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不疼……”范宗明说著,用肢体包围著他,他知道这样能让他感到安全。
待他真正的安静了过去,范宗明就著床头暗昏的灯光看著怀里人,背光之下,脸显得阴沈无比。
谭少吃完早餐,就离开只住了一晚的酒店跟范宗明上了去那个小镇的火车,上车不到一个小时,他忍不住,说:“我
去趟洗手间。”
等他站起身,手被范宗明抓住。
他回头,看到了范宗明冷静的眼:“我跟你去。”
随即他站了起来,不等谭少多说,拉著他去了包厢隔壁的洗手间。
“哥……”谭少只叫了一声,终没有多说,不是不想说,而是酸水已经在几秒锺里从胃里泛到喉咙去了。
“呃……”门一被推开,他就狼狈地把早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接著他喘息著时,一只手伸过来,水龙头被扭开了
。
谭少就著水漱了漱口,正下意识扬起笑脸打算回过头去看他哥时,范宗明却用手固定住他的脖子,伸出手来用水洗了
洗他的脸,再然後把他拉起来,用纸巾细细地擦著他脸上的水滴。
谭少看著他面无表情的脸,张了张嘴,说:“可能吃坏了肚子,等下车时,买点消炎止吐的。”
“你这几天吃的不是这些?”范宗明淡淡地说。
谭少无言地看著他。
“下了车,找个医生看看,这次,医生说怎麽样就怎麽样。”范宗明不容反对的说完,“好了,回去躺会。”
谭少回去,躺在了范宗明的腿上。
范宗明揉著他的肚子,眼睛看著窗外急驰而过的风景。
“哥……”谭少闭著眼睛叫了他一声。
“嗯?”范宗明应了一声,收回了视线,问:“还疼不?”
谭少摇头,他偏地头,隔著裤子吻了吻脸边范宗明的腿,接著说:“就跟做梦一样,我前段时间恨你恨得要死,可现
在,我又觉得幸福了。”
光一点点平静,就可以让自己满足,谭少觉得自己终於学会不贪婪了,因为现在有多少他就要多少,而不去想以後了
。
“以後空了,我就和你出来走。”范宗明用另一手的麽指磨砂著他的脸,“属於我们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多。”
谭少又无声地笑了起来。
是啊……是会比以前多的。
会的。
只要他能在他步步凶险的生意里抽出时间就好。
就算时间不是全由得了他,也全由得了他哥说了算的,他们还是可以偶尔抽时间两个人去过一种没有其它事情干扰的
生活。
就算十年有一次,这也是可以的。
不是吗?
有总比没有强。
所以,无论如何,还是要活下去。
他哥还需要他呢,他不能扔下他……就算他们中间已经形成了千疮百孔,就算他们俩个人只要一回到现实里的很多情
况下都身不由己,彼此相依更相防。
谭少的手表里的GPS响起时,他正躺在范宗明怀里看著旅游杂志,享受著范宗明的温暖怀抱外加欣赏睡过去了的英俊男
子。
尽管他们要的两人包厢很大,但一个榻上睡了两个人,范宗明稍稍半坐著躺在竖著的枕头上,把自己的胸膛提供给了
谭少当枕头。
差不多三天没怎麽睡过的范宗明就安然地睡了过去,睡多了的谭少拿著书闲翻著,偶尔抬下头看看眼前这个现在是属
於自己的男人,用牙去磨磨他的下巴,换来范宗明微敛下眉头,抱著他腰的手稍紧了一紧,接著,俩人再处和平地一
人睡觉一人看东西。
於是,他跟魏方联系後,知道他也赶完他的目的地时,他七脚八手地从范宗明的身上爬起,气急败坏出了包厢,在火
车的另一头拿著自己需要密码指纹输入的手机对著魏方咆哮:“你他妈给我来当电灯泡?”
“我不见中校……”魏方说了一句,就又被谭少打劈掉。
“他妈的你敢见?”谭少咬牙,“我不是说了,过半个月我就回,是不是我不在寨里,你就跟陈见涛一样欠我抽了?
”
“见涛也说了,我得来。”魏方很果敢地出卖自己的老战友。
“你……你们……”谭少抬眼,看著他哥皱著眉手里拿著拖鞋向他走来。
“操蛋的。”谭少恨恨地挂断电话,看著范宗明责难性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蹲下身,给他的赤脚穿拖鞋。
“我不冷,这样舒服。”谭少下意识的张嘴说道。
说完,发觉自己这样的解脱词跟以前做错事了为自己辩解一样那样孩子气,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让瞪了他一眼的范
宗明拎了回去。
中途,有个帅气的中年列车员朝著姿势亲密的他们一笑,谭少狠狠白了他一眼,妈的,这外国人更不是什麽好东西,
也是喜欢看人受欺负。
“那你继续睡。”在范宗明身上又躺好了的谭少抓著先前看的杂志说。
范宗明没说话,半闭著眼在假寐,把手放进了毯子里谭少的的衣服内,手放在他的胃部,暖著那个部位。
“不疼了,你睡吧。”谭少愁眉苦脸,早知道动静就小点。
“嗯。”范宗明把毯子边捏严实了一点,毯子下谭少脚又动了动,想踢开毯子出去透气,范宗明眼角一瞥,斥责:“
老实点。”
谭少又发觉自己不老实了,恨不得起身打一下自己老是乱动的脚丫子,但思及这动静又过大,只好老老实实地把腿缩
拢了点起来,分脚踩到范宗明热呼呼的脚上。
他回头得意一笑,脸上全意味著:这回,我够老实了吧。
范宗明嘴角有笑,两手都放在他腰上,不好从毯子里拿出来弹他的额头惩罚他调皮,只好用嘴唇在他额头上亲吻一下
代替性地意思了一下。
过了半小时,谭少说,“哥,你睡了没……”
“怎麽?”范宗明一动,睁开眼问他。
“把药给吃了……”谭少手伸出来,把桌子上的水跟药瓶拿过来,倒出药,塞到范宗明口里,又把自己刚扭开了瓶盖
的水塞到了他哥手里。
自从来到陌生地方,周围全是陌生的人,只有他们是熟悉的之後,谭少觉得就像回到了最初一样。
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
於是,怎麽样都可以,也可以再把自己赤裸的样子放在他面前让他看,包括让他看见那双只装得下他一个人的那双眼
睛。
自己能无所顾忌地对爱他,对他好,而不用去想过去,想未来。
因为这些现在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现在只是两个简单的相互需要对方的人,就跟小时候不懂太多世事的他们一样,他们眼里只看得见对方的喜怒哀
乐。
“还想不想吐?”吃完药,范宗明又问他。
“不想,”谭少老实地说,“只要不吃东西就不想。”
范宗明嘴动了一下,没说出话来,他低下头,把水瓶放到他嘴边,“只喝一口。”
谭少抿了一小口,说:“下了车,我就去看医生,好不好,哥?”
“嗯,好。”范宗明脸色轻松了下来,他让谭少坐起了点,脸膛紧贴住他的背部,他在谭少耳边喃喃地说:“小知,
哥哥最爱你。”
谭少动了动嘴皮,说:“我也是。”
说完,火车驶入高空轨道,下面是漫无边际的大海,阳光照射在上面,泛著莹莹碧波的光芒。
他赶紧坐正拿起桌上的相机对著这番让人惊叹的景色连拍了起来,等到看不到大海,他才放下刚才已经拍了近百张照
片的相机。
“很漂亮……”谭少对著范宗明露出大大的笑容。
“是吗?”范宗明伸出手放到他脑後把他的脸拉向自己,然後抵住他的额头,然後,谭少在被他浓烈地气息扰得心痒
难捺时,听到他哥在他嘴间说:“没你漂亮。”
说完,男人侵占意味浓重的唇重重地吻上了自己。
谭少之青痕 22
当到达时,近黄昏的海边披著无数彩霞,谭少对著那片天空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真美。”他把身体往後仰,终於感叹。
范宗明抱著他,“所以一直想带你来看看。”
谭少笑,眼睛垂下,睫毛挡住眼神,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在范宗明在浴室时,谭少留了字条,下了楼。
当他下了楼,对著房间的位置抬头看时,看到范宗明站在那,他擦著头发的同时,也定定地看著谭少。
谭少向他挥了挥手,在美得像是梦幻中的安静海边小镇上,对著窗户旁边最深爱的男人喊:“等我回来。”
范宗明放下手中的毛巾,看著他跑著走远,中途跌倒一次,又迅速起身往前走。
见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范宗明站在那,一动不动。
小时候怕他走不稳,大了怕他走得急躁,现在,就算明知他还是会摔伤,但自己已经不能再去拉他一把了。
担心?自己是一直有的。
只是,现在又更多了。
因为,他现在什麽也不说了。
他的孩子气被他强行抹去了。
怎可能不去怀念以前的他?他也想啊……可是,如果要一直走下去,再留恋,也得舍弃。
魏方接走了谭少,在另外一个地方的私人机构帮谭少做检查。
做完检查,花了整整一天。
从血液查到肝脏,再到胃,终於从胃里查出了毛病。
谭少听到魏方说他现在是早期胃癌,要手术根除……谭少摇头,淡淡地说:“现在不行。”
接著,他又说了一句:“你别告诉他。”
魏方看他。
谭少疲惫地笑,几天折腾下来,他早力气全无,“我知道是他的授意你才跟了我。”
魏方沙哑地说:“你早知道?”
“你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没他的授意,怎会轻易跟了我,可既然跟了我,你也从没想过背叛我,这次,就按我说的
办吧。”
“我……”魏方说。
“就再一个星期,一星期後我手术。”谭少眉眼未动,“这次,就骗他我只是药物过敏,打点血清就好。”
魏方动动嘴皮,最後他点了点头。
到了小镇边沿时,魏方问:“你什麽都知道?”
谭少在车里撇过头,黑得比深沈的风雨即来的夜晚大海还要黑,“魏方,我从我妈肚子出来不到三天,他就把我抱在
了手里,我跟他度过的,是我的一辈子,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懂他。”
“所以,”魏方说舔舔嘴说:“你不会怪他?”
“我有什麽可怪的?”谭少吁了一口气,想再说什麽,还是摇了摇头没再说什麽。
魏方走的时候说,“谭少,我走的时候,中校说,我的忠心以後只能是你的,如果不是这次他担心,他不会联系我。
”
“我知道,还有,别告诉他我知道。”谭少笑,挥了挥手,送了他的车离去。
只是,担心现在又有何用?
死亡阴影里不断穿梭都只有自己一人,担心?担心现在对他们来说都有些多余。
因为在他的成人世界里,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个。
是好是歹,不是担心能了事,全都只能靠自己。
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懂他。
谭少想,自己也是实在没办法,所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贪一时,算一时吧。
他裹了裹身上的风衣,在狂风呼啸的大海公路旁,朝著有著那个人的酒店走去。
站在门口时,他想了想,才敲了门。
门被打开,范宗明拉著他进去,把他紧紧抱住,问:“怎麽了?”
谭少说:“没事……上次我那蒙古大夫用药过了量,产生了过敏反应。”
范宗明挑眉,“是吗?”
“嗯。”谭少掏出兜里让魏方装好了的药瓶,“吃这个吃一星期,就差不多好了。”
范宗明拿过药瓶,仔细地看著说明。
谭少随他看,脱去了身上的大衣,倚到了床头,悄无声息地睡了下去。
睡梦中途,有人在吻他的脸。
谭少微笑了一下,说:“哥,我累了。”
“那你睡。”那仿佛在他耳边说了一辈子低语的男人低声地说,然後,又充满著溺爱地在他唇上印了一个轻吻。
谭少就像回到小时候,他从再高的地方跳下也不害怕,地上总是有个人在接著他。
他想,真好,把有些事当没发生过,回到以前的感觉真好。
就算是暂时欺骗自己也是好的。
第二天一早,谭少的身体好了很多。
魏方带来的药正巧有几项是抑制癌细胞的,把这假过了手术一完,自己又可以活蹦乱跳四处黑吃黑了。
他早餐明显多吃了,洗手间也没去,范宗明终於确信他的理由,看著他神色让人不易察觉地轻松了下来。
等到下午,他们出海,谭少问著开著游艇的范宗明,“你当初是游到了哪?”
范宗明倾过头吻了吻他,“我带你去……”
快艇往前方不断前驶,当到一个浮标处时,范宗明停了下来。
“就这?”谭少伸出手划著水面。
“是……”
谭少回坐过身,看著远处自己刚刚离开的小镇。
中午的太阳把纯欧洲式建筑的小镇笼罩得像个梦幻之地……白色海欧飞过,就像幅跳跃著的画。
“是很美……”谭少坐了过去,躺在范宗明怀里,“是可以叫L.Z。”
范宗明笑了起来,抱著他在水上的游艇上摇著他的身体,“当然,得配得上你。”
他终於高兴了起来,谭少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把自己更往他怀里靠,把他的大衣的前襟扯住裹住自己,“哥,你该
多笑笑……”
“嗯。”范宗明紧抱著他。
海风吹袭著,昨晚的暴风雨过去了,但风依旧还带著点冷凛,还好阳光很充足,带去了一部分冷意。
他们依偎著在范宗明最初见到这个小镇的地方,俩人静静的一语不发。
就算没有言语,但此时,谭少觉得他们是平静的。
两颗心,好久没有如此单纯地平静地依偎在一起过了。
由此,才显得以前那些,才那麽珍贵。
印度盯上范宗明不是一时两时了。
尤其,范宗明这次要跟巴方接洽。
而巴方的老仇家印度却是谭少最大的客户。
如果客户的敌人也是自己的敌人……无疑的,把自己抱在怀里的这个男人就是。
所幸,自己干的是无良买卖,干的也是无良的勾当,从来没有把客户敌人当成自己敌人的良知。
谭少在想著怎麽解决印度那边的麻烦时,范宗明醒了来,眼睛还没彻底清醒,“怎麽醒了?”
他晨起的口气有一丝不悦,谭少好笑地看著他哥在手下面前死都不可能出现的迷糊的脸,“就许你早醒就不许我早了
?”
“小混蛋……”身下,范宗明的手打了下他赤裸的屁股一掌,“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