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吧。
一直注视着裴羿裴玄脸上的一抹轻浅的笑意,嗖然变得僵滞了,目光也在一瞬间冷凝起来,他是被裴羿脸上突然出现
的怀念表情给刺激到了,从裴羿目光看过去的方向,他也猜到裴羿此刻心中所想的是谁!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婢,就值得他如此牵挂吗?!心中是无法排解的怒火,现在陪在裴羿身边的是他,但是裴羿却从
不肯把他放在眼里,这让他不能容忍!
若不是帐篷外两个人的谈话还在传进来,若不是知道现在他必须克制,否则有可能会让他们陷入困境,裴玄就会立即
发作了,他会抓住裴羿的肩膀,狠狠的摇晃他一番,告诉他,不,他要命令他,让裴羿的眼里只看到他一人!
“阿娘,你不用如此辛苦,也不用再特意给我准备,随便什么食物能填饱肚子就好。”还是那个豪爽的声音,但是下
一刻,这个人好像是随口问了一句:“阿娘,有客人吗?”
帐篷里,裴玄向裴羿的方向挪动了一下,而裴羿也收回了他的目光,把手指伸向那盘羊肉。
“哦,是两个行脚的商人,不小心在大漠里迷路了……”妇人说。
利亚没有再说话,妇人接着问道:“利亚,在王庭你又参与斗殴了吗?”
“没有,今日二皇子带领人马从大漠里抢劫回来,呈给王上的货物里有不少的奇珍异宝,王上非常开心,他大大的夸
赞了二皇子一番,而大皇子却因为和罗国作战失利,被王上大大的叱责了一番,所以大皇子很不开心,就找我们这些
近侍打斗了一场,大皇子才放我们退值回来。”
利亚的声音渐行渐远,应该是和妇人向其他帐篷走去:“其实大皇子最不开心的是,二皇子不肯告诉他,如何从大漠
里通达各方,让他只能在我国周边打劫,却不能到远方打劫,从而让大皇子失去了在王上面前博取欢心的机会,而我
国周边每逢秋冬两季都会加强防备,所以每每去打劫大都会无功而返,让大皇子无法向二皇子一般讨王上欢心,也让
我们这些近侍被大皇子狠揍。”
裴玄和裴羿的目光碰撞到一起,过了片刻,裴玄淡淡的说:“从大漠里穿行的方法,看来只掌握在西夷二皇子和五皇
子这二人手中。”
沉默的点点头,裴羿心中也是如此想的,而且看样子西夷王庭内部并不安稳,各个皇子之间一直在明争暗斗里,其实
……
嘴角微微弯起,裴羿扯出一抹淡淡的讥嘲,其实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尔虞我诈,在南国不就是三王互斗吗?
想要丛中脱颖而出,就只有看眼前人的意思了,目光从裴玄身上扫过,裴羿的心里无有半点涟漪,不管南国将来有谁
接任都于他无关。
“羿儿……”看到裴羿又陷入沉思,裴玄就轻唤了他一声。
抬眼看了裴玄一眼,裴羿不言不语的伸手捏起一块羊肉,恭敬捧到裴玄面前:“父亲,请……”
在裴玄的眼里,裴羿对他是恭敬而生疏的,他们就像一对已经有了隔阂的父子,想要消除其中的隔阂,不是一时半刻
就能做到的。
等待了片刻,裴玄这才从裴羿的手上拿起那块羊肉,不管裴羿心中对他隔阂深浅,却没有否认他这个父亲,他只需利
用裴羿对他的父子之情再做打算了。
裴玄从裴羿手里拿走羊肉,裴羿的心里是有一丝惊讶的,裴玄没有再借机行调戏之事,让他不能不有所触动和防备,
裴玄不会是轻易放弃的人,不知接下来他会何举动。
此刻,在远离东国之处,唯有他们父子二人,裴羿不希望裴玄有其他动作。
“羿儿,朕知道事情缓急轻重。”裴玄的传音忽然在裴羿的脑海里响起来,而且他的声音是冷淡、生疏的。
讶异的看向继续用餐的裴玄,裴羿低头轻轻的说:“父亲,我错了。”
不是裴羿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裴玄之前给他的印象就是会不择手段,强取豪夺之人,根本不会顾及在何时
何地,所以他才会不自觉的露出防备的神情。
而今裴玄却告诉他,在此时此地我不会任意妄为,所以他就向裴玄认错了。
“奶茶要趁热饮用。”裴玄说,面上的不愉也消散了。
二人不再说话,很快用餐完毕,之后妇人过来收拾走盘盏,裴玄和裴羿看天色已晚,就打算休息了。
但是在看到帐篷里的被褥时,裴羿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他们要休息的地方有一个厚厚的苇席,苇席上只有一床被褥
。
裴玄自然也看到了那一床被褥,和裴羿脸上掠过的那丝尴尬,他笑着对裴羿说:“西夷人招待过路的客人,通常只会
准备一床被褥。”
看来沈霖没有告诉裴羿西夷国的待客规矩,今夜裴羿必须和他同床共枕,虽然不能让裴羿为他所有,但是能拥着他入
眠也不错。
“父亲,你歇息我来守夜。”裴羿思索了一下,感觉也只有这个办法能避免和裴玄同床共枕的尴尬了。
“羿儿,你如此做只会惹来他人的怀疑。”裴玄继续传音过去:“而且西夷人最不喜欢的客人,就是不使用他们准备
的被褥的客人,今夜你若是要执意守夜,只怕我们会被立即驱逐出去。而今长夜漫漫,你我又不熟悉西夷国的环境,
能否安然脱险还是未知之数。”
裴玄一边传音,一边径自解下外衣,掀起了厚厚的毡被,对依然坐着不动的裴羿说:“羿儿,夜深了,早些歇息明日
你我还有事要做。”
看到无法避开今夜的尴尬,而且帐篷外已经是夜幕深沉,裴羿虽然不懂西夷人待客之道,但是看裴玄一脸郑重神色,
就相信了他所说的话,也明了他一意孤行真的有可能会把二人陷入危机里。
不得已慢慢的挪过去,裴羿和衣躺到裴玄的身旁,他有意和裴玄隔了一个人身的距离,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感到了不自
在。
从未与人同床共枕过,而且躺在身边的又是他极力想要避开的人,这让裴羿根本无法入睡,他大睁着双眸直直的盯视
着前方的黑暗,却无法忽略身后悠长的呼吸。
裴玄就在他身边,这个认知让裴羿的心,‘怦怦’用力的一下一下跳动着,手指不由的捏紧了毡被的一角。
黑暗中,裴玄无需用目辨认,就能看到裴羿侧躺着的身影,有些紧绷,有些无措,还有些不习惯,却又带着不得不接
受的无可奈何。
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裴玄也能在心中勾勒出裴羿现在的模样,而他自己……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是非常的愉悦的
。
既然你不肯接近朕,那么就由朕来接近你。裴玄迅捷的向前移动了一下,在裴羿还没有觉察到时,他已经牢牢的锁住
了裴羿。
猛不提防被裴玄牢牢的锁住身体,裴羿下意识的就要挣扎,他的手也扣住了裴玄的手腕,只要用力他就能挣脱。
“羿儿,在西夷国的这一段日子,你必须适应像今夜这般状况。”裴玄的呼吸就吹拂在裴羿的脖颈上,而他的人也顺
势压住裴羿,不容许他挣脱出来。
“父皇,你要我习惯西夷国的风俗,还是习惯您?”裴羿不得不传音过去,裴玄压制住他所有的挣扎,若不是裴玄的
呼吸正常没有太大起伏,也没有变得灼热,裴羿即使要两败俱伤,或者被西夷人发觉,也会拼尽全力挣脱裴玄的禁锢
。
在心中裴羿对裴玄有了更多一层的失望,他要借助在西夷这一段时间,养成他习惯的事实吗?这样的过程和结果,和
之前他的强取豪夺没有什么不同。
“羿儿,朕没有你想象中的卑鄙。”裴玄只是静静的压制着裴羿,再没有其他让裴羿误会的举动:“现在是严冬,草
原的夜晚比南国要冷,我们唯有彼此互相温暖。朕,不会在这里抱你。”
裴羿逐渐的停止了挣扎,他也感觉到寒冷的侵袭,也方察觉帐篷里没有他熟悉的火盆,在不知不觉间温度降低了很多
,纵使盖着毡被还是不能完全抵御寒冷。
感觉到裴羿不再挣扎和妥协,裴玄趁势用毡被裹住二人,他强势的把裴羿护在怀中:“西夷王现在已垂垂老矣,西夷
国里有能力竞争王位的只有二人,一个是在大漠里打劫的二皇子,还有一个就是一再失利的大皇子。”
虽然裴羿安静下来,但是他还是无法立即入眠,和裴玄紧紧相拥的姿势让他的身体一直紧绷着,他紧贴着裴玄的背开
始慢慢的发热,这样的折磨不仅要在今夜品尝,还要继续延续下去吗?
“父皇,想从大皇子那里突破吗?”他不得不用传音,来消除心中的尴尬和不安。
怀中人紧绷的身体,裴玄怎么能感觉不到,但是他有意的忽略了,只是轻轻的在裴羿耳边说:“为了讨西夷王的欢心
,西夷大皇子必定会千方百计打探,有关如何通过大漠到达远方的途径。我们要做的就是如何,让大皇子不惜一切也
要逼迫二皇子说出来。”
只知道可以通过大漠到达远方还不够,这个秘密被两个人所占据着,而在大沙暴里一同返回来的是二皇子,若是直接
找到二皇子逼他说出这个秘密,是绝对不会成功的,他们能借用的就是大皇子了。
屡次失利的大皇子比任何人,都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个秘密,但是他也处于半信半疑里,否则不会放任二皇子和五皇子
在大漠里来去自如,必须让他了解二皇子和五皇子,在大漠里得到的比呈给西夷王的还要多,才有可能打动大皇子,
让他冒险去和二皇子对决。
“父皇,已经有妙计了吗?”轻轻挣动了一下身子,裴羿在无法挣脱,无法改变现在处境的情况下,只能试着让自己
用比较舒服的姿势被困在裴玄的怀里。
“或许,不用我们主动去找西夷大皇子,有人会把我们带到他面前。”黑暗中裴玄的目中的精光一闪而过,对裴羿不
得不接受他的拥抱而目露欣喜。
“父皇的意思是说那个人吗?”裴羿立即想到了裴玄所指何人,他是故意送出那条丝巾的!这个念头蓦地,从裴羿的
脑海里划过去。
“嗯,就是那个人。”裴玄也松了松手臂,让裴羿能有多一点的活动余地:“羿儿,歇息吧,今夜不会有人前来打扰
。”
裴羿没有回答,裴玄也不再说话,他心知裴羿对他还是心有戒备就径自先睡了。要得到裴羿不能急于一时,这是和裴
羿相处之后裴玄的心得,所以他急不得。
良久,裴羿才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身后传来裴玄有规律而且绵长的呼吸,还有他的双臂虽然还紧抱着他,却不再像之
前那般牢固,只要他轻轻一挣就能挣脱。
裴玄已经睡着了,而且也没有任何让裴羿感觉到暧昧的举动,他只是单纯的抱着他一同取暖。
静静的垂下眼帘,裴羿没有从裴玄怀里挣出去,他尝试着让自己慢慢的放松在裴玄的怀抱里,今后要习惯这样的相处
模式吗?
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裴羿扭头看向熟睡的裴玄,然后再转回头,父皇,即使我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我们之间的
关系也不会有所改变。
夜深沉,裴羿不久后在裴玄的怀抱里熟睡了,寂静的夜里隐约看到两个相拥而眠的人,只是虽然身体贴的很近,两颗
心依然距离遥远。
“两位客人,起身了吗?”当妇人在帐篷外问道,裴玄已经着装完毕,他换上了西夷人的衣服,而裴羿还是一身东国
装束。
“已经起身了。”裴玄一边应着,一边走出帐篷,就看到手捧着早餐的妇人,笑吟吟的站在帐篷门口,在裴玄走出来
后,妇人把早餐递过去:“这是我们的早餐,请将就着用一些。”
“多谢。”裴玄接过没有转身进帐篷,而妇人也没有立即离开,裴玄看妇人欲言又止的神情,就顺势说:“我们会在
今天离开。”
“不。”妇人摇了摇头,脸上挂上一抹歉意:“是有人想要召见两位客人。”
昨夜她的儿子利亚看到了,两个行脚商人送给她的丝巾,立即对他们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这条价值昂贵的丝巾,可不
是普通的行脚商人可以拿出手的。
于是,利亚拿着那块丝巾连夜求见大皇子,然后被大皇子告知要在今日带两个行脚商人进他的帐篷。妇人自问有些对
不住裴玄父子,所以看到裴玄后有些期期艾艾。
“不知是谁要召见我们父子?”裴玄的脸上露出一抹不解:“我们的驼队已经失散,损失了所有的货物,不可能再进
行任何贸易。”
“这个……”妇人迟疑了一下,才说:“等客人你们用过早餐,会有人带你们前去。”
说完,妇人就匆匆离开了,裴玄端着早餐进了帐篷,在他进帐篷的一瞬间,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
另一个帐篷后面向这里窥视。
裴玄刚刚是有意和妇人多说了几句,为的是给裴羿换衣服的时间,在帐篷里裴玄神色自若的换装,而裴羿的神色却有
些不自在,他无法自若的在裴玄面前换装。
既然已经决定不急于求成,裴玄就有意放慢了步伐,他要让裴羿一步步对他放下戒心,然后接受他。
“大皇子已经上钩了。”裴玄用传音告诉裴羿,接着说道:“羿儿,用早餐了。”
“是,父亲。”裴羿也顺着裴玄的话应答着。
10
就在裴玄和裴羿坐下来用早餐的时候,一道影子逐渐的映上了他们的帐篷,伴随着影子出现的是利亚高大的身影。
利用妇人送早餐的机会,利亚趁机观察了一番,昨夜前来借宿的行脚商人,但是不管是左看还是右看,利亚也看不出
这个商人有什么值得大皇子注意的地方。
是不是他猜测错了?利亚在心里暗自想道,只凭一条丝巾就判定这父子二人的身份,这么做是不是太武断了!
虽然那条丝巾价值连城,但是也有可能是他们买来给自家人使用的。心中如此想着利亚的脚步,就有些迟疑不前了,
要不要把他们带到大皇子的帐篷里呢?!
“父亲,他有些迟疑呢。”裴羿的视线从投射到帐篷上的影子上扫过,这道影子忽前忽后说明影子的主人还没有下定
决心。
“要看他是不是大皇子的心腹近侍一流,若是那条丝巾必定已经在大皇子那里,他即使再犹豫也会走进来。若不是…
…为了得到他主子的赏识,他也会有所行动。”裴玄轻缀一口奶茶,眉头微微皱起,他不习惯西夷人的饮食,而他旁
边裴羿却仿佛天天引用这样的食物,让裴玄的心情没有来由的变糟糕了。
面对裴玄自信的面孔和言语,裴羿放下手里的茶碗,刚刚裴玄一直面带不悦的锁住他举起的茶碗,好像裴玄和这茶碗
有很深的怨恨似地。
“父亲,很有信心。”不是疑问,只是陈述裴羿心中所想。
“天下间都是一样的,为了利益自然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裴玄淡淡答道,看到裴羿放下茶碗,他的面色才稍稍
放晴,他不喜欢裴羿这么快就入乡随俗,这样的裴羿让他感觉根本抓不住。
裴羿就是一缕风,看似温和实则冷淡,不肯在他的怀抱里栖息。要如何抓住风……!?裴玄的思绪暂时偏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