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上面那两只有醒吗?”
眼角的余光瞥到傅煜凡下楼的身影,林偕放下见底的碟子转首看他。
“没有,睡得正香。”傅煜凡的笑容很灿烂。
“猪哦!”
历慎边‘哧哧’地喝着浓汤边发表评论。
“你刚刚认识史毅啊。”仲骁嘲笑他,“他本来就是那种一旦躺下去就算天打雷劈、山崩地裂都不会醒过来的人种。
”
“所以当世界末日来临的时候,他必定是咯屁得最痛快的那一个!”铭淳笑眯眯地下了结论。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垫子就不偏不倚地正中他的脑袋——
“你吃饱了吗?”‘凶手’林偕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虽然很想做否定回答,但视线一触及林偕那口阴森森的白牙,铭淳立即条件反射性地答道,“饱了!”
“很好,那么就去洗碗吧。”林偕果断地分配任务,“历慎,去帮忙擦碗;仲骁,收视客厅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嗳嗳嗳——!”
连续三声惨叫相继在客厅里余音缭绕。
“为什么!?”
“还是说,你们打算吃霸王餐?”林偕只消一句话就赌死了三条天字第一号大懒虫的退路,“身为煜凡顶头上司的邵
先生都有帮忙做消夜,所以说,你们想当米虫还早了八百年~”
“可人家在追求我们煜凡……”历慎小小声地嘟哝。
“是哦,你有看到过主人把家事都丢给女儿的追求者,自己却什么也不干的人家吗?”俗话说,姜是老的辣,身为
Sence中最年长的成员,林偕深谙对付下面这几只的最快有效的方法。
“……”
三条懒虫顿时哑口无言,只能顶着三张如丧考妣的脸准备各就各位。
“我也来帮忙收拾好了。”邵翰杰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那就麻烦韶先生了。”林偕点点头,“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所以想让煜凡带我去客房。”
“好。”闻言,傅煜凡便站起身到到林偕身边将拐杖递给他,继而转头向邵翰杰道,“等我一下,我很快就下来。”
“没问题。”
即使眼底有名为不悦与焦虑的情绪一闪而过,邵翰杰也将之掩饰地很好。
“走吧。”
搀扶起林偕,傅煜凡耐心地配合着他缓慢的步伐上了楼。
站在客房门前,傅煜凡刚想推门,却被林偕阻止——
“你今晚打算睡哪里?”
“和你一样,客房。”傅煜凡扬起嘴角。
凝视了他唇边的笑容片刻,林偕道,“那今晚我和你一起睡。”
“唔?”笑容不觉凝结在眼底。
“没什么,我怕寂寞。”林偕漫不经心地左右环顾,“哪间?”
怔忪了片刻,傅煜凡像是妥协般地打开了右手边的第二扇门。
林偕打量了略显凌乱的房间片刻后微微颔首,“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时间太赶,所以还来不及收拾好。”傅煜凡抱歉地道。
“我不是说这个。”林偕回头看了他一眼,“其实,你是打算搬走了对吧?”
一时之间,房间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算是吧。”傅煜凡走了几步,捡起不小心从漱口杯里滑落的牙刷归于原位,“从现在的情形看来,我搬出去只
是早晚的问题不是吗?”
“无论在什么情形下,要找借口总是容易的。”耸了耸肩,林偕决定在以不虐待让自己尚未痊愈的左腿的情况下继续
话题。
“……你觉得这是借口?”傅煜凡的眼里第一次流露出愠怒之色。
“如果真的觉得爱到身心都疲倦得无以复加,找借口离开也不失为一帖良药——只要未来某一天你不会忽然痛到泪流
满面的话。”
愠怒,骤然自傅煜凡的眼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思与歉意。
“不用介意,毕竟那也是我咎由自取。”
林偕轻靠在椅背上,眼神淡淡地游走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虽然我一再地提醒自己,是男人的话就不要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但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每次当我从梦中痛醒的
时候,我又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那样轻易地放弃,现在又会是怎样?”
“我们的情形……是不同的。”傅煜凡竭力阻止心中开始翻腾的纠结。
“确实不同。”林偕收回视线,淡淡地扬了扬眉,“当我对陆琛的爱还没有机会成为一种溶入骨血的习惯时,因他而
起的痛却已经成为我一辈子都无法轻易摆脱的枷锁。”
“……至少我对史毅而言,并不是无可取代的;没有我,他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脑海中再度浮现起一小时前被定格的那一幕……浓得化不开的惆怅与落寞纠结成灾,肆意地泛滥。
“把自己看得太轻,把对手看得太重——是我们常常会犯的错误。正所谓旁观者情,当局者迷。知道么,直到一星期
前,当史毅用百分百的坚定口吻告诉我,当初在他看来陆琛重视我远远多过宋胤伦时,我才明白这个道理——连史毅
这个除了对你外对什么都没兴趣的傻瓜都看得那么清楚,而当年的我却对自己在陆琛的眼里不过只是个呼之即来,挥
之即去的床伴的信念是那样的坚信不疑。”
“至少,我这边现在是势均力敌……”
“需不需要找个机会验证一下你的认知?”林偕侧过头看向他。
“我想,应该没有这个必要……”低下头把玩着牙刷,淡黄的灯光在白皙的肤色长投下了眼睫的影子,“当好不容易
营造起来的平衡被刻意破坏的时候,我不能预知会发生什么。”
“难道后果还会坏过你们从此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吗?”林偕似乎并不明白他的话字字切中要害,直至杀人于无
形。
“……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傅煜凡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如果不能皆大欢喜,不如选择彻底地决裂——吊死在因为半吊子而后悔终生这个棵树上的,有我一个就足够了。”
傅煜凡再度沉默了,片刻后,他低低道——
“或许是自私,也或者是懦弱,可我唯一想做的只是静静地守在他的附近,偶尔能看他一眼,这就够了。”
“所以,你打算假戏真做?”林偕再度切中要害。
“我不知道,也许会顺其自然吧……”
“如果对方是认真的话,我不认为你有这个机会能继续抱着这样的心情看着史毅。”林偕意有所指。
只可惜,因为心情过于紊乱,傅煜凡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话中有话,“也许,只要等到他结婚就可以让这场戏落幕了。
”
“然后你就打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躲在角落里一边舔伤口一边看着他们和和美美地过小日子一直到老死么——请
问这和慢性自杀有什么不同?”
傅煜凡单手抚着隐隐作痛的头,“……关于未来,我并没有想得太远。”
“如果照你所说的,那应该就是最近的未来。”思及傅煜凡的脑部曾经受过重创,林偕不觉缓下了咄咄逼人的口吻。
“……让我再冷静地思考一下吧。”望着窗外夜空中点点的繁星,傅煜凡的声音飘渺而悠远,“我想我会找到妥善的
解决方法。”
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林偕决定让自己先得到充足的睡眠再来‘敲打’这颗‘冥顽不化’的脑袋,“那么,就劳驾送我
回我的房间吧。”
“咦?”
“是谁刚刚说需要冷静的思考?”林偕扬眉,“请感谢我牺牲了小我以完成你莫大的心愿。”
淡淡地在唇边划出一个弧度,傅煜凡伸手扶起他,“俗话说:大恩不言谢。”
“这话等你想通了再说吧,”林偕在拐杖和‘肉架’的支撑下走出房门,“现在只能称得上是小惠而已。”
“谢谢你。”
帮助他顺利地躺上床后,傅煜凡轻道。
“少来,快下去吧,再久一些估计下面那群麻雀就要以为你上演‘失踪记’了。”林偕看似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
“好,那我先下楼了。”
“去吧。”
“煜凡。”
就在傅煜凡转动门柄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林偕忽然出声叫了住了他——
“什么?”
“如果你不打算认真的话,那么记得小心你的临时对手。”
思考了片刻,他点了点头——
“我会注意的,晚安。”
“晚安。”
回到楼下,偌大的客厅已可喜可贺地恢复了原来的洁净,而充当‘小工’的那一票人——包括邵翰杰在内此时正以千
姿百态的姿势围坐在嵌入式液晶电影屏幕前聚精会神地观看着什么。
还没等傅煜凡走近,超清晰屏幕上忽然出现的大特写就把他吓了一跳——竟然是史毅涂满奶油的脸!
“你们这群家伙!”快速走近那群笑得东倒西歪的‘偷窥者’,傅煜凡赏了三只‘好事者’一人一个‘爆栗’,“居
然趁史毅不在偷看他的收藏!”
“可是真的很好笑啊!”一边捂着被‘袭击’处呼痛,仲骁一边指着史毅那张可媲美圣诞老人的脸继续哈哈大笑。
“对对。”一样捂着头的历慎已经夸张地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哦哦,笑死我了,你看史毅那小子顶着那张脸居然还
把铭淳的意大利面直接拖走吃掉!!”
“因为史毅的至理名言就是:本少爷的东西是本少爷的,你的东西还是本少爷的。”铭淳慢条斯理地做注解,“而且
当时只顾着拍这卷带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热爱的意面‘香消玉殒’。”
“这么有趣的东西为什么当年我没有拷贝,真是太可惜了!!!铭淳,你那里有母带吧,下次记得带来给我拷贝一份
!”
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的历慎在触目所见当时还是半大不小的林偕随手拿起身边的生日蜡烛插在史毅头顶上企图将
其伪装成一块‘生日蛋糕’时,他又忍不住再一次地与‘地板’亲密‘拥吻’去了。
“我想,下面的就留待下次拷贝给你们再看吧。”像是忽然回忆起什么来的铭淳拿起遥控器准备黑屏。
“不要!我还没笑够呢!后面是什么?”刚好‘滚’到铭淳脚下的历慎眼明手快地一把抢过遥控器塞进衣兜里。
“还是下次看吧!”脑中也闪过一道灵光的仲骁连忙帮着铭淳对历慎进行‘性骚扰’。
“你们干吗都这么严肃……啊哈哈……”为了保护怀里的遥控器,历慎不得不拼命地将身体蜷成熟虾状。
“要关电视直接按电源开关就好了。”单纯地以为铭淳和仲骁只是习惯性地在逗弄历慎,傅煜凡落座在邵翰杰身边笑
道。
“对喔!”
仲骁立即站起身,几乎是‘扑’向大屏幕的电源按钮,然他的动作仍是晚了一步,已经进行到32分16秒的录音带在大
屏幕上清晰地投影出满脸奶油的史毅偷偷地站在门后,趁着刚刚洗完澡的傅煜凡推门进来的那一瞬间猛地冲上去一把
抱住他,先是把自己脸上的奶油蹭到他嘴唇上,然后非常自然地伸出舌头直接吻上那沾满甜美奶油的薄唇……
与大屏幕里Sence成员的嘘声四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客厅里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幕出现时呈现出石化状态——
“……哈哈,只不过是个分享奶油的恶作剧罢了。”最早回神的仲骁站在机器旁干笑数声。
“对对,只是恶作剧而已。”这才反省自己白痴的历慎也连忙帮腔道。
“Sence的成员之间的关系有时候会非同一般的好,哈哈。”就连铭淳也设法把那幕连傻瓜都知道根本不可能发生在普
通朋友之间的舌吻合理化。
“看得出来,你们六个人之间的感情确实相当好。”邵翰杰像是并不怎么在意般微微一笑。
“你说得一点都不错,哈哈。”仲骁持续干笑中,“对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既然史毅和林偕都已经休息了,我们
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对对,是该回去了。”历慎完全忘了自己有一紧张就会语无伦次的致命弱点,非常勤快地化身为只会重复别人话的
饶舌鹦鹉一只。
“那么,我们就先走了。”铭淳尽可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身。
“我送你们。”
虽然觉得三人漏洞百出的演技非常好笑,但傅煜凡仍然很给面子地做出一派云淡风轻的神情。
“那么,我也一起走吧。”邵翰杰亦站起身。
“不不,您可以再多留一会儿喝杯茶。”不知是不是因为小小的愧疚,历慎的态度几乎可以用谄媚来形容,“我们这
群飞利浦先走。”
“别耍宝了。”傅煜凡又笑着赏了他一个‘爆栗’。
送四人走至庭院门口,趁着邵翰杰去车库开车,仲骁连忙抓紧时间问:“我们是不是闯祸了?”
“没有,他知道。”傅煜凡忍住笑。
“哦,那还好,问题还不算太严重。”三人都不觉松了口气。
“你确定他没生气?”仲骁不放心。
“放心,Boss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那就好。”历慎夸张地拍拍胸口,“我还以为我要自杀谢罪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稍微解释一下比较好。”铭淳积极地弥补失误。
“对啊,我们都知道你这家伙很挑对象,能看上人家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对方又是你的上司。”仲骁心有戚戚焉地
点点头。
“好了,你们就别操这份心了,我会处理好的。”自觉这三个臭皮匠再不走,自己就要破功了,傅煜凡连忙出声赶人
。
“那好,我们走了哦,记得小小地解释一下哦!”
原以为这下世界总算是清静了,岂料走出了十米开外,仲骁仍然略显鸡婆地回过头来大声叮嘱道。
“知道了,你们快走吧!”
直到三个身影完全消失在夜暮之中,傅煜凡终于忍无可忍地大笑特笑,而刚巧在此时驱车出现的邵翰杰恰好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