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应了一声,默默地驾车。
中途,车停了几下,司晨买了粮草,又买了食物。
当车子顺利出了城,司晨才算真正放下了心。
彼端。
怀王入了宫,与皇上攀谈两句,便说,想要查看一下国库的收支与支出。
紫宸愣了一下,便说:“这交由户部便好。”
怀王眉头微微一皱,摇了摇头,只一句不放心,便让紫宸沉吟了片刻。
“现在逆臣已均入了狱,朕以得到了实权,不是傀儡……皇弟,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若同朕说说。”
怀王沉默片刻,就在紫宸以为他不会作出回答时,他蓦然问:“皇兄,你可记得你初登帝位时,司晨忽
然捐献的大笔金钱吗?”
紫宸眯起眼睛,随后,他缓缓点头。
“那比金钱的来源,您可记得?”
“那是自百姓手中收敛而来。”
“只是从百姓手中收敛,便能收出那一笔巨大的款项?若是我没记错,当时,司晨交出那笔金钱时各州
各县并无纷乱。”
紫宸蓦然瞪大眼睛。
怀王又说:“谩骂司晨的话语依旧,言语却并不激烈。可话说回来,历代以来真正的贪官污吏,大多都
被告至衙门,告不倒,便拦截各位大人的轿子,当众诉苦……可至今为止,还没人告司晨。”
“……那么,那一笔金子的来源是……?”
怀王微微一笑,才说:“所以,才有必要去国库调查一下。”
紫宸沉默片刻,才点了点头。
怀王与户部只会一声,便去了库房,翻起了账本。
一本又一本,从司晨接管血影楼的两个月后,每月的收支有了明显的上升,而当紫宸登基后,司晨往国
库捐献了一笔巨大的金钱,之后的一个月,收支相对而言较少,可一个月过后,收支又开始稳定了起来
。
可,当司晨被削权,那笔收支有了明显的减少,可想而至,是司晨闹了小别扭,可没多久的时间,又稳
定了下来。
直到,司晨入狱,那笔日日的收支,停了……
怀王敲打着算盘细细盘算了一下这些金钱,最后去了血影楼的石壁,翻了翻血影楼的收支。
收支,很多,多归多,可跟入了国库的比起来,似也只有一半……
那么,另一半的钱是怎么来的?
怀王又去查了查紫宸给司晨的封地。
那一块地,是司晨为了让朝臣明白紫宸是爱着自己,而硬是拗着要来的。
如果记忆没错,那块地当时闹灾荒,可如今……
百姓过的却极为富裕。这,才过了多久的时间……
司晨,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第六节
自国库中走出,怀王回了位于倾城繁华地段的王府。
掀开轿帘,着着刻有凤纹的靴子踩上白玉凳,走至铺着红毯的地面。
下人恭恭敬敬地排成两排,静等着怀王的差遣。
怀王仰头看了看天,阳光有些刺眼。只一个眼神,立刻有一位侍女手拿素纸伞,高台手臂,为其遮阳。
怀王漫步着走入浮光殿,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
空的。
嘴唇微微扬起,怀王倒是真不懂,司晨为何偷了自己的王爷令。当时,他知道被偷了,却无动于衷,只
想知司晨为何盗这东西。
当怀王的步子迈入浮光殿的门槛,穆宁一脸微愁,满头大汗地朝怀王走进。
怀王笑笑,如同司晨说的,给人的感觉宛若春日微风,给人一股和煦的感觉。“怎么了?”
穆宁瑟缩了一下,偷眼瞥了眼怀王,才小小声地说:“听说,跟,跟丢了……”
怀王的眸子瞬间眯起,瞳孔中泛起一抹危险,“还记得本王所言的?”
穆宁抖了下,咬住嘴唇,久久后,他说:“王爷赠于司晨的轿子被他送了人,而他与那二人互换了衣裳
,一同走在街摊上买东西。小的本想,那二人是为司晨办事,可没想,司晨趁机逃了出去。”
“你去派人调查了?”
穆宁点了点头。“……那个,司晨似乎盗了您的……”目光看向怀王的腰间,犹豫了一下,才说:“盗
了您的王爷令。他,他拿着王爷令去了城西,买了许多东西。不过,等去的时候,才发现是那个下人使
用了您的王爷令。”
“……是吗?那个下人呢?”
“已经抓起来盘问,可他说,他一无所知。”
怀王沉默片刻,脚步再一次抬起,进入殿内,坐上太师椅上。
一旁的侍女立刻为怀王斟了一杯茶。
怀王轻轻拿起,茶水不会太热,却也不会让人觉得太凉。轻轻凑向唇瓣,抿了一口,他问:“穆宁,你
认为司晨会跑往哪个方向?”
“不会是城东。而城西离倾城较近……司晨给人的感觉挺聪明,应该,是城西吧?”
怀王闻言笑的更欢了,把手中的茶杯放入桌面,发出清脆的砰响,他道:“东门西门南门,你们均要细
细监视,可最重要的,是北门。”
“……王爷?”穆宁一脸的不解。
怀王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左手食指放置于桌面,轻轻地敲打,拍打出缓慢却有规律的声响,陷入沉思中
。
半晌后,怀王说:“穆宁,你可知离北门最近的是什么县。”
“青禾县。”
“……嗯。要几日的车程?”
“若是快马加鞭,便要三日,若是驾着马车日夜兼程,似要五日,可若是一边休息一边前往,便要十日
之久。”
司晨带着人,路程并无法太赶,若是需要十天,干粮……是一定要补的……怀王想着,笑看穆宁,道:
“你派人去查这几天里自北城里出城的详单,随后再查一下,这些人里二人以上同行人中有多少人去了
青禾县,然后去客栈投宿补干粮的人。”多日在荒山野岭打滚儿,想必见到了城镇便想好好儿休息一番
了吧。
这便是人心。
想到这儿,怀王更开心了。他,一定要亲手抓住司晨。
穆宁乖巧地硬是,随后走出了殿里,着手调查。
七天后,当穆宁把人物详单交予怀王,怀王瞥了一眼,翘起二郎腿,单手托腮,他笑说:“本王要去青
禾县。”
而青禾县,自这时开始只允人入城,而入客栈的便不再允许离开。
仿若,把青禾县的人与外界之人相隔离了开来。
第八天,宛若怀王的猜测,司晨乘坐的马车慢慢驶入青禾县。
守城的侍卫见了司晨,目光闪烁了一下,便极为热诚地接待司晨。
司晨虽觉诡异,却也只当作是人家太过热心了一些,心里并不是很在意。
马车继续前行,当停至于一家客栈前时,店小二牵着马儿去了后院,拿出牧草喂养马儿。
司晨则是半扶半抱着风影入了客栈,同掌柜的要了两间上房,自己同风影一间,车夫一间。
这一天,静静地流过。
隔日晌午,司晨吃过午饭,给了店小二一些银两,顺便美美地笑上一记,拖他买了些干粮。这拜托的话
一出,店小二的目光便闪烁了一下。
司晨蓦然想起入城时侍卫的热忱,又看向小二……总感觉,有些诡异。
心下沉了一沉,便想着等小二把干粮买回来了,就离开这里。
沉着一颗心,上了楼,守候在风影的身边悉心照顾他。
当小二把干粮买回来后,司晨接过,下楼,想要结账走人。
掌柜的一口否决,指了指客栈外,果然,街边上有无数巡逻的侍卫,不过,都是躲藏在不起眼的角落。
“对不起客官,上面下令,凡是这几日投宿的都不允许离开。”
司晨皱起眉,感觉头皮隐隐作痛。
深吸了一口气,司晨点点头,表示理解,便转个身子再度上了楼。
走至窗边打开那两扇纸窗,楼下,人来人往,仿若这里的囚禁是假的。想来,众人都是被特意吩咐的,
好让有些人自投罗网。
司晨笑一笑,笑的有些苦涩。
这怀王,果真变态……
要不,怎能洞悉自己的想法?话说回来,怀王要抓的真是自己?有必要为了自己费这一番功夫吗?
若是打算平息百姓对自己的怨恨,那么抓不回来随意找个在牢里的替身也挺简单。而就算抓自己回去,
又能做什么呢?
血影楼给了他,他,还想要什么?或者说,想要抓自己,对自己不留一丝情面的……是紫宸……
司晨不懂。
右手轻轻地抚上心口,感觉,心口一阵紧缩,头,一抽一抽的痛,眼前有些涣散,然后,便跌坐在地,
双瞳渐渐阖上。
这几日,心理压力大,过着逃亡的生活,几日的路程累积下,司晨似累了,这一昏,便昏了一日一夜。
当他自地板上醒来时,已是第十日的晌午。
起身,洗漱,伸展四肢,随后为风影按了按身子,让他的血液循环正常,就是醒来也不会为僵硬的四肢
困扰。
等一切做好,司晨下了楼,跟掌柜的说了一声,便走出客栈,透透气。
掌柜的本不想放人,可司晨说,他两个跟随者都在楼上,留下同伴,他又能去哪儿?
掌柜的也不好说什么,便放了人。
司晨去了集市,买了些精油,又去布房买了几匹材质中等,却显朴素的白布,随后去了制衣房,要求人
家作出两件白衣,等作好了便送回来,到时候付本钱。说着,司晨交出了定金。
等司晨一脸淡笑的回到客栈时,他的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了一些药材,以及一些去野外的生活
物品。
跨入客栈的门槛,映入眼帘的……
蓦然是怀王。
司晨一愣,打算退出门槛跑走,可他才后退了一步,掌柜便笑吟吟地指着司晨,道:“王爷,那位便是
住于天字第一号房的客人。”
怀王偏首,这一偏,看到的便是后退一步的司晨。
怀王笑,笑的挺乐,他道:“你才来,便要出去?”
……
司晨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道:“王爷,草民才想起有些东西还没买,所有才打算回头去买。”
“哦?”怀王挑眉,讥讽轻笑,他说:“你这么一说,本王倒发现你手中提了不少东西。”
“是,草民要赶路。”
“……是吗?”
“……”司晨沉默。
蓦然,怀王又说:“提着这些东西你不嫌累?”
司晨连连点头,晃了晃双手中的篮子,忙道:“对对对,王爷说的对,这些东西挺沉挺沉,草民这就放
回楼上。”
司晨假笑一声,脚步向前迈出一步,可怀王一句“你刚不是打算提着这些东西去买未买的东西吗?”的
话语下,脚步一个踉跄,篮子轻轻掉落在地上,翻转了两下,里面的红枣蜜饯药材等争前恐后地爬了出
来,在地面上滚啊滚,弄乱了整洁的地板。
怀王笑,笑的甚欢,他道:“本王还没问,你是怎知本王贵为王爷?”
司晨一颗心慌乱,眼前只觉一片星星在绕着星星闪烁,脑海一片空白,久久后,他硬是从喉咙里憋出一
句:“适,适才掌柜的称您为王爷。”
“你怎就不认为是姓王的爷?”怀王续问。
司晨傻了一下,一只手悄悄地揪住衣袖眼睛眨巴两下,才说:“他,他对您的态度甚微恭敬。”
“开客栈酒馆的人对城里的大爷恭敬没什么特别的。”
“我,我没反映过来,就是认为掌柜所称的王爷指的是王爷。”这会儿慌的都不会自称,从“草民”变
成“我”了。
“呵。”怀王冷笑一声,以着森寒的目光看向司晨,“你怎就不说你本就知本王贵为王爷?”
“不,小的不知。”贝齿咬住嘴唇,总感觉,自己被怀王抓住了尾巴,现在那支尾巴被怀王紧紧捏在手
中把玩儿着。
“嘴巴长在你脸上,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不是?”
“……小的不敢。”司晨的声音宛若蚊蚋。
怀王眯起眼睛,眉眼间均是危险的笑意,他道:“那你告诉本王,你有什么是不敢的?”
“小的什么也不敢。”司晨顶回去。
司晨不说不打紧,他一说,怀王就乐了。他道:“是啊,你什么都不敢,不是?既然你认为本王是王爷
,进入这里不紧不给本王行礼,还打算出去继续买东西?”
司晨一愣,嘴巴微微张开,想反驳,脑子里却一片的浑然,什么话也说不出。嘴巴蠕动了两下,最后,
乖乖地阖上,抿成一条线。
这时,司晨被人自身后推了一把,身子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回头看,是两位侍卫装扮的男子手捧着贵妃椅搬至客栈中央,一把挥开摆至于中间的桌椅,放下了贵妃
椅,随后,一位着着白纱,有一张柔媚脸蛋的侍女手拿着金色锦缎披了上去……
司晨看着,嘴巴微微张开,觉得……这人好大的架子……
想他成为皇帝最受宠,最嚣张,最跋扈的臣子时,他还没摆过这么大的架子……
怀王瞥了一眼,默默地坐到了贵妃椅上,随后朝司晨挥挥手,道:“你过来。”
司晨咬住嘴唇,自地上站起,有些不甘愿地迈前一步。
“本王只问你一句,你若是答出实话,本王姑且饶你一命,你若是说谎……”之后的话,怀王没再说下
去,只是冷笑了一声,以着嗜血的目光看着司晨。
那种目光,宛若微小的蚂蚁,可以啃噬人心的蚂蚁。有些可怕,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司晨不自觉地低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怀王问:“那么,你告诉本王,你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还是有必要逃避本王?”
司晨一瞬间愣住,不知该怎么回答。
脑海里一片混乱,只知,这两种答案都不能选,可,除了这两种回答以外,司晨那退起的步伐便是无理
。
脑海一抽一抽的,司晨只觉得头痛无比。
怀王也不催促,翘起二郎腿,眉眼间带着森寒的笑容,一瞬也不顺地盯视着司晨,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
丝细微的表情。
司晨头昏眼花,半晌后,他听到怀王手指敲着桌面的声音。
抬头看过去,这才发现,不知是何时侍卫已经抬出一张白玉制的桌子摆放在怀王的面前,上面放了若干
水果。
漂亮的侍女剥掉色泽呈绿色的葡萄皮,以着白玉一般的素手喂给怀王。
怀王张开嘴,有一口没一口的咀嚼,一只手有规律地敲打着桌面。
“哒哒哒”的声音,宛若敲打在司晨的心口。
久久以后,司晨说:“草民并非不把王爷放入眼里,只是,初见王爷心慌,不知要如何面对,于是,下
意识的避开。”
“……哦,是吗?”怀王挑眉。
司晨点了点头。
“那么,你可知,住在这间客栈里,除了你以外,本王已吩咐侍卫一一查看你们的……脸,是否带着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