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动作快点,别气。”
寒晔赌气地小声嘀咕;“才没有,我有什么好气的。”
杜若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小晔,要是你不喜欢她,我和她分手就是了。”
寒晔不以为然:“你的女朋友,要我喜欢做什么。再说了,分手了再换一个还不是这样。”
“那如果我不交女朋友了呢?”
寒晔瞪大眼睛:“发烧了吧你?为什么……”
杜若把脸转向前方,淡淡地笑着打断他:“没什么。”
12.杜家
杜若严重怀疑寒晔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意图,反正现在“哥哥”叫得一天比一天顺口,还字正腔圆音咬得极重。
自己那天是漏了嘴了,找女朋友明明是为了与寒晔疏远一些,但是一看到他那个孤零零的样子就会想,如果他说不希
望自己有女朋友,那就去找晚意说分手。
自己意识到的时候还是已经晚了吗?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幅诡异的画面:佩雯身上罩了一件黑色斗篷,长发散了满脸都是,套着尖尖长指甲的白皙手指捧
着一个水晶球,憋出尖细细阴森森的声音说:“爱情就像沼泽。当你意识到自己踏进去的时候就已经拔不出来了。越
挣扎,陷得越深……”
说完还咯咯的笑两声。学校新配置的环绕立体声音响效果格外的好,听得人毛骨悚然。
那是去年万圣节舞会上的事,佩雯的女巫打扮被人认为是女鬼,成功吓哭了一批初一小女生。
身处其境,这个场景和佩雯空洞的声音在杜若周身蓦的清晰起来,杜若不禁打了个寒颤。已经,陷进去很久了……
或许,不要挣扎了吧?
那晚意怎么办啊……
还有如果寒晔“不希望”,又意味着什么……
每天纠结在儿女情长里,时间却总是无情的溜走。转眼一个礼拜过去,放学的时候杜若面对要求排练演讲的晚意很是
歉疚:“呃,我的部分还有一点收尾没做完……”
晚意差点发飚:“明天就要演讲了你居然现在跟我说还没弄完?!”
杜若理亏,不吭声。
“说!你时间都用哪里去了?一周前就商量好分工了吧,这几天我都没占用你时间,放学没让你送晚上也不怎么发短
信了,还是说……你有别的女朋友?”
“没有。”杜若实话实说,一个都不想有了,还指望别的?
“不就是帮小晔复习……”半个小时,其他时候坐在一边看着他,一直看到寒晔不自在了三请四催的把他赶出房间,
不过寒晔的适应能力很快的逐步提高,忍耐目光洗礼的时间越来越长。
“又是你弟弟。”晚意支着下巴,手指插进长发绕圈圈,“又不是亲弟弟,怎么你就这么……唉,什么时候都把他摆
在第一位似的。”
杜若拉过晚意折腾自己头发的手,哄着:“吃醋?今天晚上到我家去吧,一起把演讲搞定。”
寒晔没去上学,南林十七中的惯例,大考之前的两天学生可以在家复习。
听见窗下轿车驶进的声音,接着是门铃,寒晔站起身揉揉脖子,准备下楼拿杯牛奶。
“啊,少爷回来了。”小晨愉快地奔去开了门,转眼看见他身后的女孩,楞了一下问,“少爷带客人回来了?晚上要
多备一份饭吗?”
杜若点点头,拉起晚意进了客厅。满是木雕石刻的艺术品的玻璃玄关,铺了浅橙色长毛地毯的雪青地砖,米色长沙发
上嵌金丝坠流苏的大红抱枕,古朴的红木楼梯,寒晔正端了杯牛奶斜倚在扶手上。
晚意头颈不动眼睛转了一圈,露齿一笑:“杜若,你家真漂亮!”
严叔说:“谢谢夸奖。这位是?”
“哟,这不是嫂子来了么。”不等杜若回答,寒晔笑盈盈地开口。
晚意红了脸,寒晔不知怎么看见她脸红就有了一种打趣别人成功的罪恶快感,夹杂着因为没有人回应的失落。
严叔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冰山脸上第一次显出了点将要微笑的迹象:“那该称呼少奶奶了。”
晚意大窘,开什么玩笑,本姑娘一身清白不能毁在这儿啊。赶紧以求助的眼神望向杜若,希望他能阻止她的尴尬。
杜若并没有在看着她,却仿佛心有灵犀般,摆摆手纠正:“这位是单晚意,我的同学,因为课业任务今晚住在这里。
”
晚意心中别扭了一句“什么叫‘我的同学’”,面上还是微笑着:“叫我晚意就好。”
寒晔被杜若半眯起的双眼看得发毛,叼着玻璃杯沿说:“哥哥,晚意姐姐,那我不打扰你们了。”说完转身噔噔噔跑
上楼钻自己房间里。
“那么,晚意小姐有什么需要就请吩咐。小晨,拿些点心来。晚意小姐饿了吧?”
“不用,不用了。杜若,我们快点开始吧。”晚意看着严叔的殷勤就想立即逃开。
杜若目送寒晔头也不回的关上房门,转过脸对晚意点点头。
书房里,杜若极优雅地端着杯摩卡欣赏晚意的气急败坏:“你这叫差个收尾,啊?才开头就收尾?中间段都在哪?在
哪?!”
自知理亏的那个人不声不响,一手开电脑一手拈起芒果布丁夹心的牛奶小蛋糕,还没送到嘴边就被晚意劈手夺过,很
顺手的往自己嘴里送:“你还有心情吃,快去弄演讲稿……唔,好好吃!”
嫩滑爽口的布丁和甜中带酸的新鲜芒果果肉,半液态半固态的包裹在烘烤得香喷喷的蛋糕里,是小晨的拿手点心,也
是杜若的最爱。
点心被人抢了,杜若也不生气,好脾气的戳戳晚意塞得鼓鼓的脸颊。晚意被杜若那戏弄的眼神刺得恼羞成怒,拍掉戳
得自己牙疼的爪子,红着小脸,端着茶盘,昂首阔步迈向房间另一头的沙发。
整栋房子都是安静的,除了小晨在厨房里忙里忙外准备晚餐。书房里只听见杜若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盯着显示屏
的眼睛极专注。晚意翻着资料,英文字母在眼前花花连成一片,看不清,却在脑子里清晰的过着,已熟悉了几百遍。
茶盘里的小蛋糕一只一只悄无声息的消失,卡布奇诺只剩下香甜的味道留在舌尖。
晚意细嚼慢咽,很淑女的吃东西不出声,已经把手里的几页纸翻来覆去了三个小时。其间她无数次抬眼扫向杜若,他
却毫无觉察地一直盯着电脑,咖啡都顾不上喝。
摩卡的香气和热气一起早就沉淀,安静充盈着整间房,隔在两人之间,竟带了肃穆的意思,让晚意做什么都轻手轻脚
,不敢打破。
常听人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晚意今天算是亲身体验到了,杜若认真做起事来效率奇高,星目如炬,精光闪烁,
指下生风,巧思如泉。晚意远远坐着,心中大叹这样的男生就是一观赏性植物,几乎保持静止的姿势也能让人移不开
目光。
本来还担心杜若偶然看向自己,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他会有些尴尬,不过三个小时过去,这样的尴尬始终没有发生。晚
意在心里轻舒一口气,又忍不住再轻叹一口气。
“少爷,晚餐准备好了。”
直到小晨敲门探身进来,杜若才恍然抬起头,搓搓久对着电脑屏幕的脸,揉揉酸痛的脖颈,对晚意展颜一笑:“刚好
弄完。我们去吃饭,饿了吧?”
晚意瞄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茶盘和咖啡杯,心虚,摇头。
寒晔已经在饭桌边等,见他们一落座立刻开始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头也不抬。
小晨在一旁惊道:“二少爷今天胃口很好呢!”
寒晔略停停,含混答道:“明天要考试的书还没看完。”
杜若笑:“就那么薄薄一本语文书,就算从我们回来还是看也该看完了,你刚在房里都忙什么呢。”
干什么来着?和晚意一样啊,发呆。
一想到哥哥和晚意在书房里就忍不住想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刚起身又想起自己还要复习,强迫自己坐回去,看两行
书,又不知道想哪里去了。
凝神细听,什么声音也没有,安静让寒晔没来由的急躁。难道习惯哥哥天天晚上来陪自己,他不在就连书也看不下去
了?
杜若又说:“晚意的语文特别好,你有不懂的问她就行。”
小晨的手艺很棒,即使只是家常菜,在吃多了学校食堂的晚意面前也成了玉盘珍馐。晚意正在后悔刚才点心吃得太饱
,无法尽情享用美食主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无限哀怨的在餐盘之间流连,猛听见被点名立刻毛遂自荐:“好的好
的,以后我经常来辅导你语文也没问题。”顺便经常来蹭饭。
这话听在寒晔耳朵里就成了另一种意思,他促狭眨眨眼:“那谢谢晚意姐姐了。你经常来,经常住,哥哥的话费可就
能省下不少了。”
晚意语塞,总不能解释说是为了你家的饭吧?还没等她作出适当的反应,小晨又提出一个新的窘迫问题:“说到住,
晚意小姐睡哪呢?”
这房子只是为了杜若上学方便购置的,房间不多,唯一的一间客房已经改成了寒晔的卧室。
杜若脑子里灵光突现,开口说了三个很劲爆的字:“我房间。”
13.两船
晚意呛了一口汤,赶忙用餐巾掩口咳得欢。
杜若视若无睹,不紧不慢接了一句:“我去跟小晔睡。”
寒晔被鱼刺卡了,跟在晚意后面二重唱一样的咳嗽。
小晨手忙脚乱端水拍背替两人顺气:“看你们,小脸都咳得通红的。”
杜若等两人好不容易停下,才问:“可以吗?”
晚意大方点头,寒晔埋下脸,似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哦。”
饭后已接近九点,杜若与晚意把讲稿顺了两三遍,就开始自顾自的脱稿练习,把晚意往寒晔那里赶。
晚意郁结抱怨道:“三个小时就能完成的东西你拖了一个星期,敢情就是为了把我骗来做苦力给你弟弟复习?”
杜若真诚的看着晚意的眼睛请求:“晚儿,帮帮我这个忙,好不好?”
晚意嘴角一抽:“你叫我啥?”
杜若很无辜的说:“晚儿啊。没别人这么叫你吧?”
心口微微一颤,仿佛投石入湖,涟漪荡漾。晚意强忍着控制不住的笑,说:“好肉麻啊……叫小意好了。”
杜若偏头想想:“小意,不好,这样像叫妹妹。晚儿挺好听啊。”
晚意低头,点点,费尽力也压不下开心。
“晚儿。”“嗯。”
“晚儿。”“嗯。”
“晚儿,去帮小晔复习吧。”“……嗯。”
眼看晚意走进寒晔的房间,杜若调整状态开始背稿子,食指轻擦过讲稿上晚意的名字,轻笑道:“小意,真的也挺好
听、挺顺口的。”
寒晔的房间里一派祥和。晚意心情好脑子就好,随手翻翻初二的语文书,重点考点记起个八九不离十,讲起古文来更
是驾轻就熟,把困扰寒晔已久的古文语法和句子结构条条框框列了个一清二楚。
有针对性地复习当然比寒晔自己漫天撒网好得多,寒晔边恍然大悟的点头,边偷偷瞄着晚意耐心细致的样子,最初对
她的淡淡的没来由的敌意被强烈的感激取代。
失去过家庭,却总有哥哥姐姐们爱护,自己已经很幸运,也该知足了。一时间,寒晔觉得,有个能这样照顾自己的嫂
子,也很不错。
只是想到“嫂子”两个字时,心就好像被刺扎了,没着没落的不舒服。
嗯,还是叫姐姐就好。
时近夜半,要辛苦早起的学生们匆匆洗漱完毕钻进被窝。晚意裹在刚换上的全新被单里,无比惬意地数绵羊。
借着窗外撒进来的微弱月光,隐约可以分辨出一团团阴影的轮廓。杜若的房间布置的简洁,衣橱、床头柜、钟、台灯
、花瓶、书架、矮沙发凳,还有身下温暖的大床,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那个人的。
这片空间,最接近那个人的真实内心。
而我在这里。
寒晔的床上并排铺了两床被子,不过等杜若要上床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寒晔裹着一床被子压在另一床被子上,迷迷糊
糊装睡。
杜若轻声软语劝着:“小晔,过去点,让我上来。”
寒晔咂咂嘴,翻身,把脸埋进枕头,不理不睬。碎碎的刘海遮在额前,遮住了张开一条缝的丹凤,和轻微颤抖的眼睑
。
杜若轻轻推他,他赖着不肯挪窝,还无意识噘噘嘴,以示不满。
杜若停了片刻,突然开始抽被压得皱巴巴的被子。
寒晔心下诧异,还装出半梦半醒的沙哑声音问:“你干嘛呀?”
杜若拍拍他的脸,一副无奈状:“我不吵你了,被子给我,哥哥去沙发上睡。”
卷成蚕茧的被筒一僵,打了个滚让到旁边去了。
某人目的达到,熄灯,上床。呼吸渐渐平稳,挂钟嘀嗒嘀嗒,在静默中愈加清晰。
半晌,寒晔翻翻翻,转身180度面对着杜若,骇然对上一双正盯着自己的水亮眼睛,漆如点墨,笑荡柔波。
寒晔偷看的全过程被逮个正着,借着黑夜掩住泛红的双颊,继续翻翻翻,完成一个360转体,身后传来闷闷的嗤笑。
寒晔被笑得难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要幼稚就幼稚到底,倒退着往杜若那里蹭。他蹭蹭,杜若跟着退退,再蹭蹭,
杜若接着退。
床很宽,足够三个人并排,蹭啊蹭的,寒晔眼看着自己跟前一大片空床铺,估算着杜若已经被挤到边缘。
只差最后一步!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突然一黑,杜若展臂,把寒晔连同寒晔的被子一起笼罩在自己被子的阴影之下。
被子把寒晔裹的死紧,即便是杜若一条手臂不用劲的揽着,他也动弹不得,寒晔脑子里唯一出现的一个词是作茧自缚
。
杜若低沉磁性的声音贴在耳尖:“小晔原来睡相这么糟糕,还是让哥哥抱着睡,不容易滚床底下去。”
寒晔懊恼装死中,没反应。杜若身悬一线侧卧在床沿,居然不慌不忙地闭眼睡觉了。
片刻,寒晔努力把脑袋从两层被子里挣扎出来,嗫喏着:“哥,放开,我好热。”
杜若双眼轻阖,嘴角噙笑,手臂重重压在寒晔的被子上,稳如磐石。
虽然已入深秋,可盖着两床厚被子少不得全身细汗。寒晔双臂都被箍着,又轻声叫了几次哥哥,该同学睡得正香,毫
无动静。
成语字典上“自食其果”完了就轮到“自食其力”,寒晔只剩下双腿可以蜷起,又蹬又踩,把紧紧裹在身上的被子踢
开,干脆和杜若同盖一床,顿时感觉轻松了很多。
一番折腾下来寒晔精疲力竭,很快沉沉睡去。
另一双眼睛终于睁开,杜若轻轻往床中间挪动,瞳孔逐渐适应了黑暗,目光细细描摹咫尺之内的脸,翘翘的鼻尖,翘
翘的嘴角。
一只手恶作剧的轻轻刮刮寒晔的鼻子,落下时恰好抚过薄唇,薄,却丰盈有弹性。寒晔睡梦中抿抿嘴巴,这种触感更
是明显。杜若的环着寒晔的手臂勾得更紧了些,一夜睡得如婴儿般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