪了眼白锦道:“好不容易出次远门,难免有些高兴,怎么话一道你嘴边就变了
味儿?”
“哦~,难道是白某理解错了么?那~,白某先回俯再吃个饭喝个茶什么的,过个几天再慢慢商量出游的事儿?”说
着白锦回转身便要上车。
“欸欸欸。”濉安连忙拉住白锦,哭笑不得:“好吧好吧,我很想去,非常想,成了吧?”正说着,却见白锦飞快地
回转身,用折扇轻轻敲了敲濉安的头,笑意盈盈道:“成交。”
濉安一愣,茫然地摸了摸头,猛然才知自己被耍,正欲反驳,却见对方拉过自己的衣袖皱起了眉头。
“小安,我前几日给你送来的衣服呢?怎么没穿?”
“啊?哦,在这儿。”濉安安抚性地笑着拍了拍手中鼓鼓囊囊的包袱,“出门在外免不了磕磕碰碰的,你又总拿些好
衣服,一会儿穿坏了怎么办?还是在重要场合再穿吧。”
白锦挑了挑眉,握着濉安衣襟的手停顿了片刻,随即敛下长眸,眸光闪烁间,只听其沉声道:“小安,难道你还是不
愿接受白某的好意?”
濉安一听,诧异地看向白锦,一脸的理所当然:“怎么会?就因为是你送的,所以我才舍不得穿啊,以前你送的那几
件,我过节的时不是也拿出来穿过么?况且,你也知道,我是不喜张扬之人,若是其他人送的,那么贵重的衣料,我
是收都不敢收——的。”
短暂的停顿间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的一个啄吻,对方薄而柔软的双唇伴随着浸人心脾的沉木香气飞快地向濉安袭来又
迅速地退去,让人禁不住会产生那不过是幻觉的错觉。
濉安惊讶却又带着几分迟疑地看想白锦,对方俊雅的面容在清晨熹微的阳光下流露出从未有过的真挚笑意,伴随着一
丝释然,一丝放心以及一丝眷恋……唇齿间是几不可闻的叹息般的喃喃:“谢谢。”
一抹怪异之感一闪而过,今日的白锦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濉安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竟不忍打破这难得的和
谐。方才的吻太过短暂,短暂到几乎无法让自己产生任何的厌恶亦或是羞耻的负面情绪。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浅淡
的沉木香气一点点消弥,却似乎是沉浸到心中去了——自己一点也不讨厌这个吻。
“走吧。”对方轻轻揽过勿自出神的濉安上了车。纵然有修长睫毛的掩盖,但狭长眸瞳中所印染出的濉安的身影,却
像要深深牢记般的清晰……
咕噜噜,车缓缓行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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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的一声,一只利箭划破长空深深嵌进了破庙斑驳的红柱上。
须臾,破庙中走出一名哈欠连连的女子。对方漫不经心地扯下箭上的纸笺,只见其上赫然写着:“时候已到。”
女子涂抹了丹寇的十指狠狠掐进纸笺,手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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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不知二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旅店掌柜一见白锦一身红绿华服,知是来了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