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往事 卷一 年少轻狂——虹色鸢尾

正这种事也不能勉强，更何况我不是他妈，又不急着抱孙子，就随他去好了。
突然，门铃响了，跟着我的眼皮竟突突跳了起来。难道是王倩忘了东西？我忙搁下筷子屁颠屁颠地去应门。
就在开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我僵住了。石化中，要再来一阵风，准也顺便风化了。
"你，你怎么来了？"我的嘴角抽搐着，"也不事先说一声......"身体本能地像门神似地挡着。
跟我的紧张兮兮比起来，古彦笑得优雅自如，将一袋苹果往我怀里一送，就径自走了进来。我脑袋里"轰"一声，火山

爆发了。
当古某人与尹某人目光交接，我能感到有两股截然不同却难分伯仲的电流在空气里流窜，一如天雷斗地火，第三次世

界大战已经近在咫尺。为了不让战火波及了我这小老百姓，我拔腿逃离危险区，泡茶去了。当我端着茶回来时，他们

的目光战还在没完没了地进行着。
"别，别一直站着啊，请、请坐！"我一着急就结巴了，"彦，喝、喝茶！"
"谢谢。"到底还是古彦有大家风范，温和的笑再次挂上了嘴角。他很绅士地在沙发上坐下，无视尹智那厮有如"杀父之

仇不可不报"的怒视，悠然地接过茶杯轻轻啜起来。
"猪，我的呢？"
我白给他一眼："想喝什么自己弄去！"我在积极向党组织靠拢，没时间和精力理会他这个小资产阶级。接下来我得跟

党报告自己的思想了，顺便作下批评和自我批评。我相信，彦这么通情达理应该会理解我的。想到这里，我清清嗓，

鼓起勇气说道："彦，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可一切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知道我怎么想？"彦依旧笑着，那种笑仅停留在嘴边，凝视我的目光如冰般寒冷，"你要是考虑过我的感受，就不会

......"
"姓古的，你别得寸进尺！你凭什么用一幅颐指气使的态度和我家猪讲话，你是他什么人，啊？"你家猪？擦汗......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家的。我扯扯尹智的衣角，谁知他越讲越来劲了，"现在人也见了，话也说了，你要是没什么重要的

事，就慢走不送！"他干脆从沙发上跳起，叉着腰，一幅打手嘴脸。再看古彦，人家什么人没见过，光《史记》都可以

倒背如流的人物又岂会被尹智小孩子发火的行径唬到。他自动将尹智忽略掉，起身在屋里观光起来。
"果然是富人区，连装修都华丽得俗气。流云，你不是最受不了繁琐的装修了么？在这里还真委屈你了。"古彦对着装

修一番鸡蛋挑骨头，他唇角嘲讽的笑一分深似一分，不用回头他都知道此刻的尹智已经有将他碎尸万段的冲动了。
天啊，这两个人......
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喊道："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我在此申明三点。"感到两道略显诧异的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我才

接着说，"一、我与尹智合租纯属偶然。二、古彦是我的好朋友，尹智你没有权利阻止我的朋友来看我。三、这里的一

切我都很满意，请你们不要胡乱猜测我的想法。ＯＫ？"
"可是......"尹智依旧凶神恶煞地瞪着古彦，语气却有些可怜兮兮，"我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我不准这姓古的欺负你

！"
"你放心，我和他，和你，都是好朋友。"我开始对尹智循循善诱，"你不要让我为难，这样吧，你先带小小出去转一下

，呆会儿再回来。我有些话要单独跟他说。"他迟疑着，许久才冷哼着砸门离去。
总算支开了麻烦制造体，我才放松了神经地坐到了古彦对面。他的笑已经不着痕迹地收敛起来了，换上一脸严肃。这

种表情只有在我面前才会出现。
还没等我想好该如何开场，他已经突兀地说道："以前就叫你离他远点，为什么反倒住到了一起？"
我心里莫名地恼火："我已经说过了，一切都是偶然。既然木已成舟，没必要刻意逃避。"
"木已成舟？"古彦的表情闪过一丝讶然，"他对你做了什么？"
我再也坐不住了，从椅子上腾了起来。"你乱想什么呢！我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恩怨，那是你们的事。我只知道，尹智

对我很不错，相处得很愉快，他虽然嘴坏点，但绝对真诚。"
"你的意思是，我就不真诚？"
"我不是这个意思！"真是越描越黑了。
古彦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喝口茶压了火气后才说："我也是担心你，怕你被那小子骗了还帮他数钱。"
"骗？"我不明白。
"我们是同乡。他父亲和我父亲是高中同学，尹伯伯是全国知名的房地产开发商，而尹智则是尹伯伯年轻时欠下的一笔

风流帐。尹智作为私生子是见不得光的，他十二岁那年就没了妈，靠着父亲的资助独自生活。后来不但和社会上的小

混混来往，还......"
见他欲言又止，我追问道："还怎样？"
"他还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同性恋？"我机械地重复着。
"你跟他住在一起，说不定他哪天就......"他握住了我的肩，捏得我有些生疼，"我们是好哥们，我不想你跟这种人渣

混在一起！"
我的心一下降到临界。原来，在你看来，同性恋是如此不堪？恶心？人渣？！
如果有一天，你发觉我也是个ＧＡＹ，而且还不可饶恕地爱上了你，到时你是否也会用这样的话劝别人远离我，或者

你还会像非典一样将我隔离起来，又或者你会后悔曾给予我的每一个笑......
心好痛，痛得就像轻轻一碰，就会灰飞烟灭。
"不要再说了！"我下意识地揪紧了胸口，只有这样，我才有气力说出话来，"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自私！我们在一起

时，我只是个听众，听你说满心的报负和理想，可你问过我吗？你知道我究竟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没有，你没有！"

我鼻子一酸，脸颊上冰凉一片。可我依旧克制着，努力维持平稳的声线，"你讨厌尹智，难道我就要讨厌他吗？我不是

你的影子！再说了，我不能因为你的一时义气，就丢掉了自己的安身之所。既然搬出来了，我就不会回宿舍了。那求

你告诉我，如果我离开了这里，你能保证再找到同等条件同样房租的房子么？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句话，可能让我露

宿街头！求你张开眼睛，用心看看......"到最后，我的话已经支离破碎了。
"我......"果然还是被我说中了？否则他不会在听了我的这番话后就落荒而逃，"我要赶去电台做节目，改天你来探班

，好么？我走了。"
"等等！"c
他停住塌出门槛的脚，回头看我。
"对不起，我今天失态了。"我用纸巾擦拭着脸上的狼狈，随即朝他尴尬地笑了起来，这一笑，撕裂了我龟裂的嘴唇，

痛得眉头都皱成一团。
"我也是。"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复杂得让我无法辨清那面具之下隐藏的真实心情。
真讽刺，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连交谈都要带上防备的面具了？
他走了，我记得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把今天的事都忘掉！
用的还是该死又可悲的祈使句。只可惜我也许很难忘记，因为这次我痛得身心都在发抖了。
感觉脚上一阵痒痒，我伸手去抓，摸到了小小滑腻的短毛。我将它抱起，趴在床上和小家伙交起心来。
"小小，你知道吗？小爱神丘比特其实是看不见的。他什么都看不见，却用手里的箭决定了所有人的爱情。在爱情面前

，我们无能为力。我的心很痛，这里。"我抓过他毛毛的小爪爪轻轻搭在我的胸口上，"我倒在了血泊里，因为我爱上

了不该爱的人，就像你一样。"鼻头又一阵酸楚，我将小小抱枕似地抱在怀里，满腹委屈，"我真是个倒霉鬼，竟然莫

名其妙地就把自己的初恋给了一个视同性恋为传染病的男生。一定是那个小瞎鬼射错了箭。该死的，我怎么就爱上了

他呢？"觉得胸腔里郁结着一股气，不吐出来的话我会憋死，于是我用尽气力地吼道，"同性恋怎么了，我招谁惹谁了

？我喜欢的人刚好是男生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天天攒钱计划着去变性吧？该死，我这究竟是触犯了哪条宪法？何必

弄得那么剑拔弩张，人人得而诛之的架势？啊啊啊啊啊！该死的伦理，统统通通去见鬼去吧！"吼到这里，我的视野已

经模糊得看不清任何事物了，我大口大口地呼着气。心总算不那么痛了。
这时，前方响起了一阵鼓掌声。
我慌乱地抹去眼泪，擦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看清靠着门背笑的尹智，那抹笑掺杂了很多情感，有怜惜、有惊讶，甚

至还有欣喜。
"没看出你还蛮有思想的嘛！"他说着坐到我身边，床深深地陷了进去。而我羞愧得恨不得将头往肚脐里扎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一直在门外，姓古的走了我就进来了。"
"你知道了......"光看我红得像旭日的脸蛋，就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怎一"窘"字了得。
"知道什么？"他无辜地眨着狭长的眼眸。
"我，喜欢男人的事。"
"这有什么，我也喜欢男人，少见才多怪哩！"他打着哈哈。
"那你，有没有因为自己是ＧＡＹ而......"我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却还是无力地吐出两个字"羞耻！"
"也许有过茫然，却绝不会有羞耻。"他也趴在床上，和我头顶头道，"我们为什么要羞耻，我们有能力，靠自己的努力

得到想要的东西。再说了，爱本就是件很私密的事，我们没必要跟任何局外人解释，爱是一种心情，无论是一厢情愿

还是两情相悦，爱就爱，不爱就不爱。这种感觉就像自己长了六个手指一样，是上天的恶作剧，我们对此，无能为力

。"他朝我笑笑，"怎么，听傻了？开始崇拜我啦？"
"臭美吧你！"我推开越来越靠近的俊脸，想从床上爬起来却被他抓了回去。
"你要去哪里？"他将拉我的手紧了紧，"这是你第一次好好地跟我聊天，能聊得更彻底些么？"他说着坏坏地笑了。
"你要聊什么？"我被他打败了。
"我们来交换秘密好么？讲讲彼此的初恋！"
"初恋？这个你刚才听到的话应该知道的。"
"啧啧，真是浪费了这个美好神圣的词。"他叹道，"为了古彦那种人，不值得。"
"喂！不许讲他坏话！！"我可以讲他任何不是，却不容许其他人说他分毫，这种矛盾的感觉是不是每个恋爱中的人都

有的呢，我不清楚，但至少我是这样的。
见我一提到这个话题就马上从老绵羊化身成小狮子，尹智之前的好心情明显泡汤了，他也竖起了汗毛，那蓄势待发的

驾势让我错觉自己马上就会被挫骨扬灰。
"猪，你真是脑子坏掉才会到现在还为那种人说话！"接着在约２分钟的眼睛架中，尹智颓丧地说，"我真不知道，姓古

的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小傻瓜这么死心塌地。"他忿忿地拉起手袖，赫然出现了一道牙齿印，开始秋后算帐，

"还记得这个怎么来的吗？当时我都被你吓到了，我很好奇是什么东西促使这么弱小的你敢和我对着干，想和你交朋友

却被你拒绝了。不过还好，现在终于交到了你这个朋友。"他说着咧嘴笑起来，笑得酣畅淋漓，却透着一丝伤感。
"别笑了！"我又想起身离开，再次被他拉住。
"不要走。"那眼神孤寂得像个在大房子里等着父母回家的孩子。
"可是，"我为难了，"我尿急......"在他再次笑倒时，我飞奔进了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床前已放了一堆啤酒，尹智

狼饮似地灌着，不一会儿，几个空罐子已经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了。
"陪我一起喝，好么？"
我为难了，不过只喝一点应该没问题的，我想着接了过来。
酒过三巡。
我的头脑昏昏沉沉的，已经不太清明了。而尹智还在继续狂饮，就算喝的是凉白开也该喝饱了吧。这时，尹智放下酒

灌，问了一个令我错愕的问题。
"流云，你什么时候发觉自己是同性恋的？"
"为什么要告诉你啊！"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啦。
"你知道吗？真正的同性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也许会因自己非常依赖一个同性而以为自己是ＧＡＹ，但其实每

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同性恋情结，要验证是不是个真正的ＧＡＹ，是需要一些考验的。"
"考验？"
"说个最简单的，你能容忍和一个男人接吻么？"
"接吻......"我的脸加速升温中，都快成恒星了。
"难道你没有过么？"他口气里竟有着难掩的兴奋。
我不置可否地低头去抚摩小小的大脑袋。
"流云，想检测一下吗？"
"啊。"
我抬头，觉得一片轻柔的羽毛落到了唇上。数分钟后，我才知道，自己被吻了，也知道了，自己原来真的是个ＧＡＹ

，因为我竟然一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
我知道，这个吻无关情欲，只是一个单纯的检测罢了，就像暗恋中的小女生抬着一本心理测试来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恋

爱。可是我竟然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是醉了的缘故么？我这样想着，醉倒在软软的床铺上......
次日清晨，我一如既往地从快迟到的恐慌里醒来，当看到满室的狼籍，我忽地想到了"酒后乱性"，接着脸就噔地烧了

起来。在我胡思乱想，为自己竟然什么都记不起而懊恼时，门开了，尹大帅哥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等等，他什么时候从大魔头升级成大帅哥的？我的心里警钟大作，这个心理上的小变化让我冷汗都下来了。
眼看着尹大帅哥朝我步步逼近，我不由自主朝墙角瑟缩。
"我们，昨晚......"
"喂，就个‘测试'用得着那么紧张么！"他狭长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我，带着浓浓的笑意，"还是说你以为我们......"
"到底有没有？"我吼！
"还真急了？"他调笑道，"你作为一个GAY，竟然连有没有那个都感觉不出来？看来改天我得给你补补课，省得哪天你

出去丢人。顺便一提，我对醉鬼不感兴趣。"
是这样吗？
"喂，还仵在那干嘛？今天要期末考，再不起就要迟到了！"他朝我丢过一件薄毛衣，"天冷了，在里面加一件，省得着

凉。"
"什么？"我眨巴着眼睛，抓过闹钟欲哭无泪地看着短针指着8，连滚带爬地跌下床来。
"猪，别急，以我飞车的速度，保证你迟不了。"他拍着胸脯，一幅"相信我没问题"的表情。
事实证明，他飞车的确很快，快得让我的脸在与寒风的摩擦中忽忽颤着。
"要死啦，你慢点！"我紧紧地贴着他，北风那个吹，心儿那个抖啊。
平时二十分钟的路程，今天竟只用了七分钟。就算我现在已经坐在考场，正咬着笔头苦思冥想"火灾的采访策划"，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