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下,随后睡意浓厚地嘀咕:“睡吧。”
方启明依言闭上了眼,隐隐有些不安。
Chapter 7
把洗好的衣服晒出去之后,方启明又拖了地,忙了半个上午,这时候才觉得有些累了。
把家务助理辞退之后,这些事情就落到了方启明的头上。韩之秀成天说脏了他也会动手的,但两个人对“脏”的耐受
度天差地别,往往是韩之秀觉得还可以在地上打滚的时候,方启明已经受不了那些浮灰了。他自幼做惯这些家事,全
部包揽也不觉得辛苦。
这时候稍微歇了口气,便又想着要去花园里去给花草搭遮阳的棚子。这几天梅雨季节过去,渐渐的进入阳光普照的盛
夏。方启明怕花园里刚刚恢复活力的花经不起曝晒,便去买了些遮阳的黑纱和支架,决定自己做个庇荫的地方。
屋后的花园里本来有些绣球花,因为乏人照料,几乎都快死光了。方启明发现之后,便每天花些时间来伺候。剔虫,
扶枝,并不用费太多事。那花并不是名贵娇养的种类,慢慢的,也就救活了几株。
韩之秀知道了他会养花,惊讶又新奇。
方启明说:“小时候帮奶奶照看过花,还记得一点点。”
小时候要帮忙照顾奶奶的宝贝兰花,出一点差错都会被责罚,印象怎么会不深刻呢?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渐渐模糊的记忆了。回想起来,奶奶的责罚也就是打手心而已,根本不算什么。
放暑假开始,日子就这样一成不变的推移着,但又隐约有些不同。方启明觉得自己体力似乎慢慢好起来,也或许是韩
之秀不再像开始的时候那样折腾,变得照顾他的承受度了。大概是那次恶作剧过头,把他弄昏过去以后,少年心存愧
疚,后来就不太勉强他这样那样。一般程度的缠绵温存,身体居然渐渐的习惯了,有时候,甚至会有小小的渴望。当
然,方启明绝不敢暴露自己的希望。
韩之秀远看很沉稳,近在咫尺一起生活之后便能发现他很多地方都还是小孩子脾气。
不知道收敛,不懂得适度,做错了事会想赖掉道歉,但是内心还是会愧疚而在行动上努力补偿。
方启明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是糊里糊涂的就和韩之秀变成了情侣关系。原来的希望,是追随韩
之秀,因为他和其他人交往时没有安全感,总是畏首畏尾,最终惹人讨厌,自己也精神紧张。可是他向往的和韩之秀
的“友情”却演变成现在这样。
之所以会觉得是情侣关系,也是因为韩之秀在开始的时候不断的催眠般的“我爱你”。可是现在,却几乎听不到这句
话了。虽然很想再听到,但要方启明做主动向少年乞爱这么羞耻的事,他是万万办不到的。
心里有时候会凌乱的盘旋这些见不得光的心事,但怎么理也理不出一个头绪。
方启明只明白一点。
现在如果要他离开这里,离开韩之秀,他会很难受很难受,比经历过的所有痛苦,都还要痛苦。
他刚刚把做支架的木条拖到院子里,就听到前门门铃响起来。他赶紧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跑道前面去开门。韩之秀一
早出去有事,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应门。
门厅口,紫藤架的浓荫里透下丝丝缕缕的阳光,照射在站在门口的女子身上。微风轻轻吹起她身上的衣衫,斑驳的光
斑好像有了生命般摇曳。
就算迟钝如方启明也能看出,那是一名艳光照人的美女。
明明是初夏炎热的天气,方启明却觉得心口渐渐往外沁出了一点凉意。
美女见了他,也是一愣,随后便回过神,展开如花笑颜,“请问,韩之秀是不是住这里?”
声音是与容貌同样等级的温婉明媚,虽然吐字有些缓慢费力。
方启明呆呆的点了点头,说:“嗯,是的......”
“那么,请问您是?”美女微微偏着头,脸上的神气可爱天真,让人根本感觉不到被怀疑的冒犯感。
方启明赶紧解释:“我,我是借住在这里的。我是韩之秀的......同学。”
美女恍然大悟般的笑了起来,伸出手道:“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傅友棋,是韩之秀的未婚妻。”
心中漾起的微妙预感在瞬间得到印证。方启明哆嗦了一下,大脑中一片空白。可是耳朵没法堵起来,他还是能听到那
温婉悦耳的嗓音。
他不答话,傻站在那里,傅友棋却是一脸了然的表情,收回手,嫣然一笑道:“我们进去说话吧。请问你怎么称呼?
”
方启明机械地移开身体,神不守舍地回答,声音有些嘶哑,“我?我叫方启明。”
傅友棋走在前面进了屋,像回自己家一般的自然,招呼方启明一同坐下后,笑着说:“我一直住在国外的,这次回来
是趁暑假来上汉语补习班,汉字真难学呀!”她吐了吐舌头,俏皮一笑。
方启明这时候渐渐平静下来,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得“噢”的漫应了一声。
那女孩觑了觑他失魂落魄的表情,忽然凑过来甜笑着说:“你叫我‘GiGi’吧。”
冷不妨被人凑到面孔近前,方启明只觉得鼻端充满了淡淡的幽香,他心下烦躁至极,只能向后让去,慌乱中也没听清
楚对方在说什么,只好继续用茫然的“哦”来应对。
女孩说着话,又侧回身,选了个放松的姿势坐着,意态慵懒妩媚,“旅行真是累死人了。唉,要不是之秀他从小就看
很多很多......呃,四书五经,我才不来学呢,会讲也就可以啦!”
方启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学汉语的事。
韩之秀小时候居然念四书五经么?简直难以想象。
“你是之秀的好朋友?”女孩的眼睛转了转,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问出口。
方启明这时候已经慢慢从最初的冲击中缓了过来,心里苦涩凄楚,表面上还要装得风平浪静。听到对方这样问询,他
勉强客气地微笑,点头。笑容必然是发苦的,可是他已经顾及不到那么多了。
喉头开始发堵,可能出声也困难了吧。
林果说过,韩之秀有女朋友的。但是自己却选择了不提起,不想起的乌龟策略。事实上,他于韩之秀,大概就是个方
便发泄的东西吧?而且还是男性,他的未婚妻即使撞见,也不会起疑心。所以最近少年才会不再甜言蜜语,因为知道
美丽的未婚妻要来了么?
方启明在心中有些怨愤地想着:那么就把我提前清理出去好了!反正就是见不得光的鼹鼠,只能存在地底下!为什么
要让我留在这里,面对这么难堪的事情呢?
女孩笑着说:“真是难得,之秀会让人住到家里来。我原来觉得他都不理别人的。叫......叫‘孤僻’对吧?”她掩
口笑着,“呵呵”的十分快乐的样子,随后又道,“你也是计算机系的咯?”
方启明摇了摇头,“不,我是数学系的。”
女孩扁嘴道:“哎呀,反正都是让人不舒服的科目啦......之秀居然抛下读了一半的管理跑回这里念这个,真是的。
”
方启明“啊”了一声,没能忍下冲口而出的惊讶。
女孩也讶然,“之秀没说啊?也对哦,是休学嘛......”
方启明配合着干笑,虚弱到一句话也对答不出。
他对韩之秀过去的事一无所知,韩之秀似乎也从来没有对他说的意思。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认真过吗?
可是,可是那些温柔,明明是真实的。
方启明困惑的思索着。
那难道仅仅是为了玩弄自己的一种手段吗?可自己是这样一个平庸无能的人,没有美丽的外表,也不是阳光的性格。
有什么理由,要选中自己呢?并不是单纯的欺负,而是模拟恋爱般的游戏。他完全可以很轻松地找到更理想的对象啊
。
然而再怎么思前想后辗转反复,眼前的事实却是不容置疑,无法争辩的。
他做了个蝴蝶梦。吕贝卡回来了。
他的地位甚至只能是丑角,因为他是男人。
方启明表情呆滞,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话,甚至忘记了自己可以借故离开,也或许他潜意识里并不想离开,而是生出
了难得的,死也要死个明白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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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没想到,韩之秀的表情会是这样的。
一以贯之的冷淡有礼,以及隐藏在疏远客气下,那一丝微妙的精疲力尽与无可奈何。
GiGi温柔地笑着说:“之秀,我等你好久啦。”
韩之秀表情仍然柔和,但眼里毫无笑意,“你让我去你家,我去了。”
GiGi立刻有点心虚又有点委屈的说:“人家想早点看到你嘛,又不知道你会不会来,所以一下飞机就先自己跑过来这
里了......”
韩之秀微笑颌首,走到方启明的身边坐下,随后拍了拍方启明的肩膀,小声道:“帮我倒杯水来。”
韩之秀微笑颌首,走到方启明的身边坐下,随后拍了拍方启明的肩膀,小声道:“帮我倒杯水来。”
方启明知道这是要支开自己的意思,七上八下地离开,不明白韩之秀到底是怎么想的。要说欢迎,他的脸色实在不像
,但也没有东窗事发的紧张感。难道是觉得这种关系只是小事一桩,所以面对有婚约的女友时才能毫无芥蒂么?
他生平第一次努力地去听壁脚,听到的却是奇怪的语言。不是英语,他一点也听不懂。听发音的方式,倒好像是拉丁
语系的法语西语什么的。
那种语言,女孩说起来明显流畅自然地多,衬得甜美的嗓音愈加柔婉明媚,而韩之秀的声音也低沉磁性。
女孩似乎渐渐激动起来了,韩之秀却是一贯的平静。
随后,女孩似乎是停顿了一会儿,忽然又以中文开始说话。
“之秀,我爽约了,你不要气我了。是我不对,没和你说先,可是我也是急着见你呀!”
韩之秀此刻的语气忽然带上了些许的嘲讽,“你不但想早点看到我,也想看看,你是不是真有麻烦,对么?”
他忽然提高了声音,“启明,你倒杯水怎么这么慢啊?”
方启明闻言只得蹭出来。他尚懵懂不明韩之秀叫他过来是什么意思,手上拿着没有斟水的杯子发愣,就听韩之秀说道
:“而且,你见有个生人在这里,更加放心留下来,知道我不会在人前给你难堪,对么?”
GiGi神色动摇,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她大大的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气,楚楚可怜地嗫喏:
“你还是在生气,所以才骗我,说你有同居的新恋人......对不起,之秀,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你还是这样在乎我
,所以才会这么生气──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个机会呢?”
韩之秀看了看那边阴转雨的气候动向,有点郁闷地皱了皱眉,叹息道:“我不记得我有说谎的记录。”
GiGi瞪大了水汽盈盈的眼睛,“可是,这个地方,根本没有住过女人吧?”
韩之秀点点头,认同道:“我也没说过我的新恋人是女人。”
女孩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抬起纤葱玉指颤抖地指着杵在一边石像般的人,尖声叫出一串听不懂的话。
本来好听的声音,扭曲凄厉,听来犹如经过地狱般的狰狞。
韩之秀忽然探手,将站在一边浑身僵硬的方启明捞进怀里。
方启明感觉脚下一虚,嘴唇随即被严严实实地堵上了。本能张嘴要说话,却似乎是被对方当做了邀吻的意思。少年干
脆一手勒着他的肩背,一手抚着他的脑后,毫不客气地狠狠地吻了下去。
天旋地转地不知过了多久,近乎窒息的深吻让方启明意识都有些模糊。鼓膜忽然剧痛,而后才听到是女声拔高的尖厉
惨叫声。方启明终于清醒过来,想起旁边还有一个女孩,用力推开还紧抱着他的韩之秀。
少年也没有继续用力箍住他,只是眯眼望着他笑了笑。
方启明奇怪他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还笑得出来。
“总之,信不信随你,怎么做在我。”
少年说了一句话。
随后那绕梁三日的尖叫便嘎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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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之秀枕在方启明的大腿上,享受着按摩服务,安抚他中暑的身体和饱受折磨的精神,慢慢的眯上了眼睛,惬意地蹭
了蹭,变换姿势,有一搭没一搭地懒懒开腔:“刚才她临走的时候说,我不用为了摆脱她而这样伪装,所以我才讲‘
弄假也可以成真,重要的是结果’......不要停,继续揉嘛......你是不是不高兴啦?从刚才起就臭着脸。”
方启明别开了脸,小声说:“没有。”
“真的吗?听语气不像哪。”
方启明停下了轻柔按摩的双手。
“不高兴就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方启明咬着下唇,不敢看韩之秀的面孔,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问:“其实......她那么漂亮......你为什
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神速康复,以一记鲤鱼打挺翻身而起的人结结实实扑倒在地。
“我回来的时候看情形就不对头!你是不是已经对人家满心怜爱,对我刚才的行为腹诽很久了?!”
方启明此刻真有点羞恼,“你......你说什么!”他明明只是从客观出发,觉得他们俩很般配,虽然承认这一点无疑
是往心口插刀子,可是也无法违心地否认。
“唉,她是很漂亮,那又怎么样?”韩之秀叹了口气,终于停止开玩笑,把浑身发抖的人抱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对方
瘦弱的背脊。暗自小声嘀咕道,“太认真了也不好玩......”
方启明不明所以,犹疑地看向少年:“怎么......”
“其实我也是后来才发觉的,她不是喜欢我,她只是爱上恋爱的感觉罢了。我恰好出现,符合她的某些要求和标准,
于是雀屏中选了──我是要三呼万岁谢主龙恩还是敬谢不敏谢绝纠缠,都是我的自由吧?”
方启明愣了愣。
韩之秀笑了,摇摇头道:
“你不相信吗?我没有那么好。哪里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了?”
方启明缩着肩膀,眼神疑虑茫然,但还是勉强做出疑问全消不再介怀的回应。
韩之秀难得这样温和细腻地向他解释一件事,絮絮地说明缘由,神情还是一副怕他误会的紧张样子。
他也应该适可而止,别让自己难看的嫉妒和猜疑暴露太多才是。
可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如果少年真的只是和女友赌气,于是“为了堕落”而做出种种不合情理的事──那也很合情合理,不是么?
方启明借口必须赶紧给花搭遮阳的纱棚,逃避到后院。扎支架的时候才发现,手一直在抖。是那种极度紧张之后无法
控制停不下来的细微振颤。摸索木条时都抓不稳,更加不要说扎紧绳子了。
他长得并不好看,脸色原来一直是不健康的黑黄,五官都是模模糊糊的,毫无棱角与活力。个子虽然总算长到175,但
似乎也因此耗尽了为数不多的养分,整个人是瘦长条状的,看上去象丝瓜一样奇怪。长年的怯懦反映到外形上,畏畏
缩缩,撑不直身子。
和韩之秀的关系确认之后,他偷偷去查过一些资料,浏览过同志网站。同性恋应该是比普通男性更加注重外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