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人之一,他再不跑,难道还等着被生吞活剥吗?
一想起雷恩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他就心头发颤,连带眼圈也红了起来,心里竟然涌上莫名其妙的伤感的隐隐的愧疚…
…见鬼了!明明是那个混蛋罪有应得,他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觉得心虚!
许凤擎抹了一把脸,蒸汽漫了上来,让他不禁模煳了视线,手脚发软地摊在水中,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真的杀了人……这项认知再一次划过脑海,像烙印一样无法磨灭,活了二十六年,他从来没有试图去伤害过任何人
,而现在他却轻易地染了一手血腥,这是无论怎么做都无法逃避的事实。77
热水给他找回了一些体力,被强行进入的地方却被刺激得疼痛难忍,许凤擎把额头抵在浴缸边缘,拼命压抑着哽咽声
,泪水簌簌流下。
二十分钟之后,他披着浴袍走出来时,情绪已经基本平静,虽然眼圈和鼻子还有些红,不过那冷峻的容貌和平时没什
么两样,走路有些慢,但是肩背依然挺得笔直,让任何人都不会看出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他有罪,无可辩驳,但是他拒绝为了雷恩而忏悔,他的骄傲更不允许他向斯坦梅茨家的人低头。
许凤擎是那种心高气傲,宁折不弯的人,即使这种性格可能会让他吃尽苦头。
他先打电话订回国的机票,然后坐在桌前,开了一张支票给玛丽亚,简短地留言说明了去向,然后连行李都顾不得收
拾,只带了信用卡和护照,还有少许现金,出门叫了辆计程车,一路勐催赶到机场。
在受到法律的制裁以前,他会不遗余力地为自己寻找喘息挣扎的余地。
不知道这算不算心理影响生理,原本从不晕机的人一路上吐得七荤八素,再加上身体不适,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
许凤擎下飞机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憔悴得像鬼一样。
一下飞机就打电话给大哥,这次他顾不上闹别扭了,老老实实地要求许凤渊来接他。
拜那头禽兽所赐,以往的心结好像全都解开了……呃,或者打个比方说,在海啸将临的时候,没人会去注意小鱼塘里
的浪花了——短短的一天一夜,他的人生被颠覆得乱七八糟,哪还有心思去纠结那些春花秋月的事?
十年未见,许凤渊除了更加成熟沉稳之外,几乎没什么变化,估计是因为他老是板着脸不苟言笑的缘故,快四十岁的
人了,眼角唇边几乎没什么皱纹,许凤擎虽然总是和大哥吵架,但是至亲的人久别重逢,还是让他忍不住湿了眼眶。
反正在机场这种地方,拥抱的人满坑满谷,不至于让许凤擎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对于大哥的拥抱,他还是十分配合的
。
「凤擎,回来就好。」许凤渊轻拍他的肩膀,俊雅的面容还是保持着那一千零一号扑克脸,只是眼底流露出几分欣喜
与宠溺,许凤擎下意识地避开,不敢迎视大哥的目光。
以前年少轻狂,总是抱怨大哥冷血无情,可是当他认真地看向许凤渊的眼睛时,终于解读出以前总是被忽略的关怀与
温情。
许凤擎不禁一阵鼻酸,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羞惭——他是个被宠坏的白痴,骄傲,任性,固执,一意孤行,终至……自
食恶果。
多可笑,以前一味地排斥,兄弟两个很少有平心静气交谈的时候,而等到他需要靠亲情来治愈伤口的时候,却已是有
罪之身——因为太过患得患失而无法告知真相,只能强撑着保持以前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倨傲模样,以免露馅。
不过幸好,他们许家一门的男丁神经都比较迟钝,属于你不说他就不太可能知道的类型,而且许凤渊日理万机,应该
也没有那份闲暇去观察他的异状。
所以,只要不说,他就还是那个虽然任性,然而干净清白的弟弟。
上天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而他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许凤擎沮丧地想,也许他这种臭硬烂性格的人,注定要一次次
地求之不得吧!
「凤渊,你不介绍一下?」一直充当路人甲兼壁草的萧峻霆插了句嘴,锐利的目光扫过他的脸颊,像探照灯一样,照
得人心惶惶。许凤擎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心想大哥怎么会请这样的家伙当司机,嚣张放肆,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非良民
的味道。
「这是我弟凤擎。」许凤渊好像对这男人很友善,介绍他的时候有点迟疑,「这位是……我的朋友,萧峻霆。」
「你好,萧先生。」许凤擎客气而疏远地和他握了下手,连正眼瞧对方一眼都懒得,这家伙的气质——如果有的话—
—无疑是他最讨厌的那一种,典型的没文化没修养没素质的三无人士,完全没必要深交。
即使在落魄中,也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刺人的清高与傲慢,这种特质确实冻退过不少无聊的家伙,不过萧峻霆显然不买
他的帐,或者说脸皮太厚了感觉不到对方的敌视,问:「你看起来很不好,要住酒店?还是回凤渊那里?」
什么意思?难道他要住自己大哥家还需要一个外人来咸吃萝卜淡操心?许凤擎不悦地皱眉,反问:「大哥有什么不方
便的吗?」
眼看火药味渐浓,许凤渊抢过话头:「没有,你开车,凤擎先住我那里。」
第一回合小胜,许凤擎轻蔑地扫了萧峻霆一眼,原本以为他吃了一瘪会多少收敛一些,结果那家伙还是没话找话说,
问:「凤擎身体不舒服吗?」
一句话戳到他的痛处,如果不是当着大哥的面,许凤擎八成已经当场发飙了,他忍住火气,含含煳煳地带了过去:「
没事,只是有点晕机。」
萧峻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他有一种想跳车逃跑的冲动,这家伙难道看出什么来了?许凤擎戒备地瞪着对方
,试图用眼刀刺到他闭嘴。
车里一片沉默,路边的风景快速地后退,许凤擎低着头,满腹心事堵塞着大脑,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这男人和大哥之间
诡异的波动。
第四章
如果不是安东尼临时有事去找雷恩,他那个可怜的侄子就死定了。
也幸好大门没锁,安东尼眼皮狂跳着上楼走进卧室的时候,被床上疑似尸体的雷恩吓得魂都飞了,立即打电话叫救护
车,然后心惊肉跳地走上前,确定了他侄子还有一口气在,安东尼暗叫一声上帝保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冷汗涔涔
地冒出来。
雷恩一身是血地被送到医院抢救,在进手术室的时候他眼睛睁了一下,安东尼急步跟上去,在他眼神示意之下把耳朵
凑到他唇边,听到声如蚊吟的一句叮嘱:「不要……不要报警。」
「那怎么可能?」安东尼不赞同地看着他,雷恩挣扎着想坐起身,却被护士按住,他用血淋淋的手抓住安东尼的衣角
,双目圆睁,不依不饶,安东尼又急又气,只好连连许诺:「好好,我答应你。」
雷恩送开手,两眼一翻昏了过去,被推进去抢救,安东尼在走廊里踱来踱去,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雷恩这小子一定是脑袋坏掉了,自己都到了生死关头,还有心力去保护那个把他害成这样的人,这不是白痴是什么?
鞋底好像硌到什么东西,发出轻微的划音,安东尼蹲下身体,捡起一粒沾着血的袖扣。
应该是雷恩刚才抓他衣服的时候,从手中掉下来的,血迹还没凝固,看得出来做工颇精致,式样也低调内敛,不太符
合雷恩的招摇风格。
是从凶手身上扯下来的吗?安东尼把那枚小东西擦拭干净,小心地收了起来,然后坐在长椅上,止不住的长嘘短叹。
十有八九是那个雷恩一直缠着不放的东方帅哥,他可没忘记闯进雷恩的卧室时不仅看见一床鲜血,床单上还到处都是
乱七八糟的欲望留痕,安东尼头痛地揉揉额角,他那个好色的侄子肯定是忍不住把人家拆解下腹,结果一夜风流的下
场是被喂了两颗子弹,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更可恨的是雷恩居然坚持不肯报警,还得他这个当叔叔的把医院里的工作人员打点周全,免得员警上门问话。
斯坦梅茨家是这间医院的股东之一,处理这些琐事不算困难,但是他仍然觉得胸闷——他们家怎么会养出这么个痴汉
兼情圣?
打电话给伊莲让她尽快赶来,安东尼捏着那枚袖扣,暗暗咬牙:「许凤擎,你最好祈祷他平安无事!」
他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擦去额头的汗水,许凤擎起身下床,从大哥衣柜里翻出一身休闲装换上,休息了几个钟头之后,神经终于不再绷得死
紧,一路上都没有心情理会的种种感觉藉机冒头,例如:身体的痛。
身上到处都是吻痕,还有的地方被咬出齿印,许凤擎把领子竖起来,遮住那些屈辱的印记,双腿虽然酸软无力,可是
他更不想坐,那个隐秘的地方还是火辣辣地疼,让他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站在窗前看风景,外面山上的枫叶都红了,枫林成片布满山坡,在秋风中婆娑摇摆,如浪起伏,那浓艳的颜色无端让
他想起方才睡梦中,雷恩满身鲜血伸手抓他的样子。
比起开枪时的狂怒,仓皇逃跑时的恐惧,和大哥重逢时的激动,许凤擎现在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事已至此,除了认
命地等待,别无他法。
伊莲在最短的时间赶到医院,像一阵旋风般掠到安东尼面前,后者钦佩地看了看她脚下足足有十公分的高跟鞋,说:
「大概只有女人才能穿着这种东西还健步如飞。」
「你叫我来不是为了嘲笑我的鞋子把?」伊莲转头看了看手术室上方的指示灯,在安东尼身边坐了下来,指指手术室
的门,问:「雷恩怎么了?被揍断肋骨还是打掉了牙?」
「你真了解他。」安东尼没好气地说,伊莲从皮包里掏出粉盒补妆,说:「应该说了解他们两个。」
安东尼无力地叹了口气,说:「我都不知道怎么跟老爷子交待,如果说雷恩自己擦枪的时候走火射中大腿和胸部,手
术失败的话很可能死掉,你说他会不会相信?」
啪!伊莲的粉盒掉在地上,粉饼碎得到处都是,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安东尼:「真的?」
安东尼神情凝重地点点头,说:「想想办法怎么瞒天过海吧,雷恩嘱咐我不要报警,啧,他被那个男人迷昏了头!」
伊莲震惊得嘴巴合不拢,上帝啊,不是说东方人性格都很温和柔软的吗?她原本以为许凤擎顶多甩雷恩几记锅贴,让
他尝尝挫败的滋味也就罢了,没想到那个男人会脾气大到动刀动枪,直接把雷恩少爷轰进手术室。
这一次雷恩真是玩大了,把命也搭上的风流代价未免太吓人,伊莲的直觉告诉她这回的烂摊子她绝对收拾不了,正在
考虑要不要马上辞职,安东尼像是看出她的意图,一把抓住她的手,利诱道:「如果雷恩能平安无事,我们又能顺利
过关,我加你一倍薪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伊莲刚要抬起的屁股又放了下去,抽了一张纸巾收拾地上的粉碎。
两个人都没说话,等她把那些东西丢到垃圾桶里,安东尼开口了,说:「无论如何,雷恩不能死。」
这是废话中的废话,老头最宠爱的孙子就是雷恩,小时候手指蹭破一点皮都会抱住哄半天,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隐
瞒都很艰难了,如果雷恩万一挂了,他们有几条命都不够被修理。
伊莲点头,手指神经质地轻敲着座椅,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手术室上面的灯,默默地祷告,希望雷恩那野兽般的
恢复力能保住他一条性命。
也许上帝他老人家今天心情特别好,对雷恩的惨样子起了恻隐之心,经过漫长的等待,抢救结束,雷恩身上插着一堆
管子被推出来,送往加护病房,伊莲和安东尼快步跟上去,追着问医生情况,得到的答复是:子弹离心脏不到两公分
,手术很成功,度过危险期就基本上可以确定捡回一条命了。
两个负责给雷恩收拾烂摊子的衰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感谢上帝,没有把这头好色的羔羊收回去。
野兽不愧是野兽,生命力强得让人惊叹,雷恩第二天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没多久就伸手想拔管子下床,安东尼一巴
掌把他按回去,没好气地说:「不想伤口崩线就老实躺着。」
雷恩低头看看胸口的绷带,再看看同样被缠得很结实的右腿,有气无力地低吟:「他真能下得去手。」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安东尼嗤笑一声,「谁让你去招惹那种刺猬的。」
雷恩喝了几口水,嗓子舒服了一些之后,问:「他人呢?你们不要为难他。」
一瞧他这副鬼迷心窍的窝囊相,安东尼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冷哼道:「亏你还要死要活地维护他,把你伤成这样他却
连个面都不露,你这蠢蛋!」
「那是我的事。」雷恩不悦地皱眉。
伤者最大,安东尼不敢冒险刺激侄子,于是把情况简短地交待了一遍:「我找过院长了,医院下了封口令,保证对这
件事情绝不外泄,至于老头那边,他以为你和那个法国模特儿渡假去了,只要他别心血来潮到医院视察工作并且查到
你这间病房,我们蒙混过关的机率很大。」
雷恩一直紧绷的俊脸终于浮现笑容,哑声说:「谢了,叔叔。」
「你这小子!」安东尼又好气又好笑,「只有在闯了祸需要我处理的时候才肯叫叔叔。」
是啊,雷恩真庆幸第一个到现场的是他叔叔而不是别的亲人,否则如果是妈妈……或者爸爸……或者更恐怖,爷爷突
然跑到他家里然后看到他满身血和精液倒在床上,恐怕需要抢救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了。
从这一点上来讲,他觉得自己运气还是不错,不过再看看扎在手臂上的输液管,他又郁闷了——如果运气好的话,又
怎么会被砰砰两枪打得半死不活呢?
更郁闷的是,即使是被毫不留情的喂了两颗子弹,他对许凤擎却根本怨恨不起来,还时刻担心对方会不会被自己家人
找麻烦,啧,难道他雷恩是天生的受虐狂?
头顶笼罩上片片乌云,向来只会冲冲的野兽派男主角被残酷的现实打击得不轻,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呢?他心爱的擎
明明同意共渡一夜的,怎么到最后又不肯了呢?难道他示爱的方式太过浓烈吓到了对方?还是做得太狂野让擎吃不消
?
不管怎么说,激情之夜过后,一睁开眼就被招待两发子弹,任谁都会觉得委屈吧!?
安东尼冷眼旁观,强忍着想给他雪上加霜的冲动,尽量理智客观地说:「伊莲帮你处理公司的事情和想拍你绯闻的狗
仔队,雷恩,你该清醒一点了,他想要你的命,你还在执迷不悟?」
「我没有。」雷恩自觉理亏,闷声闷气地回答,安东尼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说:「那么告诉我,你打算拿他怎么
办?」
这个……应该是他这个男主角扪心自问的吧?雷恩有些恼羞成怒,说:「一切由我决定,反正不许你们去找他麻烦。
」
这家伙一定疯了,安东尼摇摇头,说:「看你的状况了,如果你还自作贱地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我不保证会采取什么
行动,别忘了,你家里从车库到大门监控录相的。」
雷恩蓦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过,除了我之外,谁也不许动他。」
叔侄两个互瞪了半天,安东尼败下阵来,伤者最大,伤者最大,他举手投降,不无讥讽地说:「你可真是个痴情种。
」
「谢了。」雷恩也不怎么真心地回应,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满心里想的,全是许凤擎。
远隔半个地球的另一男主角状态也奇差,每天吃不香睡不好,在床上翻覆几个小时之后,快天亮时才阖上眼睛,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