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像现在……哪像现在就算他哥抱得他再紧,自己也没办法再感受到温度。
这一路……是不是真错了?
自己要是当年无论哪次找死真死了,多好。
好过现在的天堂不在地狱更是去不得的境地。
谭少之青痕 18
下机的那刻,才知地面下了雨,谭少低著头冲了出去,钻进了接他的墨绿色车子,见到大方时,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接著错身而过。
等到晚上大方回来,俩个人坐到桌面上半晌没有语言。
谭少带来的杀手又重新擦了遍枪,等谭少把杯中的茶喝干净时,他站了起来,说:“我走了。”
这个手下是个中越混血,谭少记得他,是因为老罗说他的外号是眼镜蛇,能一击致命。
派出去接应的手下已经确定死了俩个了,谭少展开了他的笑脸,说:“眼镜蛇,是吧?”
“是。”眼镜蛇把绷在腿上的刀取下,接过旁边兄弟的左轮手枪插了进去。
谭少看著由寨里改装得过的小左轮手枪消失在了眼神蛇的身上,微笑点头说:“你去吧,放心好了,出事了我会带你
们回去的,我跟你们管家的说过了的,带多少人出来,无论死活,也会带多少回去的。”
“谢谢老大。”眼镜蛇一弯腰,拿起手袋,迅速地跟著引路人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谭少看著零零散散坐在阴暗的房子里的另几个手下,笑容淡了一点,“既然你们现在坐这里,去把兄弟的尸体带回来
吧。”
络腮胡子的汉子吐了口唾沫,招了下手,带著人出了去。
大方一直铁著脸坐著,他们都在等消息,死了俩个人了,现在接应的上去了,不知道蕊片能不能拿到手。
谭少替他们的茶碗又倒了碗茶,淡淡地说:“方叔,事情完了,去韩国人那边问候一下。”
大方缓了缓神色,点头说:“这是一定的。”
韩国人这次在中间使了绊子,让他们死了俩个人。
谭少云淡风轻地说:“嗯,倒找回点我好回去跟管家的说,要不两个他费尽心神找回来的高手被鳖三给害死我可真没
脸回去见他。”
大方苦笑,只能点头。
因为行踪泄露,被FBI包围的俩个人干脆一枪崩了自己,真是一点余地也没留给美国警方。
谭少用左手敲著桌子,眯起眼睛,一下一下地打量著放在桌上的MK1,觉得灭音管的前方沾了点灰尘,拿著白布又擦了
擦。
眼镜蛇回了消息时,二天一夜又过去了。
谭少在黑房子里呆了几天,听到消息时舒了长长的一口气,他拿著擦了两天多的枪,让大方开车,带著几个人,去了
早引诱那批韩国人去了的地方。
论黑搞黑,谭少想,对於这点,我总是比别人高出一截才混到了现在。
抢回了兄弟尸体的几个人抱著那俩人的骨灰盒,扛著枪,跟著谭少把那里射成了马蜂窝,一个一个射到最後都红了眼
。
谭少在惊尖声跟枪声中闭了闭眼,接著他睁开眼,依旧有条不紊地一枪一个。
他是老大,不是说他得到的权力跟利益最多,而是,当有事时,他是必须第一个站在前面的。
例如报仇。
就算血染红了白衬衫成了红色,没有报完仇就倒下,他就不会是一个好老大。
华人私人医生替他取子弹时,谭少没要求打麻药。
看著子弹从血呼呼的肉里拿出来,听著旁边也没麻药可打的其他取子弹的手下的闷哼声,他甚至还笑了笑,跟电话那
头的张健说:“半个小时後我就去你说的地方,接下来的全靠你了。”
他们一行几个人全中了子弹,没一人有轻伤,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会连夜赶著回去,那些得到消息的FBI可能在各个医院
或小型诊所里面通辑他们。
谭少早找好了可靠的几个医生,打算一把子弹取完止住了血就立刻飞出美国。
张健最後淡淡地说:“还真是不怕死了。”
听得谭少吃吃地笑,他要是不胆大包天,能成就得了今日?
飞机先是飞到巴西,再从巴西飞香港。
因是私人飞机,谭少没多受罪,至少他那破身体烧到香港还没有转为急性肺炎,来得及留著一口气让魏方来救他。
魏方见到他时,这个平时冷漠清高的稳定派被气得脸都红了,他咬著牙骂人,“你他妈怎麽不干脆死在美国,非要死
我手里。”
全身烧得黑红的谭少嘿嘿一笑,说:“我喜欢你嘛……”
说著,虚弱地转了下头,看著几个带伤的手下没人有生命危险,终於安心,责任心一褪,安心地昏了过去。
等到再醒,又是三天过去。
醒过来那天,外面是碧蓝的天,白云朵朵很悠闲地飘著。
谭少觉得风似乎都吹在身边,他感叹般地说:“天气真好……”
可声音还是没有发出口,谭少无声地笑,想著种这手废了,再喉咙也废了,这下可以去领个二级残废的证书了。
魏方在旁边盯著他,拿著针往瓶里猛灌药。
谭少看著那些写著一大堆他看不懂字母的瓶子,有点怀疑魏方这次打算暗杀了他一劳永逸不要再费心了。
可到底,魏方还是以前范宗明最看重的兵,道德心不是谭少这种自小混蛋的人可比拟的,他非但没有把谭少给弄死,
反而把他给弄得人模一样的又可以说话了。
连手都又多恢复了一点感觉,谭少起身倒在地上因为想及右手不是很有感觉干脆就让它压底,没想到,疼得他立马翻
身,对著天花板叫:“见鬼了……”
他翻倒在地的声音让门外的魏方立马冲了进来,看到地上的谭少,魏方这次终於没有忍住破口大骂:“妈的,你他妈
真找死是不是?你早说啊我早弄死你让老子累个半死。”
谭少瞪大眼,看到痛骂的魏方的黑眼圈,顿时小良心起了一点,他张口嘴,很诚恳地说:“扶老子起来。”
谭少养伤一个月,这天终於想到要不要回他哥身边。
接著他又想了一个星期,在一次洗澡後看到自己满是伤痕的身体,突然觉得好笑,以前的自己身上多一点疤痕,最紧
张的就是他哥了。
而现在,面对满身疤痕这幅丑陋的身躯,他哥居然还要他……果真是成人的好处,连上床也可以变得轻而易举了。
在这种荒谬感之後,他终於觉得可以回去了。
他这段时间的消失恰恰好,可以让他七哥迁怒他们家九叔,连带的范老大的事也就可以泡汤了……再重伤回去,至少
,也可以刺他一下,让他看看,他的小孩到底有多“爱”他。
谭少真觉得自己过於聪明了,付出的代价总是能得到相应的价值。
对於这些,真是一点亏也没吃。
而那些小痛小伤总是可以过去的。
回去的那天,北京下了雪。
下机时突然遇到冷空气,谭少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他一个人回的北京,什麽都没带,身上就穿了个白衬衫一件修身西
装薄外套一条单薄的休闲裤,冷得直哆嗦,又懒得去机场商店买,干脆忍著出了机场门钻进了出租车。
到永宁时,谭少有点头昏,保安们突然见到他都大吃了一惊,他按了指纹进了别墅,去厨房找医药箱,没有找到。
他打了电话给保安室,让他们找医生来,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躺了下,等著医生来给退烧药吃。
半个小时之後,大门被打开,从外走到里,有个人就到了他身边。
谭少睁开眼,想笑,但脸皮冷得不听使唤,妈的,自己忘了开空调了,於是只好冒著头昏脑胀叫了声:“哥……”
下一刻,他被人抱进了怀里,范宗明一手抱著他一手探了他的头,对著旁边的人说:“去书房的医药箱里拿退烧药。
”
吃了药,同时又被塞进了热水里,谭少觉得好受了点,看著范宗明终於笑了……他现在不再像当年一样俊美得让人想
多看几眼了,只是他一笑,那种隐含在笑容里的不羁跟莫明的邪气让他更夺人眼魄。
但,范宗明伸出手,蒙上他的眼睛,说:“别这样跟我笑。”
谭少好笑了起来,发出了声响,他伸出手拿开范宗明的手,看著他一刹不刹地说:“哥,那你告诉我,我该怎麽笑?
你说,你让我怎麽笑我就怎麽笑,我全听你的。”
范宗明一下脸冷了下来,那双永远都让人猜不透真正想法的眼睛这时往内缩著显示著愤怒。
谭少又一笑,把手勾向坐在浴缸边沿湿了衬衫裤子的范宗明的脖子,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的,为了你高兴,我什
麽都愿意做。”
他极具缠绵地吻著范宗明的脸庞,吻著吻著他轻轻地说:“你看到新伤痕了吗?哥,这一条一条的都是为了你,我这
样为了你,你对著我高兴点就这麽难吗?”
范宗明伸出手,把他的手慢慢扯下,他对著谭少的眼睛,危险又极具威胁。
谭少毫不动摇地看著他,嘴边的笑越来越深……
范宗明看了他半会,抱著他,下了浴缸,翻过谭少的身体让他面对著自己,问他:“所以,你想知道什麽?我还心疼
你不?”
谭少听得又笑,把脸依在范宗明的胸前,“七哥啊……那你心疼不?”
他伸出手指,摸著那心脏的位置,隔著衬衫让自己粗糙的手指感觉那下面的跳动。
范宗明的呼吸重了起来,他低低地说,“你难道不知道?我又有哪次不?”
谭少抬起头,笑得白牙在洁白的浴缸里闪闪发光,“真好,七哥,这点还像以前……我还以为,什麽都变了。”
范宗明一手抱著他的腰,这时,力道已经不是在抱,而是在掐了。
谭少无所谓得很,他一字一句地说:“七哥,我告诉你,为了你我变成这样,哪一天,你这些关心都要收回,就别怪
我对不起你……”
范宗明猛地死死地盯著他。
谭少毫不惧怕,他冷冷地笑著,“别忘了,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他拉著范宗明的手摸著自己都讨厌至极的身躯,“相对的,你要我做的,我都会做好。”
他说完,手松下,身体一转,泡到了另一边,淡淡地说:“哥,我想静静。”
范宗明站起,脱下衣服,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谭少看著他的背影,心想,这次,又死了两个。
以後,不知道会死多少。
真是生死有命了。
而自己在他亲爱的七哥没放手之前是死不了的,只好一个死者一个死者又一个死者地见证。
看起来,他的没心没肺还必须再坚实点。
只不过两分锺,浴室又进了人。
高大健壮的男人赤裸地走了进来,他把手里的东西撒进水里,又打开了热水加了进去,很快,舒服让人放松的香气散
了开来。
谭少在淡淡的雾气里看著隔著一点距离的范宗明,他从小依赖的保护者正认真严肃地用厚大的手按摩著他的身体。
当手到了他胸前的新伤口时,他的手顿了顿,他抬起眼,问他,“小知,我不是心疼,我是骨头都在疼,小时候你只
要喊一声疼,心会拧起一团;现在在你身上的每一条都是刻在了我的骨头里,你可以怀疑我对你不再好了,可以怀疑
我牺牲你,可以怀疑我一辈子都会利用你,任何事都可以怀疑,只有这点不能怀疑,你永远都不能怀疑我不心疼你。
”
范宗明低下头,吻向新伤口,“所以,别拿你的身体惩罚我,我从小奉你为心中至宝,不是让你这样糟蹋自己的……
”
谭少听得浑身僵硬极子,他睁著眼睛慢慢看向范宗明,更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那你让我怎麽办?你这样逼我,那
我怎麽办?”
他猛地起身,推开范宗明,心中的怒火燃烧得像是快要把自己烧死,“你他妈告诉我怎麽办?你知道妈一天一天逼我
离开你,你知道九叔是真的对我起了杀心,你知道在深山被你围堵的那个人是我,你甚至知道炮弹下面的那个人是我
,可你他妈告诉我,你都做了什麽?你都做了什麽……你他妈告诉我?”
他咆哮著,用手剧烈地击打著水面,水波荡起又落上,把他失措又惶恐的脸更增添几份歇斯底里。
“你逼我……你一步一步逼死我,你他妈告诉我你还疼我?你让我怎麽信……我怎麽信?”谭少突然泪如雨下,眼泪
大滴大滴地掉下来,“混蛋,你骗我,我会长大,可你逼我,我受那麽多的苦,你骗我……”
像是这些年所有的苦难都在一起爆发了起来,他嚎啕地哭著叫喊,“你混蛋,你全是为了自己,为了你的信念,为了
其它的混帐事情,把我给全忘了……你说舍不得我受苦,都他妈骗我,你混蛋,你骗我……”
他哭得过狠,浑身抽搐了几下,他觉得不安全至极,慢慢地浴缸里蜷缩起了一团,抱著腿一声比一声更压抑地哭著。
“你混蛋,你不爱我,你真不要我了……我怎麽办?我还能怎麽办?”谭少觉得绝望遍布了全身。
他用尽一切抓来的,不再是他曾经要的了。
“你骗我长大……”谭少躲在角落,“然後,我什麽都没了。”
他在浴缸的一角卷成一团抽搐著,像残败的腐烂的树叶在水里瑟瑟发抖……
范宗明这时没有靠近他。
他紧闭著嘴不让喉咙里的腥气外泄,他现在也无法呼吸……而心从刚见他的小孩那刻开始就没再放松过,揪痛得想用
手掏出来。
他甚至现在连手都不能动一下,如果这世上至极的疼痛过後会是昏迷,范宗明却觉得自己却必须强撑著,一点也不能
忽视。
这样,他就会时时都知道他的小孩受了多少苦。
长长的麻弊之後,他终於能稍动一下手,他走近浴缸里,把口里的血吞下,把那抽搐的人死死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一句话也没说,一句解释也没有,他知道,他所说的任何理由都不能抹去怀里的人所遭受过的一切。
他只是死抱著他,和怀里的人一样,任由大滴大滴的泪从眼睛里流出来。
想要有爱,想要跟爱的人在一起,对他来说,是极想得又极难得的事情,尤其要得到怀里的人,因为他是同性,更是
难上加难。
如果可以,他会一个人背下来。
只是,没有谁会谁永久的保护者,他是人不是神,总会有疏忽意想不到的时候。
如果有一天,因为意外,他保护不了他怎麽办?
所以,他必须变强,强得能保护自己,这样,自己就会安心点。
他只是没想到,长大的代价所牺牲的,不比他们以後得到的会少……而是多得让他们都承受不住,甚至让一手爱大的
人憎恨自己。
怀里的人抽搐得越来越厉害,范宗明抱著他,一动也没动。
他不断地吻著怀里的人的头发,渐渐的,血液顺著头发慢慢沾染到了水里,蕴开了一朵一朵红色的花。
谭少的身体渐渐也平静了下来,他眼睛愣愣地看著那一朵朵的血花,慢慢回过头,看著嘴角带血的范宗明,傻傻地说
:“哥,你怎麽了?”
眼泪,又一滴一滴地从他的眼角极快极快地往下掉……他猛眨著眼,伸出颤抖的手摸向他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