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摆渡人(生子)—— 勺子

作者:勺子  录入:08-27

声绘影的传言从没间断过,除了胆颤心惊定期打扫的下人外,长心斋四周早无人敢接近。
狐丘白欠身在利夫人灵前膜拜,凌瑜等四人与姚管事分站两旁,利姬萱坐在屏风後聆听审讯。
姚管事胆颤心惊翘首环视,为恐利夫人的鬼魂突然现身;陆大厨三人虽然常常斥责徒儿道听涂说,尤其徒儿们学习佐

料功夫後,加油添醋的本领常唬的他们这些师父们一愣一愣的,等到身历其境还真是有些毛骨悚然。凌瑜仍然忿忿不

平,咬牙切齿的瞪著姚管事,只有狐丘白依旧悠閒摇晃著羽扇。
这孩子又是谁?利姬萱正呐闷著,见凌瑜走上前对著狐丘白。
「大叔……」
一声叫唤,众人都傻了眼,因为无人不识眼前权倾天下、威名显赫的狐丘白,所以没人会这样称呼。狐丘白见众人目

瞪口呆的表情,屏风後又传出利姬萱肆无忌惮的笑声,脸上一沉气得他狠狠回瞪。
「大叔是府里的大人物吧!进了府邸後,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厨房半步,况且这里大的跟迷宫似的,我根本不知道库房

地点。大叔,你会帮我吧!」
左一句大叔、右一句大叔,利姬萱见狐丘白那张俊脸黑了一边,玉唇早咧的合不拢嘴了,若不是碍於狐丘白正在审案

,真想当面揶揄一番。
狐丘白听著屏风後不时传来轻微的吟笑,不悦的将凌瑜招进前。
「大叔……」
「不要叫了……」狐丘白伸著扇缘挑起他的脸蛋,贴近前盯著他的双眸低声怒道,「小瑜儿,不要叫我″大叔″,我

真有那麽老吗?」
「可是……」
「你跟大夥一样叫我皇爷!」
真奇怪,明明不姓黄,偏叫″黄爷″。
「是天皇的″皇″,不是″黄狗″的黄。唉!说了你也不懂。」狐丘白瞧他性灵的双眸布满问号,微笑柔声道,「听

我的话不要再叫大叔,现在还你清白最要紧。」
唷!彷佛嗅到奇怪的味道,利姬萱锐眼盯著凌瑜,异常秀气的脸蛋再加上瘦弱的体格,根本不像寻常男孩该有的身材

,也少了女孩家该有的举止,介於雌雄莫辩的性别启人疑窦。狐丘白的举动,她也绝没看错眼,他对这少年有种特别

的眼神,安抚再加上宠腻的口吻。这个变态男人,竟然将心思对上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上,这断袖之癖已严重到无

药可救了。
「姚管事,你说小瑜拿了东西,证据在那?」陆大厨首先发难,急性的脾气再加上胖墩墩身材,闷热的天气简直是火

上加油。
「那你们又有什麽证据不是他拿的。」姚管事挑眉回应,「哦!我想起来了,这小子是老乌介绍进来的,你、老尤跟

老乌平时就是一挂的,现在出事想撇得一乾二净。」
「老姚,你说的是什麽浑话,什麽撇得一乾二净,你给我说清楚。」沉厚的嗓音怒吼,尤二厨撩起袖子要干架的模样

,姚管事不怕陆大厨就怕这足高自己一个头身、壮硕高大的尤二厨,身後的老乌早气的抡起双拳。
「好了,你们真当我是透明人。姚管事,你先给我说说看,府里除了公主外,还有谁可以接近库房?」狐丘白厉色喝

止。
「利管家与利二管家,再来就是负责监督打扫库房家丁的徐管事。」
「不过我听说有时你也会代替徐管事监工,有这回事吧!」
「呃……是的……」狐丘白横身斜靠椅把浅笑注视,姚管事急得鬓发汗水丛生,彷佛所做丑尽被窥伺。
「利管家是在法会一结束後便发觉被窃,而上次检查时辰是未时。也就是说关系人有六人,关键时刻是未时到酉时四

刻这段时间,那麽你是否目击这孩子窃取古币?」
「没有……」狐丘白炯炯神烁的目光吓得他遑遑低头避开,又急忙指证,「不过有段时间凌瑜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

那了。」
「那时我是……」
「小瑜儿,这事我会处理别插嘴。姚管事,照这麽说你只是因为这孩子有段时间失踪,就认定事情是他做的,是吗?


「皇爷,办成了。」利管事在长心斋外回报,声音尽是如释负重。
「传我的话。窃取者若能自行投案,本皇会从重量刑。」
姚管事只差心跳没弹出来,从重量刑的意思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心想要在牢里度过後半辈子,说什麽也不能受这

种秽气,只要挨过这段以後仍有大富大贵的机会。
「姚管事之前说那段时辰不见踪影的人都有嫌疑?是吗?」
「是的。」咬著牙硬撑。
「那麽这段时间也包括本皇了?」
「啊!小的没那个意思,皇爷何等尊贵怎麽可能……」姚管事急忙辨解。
利姬萱听著狐丘白与姚管事的对话,听取分明句句都是护著少年,挑起战事的姚管事,反而被逼得毫无招架之力。她

认识狐丘白已数年,清楚他不是那种护短的人。
「你知道这古币之前是何人所有吗?」
「咦!」姚管事不明白话中之意。
「公主……」狐丘白对著屏风道,「听说利夫人生前相当在意这古币?」
「嗯!」利姬萱当然知道他信口胡言,不过仍随著他的话意,「先父之前把古币送给亡母当四十五岁大寿。」
「姚管事。」狐丘白单手托腮指著後头灵位,「你就当著利夫人的面,明明白白的把证据说清楚,不许有一句偏差。


姚管事想起之前利夫人化做厉鬼的传闻……猝然间,房内烛火闪烁、光线一灭,肩膀上一只手掌轻轻的搭了过来,吓

得趴在地上嚎啕大叫。
「利夫人,我不该拿您的古币……」
「唉!你若早点认罪……」黑暗中幽幽叹口气,「珍儿,把灯掌上!」
根本没有鬼魂一说,姚管事看著珍儿放开自己的肩膀,双脚一软倒地涕泪纵横哀求,但大夥皆知狐丘白的旨令犹如天

威,当朝刑罚律令还出自其手。
狐丘白回头见凌瑜仍呆呆软坐地上,想起界碑初识情景。
「怎麽啦?」
「我以为真的有鬼……」
「唉!小瑜儿……」狐丘白勾起他的下巴,见他脸色发白好不怜惜取笑,「我看这世间只有你这个胆小鬼。」
陆大厨众人哄堂大笑。
※※※
法会结束,所有临时工的工约都到期了,凌瑜三更惊醒,望著罗雅呼吸深沉不禁呼口气,两眼却盯著屋顶发愁,天明

该上那找一份工作?
「雅儿,醒了?」
桌上摆了简单的早膳及一碗冒著热气的汤药,凌瑜的心事罗雅一眼看透,就是怨自己一身病。
「小瑜,站在外头的人是谁?」
顺著罗雅的手指往外瞧,陆大厨的徒弟大虎咧嘴招手。
「公主要见我?」
凌瑜疑惑不已的站在公主府大厅内,利姬萱昨晚没看真,今早一瞥倒是一张乾净俊俏的小脸蛋,两颗黑漆澄亮的瞳铃

,好奇的盯著大厅上的雕梁画栋,一个乡下来的孩子,竟然毫无畏惧公主府的权势地位。
「你叫凌瑜?刚到京城没多久吧!」
咦!她怎麽会知道呢?
利姬萱微微一笑,这孩子真像一只朴玉,有著未经雕琢的朴实,心思想法全写在脸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更是晶莹剔

透,彷佛能摄人魂魄。利姬萱不得不承认,凌瑜的纯真让人安心,一眼看透的性格让人舒适自在。
一身雍容华贵的利姬萱坐在跟前,凌瑜不解她直勾勾的凝视,翻著眼珠子回想自己所做的事情,难道昨晚古铜币……
「昨晚的事已经结案了,别担心……」
凌瑜惊诧的张大嘴巴,想不到这位公主有读心术的神功。利姬萱喜欢他毫无修饰的表情,纯然像一池清水明澈。难怪

常年混在尔虞我诈政治斗争中的狐丘白,会喜欢上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想起昨晚他阴柔的口吻及特异的举动,多

年前沮丧的心情又再次逆流侵蚀。
「你多大了?」
「十六岁半了。」凌瑜急急的回道,生怕公主嫌他年纪小,不给工作机会。
还是十六岁的孩子!利姬萱还是猜不透凌瑜的真实性别,以男孩来说过於纤细,若是女娃家却没耳洞、没胸脯。
「你跟皇爷怎麽认识的?」
「奇怪的大叔……皇爷吗?」转的生硬,登时想起狐丘白的告诫,习惯的思维仍让他脱口而出。
利姬萱一口茶含在嘴里,差点咽住了。珍珠二婢早忍不住笑出声来。
「嗯……是皇爷。」利姬萱忍俊不住,拿著手绢遮掩笑意。
「进京前一晚,皇爷在颛城的界碑,突然躲入我的伞里,吓死人了。」
这的确是狐丘白会做的事,尤其对看上眼的人,看上眼……凌瑜清秀的面貌与灵透般的个格特质,对狐丘白无非是种

妖魅般的吸引力,想到这利姬萱闪过一个计划,轻扬的嘴角愈发呈现一种诡谲的弧线。
利姬萱算计好打量著凌瑜,当前得先搞清楚这孩子的性别!
「陆尤乌三位师傅对你赞赏有加,极力保荐要留你在府里做事。」
「公主,我一定会努力做事,美丽的公主真是大好人。」
凌瑜喜上眉梢心存感激夸起利姬萱,利姬萱抿嘴一笑,本宫还得你鼎力相助,只盼你将来别太恨我……
「公主……」
利姬萱抬头见老乌急火似的徘徊在大厅外,招进他传来罗雅晕厥奄奄一息的噩耗,凌瑜惊慌的离去,连退去的礼仪也

顾不得了。
「开门呀!」
被拒医馆外,凌瑜背著罗雅使劲的拍打著医馆大门。乌大娘著老乌急急传话,罗雅早膳後喝了汤药,在天井打水为洗

刷衣物时,突然猛咳吐出鲜血,不到片刻便晕迷不醒,抹著鼻息却是气若游丝。
凌瑜连爬带跑将罗雅背到医馆外,只见大夫沉著一张脸把脉,丢下一句″准备後事″,便将人赶了出来。凌瑜焚火攻

心怎麽甘心一句话打发,本该再寻别处医馆,偏生路远临时也不知上那寻。
「大夫,你之前说过只要按时服用你开的帖子就会好的,为什麽……为什麽……现在一句话就将之前的诊断抹去了?

」凌瑜哽咽求道,「你一定还有办法的,求你救救我表姐……」
「滚,说没救就没救了……别挡在门前,妨碍大夫看病……」恶唬唬的弟子出来一把推倒凌瑜。
凌瑜忙将罗雅扶起,只见她脸色愈发惨青,气有一口没一口的吸,彷佛阎罗王驾前的牛头马面,已将勾魂鍊套上了头

,吓得他紧紧的护著她的脖子。
身旁伫立的行人品头论足,就是没人敢上前安慰讲情。
乌大娘也只能陪在旁流泪。
盯著医馆人来人往,凶神恶煞的弟子狰狞瞪视,凌瑜一颗心揪著发颤发疼,这不是他进京来要的结果,为什麽京城的

大夫比他想像的可怕,将人命贱踏的比猪狗还不如。
「瞪什麽?」
「我不服……」
凌瑜气冲屋脊震著医馆内外发响,刹时鸦雀无声。
医馆弟子只道自己耳背听错,竟有人敢踢馆。
「凭什麽一句话打发我走,你开著响叮当的医馆号称什麽″再世华陀″,之前说我表姐只是小病,现在突然晕迷不醒

,如果你不是庸医,不然药就是有问题……」
「你这小子胡言乱语……」
「不然今天喝药後,怎麽会突然吐血不止……」
凌瑜如失控的野兽狂吼著,圆睁的双目泛满红丝,医馆弟子怒气填膺上前,拽起他的前襟一拳挥下。
「光天化日,动手打人还有王法吗?」
凌瑜突然被卸下身子,脚下一阵踉跄跌倒在地,身後让人扶住劲力一泄,转身看著罗雅不禁悲从中来,甩开身後的人

爬到罗雅的面前落下泪来。
「舅父,对不起,我没照顾好雅儿。」凌瑜抹著泪水安抚颤道,「雅儿不怕,雅儿去阴曹,小瑜陪你去。」
「只不过气息薄了点,就要寻死。家骐,快把这姑娘送到谷御医那。」
「你干什麽?」凌瑜急急的抓住裴家骐的手腕。
「小瑜儿,你真是哭糊涂了。」
凌瑜怔怔望著眼前的人,狐丘白见他双眼迷离哭惨了双颊,拿起汗巾为他擦拭泪水。
「我保证罗姑娘会没事,别哭了。」温柔抚慰。
双眸霎现曙光焯烁明亮,狐丘白怦然心动看著这梨花带泪的模样,见围观百姓相觑窃笑,整整衣饰故作自然的打开羽

扇轻扇。目光触即医馆弟子一付做贼心虚的忙垂下眼睑,想起刚刚在医馆外所见的冲突……心生疑窦望进医馆……
「死了……死了……」
猝然间一声咚响,狐丘白愕然回视凌瑜俯面而倒,惊魂中只见脸蛋下一滩鲜红血液缓缓溢出。
「嬷嬷,咱们家的鸡仔死掉了。」
五、六岁的娃儿啼哭著挤进人群抓住一老妪,众人哄然嘘口气,却不见了狐丘白与凌瑜身影。
第四章
※※※
″国医府″当朝唯一国医之称的谷文滔,狐丘白极力荐举、昭明皇钦赐。
裴家骐从医斋出来,左转三进停在斑竹建构成的湘竹舍外,见室内飘散著一股宁谧之气,便候在外等著狐丘白的招进

。人人都爱拿自己的主子开玩笑,他不免气忿难平,狐丘白却常取笑他小家子气,气量小如何成大器!就是这点让他

折服,他的主子是天底下气量最大的,从不拿身份地位压人,更不为他人异样的眼光发窘,反倒幽默机敏的捉弄对方


裴家骐可谓是天底下最忠心的待卫,十岁时与父母颠沛流离意外的遇上了狐丘白,从此跟著他学艺进而改善家里生活

,父母更为主子位了长生牌。利姬萱虽爱取笑他,看主子的崇拜眼神活像看情人,却也羡慕狐丘白有办法有折服下人

的心。
今天公主府的乌大厨特来求救,裴家骐只道是寻常事,如今感受的却是狐丘白守护榻上人不寻常的心情。
狐丘白静静的坐在榻床边,榻床上躺著晕迷不醒的凌瑜,额头上的白布仍渗著些微的血丝,从被吓晕到现在已经快两

个时辰。苍白的脸蛋、细眉不时纠结,彷佛挟缠著罗雅噩耗的死讯。
幽深的目光凝视著凌瑜,手背轻轻摩弄他细致的脸蛋,游移的手指缓缓的放在凌瑜的唇瓣。眼角一瞥静侯在竹舍外隐

约的人影,斜身靠回椅背。
「家骐……」
「爷……」裴家骐恭敬进入。
「结果出来了?药有问题吗?」
「是的,谷御医仔细的检查药渣後,发觉药材中有很多劣品,就算只是用来替代的次极品,喝了也会出问题。」
「药方呢?」
「也有问题,谷御医猜想如果不是大夫医术不精,就是抓错药……」
狐丘白神情一凛,汉方斋在京城是属一属二的医馆,若是调配不当的处方与抓错药的机率高,那老百姓在耗费银俩之

时,也赔进了健康与性命……
「爷,我已请府衙派兵暂时封了汉方斋,就等您指示下一步该如何做。」
喔!狐丘白讶异抬头看著他,裴家骐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吓的垂下头,这十年主子总说自己不够开窍,做事不够当机立

断。头一次先斩後奏,还是做的有点颤颤惊惊,虽然主子十分信任他,他仍怕自己处理不当毁了主子的清誉。
狐丘白敏锐眼神盯视,食指一勾将他招进,裴家骐忐忑不安走上前。
「做的很好。」狐丘白挺扇拍向他的肩膀叱道,「男人就该这样,把头抬起来,怎麽一付畏首畏尾的样子。」
得到褒奖,赧红窃喜之馀却有些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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