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月思 第二部————淡漠孤芳

      听那韩副将简单的说明了雪之国想要议和的要求和皇上开出的条件后，我突然觉得，议和就跟打仗一样。不同的是，将战场移到了桌面上而已。双方提出的要求都很苛刻，根本就不像是真的想要议和。韩副将也说，他觉得雪之国不过是在拖延战机而已。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我接下了这担子，也只有硬着头皮做下去。就算是为了菡，也为了关中父老吧！

      第十章

      不知为什么，最近我竟不再咳血了。可能是因为整个心思都栓在议和那件事上的缘故吧。苍宇说，我的病是病在心上，若心结解了，病自然也就会好。莫非经了这一次，我真的不再想他了么？

      这里的气候很不好，不是刮风就是下雪。偶然能有几天算是晴朗的日子也会突然变的乌云密布。和这里比起来飘雪城也算不上什么了。

      想要穿着厚重的盔甲，在阵营里巡视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做梦。更别提还要在靴子中加上很多层，我简直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受刑！要不是韩将军用一副可怜吧吧的眼神看着我，恐怕我早就脱了那身好几十斤的行头，遛之大吉了。虽然我是答应了假扮成弟弟的样子去议和，可没想到，连营地都还没出，我们就遇到了这种问题。这个时候，我再一起憎恨起自己这纤弱的身子。

      无奈之下，韩将军只得向雪之国的使者谎称我得了风寒，需要休息几日，这才拖延了议和的时间。

      这几日里，除了研究一些兵法并与韩将军讨论议和之事，我还在他的指导下学了几手功夫，虽然都是基础中的基础，可万一真遇到什么事，或许还是有些用途的。

      其实，我现在穿的那身铠甲，还是韩将军特意让人专为我定做的。分量比他们穿的轻了不少。要不，恐怕我穿上后，连能否站起来都会是个问题。慢慢适应了那身铠甲的重量，也大体了解了两军的情况。终于在韩将军的陪同下，第一次议和在雪之国的领土内进行。

      前往议和会所的途中，韩将军时刻保持着警惕。他说怕雪之国会再派人来暗杀。不过，我到是不担心这个，毕竟之前已经失败一次，他们应该也知道我们会有所防范，不会在故技重施。若真说需要担心，恐怕还是议和的时候，他们会有所行动。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也难保他们不会想称此机会将最大的敌人杀之而后快。

      对方派来的使者，是雪之国的大将，也就是之前和菡交战的敌军将领。听韩将军说，此人不单勇猛过人，而且也很会用兵，要不是遇到了菡这样的对手，恐怕早就攻破了北方边关，大军直指中原了。

      对方指定的地点，是离我军军营五里的一个村落。虽是村落，但也因这里连年战乱，村民早就跑光了，如今也就只剩下一间间空荡荡的屋子在寒风中依旧伫立着。

      韩将军命令其他官兵和侍卫在村庄外待命，又另选了三十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贴身保护我。

      我们一直来到村子正中央的一间酒楼。虽然这里早已废弃，但看的出，对方为了此次会谈，将这里收拾的十分干净。到了二楼，只见一位穿着银色盔甲的将军正端坐正中。而他面前的桌子上，更是摆满了各种山珍海味。

      我笑着上前，在他正对面坐下，道：“不好意思，让赤仑将军久等了。只因路上突遇风雪，赵某来的有些晚了。还请赤仑将军见谅。”虽然我没亲眼见过赤仑，但也大体听韩将军将过。此人年约三十，身材魁梧、皮肤黝黑。样貌平平，宽鼻阔口，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是员猛将。

      “无防，本将军也是刚到。”那赤仑将军笑着向旁边的侍从挥了挥手。侍从便赶忙给我斟了一杯酒，并将一个菜谱递了过来。“也不知道赵将军喜欢吃什么。这桌上的要是不合赵将军胃口，就再点些，我命人去做。”

      “不用麻烦了，赤仑将军一番美意再下心领了。咱们还是先说正经事吧。”

      “赵将军还真是心急啊！呵呵呵呵！”他豪爽的笑了几声，一仰头饮下自己杯中的酒。一旁的仆人也很有眼力，又马上帮他斟满了。

      这种场合，气势最为重要。见那赤仑如此语气动作间透着一股张狂，我不顾一旁韩将军想要阻止我的眼神，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对方看我把酒喝完，又大笑几声道：“好！有气魄！不愧是让我军闻风丧胆的震远大将军！来人呀，再给赵将军斟上！”

      “赤仑将军为人豪爽，赵某今日有兴能与你把酒言欢也算是一种缘分！战场上咱们是各为其主，不得不刀兵相见。若不是因两国对立，赵某还真想和赤仑将军交个朋友！”

      “赵将军真是客气！要不是有你在这里驻守，恐怕你们皇帝老子早就皇位不保了！难得赵将军为人如此谦虚，赤仑我也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好！既是如此，不如今日你我不谈公事，只是喝酒聊天如何？”

      “我也正有此意！早就听闻赵将军海量，今日你我就不醉不归！”

      “等等！将军不可如此。”站在一旁的韩将军终于忍不住了。他按住我拿着酒杯的手，出言阻止道“将军有公务在身，怎可如此胡来。毕竟咱们现在不是在境内……”

      我笑着推开他的手，道：“韩将军多虑了。赤仑将军乃是光明磊落之人，不会做出什么那些小人才会有的行为。更何况刚刚来的时候我就四下看过了，这里并没有伏兵。若咱们非要说些不开心的事，那不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么？”

      在观星阁这几年，其他的我不敢说，论起喝酒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好歹我也被别人称为千杯不醉，这称号可不是光凭说就能得来的。给了韩将军一个“你就放心吧”的眼神，我继续和赤仑推杯换盏起来。

      韩将军见拦不住我，只得又退到一旁。警惕的看着四周的动向。

      席间，我们二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见，竟已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了。

      韩将军再也坐不住了，过来俯在我耳边道：“将军，咱们该回去了。若是太阳下了山，恐怕事情有变。”

      我点了下头，让他退下。举杯对赤仑道：“今日时候不早了，虽然尚未尽兴，但赵某不得不先告辞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再强求。承蒙赵将军不嫌弃我是个粗人，今日能与将军把酒言欢，再下也非常高兴。只是酒微菜薄尚不能尽兴。不知下次可否再与赵将军一起饮酒聊天？”赤仑酒量也是不凡，和我喝了相同分量的酒仍然不见他有丝毫醉意。我在心里，对他的形式作风也暗暗佩服起来。

      “赤仑将军都这么说了，赵某自当从命。不过，正事总还是要谈的。下次，不如等我们先谈完正事再尽情畅饮如何？”

      他笑着点了点头，躬手一揖道：“赵将军的酒量在下佩服！往日咱们都是在战场上相遇，今日一见，在下才算真的领教了赵将军的神采！明日，还是此地，赤仑恭候大驾。”

      “一言为定。那赵某就先告辞了。”

      和韩将军出了村后，他才算真的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又责怪起我来。

      “公子，那赤仑为人心狠手辣，您怎么能那么轻易就相信他？万一他在酒里下了毒怎么办？”

      “下毒？”我皱了皱眉头，“这我还真没想过……诶呀，不会啦。反正那酒我也喝了，现在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么。虽然你说他心狠手辣，不过依我看来，那也不过是在战场上。他为人豪爽，又怎么会做那种卑鄙的事？”

      韩将军无奈的摇了摇头，想必他也知道说服不了我吧。

      不在意的笑了笑，我又说道：“而且，你不觉得，赤仑今天是想给咱们个下马威么？”

      “什么意思？”

      “你只知道带兵打仗，可却不知道打仗还要有心计。今天他以主人的身份摆了一酒宴招待咱们，就是不想让咱们觉得在战场上自己是赢家，他是输家。这样一来，他就从心理上和咱们扯平了。若是在气势上再输给他，那咱们反而就会处于下风的位置。他今天不过是想摸摸咱们的底。”

      “况且你别忘了，他是否真的没带一兵一足谁也不敢确定，万一双方一句不和，到底谁赢谁输可不好说。他好酒好肉的招待咱们，如果咱们非要和他横眉冷目的说些公事，至少会落个不知进退的罪名。俗话说的好，客随主变。既然他把自己摆在了主人的位置。那咱们也就应该做好客人的本分。今天大家有说有笑的，不是也挺好的么。想必下次再见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情景了。”

      静静的听我分析完，那韩将军竟是愣了半天。接着，他嘿嘿笑了几声，放心的说：“看来，还是我多虑了。公子的才智真不是再下可比的。今天若真是由我全权负责，恐怕非打起来不可。
      ”

      我这些年来，虽不敢说是饱读诗书，但因菡的关系，我也偶然读读兵书，研究研究战法。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是有些用场的。明天，恐怕就真的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第十一章

      果不出我所料，第二天，当我们再次与赤仑会面的时候，他早就准备好了公文和笔墨等候我们。议和会议这才算正式开始。对方开出的条件，完全不像是战败国一般任人宰割。他们竟然要求朝廷将边境内的十座城割让给他们，这十座城里也包括了飘雪城。

      待韩将军仔细看完议和文书后，竟是有些震怒“赤仑将军，您不觉得贵国的要求有点不合常理么？”

      “哦，韩将军何出此言？”

      “贵国处在战败国的立场上，若真是有心议和，又怎会开出想让我国割让十座城池这种可笑的条件？”

      那赤仑哈哈大笑两声，道：“依照韩将军这话说来，莫非我们应该卑躬屈膝，伏地求饶不成？”

      “虽不是这个意思，但也不能太过嚣张了吧？”

      “我们雪之国地处常年积雪的极北之地，物资粮食一向紧缺。为了国内百姓的生活，我们会有扩充版图的想法也是很自然的。更何况，为了这个目的，我国可以说是倾尽所有，国内百姓也都是勒紧了裤腰带才供的起这百万大军。没错，虽然我们是战败了，但若不是因为有赵将军在此，不要说是十座城，恐怕我们早就打进你们的皇城去了！”

      “毕竟是你们先来犯的，而且最终输的也是你们。我们凭什么还要割地给你们？”

      “不管怎么说，这就是我国开出来的条件。若是贵国答应了，我国君主就像贵国保证，五十年内绝对不再来犯。”

      “这种条件绝对不可能答应！”

      “哈哈哈！”赤仑见韩将军已经有些急了，更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仿佛是想更加激怒他一般。“韩将军，赤仑听说贵国负责议和的应该是赵将军吧？为何你会越俎代庖？”

      韩将军被他那猖狂的态度激得有些坐不住了，他啪的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赤仑将军，难道你没听说过杀鸡焉用牛刀这句话么？”

      “哦？这么说来，韩将军的意思是你完全可以应付了？”

      虽然韩将军再三告戒我说，今天不需要我说什么，但看此情景我也不好再座山观虎，毕竟赤仑已经将矛头指向了我。而且，韩将军毕竟只是一界武夫，若说打仗我肯定不如他。但他之所以只能在菡身边做个附将，恐怕也是因为他的有勇无谋吧。

      再也看不下去他被赤仑耍的团团转，我大笑道：“韩将军不必动怒，赤仑将军也不过是奉命而来。咱们各位其主，意见不和也是肯定的。否则又怎需得议和？”

      赤仑见我终于开口了，也大笑道：“赵将军能气定神闲坐到现在才开口，也真是有胆识，有气量！”

      “赤仑将军谬赞了。既然是议和，咱们就没必要跟在战场上一样。心平气和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心态不是么？”

      “还是赵将军和赤仑合的来啊！”赤仑向身边的侍卫一挥手，接着那侍卫竟又如昨天一样，搬出一坛子酒来。“来，为了向赵将军和韩将军赔罪，我先干为敬！”

      看着他咕嘟咕嘟一口气就喝下一大碗酒，我也不顾韩将军昨天的话，陪笑道：“好，那赵某也就不客气了。喝下这碗酒，咱们就把刚刚的不愉快通通忘了，如何？”

      “痛快！赵将军也是个性情中人！”zyzz

      正当我要喝下那酒的时候，韩将军冲了过来，夺过我手中的酒，对着赤仑道：“既然刚刚是韩某有所不敬，这酒要罚也是罚我。”说罢，也一口气将酒喝下。

      我惊讶的看着韩将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俯身在我耳边低语道：“昨天酒中没毒，不代表今天也没毒。莫将说了要保您安全，就算是丢了性命也再所不惜。”紧接着，又抬头对赤仑道：“酒也喝过了，咱们还是继续刚刚的谈判吧。吾皇有旨，念在与贵国是邻邦，而且先皇也立下过永不犯境的誓言，以后贵国可不再向朝廷年年进贡，我朝作为安抚，还会送些粮食，以解贵国国内危机。其他的，恕不能答应贵国的要求。不如赤仑将军再回去同贵国君主商量下我国开出的条件吧。”

      “如此说来，我们还真要回去再商量商量……”赤仑皱着眉，喃喃自语着。

      我见今日貌似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起身行礼道：“既然如此，那今天谈就到这里吧。赵某就先回去，恭候赤仑将军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