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开明国人皆恨他,因他是叛国降臣
大凤王朝之人皆憎他,因丧命在他手下之大凤朝人无数
为何叛?为何降?为了开明之王?
“是不是为了一个千年也不曾改变的承诺,
所以就连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不在乎?”
——中华异说系列之番外编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灵异神怪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应皇天,杨宗月 ┃ 配角:凤骁之,香薷 ┃ 其它:
引 子
公元前五百八十六年,即大凤王朝六十六年,距滇池之役已有三年。
三年足够让凤休离遗忘很多事,可那一日的情形他却没有忘。
三年前的今天,也正是大凤王朝收复周边各国,平定江山之日。
而有一人——
凤休离微眯起了眼。
他此时静立于水牢冥天之门,门上金兽口如血盆喷张,金铜之眼幽光如虹,一把大锁身铸诡异咒文将冥天之门紧缚,
厚重的贴门坚固得不见一丝缝隙。
神秘,而诡谲。
门后是禁忌,也是他凤休离的心忌。
“陛下?”跟随凤休离多年的相国毕瑱深知他的心结就在门后,却始终不敢多言。
“开门。”凤休离语无赘言,可声音里,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踟躇。
毕瑱微微一怔,随即宣来宫廷之太祝元晔。
太祝一职为祭司,尽祭祀之礼,懂巫咒之术,自古相传。
当年为了锁住那人用了九重咒术,三年未曾破过。
“陛下,您真的打算用他?”毕瑱轻问。
凤休离不语,只一味盯着元晔施法解咒。
法毕,锁落。
“你们在此候着。”凤休离语毕一手推开冥天大门。
“陛下?”毕瑱一惊,急道,“请陛下让微臣护驾。”
凤休离看了他一眼,忽地悠悠开口,“你以为这水牢跟区区咒术真的能困住他?”
毕瑱怔住。
“是他甘愿被锁,只是原因……从无人知晓罢了……”声音飘落在外,人已一步跨入门后暗黑之中。
毕瑱怔怔看着黑幽入口,忽地全身泛起一阵寒意。
元晔却只在一旁垂眸不语,似是对什么事出了神。
幽暗之光犹如冥火,忽闪忽灭,水牢四壁皆湿,静寂无声,越深越静,滴滴水声越显清晰。
而水牢尽头,一种青冥死气乍现,却又带着无可比拟的神秘跟杀戾,凤休离知道,这种感觉皆来自于一个人,那便是
此刻被铁链锁于青檀木上之人。
十字青檀木,那人被一根铁链穿透锁骨绕于横木之上,双臂被缚于木桩之后,头微微低垂,墨色湿发一落而下,遮住
了那人的面庞。
青檀木浸于水中,那是魂凝之水,集千万缕魂魄之血,怨气重于泰山压顶,从来承受怨气之人无疯皆死,可是,他例
外。
有他三年,水静如镜。
凤休离早知开明国有奇人,武功谋略并称,却不知他还有通术之能。
三年前在滇池,是凤休离第一次见到他。
长发翻飞,神情淡漠冷清,眼底无痕。
那样的人,却在那时对自己堪堪跪拜口中称臣。
可看着他的脸,只是无欲无求。
“你要什么?”
“我要开明国人离开自己的国土,跟大凤王朝人一起生存。”
“你为开明国人竟甘愿牺牲自己?”
他默然。
“你为开明?还是为大凤?”
依旧是默然。
默然至今。
凤休离不知他是何意,却答应了他的要求。
开明国至今归属大凤,国土已荡然无存。
哗啦,哗啦……
凤休离已涉足深水。
再一步,靠近了他。
“你必已知我来意?”凤休离吐字森森,双眸紧紧盯着他微露的眉目。
他依旧静默。
“九年前,凤王迎娶南王之女凰青,凰青如今贵为皇后,可我今日才得知她其实是开明国人。”凤休离一字一言,说
罢一手擒住他的颚骨,强迫他抬起脸来。
那张脸一抬,忽见一刹那的风华。
凤休离一颗心深深被揪起,复又沉了下去。
无情。
三年皆如一日,依旧冷漠无情。
“陛下既已知我意,便知一切早已注定。”他的声音淡漠沉静,不带一丝起伏。
“可开明国人并不知情,他们依旧恨你怨你。”凤休离咬牙,声音刻骨。
他又默然。
“太子有开明国血统,可他依旧是我大凤国人,你跟开明国王的如意算盘必定是要落空的了。”凤休离望着他垂落的
眼睑,那一片淡然他始终看不透也看不破。
他仍是不语。
凤休离一直注视他,忽地改了语气缓了几分说道,“今日来我是想放你,只是……”他抬手拂开他脸前的发丝,望着
他干净苍白的脸庞,“你为降臣,轻易降于我大凤,我对你并不是很放心的……”他微微眯起了眼问道,“你真的愿
为我大凤效命?”
“三年之前我已说过。”他闭眼寥寥道。
“好!”凤休离大笑,他笑的张扬,“大凤只用该用之人,你智谋过人自然当用,可你身份特殊,要用你朕必要跟天
下人做个交代。”说着他从袖中翻出一把极其细长的尖刀面对眼前之人低低说道,“这样……你也愿意么?”
刀锋冷意刺骨,扑面而来,他睁眸看了一眼,只道,“随陛下之意。”
“很好。”凤休离似是极为满意,他手中刀锋一转,便在他脸上挑起了点点纷飞血花。
他,径自闭目。
纷飞艳丽的血逐渐染上刀锋,那样的艳红刺目异常,却仍然无法挑动那人半分。
凤休离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
一膺黥刺,终身戮辱,朕亲自给你用刑,大凤王朝之烙印,将伴你终世。
于是,大凤王朝六十六年冬末,凤王一纸诏书诏告天下,开明国降臣应皇天为太子凤骁之之太傅。
诏书一下,天下哗然。
壹
公元前五百七十六年,大凤凤京皇城,转眼便是十年之后,时值隆冬。
大凤都城位于岷江以东之地,即便是隆冬,通常也不见白雪,但这一年显然例外,白雪竟从冬至那一日就开始飘落,
纷纷扬扬落了整整一个月也不见消停。
腊月里,梅花傲骨千里,尤胜皑皑白雪,刹那芳华,一望难收眼底。
大殿之外,万臣俯首,状如一片黑云压天,与清梅争群。
此际,正是大凤王朝君主登基大典。
凤休离十日前驾崩,将王位传于皇后之子凤骁之。
凤骁之年仅十六,却面目威仪,自有一股帝王风韵,眼底精光收尽,不露丝毫声色。
大赦令颁布之后便是跪拜先皇,接受冠礼。
凤骁之此时却显然不急着回头跪拜,反而扫视殿下众人,随后微一皱眉出语说道,“宣太傅。”
他这一句让殿下众臣皆是一惊。
毕瑱暗暗给主持典礼的祭司使眼色,示意他继续行礼,可祭司元晔却浑然未觉,只盯着凤骁之。
“宣太傅。”
凤骁之复又言,不顾底下众臣脸色。
毕瑱的脸色自然是极其不佳的。
“陛下,此事大典之前臣曾同陛下商量过,因陛下太傅身份不同寻常,所以带冠之礼由八皇叔代劳,陛下可还记得?
”毕瑱忍不住一步跪上前抬头说道。
“记得又如何?”凤骁之眼中光芒直射向跪于殿前之人道,“此事父皇都未曾多言,相国倒会操心。”
毕瑱脸色一变进一步上言道,“微臣是为大凤王朝着想,登基大典乃国之根本,岂容外臣插手?”
“太傅是外臣,那么殿下所跪众多人之中有大半都是外臣了?”开明国归并大凤已有相当时日,开明国人在朝廷为官
者少说也有将近两成。
毕瑱惊觉失言,一怔之下便道,“陛下应该知道他不能为您带冠的理由,为何现在来提?”
凤骁之扬唇,讥讽之意乍现,“相国似乎忘了今天是谁的冠礼?”
毕瑱万万不料凤骁之是铁了心要那人出来为他带冠,这才想到十年师徒之情并非这么容易抹煞,就算那人是外臣是被
烙上烙印之人,今日也必难阻止凤骁之的决心。
“陛下当真要他来为你带冠?”毕瑱注视凤骁之问。
“是。”凤骁之薄唇轻吐一字。
“若出了差错谁能负责?”毕瑱问。
“不会有差错。”
毕瑱不再多言,垂首退回原先的位置。
“宣太傅应皇天上殿——”
声音在凛冽空气中层层穿越,长长的仪仗队尽头忽现一人。
其实除去凤王身边近臣,这里所有人都不曾见过应皇天。
段轻鸿也是其中之一,他甚至不清楚这应皇天是什么人。
他年仅二十,今年才入朝为官,从凤王大赦到如今已有整整十个年头,开明国的人入朝为官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之事。
而开明国为何会臣服于大凤,似乎逐渐被现在的年轻人给淡忘了。
可为何应皇天一出现,那些事就又重新浮出水面。
如何能忘?又该怎么忘?
他一出现似乎又掀起了当年的灭国之耻,无论大凤王朝国民也好开明国人也罢,所有人的眼睛都凝视着这个集众怨恨
于一身的男子身上。
毕瑱忽然皱眉,他刹那间发现凤骁之宣应皇天上殿这件事对应皇天本身来说并非是一种荣耀。
他倏地回眸看向了年轻的凤王,不知他究竟是何意。
此时凤骁之深邃的眸紧锁着那个人,眼底分不清是什么样的感情,只是一味抿嘴不语。
天空忽然飘起了雪,雪花落地无声,人群亦无声。
应皇天踏着白雪而来,一片纷纷扬扬之中,硬是将他的身影夺去了几分。
只是,乍见他的身影,段轻鸿还是在刹那间迷离了双眼。
不仅仅是他,所有人似是都在这一刻摒却了呼吸。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风华,仿佛来自华光天际,又宛如从暗夜中旭升,就算此时看不清他被黑发遮盖的脸,却已被这
抹身影吸引住了全部的视线。
这个人……就是应皇天?
一切都很宁静,可这并非单纯的平静。
蓦地,金光乍现。
雪花纷飞中刀锋忽现,握刀的手秀长优美,却用了死力。
“应皇天,你纳命来。”
声音带着凄厉融入了片片飞雪之中,那抹金光直直朝应皇天身上袭去,角度奇诡,显然早已算好。
毕瑱心“咯噔”一沉又看向凤骁之。
却见凤骁之唇角是一抹笑意。
只是那抹金光无法奈何应皇天,他身形飞旋,长长的黑发带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却乍现他脸上刺痕。
黥面之刑?!
段轻鸿心惊。
那图腾妖艳,血的颜色,从额一直蜿蜒到了眼角之下,是大凤王朝的图腾,浴火之凤。
那张脸倾动天地,可杀戾之气盛重。
眉目之间只有无情。
一瞬间,金光倏隐,应皇天掌已出。
血飞落,溅在白雪之上。
鲜红夺目。
“莫沉梅,你未免太不自量力。”应皇天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戾色,却显得有些死气。
“应皇天分明是假借凤王之手害我大凤王朝之人,先凤王有眼无珠被他蒙蔽那么久,难道现在的凤王也是一样吗?”
她声色俱厉,直直看向大殿上之人。
凤骁之眼神却已是平静如常,只是看着她冷冷说道,“你本是带罪之身,如今刺杀太傅,又对父皇不敬,你可知罪?
”
“莫家本就是被他陷害,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词?”莫沉梅眼神冰冷说道。
“莫远之罪早已查明,确实属实,于我太傅何干?”凤骁之抬眉问。
“证据是假。”莫沉梅道。
“哦?”
“陛下,此事不宜在此讨论。”毕瑱忽然出声道。
凤骁之瞥他一眼,忽又看向一直静默不语的应皇天,“太傅你觉得呢?”
应皇天看了莫沉梅一眼,只道,“此案重查并无不可。”
“相国有何异意?”凤骁之的视线转向了毕瑱问道。
毕瑱摇头,却道,“陛下,大典已遭破坏,陛下打算如何处理?”
“相国的意思呢?”凤骁之深沉的目光看着他。
毕瑱心下一凛,于是说道,“应皇天以降臣之身为陛下带冠微臣自以为不妥,这件事还请陛下重新定夺。”
凤骁之看着他片刻,视线随后转向了应皇天。
应皇天一张脸无动于衷,在白雪中似是又冷冽了几分,方才露出的刺痕已被长长的黑发遮去,却无法抹去那一瞬间在
段轻鸿心中留下的震慑。
他蓦然想起自己七岁那年曾被所有开明国人诅咒的叛国罪臣。
那分明是他的罪证。
只此时凤骁之注视应皇天的眸又深沉了几分。
太傅——
贰
“杨大人。”
梅香怡人的庭院中仍在飘着疏疏落落的雪花,剔透洁白的雪把整个庭院雕成了一个冰晶世界,檐上积雪沿着斜斜的角
度凝成了透明尖刃垂直落下,形成一片极其清雅而银薄的冰帘。
滴答……
偶有一滴冰珠轻而不动声色地落下,一碰到石阶便隐入积雪消失不见,悄无声息。
庭院中还飘有一丝淡淡的酒香,掺杂着些许清梅的味道,闻起来总有一种熏人的感觉。
描金彩青铜壶中温着一壶上好的清酒,这种酒用蒸熟的纯米饭酿造,米香分外浓厚,听说是很早以前从一个东边的小
岛国家那里学来的,只是这种酒精贵,一般人家是没有能力酿造的。
石阶再进去几分便是一个面朝庭院十分宽敞而雅致的小屋,地板皆是硬质紫檀木,下层中空,可以加暖炕,若是夏日
还可以添上冰块,是极佳的构造,自然也非一般达官显贵能用上之物。
显然这位杨大人的官阶不仅不低,而且据段轻鸿所知他是大凤王朝屈指可数的几位权力极重的人物之一。
“哦?你就是段轻鸿?”一人身着清贵淡紫绫袍,一手撑额斜倚着竖梁,边眯眼品着酒边语着。
“段轻鸿见过大人。”段轻鸿小心翼翼,目不斜视,一味盯着地面一角衣袍躬身道。
“嗯。”低懒的语调,即使只有一个字,却径自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威压气势。
“昨日下官去凤仪殿见大人,张大人告诉下官大人病了,今日特来拜见。”段轻鸿又道。
“坐吧。”紫色衣袖随意一拂道。
“下官不敢。”
瞄了一眼他身上的朝服,随意问道,“刚从大典上回来?”
“是。”
杨宗月浅浅呷了一口酒,放下手中纯银摩羯纹酒盏,将手拢入袖中,慢条斯理抬起眼看着段轻鸿问道,“新凤王在大
典上是否有了什么不该有的举动?”
段轻鸿不料他会那么轻易地说起凤王之事,可被他这么一提不由让他又想起了那抹绝傲孤高倾城的身影。
白雪掩盖之下,那人的气质是无比的神秘,却又恁般光华夺目,惊人耀眼。
“果然……”低喃溢出淡薄的唇,带着些微的轻讽。
他长睫低敛,看不见他眸中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