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个,普通的。」
「普通的......这样我不懂欸。是像巧克力蛋糕那样,只有表面淋上一层巧克力,还是巧克力糖,里面的馅也是用巧
克力制成的呢?」
话虽如此,蓝对于想要制作什么的巧克力,还没有任概念。
总而言之,今天就先练习淋巧克力酱的方法。
瓦斯炉远比家庭用的要大上许多,圭从旁边的架子上拉出一个大锅子。
「将锅子里的水煮开,再用隔水加热法融巧克力。」
一听说可以试试看,蓝脸上立闪耀着光辉。
烧开水可是蓝的看家本领。平常煮油豆腐乌龙面的时候都会用到。
(我一定不会失败的。)
开水龙头,在锅底放入三公分左右的水。正当他想拿去加热时,身后飞来圭严厉的声音。
「那样太少了。至少要加到半分满。」
「是......是」
好像和煮油豆腐乌龙面的时候不太一样。
蓝加入几乎快溢出来的水,然后开火加热。
「嗯──,我记得有温度计。还有、练习用的......失败的巧克力,不知道有没有剩......」
圭在蓝身后开冰箱关冰箱,显得十分忙碌。
此时,锅内的水开始冒出小气泡。
「来,量一下锅子的温度。到六十度的时候把火关掉。」
「六十度......」
接过度计的蓝,表情宛若为父报仇那般严肃。他将度计前端装入液体的部分,轻轻靠近锅子外侧。
圭立刻发出悲鸣。
「你、你在做什么,会破掉的。」
「咦?可、可是,你说要测量锅子的温度......」
「不是锅子本身,而是锅内的温度。」
圭粗鲁地抢过温度计,在水温六十度的时候熄火。
「呼~,差点被你吓死,真是的。」
圭浮躁地拭去额头上的汗水。蓝的眉毛皱成八字形。
「对、对不起。」
「......总而言之,接下来要用热水融化这些巧克力。」
交给自己的银色大碗内,放入铅笔屑似的、削得薄薄的巧克力。那是在冷冻库充分冰过巧克力,份量十足。
(这次绝对不可以失败。)
蓝身后的圭开始在调理台上排列日本酒巧克力的生败作品。那是要给蓝练习用的。
被晾在一旁的蓝,吞了一口口水。
(要将这个巧克力,在热水里融化......)
蓝用双手抓紧大碗,安静地将柴鱼片般的巧克力徐徐倒入。噗通、噗通,原本透明的热水瞬间变成茶色。
(没问题吧?把这个淋在蛋糕上,等冷却了以后,水分就会不见,只有巧克力凝固起来吧?好厉害......总觉得,好
像在施魔法喔!)
蓝目不转睛地盯着瓦斯炉上的锅子,忽地,身后的圭扬声尖叫。
「你......你在做什么?」
蓝一边眨眼一边「咦?」地回头,发现圭正张大嘴呆立在眼前。
「为什么将巧克力倒在水里面?」
「?因为,你说要用热水来融化巧克力......」
圭走近瓦斯炉,十分不悦地用食指叩叩敲击变空了的大碗。
「我特地将巧克力放在这里面,然后才交给你的吧?意思是,叫你将碗底放入热水,隔水热融巧克力。」
「咦......咦?将碗放入热水中?」
「我有说要隔水加热吧?」
「隔水加热???」
「用热水加热大碗,这样里面的巧克力就会融化了。明白吗?」
蓝还是第一次听到隔水加热这种烹调方式。
(怎......怎怎怎么办?刚才的巧克力全都浪费了。)
自己真是会惹麻烦。理解到这一点的蓝,啊呜呜......地用手捂住嘴巴。
圭彷佛失去全身力气似地垂下肩膀。
「了不起啊,你还不是普通的迟钝耶!」
「啊......」
蓝低着头,眼泪水不听使唤地飙了出来。
圭大概不会再理会自己了吧!如此一来,不但无法察明圭吾和田拔的关系,也不能学会制作巧克力了......。
(......我讨厌这样。我不甘心。)
圭粗暴地用手耙着头发,叹了口气顺便看向一旁的月历。
「距离情人节还有五天。那么......从明天开始,每天都要特训。」
「......咦?」
难以置信的一句话,让蓝的脸瞬间由暗转明。
隔天,圭的『特训』开始了。
一待放学,蓝立刻跑到辰已屋。抵达之后,马上穿上自己带来的围裙准备制作巧克力。他和圭两人,一直待在里面的
厨房。
「将融化的巧克力淋在那边的蛋糕。」
「是。」
磅饼形状的鸡蛋糕日式点心──大概是无法摆店面销售的失贩作品吧?蓝将大碗内浓稠的茶色巧克力液体一口气浇了
下去。
「......不对啦!不能一口气淋下去。要像这样哗啦哗啦哗啦~地,绕着圈圈淋满整个蛋糕。你看你看,再磨蹭下去
的话巧克力就要凝固了。」
「是......是。」
面对圭接二连三的斥责,即便是冬天额头仍旧冒出不少汗水。
经过两、三天,要打探圭吾的企图心早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一心无法二用的蓝,将全部的注意力灌注在巧克力的制作。
难道是迟钝带来的好处?到了第二天,学习项目是将巧克力淋在蛋糕上,第三天学的是巧克力糖。
「终于,隔水加热和淋酱的基础都没问题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要花上三天才学会,但总算是过关了。
「距离情人节还有两天。你打算怎么做?要我教你制作巧克力糖的内馅?还是,再将淋酱的手法练得熟练一点?」
「唔......那个,我想练习淋酱和装饰。」
蓝满脑子都是情人节巧克力的画面。
(将太郎最喜的东西组合成情人节巧克力。如果是这种巧克力的话,太郎一定会很高兴的。)
为了按照计划行事,就有必要加倍磨练淋酱的技术。
「OK。那,明天开始练习装饰吧!......啊,这是你订的东西。来。」
圭打开冷冻柜,拿出一块包在塑料膜内的白色物体。
那是蓝订购的白巧克力。虽说点心店可用比较便宜的批发价购入,但终究是比利时的高档货。砸了五千元大钞,只买
到两个拳头大小。
虽然花光全部的零用钱,不过蓝还是想给田拔最高级的材料。
「没错......」
圭将交给自己的千元钞票折起来,一张一张数着。
他将两张沾满污垢的破旧纸钞退给蓝。
「这是优待。你还小,手边应该没什么钱吧!」
「咦......?」
就在蓝深感犹豫的时候,钞票己经塞入手中了。
叮咚叮咚......。
远方传来铃声。会在傍晚时分上门的顾客,想必是田拔。
「来──了。」
平时都是圭的父亲看店,因为将近打烊的七点钟,他早早跑到后面的住处。蓝发愣地望着边回答边跑向店面的白色背
影。
(钱......这样真的可以吗?)
圭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
(一开始他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我还以为他会欺负我呢!)
像是田拔迫不得已收养自己啦、自己其实不是双亲的孩子啦,圭说了许多伤害己的坏话。当初决定打探圭吾,顺便学
习巧克力制作的时候,蓝便为了圭不知道如何折磨自己而感到紧张不已。
现在......到底是嘴巴坏或体贴,我实在有点搞不清楚了。
小心不让布帘对面的两人发现,蓝偷偷在办公室角落脱下围裙。
「十个草莓大福,还有三个樱叶糕对吧?今天也好冷喔──」
「因为雪一直下个没停~,外面更冷呢~」
「呜哇,真的耶!你的手好冰。」
只听得见说话声。然而,圭的手想必和田拔握在一块儿。
蓝胸口涌出一种又热又若的感觉。
(太、太郎......)
嫉妒。嫉妒两人那种亲切的对话。
为了在情人节制造一个惊喜,蓝并没有告诉田拔自己在这里学习制作巧克力。尽管如此,蓝却恨不得立刻冲到店面。
(圭,长得很像爷爷圭吾?)
说不定,田拔在圭身上找到了昔日恋人圭吾的影子。
蓝焦急地等待田拔离店。圭用白皙的手腕掀开布帘了进来。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明天也请多多指教。」
蓝急忙穿上外套,深深低下头。
正迈开脚步的时候,却被圭用「等一等」给叫住了。
「对了,我现在才发现,你在店里待到这样晚妥当吗?」
「咦?」
「虽是学习制作巧克力,不过,你不用帮田拔先生做晚饭吗?」
将近晚饭时间,蓝这个『老婆』却不在家中,可是个大问题。
圭小题大作地在胸前交叉双手,彷佛在责备蓝造成田拔的不便。
「啊......我对太郎说过会晚一点回家。」
蓝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开朗地答道。
「而且,我只煮自己的晚饭。太郎说他只要草莓大福就饱了,我什么都不必做。」
「......难道,其它的家事也一样?」
「太郎会洗衣服,扫地也是......」
圭突然默不吭声,之后又冷冷地讽刺道:
「哼,这样也算人家的『老婆』吗?」
「咦......啊、那个?」
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惹火圭了呢?
相对于蓝那眨着大眼睛的询问视线,圭则报以隐含轻蔑的眼神。
「算了,田拔先生想过什么的悲惨饮食生活,和我都没有关系。」
那一夜,原本该是和田拔爱之交欢的床上运动,蓝始终无法集中精神。虽然身体还是很有快感,不过蓝心中好似笼着
层乌云。
圭的话像是钩针似地,紧紧揪住心口不放。
(每天只吃草莓大福。这样是很悲惨的饮食生活吗?)
蓝将尚未擦干汗水的额头从棉被内探了出来。
「吶吶,太郎。」
安静的说话声被黑暗的天花板吸了进去。
「小雅都会做美味的油豆腐蛋糕给我吃。你要不要尝尝看?」
为了怕蓝着凉,田拔将他紧紧抱在怀中。低沉的嗓音搔得蓝的发旋有点痒。
「油豆腐是狐狸在吃的吧~。我可没兴趣~」
「要不然、要不要,那,炸鸡呢?」
蓝一边掰着指头,一边列举了油炸食品以外,自己所喜欢的食物。
「鸡肉有一种腥味~」
「煎蛋呢?喜欢吗?」
「我讨厌中间黏黏的厚煎蛋~。如果是加入碎虾肉,像鸡蛋糕那甜甜的......黄色的海鲜鸡蛋卷,春节的时候连吃个
三天三夜也不错~」
「可是春节才刚过。对了,红豆怎么样?又甜又好美味噢!」
「红豆饼好像很易卡住喉咙~。我一点都不想吃~」
尽管问了许多食物种类,田拔仍觉得只要有点心便足够了。狸应该比狐狸杂食才对,然而,适合田拔标准『最高级』
的食物,似乎非常难找。
「一直在聊食物耶~。怎么啦,蓝~?」
「嗯......有点事。」
就算田拔说出他喜欢什么,自己也做不出来。蓝叹了一口气。
果然,田拔是过着『悲惨的饮食生活』没错。
(......我、什么都不会。)
不只做菜。连扫地、洗衣服,也都丢给田拔。尤其蓝又倍受宠爱,茶来伸手饭来张口长到十五岁的,他完全不会『裁
缝、教养、洗衣、烧饭』。
(再这样下去,太郎总有一天会讨厌我的......)
被爱的自信宛如风中残烛,摇曳着不可靠的微弱火焰。
「吶,太郎。圭......」
蓝吞了一口口水,下定了决心。
「我想知道圭吾的事。」
「啊啊,辰已屋的圭吾吗~。你想知道什么~?」
「太郎和圭吾认识吧?他是个什么人?」
「这该怎么说呢~。那家伙已经死掉五十年了~」
蓝握着手,悄悄按在裸露的胸前。
不知田拔会如何回答的不安感,促使心脏怦怦跳动。他不想让田拔察觉。
「关于圭吾,太郎是......怎么想的?」
「这个嘛,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啊,重、重要......」
只须再更深入问一次,便能弄清楚圭吾和田拔的关系。
明知如此,蓝却没有继续往下追问。光是一句『重要』,手便紧张得频频发抖,蓝实在不想问下去。
(还是不行。因为,人家会怕嘛!)
没有勇气。
如果从田拔口中听到圭吾是他的恋人,蓝真不知道自己会狂乱到什么地步。
「对了,你最近都很晚回家耶,蓝~。山路又暗又难走,你该不会每天摔跤好几次吧~?还是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茜和向日葵会陪我。」
要是被发现己在辰已屋可不得了。蓝赶紧拼命摇头。
「那个......,那个啊,太郎。」
躺在田拔温暖的怀抱中,蓝哼出鼻音撒娇。
「你不要再去辰已屋了。」
「啊啊~嗯?为什么~?」
「不管啦!总之,在情人节结束之前,你不要去。」
没有理由。只是不想再让田拔接近拥有圭吾残影的辰已屋。
不管两人是何种关系,总之,哪怕只有一秒,蓝也不愿田拔想起圭吾。
(最好也别和圭见面。因为他们长得很像嘛!要是看到圭,太郎应该会想起圭吾吧?一想到圭吾对太郎而言很『重要
』......)
胸口有种焚烧般的痛楚。这一定是嫉妒。
「为什么要等到情人节之后~?」
「我也不清楚,反正只剩两天,可以吧?」
「可是啊~,不去辰已屋怎么买草莓大福啊~」
「为什么?要吃草莓大福的话,庭院里有很多啊!」
田拔状似自然地抽离身体。蓝不满地噘起嘴巴。
「啊啊,那个啊~。那个有一点~」
「......之前我就想问了。太郎,你为什么不吃那棵树上的草莓大福呢?自从我们结婚之后,你一个都没吃过耶?」
十二月底举行的婚礼。隔天,九重送给他们的结婚贺礼,便是用妖力让草莓大福树结出果实。至今庭院中的那棵树,
弯成弓形的细瘦树枝仍然悬挂着沉甸甸的果实。
连婚礼也硬撑着没有出席的九重,是这样对蓝表示亲情的。
但是,蓝却从来没见过田拔去摘那棵树的草莓大福。
「没有,嗳,那个~」
「那棵树上的草莓大福,真的那么难吃吗?」
蓝吊着眼睛睨视着田拔。田拔一步一步退到棉被边边,开始变得语无伦次。
「不是~,不是这个缘故~」
「那棵树,爸爸特地用妖力让它长大的......」
田拔和九重自出生后便一直势如水火。现在再要求他们和好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不过,草莓大福树可没有罪。
(那是我以前替太郎种的树耶!)
四岁的时候,存下微薄的零用钱,买下唯一一个草莓大福种在那里。
当时,田拔蹲在自己面前,对希望成为田拔新娘的自己露出灿烂的笑容,表示『等你满十六岁以后~』。难道他己经
忘了吗?
充满了两人回忆的草莓大福树,田拔居然漠不关心,蓝觉得很伤心......
「吶,太郎,为什......」
正要逼问为什么的蓝,啪地睁大眼睛。
不知何时,田拔已经转过身子。而且,恢复成覆盖茶色皮毛的狸姿态。
「呼──呼──」
「啊,装睡?」
蓝对着充分脂肪、形状像一颗馒头的背脊发难。
「太过份了,竟然装睡。太郎,起来啦!」
蓝双膝并拢跪在棉被上,使劲摇晃汽球般的巨大身体。
田拔白色鼻子甚至冒出了鼻涕泡。
「嘶──嘶──」
「算了!你不回答也没关系。」
蓝气得脸颊鼓鼓的,盖上棉被装出要睡觉的样子。
撑了一会儿还是很在意田拔,蓝又磨磨蹭蹭地挨近田拔身后。肥重的尾巴前端分成两岔。蓝用手将尾巴往左右两边扯
。
(在狸的模样做爱......何时,才能和太郎做呢?)
黑暗中,蓝脸上略微染上红晕。
(难道,太郎曾经以狸的模样做爱,和那个叫圭吾的人做爱?做爱......果然,是恋人的话就会这么做吧?)
那个在古老照片中露出沉稳微笑、长得和圭很像的男人。
田拔是否每晚都依恋着,包裹在白色烹调衣底下的骨感身子呢?他是否像不断亲吻自己那样,温柔地找出男人的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