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健“嗯”了一声。
陈东在那边沈默,没听到张健说话,只好说:“我快到家了,你开车慢点。”
张健微微地扯动了嘴角露出了丝冷笑,半靠著椅子懒散地开著车,一字未吐。
谭少在范宗明订婚当天接到张健的消息。
此时,谭少只说了几字:“张健,你好毒。”
他正拿著枪扛在肩上打算去训练场试验火力的路上,朝阳刚出来,照得路边含露的青草树木闪闪发光,谭少说完那几
句,觉得自己可能昨晚没睡好,走了几步,倚著昨晚大雨後满树都湿透了的树干,觉得有点力气了又说了两字:“谢
谢。”
说完他猛地扣了电话,手机发出老大的一声声响,随後他把手机扔到陈见涛身上,抹了把脸,继续走著。
参驮跟陈见涛对视了一眼,沈默地跟在了身後。
只几步,谭少猛地停下,双手拿起冲锋枪对著天空猛射著,同时伴随著是他的嘶嚎声:“啊,啊,啊……”
那仿如受伤野兽的叫声惊乱了满林的安静,黑色的乌鸦在上空盘旋嘶叫,有著美妙噪子的鸟儿也被刺激得惊慌失措发
出悲鸣声,伴随著子弹声,全都逃得无影无踪。
捧著枪射完最後一颗子弹,谭少跪到了地上喘著粗气。
参驮靠近……谭少向後摇了下手,慢慢的危危颤颤地站了起来,把枪又扛到了肩上,他用手抹了把脸,回头说:“走
吧。”
那金黄的朝阳下,参驮跟陈见涛看著那张白净的因眼泪纵横著双颊被映衬得闪闪发光的脸,那上面没有哀伤只有死灰
的冷漠,全都闭上了嘴,一句话也没说出口跟在了他身後。
谭少之深海
4
这天谭少正蹲在地上逗狗玩著,陈见涛从後头冒出来,问他:“南面的货来了,老大,这次谁去接应?”
谭少回头眼一瞪,“还能谁去?我去。”
他甩了句话,把手上的骨头丢给狼犬,被他逗了很久一口骨头也没咬著的狗猛扑了上去,害怕下一刻又被恶人拿到手
中逗它玩儿。
陈见涛跟著谭少回了大屋,“我跟参驮商量商量,他可能会提前几天回来。”
“算了,”谭少摇了下手,坐到椅子上拿起茶喝了一口,“他惟一的一个妈死了,还不许他多几天假守守孝啊,趁著
热乎,多让他哀伤几天。”
陈见涛听得面无表情,实在不想矫正自家老大的语言能力。
“把这次去的名单给我,我过一遍,”谭少揉了揉肩,“妈的,这山里呆久了,我也该出去沾点人气了。”
“好,老大,这次参驮不跟著去,我跟你去吧,寨子里的事我交给陈二,他现在也能帮把手……”
“你丫少犯抽……”谭少不耐烦打断他,“知道你喜欢陈二,可厂子里的事能交给他吗?那里面个个人都比我金贵,
出了事我找谁?找你的陈二?”
陈见涛被他讥讽得快吐血,眼一闭,赶紧著出门去准备人手,免得自己又给气死了。
看著人气走,谭少懒洋洋地躺了半会。
这几天,耍猴逗狗的事他可没少干,整天到处窜,弄得寨子上下的兄弟人心不稳,连站岗放哨都比平时严整,一般情
况下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的,现在是半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一飞出去,他们老大肯定踹著他们的屁股要他们抓
回来。
躺了一会,又觉得心理憋得慌,他拿头朝著桌子撞了两下,觉得清醒了点,又跑去了马房,跟马房的老大谈论了下新
生的几匹马崽子,正仔细端详它们的小模样时被陈见涛喊了去。
拿到手出去的名单是陈见涛精挑细选的,基本上都是跟过谭少出去过几趟的人,谭少一个一个看过後,叫出名单最後
的一个名字:“罗见,这是什麽人?”
“泰国过来的,以前海军陆战队的,这是他的背景调查。”陈见涛把一叠资料拿了过来。
“让他来见我,跟我过几招。”谭少拿到手中,翻开了一眼,见上面照片是个黝黑的严肃的小夥子,年纪倒不大,於
是问:“怎麽网罗的?”
“他家姆妈病了,几个弟弟有爱滋,我给了钱……以前我也跟他也有点小交情。”陈见涛轻描淡写。
谭少听了没再看资料,把东西扔到一边,“带他来见我吧。”
罗见个子中等,但身手强硬,拳脚不错,谭少跟他打完,身上的迷彩服全湿了透,气也喘得不顺。
倒是罗见样子比他好看多了,只喘了几下就回过气来了,谭少再看了看挺英挺的男人,点了下头,“带上吧。”
他从边上拿了毛巾擦著脸,从毛巾里含糊地说:“把要去的人叫起来一块吃饭。”
陈见涛点了头,用眼神示意罗见去旁边的房子去换衣服,就拿出了对讲机跟人联系著要去人的来老大的主屋。
这次去南面接货的人除了罗见之外,其它都是谭少的老夥计,桌面上都放得很开,吃吃喝喝的也挺热闹。
谭少靠著椅子休息,并不插嘴,嘴边带著笑看著他们玩闹,到了後头一点陈见涛暗示了他下有个电话,他才清了清喉
咙,说:“听我说几句。”
长桌上的九个人立马都安静了下来,等著他说话。
谭少一一扫过他们,随後嘴边笑意淡了下来,他开口说道:“还是老规矩,咱们这行死多生少,你们自己注意著,还
是那句话,货是不可以丢的,其它的自己看著办,另外身後事也不要担心,死後的什麽想法你们办不成,但我总是有
办法帮你们办成的。”
“放心好了,老大……”跟谭少去过越南的闻酊嘿嘿一笑,“兄弟们都知道怎麽行事,出不了错。”
随即几人都附和,拍著胸膛打包票。
谭少点头,站起,“继续喝著吧。”
走到後面,陈见涛把手中的电话给了他,谭少从他眼里接到暗示,说:“韩先生,是,後天我的人准时到达,到时再
跟你联系。”
他说几句,把手机给陈见涛时他问:“姓韩的最近有什麽动作?”
陈见涛想了想,说:“上次我们给他的成货他卖给了俄罗斯,听说又买了批新货过来,不过不知道是卖给谁了。”
谭少听著思索了下,随即笑道:“也好,这次出去跟咱们老朋友见见面,联络联络下感情,这感情深厚了,可省下不
小事。”
他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压根没考虑告诉那位韩先生是他亲自去要货。
从秘密通道出来时,整个卡车後面都被沾满了泥士,谭少躺在卡车里,对著碧蓝的天空,吐出一口土,灰头灰脸地对
身边的人说:“罗见,你觉得除了钱,还有什麽是你想要的?”
作为他这次保镖的罗见严肃地回答他:“我没想过。”
“那就想想……”重新见了天日的谭少很是无聊地说。
“没什麽好想的,想了也没用,我现在在这里。”罗见依旧严肃。
谭少没再说话,是啊,现在在这里,下一刻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想什麽都是多余。
直到上了高速,谭少才换了装扮,不再当泥人,换了身比较干净一点的衣服。
他们也换了车,几个先前没有丝毫存在感的人也全都换成了民工装挤在货车後面,谭少没再跟他们挤著,坐在了前面
当司机副手,情况稍微好一点,比较干净了一点。
“老七,老七,前段高渝高速路发生连环车祸被阻断,建议改道。”前边探路的人传来消息。
“收到。”谭少说著,从後方的人手里拿出地图,看了一眼,让司机在下段高速路转道,随即看著改道要经过的城市
,思考著要注意的事项。
确定没太大问题时,突然他想起,其中经过的一个城市,昨天他查看情报时,发现某个人离开了北京,正在那个城市
开会。
谭少微愣了下,按下暗钮,从车面下拿出笔记本,联上网查看情报的准确性,得到肯定消息,知道当自己经过那个城
市时他还留在那个城市开会时,不由得苦笑了下,心想如果不是他妈的连环车祸造不得假,他都想著自己被陷害了。
七哥啊七哥,我是恨不得把脑袋掏空了用来遗忘你,可偏偏的,你却又要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不是那麽经得起诱惑的
啊……
谭少揉著头,想著这次自己实在不该出来,到时候要是自己不受控制踏错一步,不知道又会生出什麽後果来。
天知道,最近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冲到范宗明身边,给他一枪,逼问他到底是想怎样对他。
他已经竭尽全力控制自己这种渴望了。
明明出来也是借著事情分散自己精力的,可是,偷鸡不成反倒蚀了米,谭少觉得自己上半辈子的好运是真的用干了。
从他真正离开范宗明的那天起,就全部用干了。
因为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每天都是过著跟过去截然不同的日子,没有随心所欲,没有宠爱照顾,没有锦衣玉食,他在
山里忍受著见不到他的日日夜夜,寂寞孤独每天晚上都会逼得他无法入睡。
可是,他却还是他,没了他,他过得更好了。
未婚妻?以後可能就是妻子,然後就是孩子……看,没有他,他很快地就步入正轨了。
到底是我以前强求了他,谭少讥笑地看了下电脑屏幕上的人,用破旧的军大衣连同笔记本抱进怀里,闭上了眼休息。
货车的後视镜里,照视著他的脸,黝黑消瘦,看不出一点以前模样。
谭少之深海
5
货车在快要进城时,停在了路边的一个休息站做防范整休。
谭少在休息矮房後面对他的手下说:“我先走一步,你们跟著,我会在出城时跟你们联系。”
他把藏在暗处的枪拿了出来,递给上次帮他挡了一枪的六虎,“你帮我拿著,回头给我。”说完,他把军大衣脱了,
从罐子里倒出白色有点青草味的液体抹到脸上,洗了把脸,脸恢复了白净。
然後他咧嘴一笑,那种孩子式的天真笑容又出现在了他脸上,“听懂了没有?”
“懂了,老大,”问子傻呼呼地应了声,挠了下头,“你有事要去办,让我们另走。”
谭少敲了下他的头,笑骂:“在外边你的傻气少犯些。”
随即他转头对罗见说:“你别跟著我。”
说著他挥了下手,神色一敛,“全都散了。”
九人全都顷消失,顺手把谭少脱下的衣裤给顺了走。
谭少再在水龙头下洗了把脸,在厕所那斑驳的镜子上照了照脸,笑了笑,然後狠抽了自己一耳光,跺了跺脚,发现牛
仔裤下面穿的是一双脏兮兮的回力鞋,暗想著进了城得去找双鞋换了。
随即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不差,但也瞧不上好,再闻闻自己身上,隐约还有股味道,不由得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还是找个酒店洗个澡吧。”
他拍了拍屁股,赶上了此时休息站的一辆长途大巴,他给售票员献上了一个包含著一点小可爱的笑容,顺利收买了和
蔼可亲的大姐,给了他一个板凳坐在人满为患车上的车道中。
“圆华大厦”是这个城市最高商业大楼,座落在最繁荣的地段,此时正是下午下班时间,挤群了各种各样的下班人群
。
谭少穿著雪白的T恤,蓝色牛仔裤,脚上穿著耐克,头发也刚从理发店里打理好了,一幅时尚青年的模样。
他蹲在能看到大厦大门的角落,吸著手里拿著的饮料,黑框眼镜後面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等著看著他想看到的人出来
。
等了半会,腿都麻了,人还没出现,他又只好掏出零钱塞给刚才打发走又回来了的乞丐,“你再去逛逛,这地我再租
半会。”
乞丐大爷数了数钱,觉得这小青年对胃口,咧嘴一笑也没多说啥就又从蒙著油布的小口爬了出去,继续拿著他的蛇皮
袋做他的“翻垃圾”事业去了。
谭少现在蹲的这个地方绝对是看到大门的绝佳位置,无论从哪个角度,只要范宗明一出来,他能立马看到他,而外面
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可能看到他。
只是,又等了大半会,人还是没出现。
谭少咬著牙等,在肚子里骂,妈的,老子忙糊了一天,穿得活色生香的就只为看你一眼,你还不赶紧地给爷出现。
正等他气得满肚子的火腿却一点也没移动时,一行人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其中最高的那个男人正沈稳地往路边停著
的车前进,他的身边还包围著一群甲乙丙丁,对於他们谭少选择无视,自打人一出现,他就看著一身黑色西装打著黑
色领带背挺直直的满是酷帅的男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的一举一动,贪焚得连口水都忘了吞下。
但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从出来到上车,范宗明的出现只有不到一分锺,谭少眼巴巴地看著车子离去,好半会
才回过神。
谭少纠结了很久,左手打右手打了一会架,到再掷硬币,终於两眼一闭决定去酒店偷偷再去看两眼。
反正没出息了,不如没出息到够本,看完了他赶紧的买他的货去,省得为没看著他再操心。
想明白了,他爬出了狗洞,发现老大爷为了不打扰他,很有“商业道德”地靠在狭小的通道边上大口吃著手中的盒饭
。
谭少一看,发现天都黑透了,挠了下头,不好意思地朝大爷笑笑,又给了笔小费,这才绕过一堆垃圾,上了正街,拦
了出租车去范宗明住的酒店。
他下车时又换了装,买了件连帽的卫衣,还有一个大框的墨镜,走到酒店大厅时,给人一种不知哪个小明星来酒店偷
情来了的错觉。
他找到了餐厅,查看了一下发现范宗明在里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他的楼层冒险察看一下。
他时间不多,免得差过。
他可不想浪费这经过“争斗”才得来的时间。
他压低了帽子,按了范宗明在的房 间的楼层,电梯很快,没容他多想什麽就到了。
很快就到了范宗明在的1001的房间,谭少快步要错过,突然发现门一响从里面打开了。
他正反射性地想抬头一看,却连忙抑制住,又快步往前走著。
“你找谁?”身後响起声音,男性的习惯性带点命令的声音响起。
谭少在心里“呜乎”了一声,他回身,透过墨镜看著那个不知多少时间用来想念的英挺的脸,嘴里含糊地用变了嗓音
的声音说:“上错楼了。”
他没敢多看,快步往回走,没几步就到了电梯,他按著电梯,等了一会,发现按钮不管用,那红色的升降符号一直都
没有变。
他又按了两下,此时,有脚步踩在地毯上的声音一步一步向他靠近,慢慢地,连气息都近了,然後就真的停在了他的
身边。
身边的人沈默著没说话,就在这几秒间谭少觉得自己都快窒息的时候,那人开口了,“要去哪?”
“九楼。”谭少从长长袖口伸出一点麽指按著按钮,该死的,自己穿得这麽严密,连口音都变了,他应该认不出自己
吧。
身边的人也按了按钮,奇异的,电梯却打开了,他走进了里面,看著谭少说:“正好,我也要去那,进来吧。”
谭少维持镇定,走了进去,还很礼貌地说了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