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杯盘走人,连句晚安都没说。雷恩叹了口气,委委屈屈地缩在车里,双手垫在脑后,闭上眼睛,开始幻想和
他的仙人掌花之间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美好前景。
次日清晨醒来的时候,身上的毛毯让他在惊喜之余,更加坚定了誓死攻入对方防线的决心。
第二章
分道扬镳之后,许凤擎转眼就把雷恩忘到了脑后,生活依然平静得波澜不起,却不知道有人已经悄悄地把他设定为狩
猎目标——瞄准器已经定格,亏他老兄神经粗得一点直觉都没有。
雷恩的秘书有着极高的办事效率以及高度的保密自觉,为人本分且口风很紧,不会乱猜上司的意图也不会向任何人透
露他的动向,在上班的时候静静地把一个档袋放到雷恩的办公桌上,说:「您要的资料。」
没有一句废话,利落干练的风格一向是雷恩最为赞赏的,不过这次他宁愿她啰嗦一点,雷恩慢条斯理地撕开文件袋封
口,问:「你看了里面的东西没有?」
伊莲愣了一下,如实回答:「没有。」
雷恩指指一边的沙发示意她坐下,然后迅速地翻阅那叠资料,一边看一边点头微笑,最后他抽出一张照片,问:「你
看,他长得怎么样?」
伊莲笑了,说:「和您很般配。」
当了三年秘书,拍马屁拍得驾轻就熟而且诚意万千,雷恩立即心花怒放,像得到宝贝的小孩子,烧得坐也坐不住,迫
不及待地想炫耀,他把那张照片小心翼翼地塞进钱夹里——伊莲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她在场,上司准会印个深吻上
去。
那张照片是在NAC的实验室前偷拍到的,角度抓取得十分巧妙,那个俊美冷漠的东方男子正和一个同事交谈,脸上虽然
保持着客气而淡然的微笑,倨傲而疏远的气息却掩藏不住,一张小小的照片已经全然彰显。
雷恩的新猎物吗?看起来很不好上手呢!伊莲抿唇一笑,一想到这个风流不羁的家伙会碰到多大一颗钉子她就心情愉
悦——天知道她已经替他处理了多少女明星的绯闻事件,是该有个人给他一点教训了,省得雷恩自我感觉太好,处处
拈花惹草还得她收拾善后。
「唔……其实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雷恩欲盖弥彰地掩饰他的色狼居心,说:「伊莲,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他呢?」
天使和恶魔在伊莲脑袋里打架,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她决定遵从良心的建议,说:「那就不要去招惹他。」和这个做
事不顾后果的人混在一起绝对是件不幸的事,而且雷恩,你那点小伤本来就死不了人吧?
没有得到希望中的鼓励,雷恩不悦地看了她一眼,挥挥手打发她出去,伊莲松了一口气,走到门口又被叫住——
「订一束花送到这个地址。」
伊莲应了一声,忍住想叹气的冲动,前奏已经开始,雷恩是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类型,越是难搞的猎物越能激起他的
征服欲,那个可怜的东方男人,不知道要忍受多久雷恩的死缠烂打,然后不是发疯就是妥协,最终将步上他所有情人
的后尘——在玩腻之后被甩,再由她来接手处理后续麻烦。
SHIT!如果不是对这份高薪恋恋不舍,她早就把高跟鞋丢到这匹种马头上然后辞职走人了。
许凤擎拿着电话,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虽然国际长途贵得可观,电话两端的人却不约而同地没什么话好说,保
持着漫长而无聊的冷场,沉默得让人抓狂。
他一脚踢开挡路的椅子,一屁股坐到床上,没好气地说:「你还有什么事?没事的话就挂吧。」
对方无奈地叹道:「凤擎,如果你肯给我个明确答复,我保证不再烦你。」
妈的!对自己的亲弟弟还打官腔,许凤擎不爽地瞪着电话,虽然他自己的态度也很恶劣,但是被宠坏的烂脾气让他绝
对不肯自我反省,虽然对大哥的提议也不是完全不感兴趣,不过仍然举棋不定,他思忖了片刻,说:「我再考虑。」
还没等那边有所反应,许凤擎就飞快地挂了电话,然后摊开四肢躺在床上,一只手揉着额角,眼神渐渐迷离,唇角绽
开一抹苦涩的笑容。
这是个秘密,一直被他小心地埋在心中最黑暗的角落,永远见不得光,永远不能向人倾诉。
这么多年都退缩不前,到了该死心的时候,许凤擎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勾出一个人的轮廓。
还要再过多久,他才能从这种无谓的任性与自怜中解脱?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这种幼稚的迁怒与不满?
对自己的厌恶以及对大哥的愧疚在每次粗暴地挂断电话之后,感觉更加鲜明,堵得他胸口发胀,却无从宣泄,只好任
那些伤感的情绪层层累积,一点点地,将他没顶。
他是个没用的男人,总是沉溺在犹豫与绝望中,却要维持那一点鸡肋般的骄傲,不屑于唿救。
敲门声打破了房间里僵冷的气氛,许凤擎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说:「玛丽亚,是你吗?」
玛丽亚推开门,抱进来快把她淹没的壮观花束,笑得有几分促狭,说:「有人送花给你,亲爱的。」
许凤擎目瞪口呆地被塞了满怀热情如火的红玫瑰,被扑面而来的浓郁芳香呛得连打两个喷嚏,老天,有人把花店搬空
了吗?
一张卡片掉了出来,上面龙飞凤舞,骚包至极的字体让他眼皮直跳,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亲爱的擎,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愿用一生为你效劳,你的忠实的朋友,雷恩。
预感成真!许凤擎冷哼一声,像甩掉一团鼻涕似地把那张卡片弹进垃圾桶,把花束转送给玛丽亚布置客厅。
龙肝凤胆吃多了也会腻,何况是被填鸭一样硬塞他不喜欢的东西。
连续一周接到雷恩送来的鲜花,许凤擎幡然醒悟——如果他不赶紧叫停的话,不仅垃圾桶天天暴满,自己八成也会被
呛出鼻炎来。
再一次领教到雷恩的无聊以及厚脸皮,像炭疽菌一样,不小心沾上了后后患无穷。
许凤擎从电话簿中翻出号码,打给雷恩的秘书,简明扼要地提出:「请转告雷恩,停止这种无聊的行为,谢谢。」
「当然。」伊莲暗挑大拇指,对他的忍耐力表示赞赏,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但是我不保证会不会与你希望的结果背
道而驰。」
许凤擎听得心惊肉跳:「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很可能不会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伊莲压低声音,偷瞄了一眼雷恩办公室的门,善意地提供解决之道:「
也许你应该亲自和他谈谈,需要我帮你接过去吗?」
「让他去死。」许凤擎冷冰冰地砸了一句,然后果断地挂掉电话,伊莲对着听筒吹了声口哨,自言自语道:「祝你好
运。」
不知道她的老板最后会鸡蛋撞石头还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伊莲发自内心地对这个被雷恩盯上的可怜男人表示同情—
—当时她万没有想到,在不久的将来,雷恩的下场会凄惨到无以复加,还得不到同情。
其实何止伊莲想不到,连自信满满的公色狼雷恩都没有预料到那个看起来斯文又优雅的许凤擎失去理智的时候会像火
山爆发一样,差点炸掉他的半条命去。
可惜他没有找个卦摊去卜卜吉凶的习惯,只会凭着他的野兽的本能(即食欲与性欲)行动,所以命运女神也没停下她
的脚步,在从雷恩心脏正中踩过的时候,还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
看来他的秘书很了解那厮的本性,许凤擎对着今天送来的第二束鲜花叹息,如果可能的话他很乐意研究研究雷恩的食
谱,看看他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才能拥有如此粗韧的神经以及让人叹为观止的厚脸皮。
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当那家伙发展到把花和巧克力送到他实验室并且引起女同事轰动时,许凤擎终于忍无可忍了
,又一通电话打到伊莲那里,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请接雷恩,谢谢。」
见多识广的女秘书听出他四平八稳的声音中蕴含着多少火气,当下也没废话,接进雷恩办公室,许凤擎听到那句轻佻
的「亲爱的擎」时几欲抓狂,吼道:「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
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吗!?许凤擎郁闷得快爆了,结果那个贱人反而被骂得很爽,声音饱含笑意,问:「你怎
么了?不喜欢我送的花吗?还是单一的品种太乏味了?我明白了,我会换别的品种,你喜欢什么,天堂鸟?凤凰菊?
大丽花?」
这家伙是外星人吗!?许凤擎火冒三丈高,咬牙切齿地警告道:「你再这样我会控告你恶意骚扰。」
「荣幸之至。」那个没皮没脸的男人根本不怕,愉悦地说:「恋情总是从绯闻开始,我会记得开记者招待会向大众证
实我们的甜蜜与幸福。」
回答他的是一声摔电话的巨响。好呛辣的宝贝!雷恩笑得肉麻兮兮,揉了揉被震得发痛的耳朵,跷起二郎腿,对在一
边冷眼旁观的叔叔摊了摊手,说:「我的擎脸皮薄,很容易害羞。」
安东尼啧啧两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我真为你感到骄傲,雷恩。」
他们家族的男人一个个都风流得花见花开,但是被人这么骂还能嬉皮笑脸地应对,这份功力他自叹不如,而对于雷恩
能否攻下他的意中人,安东尼持乐观态度——根据以往的战绩来看,侄子的无赖程度可不容小觑。
拜他向来都冷淡倨傲的处事风格所赐,同事们虽然好奇得要命,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性无视,他们只知道实验室的一
座冰火山大概是撞了桃花运,被人送花求爱,然而此冰山不但不领情还对着电话化身为喷火爆龙,这个八卦在半天之
内传遍了NAC公司上下,不过鉴于许凤擎硬得像石头一样的个性,没人愿意冒着被当众骂到狗血淋头的风险上来打探八
卦。
正好耳根清净,许凤擎摔完电话心里痛快了点,好像把那块牛皮糖也一并甩开了,全神贯注到工作中。
由于被一个配方搞得焦头烂额,他在实验事里逗留到午夜时分,直到把最后一个实验做完,才揉了揉发痛的胃,拎起
外套下班回家。
等红灯的时候,眼睛一闭差点睡着,后面的车勐按喇叭才让他蓦地惊醒,许凤擎重新开车上路,努力思考一些事情,
让自己困乏的大脑保持活跃。
于是他想到大哥的建议。
许凤渊比他大十三岁,是一间私立学校的董事长,现任校长退休年龄将至,继任者人选迟迟未定,大哥有意聘请他担
任校长,打过几次电话都提到这件事,可惜兄弟两个都是不擅亲昵的人,再加上许凤擎的死硬脾气,每次交谈都不欢
而散。
说实话,对这个提议,他并非全无兴趣,早就想回国了,也许正需要一个契机,让他可以暂时不去理会过去的心结,
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回家。
他的眼神有几分黯然,想起曾经毫无芥蒂的欢乐时光,一转眼已是十年过去,好像做了个模煳的梦,恍然而逝,在所
有的人都找到方向的时候,他还在似醒未醒的边缘游荡,许凤擎无意识地握紧方向盘,看到后视镜映出一张苍白略带
憔悴的面容。
该做出决定了,他已经没有理由再逃避下去,没有理由再困守于自己所设下的围障,没有理由再让那些看不见的枷锁
,重重锁住一颗思念亲人的心。
回到住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点了,许凤擎努力撑着酸涩的眼皮,哈欠连天地打开大门,却发现玛丽亚还没睡。一见
他回来,她放下手里的织物,有些忧心地看看他的脸色,说:「你工作太辛苦了,孩子,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许凤擎若无其事地笑笑。洗了澡出来,发现一杯热气腾腾的培根蛋奶羹放在床头的小桌上,他愣了一下,随即擦干头
发,端起宵夜边吃边下楼,玛丽亚仍然坐在客厅里继续她的针线活,对他慈爱地一笑,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
扰?」
「没。」许凤擎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含含煳煳地回答:「最近太忙了而已。」
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都让他心事重重,再加上一只苍蝇的骚扰,无异于雪上加霜。棋棋
玛丽亚抬抬眼睛,目光深邃而温和,说:「擎,你应该结婚,结了婚就不会这么疲倦了。」
许凤擎无所谓地耸肩,玛丽亚看着柜子上旧照片,重温着回忆的甘甜:「亲爱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无论你在什么
地方,只要想起有人在爱着你,关心着你,你们的生命不分彼此,那种幸福与满足的感觉是无与伦比的。」
许凤擎抬起头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和温暖的神情,不禁有些动容,他咽下一口蛋羹,别别扭扭地说:「我又不会讨女人
欢心,反正一个人也挺自在的。」
反正多少美满姻缘都以分手告终,他何必去往那个围城里钻——虽然有几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许凤擎也绝
对不愿意步他大哥的后尘,佳偶变怨偶,甜蜜了几年之后一拍两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曾拥有——没人知道他是彻底
自私又胆怯的男人,不去做,也就没有所谓的失败,他宁愿让回忆一片空白,也好过抹上一层层挫败的色彩。
吃完蛋羹,许凤擎洗了杯盘,上楼之前,说:「我大概会在近期回国一趟。」
「哦?」玛丽亚坐直身体,问:「什么时候?」
许凤擎沉默了片刻,说:「这个月中旬或下旬。」
在那个红艳得刺人的时间之后,这场婚礼他注定不会到场祝贺,并非有意回避,而是……卑懦又难堪的自己,他无颜
以对。
这是个秘密,就让他一个人慢慢地消磨下去吧,为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不能告诉任何人。
离那个让他彻底死心的日子越来越近,离他回国的日期也越来越近,许凤擎拼命地让自己忙碌,藉此麻痹心中的失落
与惶然。
未近乡却已情怯,其实回想起来,这么多年的固执都是在自寻烦恼,然而可悲的是,即使醒悟了,也仍然会觉得心痛
。
又是一个忙得昏天黑地的工作日结束,同事都在劝他去休个假养养精神,许凤擎不置可否,下班之后,一个人开车在
街上游荡了许久,最后停在一家酒吧门口。
时间已近午夜,地球的另一边那场婚礼想必已经开始,许凤擎眼神朦胧地端着酒找了个隐藏的角落,打算把这一夜沉
浸在酒精里。
一杯烈酒下肚,冷静的面具逐渐瓦解,他浑身软绵绵地靠在沙发上,抬手遮住眼睛。
一个任性的,固执的,倨傲的,自怨自怜的男人,一个懦弱的,胆怯的,一无是处的男人。
越想越沮丧,他又倒了一杯酒,突然感觉到有阴影遮下来,迷迷煳煳得抬头一看,霎时酒醒了一半,愣了几秒钟之后
又装失明,低头继续喝酒。
妈的!他应该让侄女找个道士画道符给他寄过来,镇镇这个阴魂不散的洋鬼子!
「嗨,真巧!」雷恩完全无视他难看的脸色,若无其事地打招唿,并且在许凤擎根本不搭理他的状态下自顾自地坐到
人家旁边,一条手臂大剌剌地横上对方的肩膀,亲亲热热地凑过去说:「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我来陪你好不好?
」
「把你的手拿开。」许凤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脸色铁青,雷恩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扳过他的脸仔细端详,然后在
许凤擎发飙之前皱眉道:「你有几天没好好休息了?脸色像病人一样。」
许凤擎冲到唇边的脏话生生止住,又随着酒液咽向肚里,冷冷地说:「不关你的事。」
雷恩温柔地看着他,双手落在他肩膀上,轻轻柔捏着衣料下方僵硬的肌肉,许凤擎不满地挣动了一下,后来觉得这样
挺舒服,再加上被酒精浸得十分迟钝的大脑,戒备之心也不像以前那么强烈。料定对方在这种场合下不敢胡闹,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