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头疼不已的独子,季允歌。
未束起的微卷墨发柔顺的披泄下来,只在其中一缕扎上了一个黄金镶玉的发饰,相互映照的是允歌耳上那莲花造型的
耳环,长长的红穗顺着发搭到肩上,而那墨色的若隐若现之间,流露的是允歌那令人过目不忘的清冽凤眼,看似清澈
却深沉的令人找不着边儿的凤眼!半垂眼帘,长长的睫毛扑扇着在掩饰什么……
再次抬眸,清清楚楚的让人看见了那眼帘下的一池醉人泓液,薄唇微勾,一柔笑,春点杏桃红绽蕊,一撩发,风欺杨
柳绿翻腰。
这季允歌,未语先笑的迷煞了在坐一干人等。
站起身来,由着身边的女侍帮他抚平紫衣上的皱折,伸手取过红儿双手承上的镶玉描金扇,“啪”的一声打开,风流
自在的摇扇起来。
这一番动作柔媚中带着飒爽,飒爽中又满是贵气,令人不自觉的折服在了他的魅力之下,呆楞的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做
完一切准备工作,只是,值得关注的是季丞相那气到发青的脸色。
颤抖着手指着允歌,这个时候,就连殒月都不得不可怜起这位大人来了。
有些不忍睹视,可是殒月却没有转开脸,只是更加全神贯注的看着中间的局势发展,若是说先前还有些怀疑的话,那
么他现在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明白了他的莲花的决心,明白了莲他要慈儿带来那些话的意思了。
是……准备效仿吗?然后以此向你爹表明你的决心吗?
莲……
“歌儿,你是想气死爹吗!”终于缓过气来,老丞相怒视着允歌说道。
闲适的把玩纸扇,“爹,您该不会忘记这‘百花宴’是为我所办的吧!”
“我当然记得。”
“也就说是我要娶妻是吧!”
“……当然。”迟疑了片刻,季年殊依旧是答了。
“那么,要成为我的妻子,至少应该要通过我吧!”
“歌儿……”老丞相皱着眉想要反驳,却不被允歌打断。
“爹,歌儿敬重您,所以,这个选妻的游戏,歌儿还是依照您的规矩玩下去吧!”
一个“游戏”,一个“玩”完全挑起了在场众人的反感,公主们几乎是怒视着允歌,先前的好感荡然无存,可是,允
歌却是不在意的,环视一周后笑着道:“现在,可有哪位小姐想要与允歌一战?什么都好,若是赢得了允歌,呵呵,
那么那廉王妃的位置便归她莫属了!”
似是受了允歌挑衅的语气的挑拨,竟然真有一位姑娘应声而出!
脆声声的嗓音就这样大胆的响起,“你说的是真的吗,什么比试都可以吗?”
闻声看去,却是一个穿着浅绿色襦裙的少女俏生生的立在了众女之中,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那是出生牛犊不畏虎的挑衅!
面对允歌高傲的战帖,那位姑娘的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这战帖,她接下了!”
有那么一瞬间的愣忡,转瞬间换上的是浓浓的兴味,还有淡淡的赞赏。收扇,拱手朝姑娘一作辑,“请问姑娘是……
”
“小女子槐鸢儿。”那少女也不扭捏,当下朝允歌还礼,答道。
瞟瞟少女身边的两位夫人,允歌笑的愈发温和,“原来的链木城城主的么妹,鸢儿小姐,久仰。”客道的说着,那少
女回了句“不敢”,然后便一分也不耽搁的。
“不知小姐想要比什么。”
“听闻王爷的纹绣工夫冠绝天下,鸢儿不才,想要讨教一二。”
或许乍一听来,真的认为这槐鸢儿有些不知轻重,可是,细细想来却又不是,要知,当年庄氏姐妹同时嫁与链木槐氏
兄弟的时候,允歌便是亲手锈了一幅“百子千孙图”送与她们作为新婚贺礼。
若是别人绣的,这礼便算不得什么,可是,这是他季允歌绣的,其价值却是大大的超乎常人想象,别说是千金,便是
万金也是难以买到一幅,只因这纹绣太过伤神,早年身体孱弱,无法常年坐与绣台前,现在身子强些了,却也为了避
免伤身而少动手,所以,东西少了,价值自然就高了!
鸢儿静静的等待允歌的答复,心里想着的却是她这些年来的努力,自从见了那幅“百子千孙图”后,她就一直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将那样一幅平常至极的图案绣得那般的与众不同,她想要知道,那廉王爷的手是不是有什么魔
力,为什么能够做到寻常人努力一辈子也做不到的事,本来只是钦佩的她,却在日日的钦佩中生出一种想要与那人一
争高下的豪气,也想要做到!
这六年多来,她日夜努力,请了多位师傅教导她,不断研究他的纹绣,直到近日,她终于完成一幅她自认为不输他“
百子千孙图”的作品,想着在这次的宴会中交与他,希望得到他的指点,虽然现在与初衷有些不同,却也不碍!鸢儿
从婢女手中拿过那装着她绣图的盒子,亲自递到允歌手上。
“请指教。”神色淡然的说道,可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此时的心跳到底有多快!
打开木盒,只见那红色绸布上赫然精心绣着一朵并蒂紫莲——一如此刻的他!
眉,不易察觉的挑了挑,允歌笑了,“小姐好技法。”转手递与下人,示意他们将此佳作拿给众人传阅,果然,那绸
布所到之处莫不是一片惊叹之声。
入耳的尽是赞美之词,可是,鸢儿要的并不是这些,大眼依旧注视着允歌,她知道,他的作品一定会让她输的体无完
肤,可是她不在乎,她只是想要看看,迫切的想要看看,看看他的作品,可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等来竟是两件
喜服?!
[第九十章连之阻挠]
允歌拍拍手,没一会儿,便有一群侍女鱼贯而出,手中托盘上放的却是整整两套喜服,以及那些个装饰物。
这不像是纹绣作品的展示,反倒像是为新婚做准备!
可是令鸢儿不解的是,虽然这百花宴是为他选妻准备的,却也不应该猴急的现在就准备好了喜服啊!
侍女们动作迅速的将两件喜服展开挂起,这下不止鸢儿,几乎所有人都惊讶的再也合不拢嘴了,只因为那两套喜服竟
然都是男装的样式?!
鸢儿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不断的揉着眼睛,可是也没有见到其中一套变成女式的!
“你、你这是……”
虽然,不可否认的,这两套喜服不管哪一套都是难得的上品,那一针一线体现出的是执针者付出的无数心血。
红的绸布上,一套的细细绣着盛开的紫莲,穿插的金色丝线更显得其贵气非凡,另一套虽然绣的也是莲花,却是不同
与前一件的柔媚贵气,反倒是充斥清明皎洁,许是用的是银线的缘故,鸢儿这么想,可是,不难看出,在这件上所倾
注的心血更甚前者。
鸢儿明白,那一件是为他自己准备的,而这一件才是为他心中的那人准备的!
瞬间终于明白,先前嫂嫂们叮嘱的话语,那犹在耳边的话语——“如果,有一天你嫁给了他,那么我可以确定的告诉
你,你的悲剧也就开始了!”
原来……如此!
难怪他要扮女装与她们争风,难怪他还要与她们再战,难怪他故意惹怒众人……原来……原来都是为了他心中的那个
人!
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可是,他何其有幸,不是么?
柔柔一笑,鸢儿明白,她的梦,破了。
碎了。
有些洒脱,有些肆意,鸢儿学男子一般,朝允歌拱手道:“王爷天纵英才,鸢儿甘败下风!”
允歌笑了,朝鸢儿颔首,示意鸢儿可以离开了,可是,鸢儿却在允歌看似云淡风清的眸子里看到了淡淡的苦涩,有些
心疼,却也明白,从现在开始,就真的再也与她无关了。
看着鸢儿回到众女中间坐下,允歌才淡笑着,走到喜服旁边,仿佛对待情人般的轻轻用脸磨擦,神情却是那样的眷恋
……
许是他所眷恋的并不是这两套衣物,而是,那他期待能够穿上这衣物的人吧!众人心中同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这……这两套衣服,我花了七年时间,整整七年,每次在我想他想到难以入眠的时候我就会绣这衣服,绣着绣着便
恍惚觉得,其实我没有离开他,他还在我身边……触手可及。”忧伤的话语就这样毫无预警的倾泄而出,或许所有人
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在这里说出这样一些话来,可是,却也明白,这话本就不是对他们这些局外人讲的!
“七年前,我曾与他约好,终有一日我会回去接他,带着他远远离开那些个凡尘俗事,而这一天终究还是让我等到了
!”平淡的语气中多了一分狂热,一种不好预感慢慢沁进所有人心里,总有中感觉——事情绝对不会像表现出来的这
么简单,定有后招还未显现!
扯下那件喜服,允歌小心翼翼的将衣服捧在手上,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步步稳妥的朝连国大臣坐的地方走去
,可是,知情人都知道,他只是朝着他的月卿走去。
捧着喜服,允歌依旧淡笑着,垂着眼,瞬也不瞬的看着手中的喜服,“我答应过他,要与他找一处安静的地方隐居起
来,所以我捡了个僻静的地方建了座庄子,我知道他爱赏莲,所以我还在那里种了许多的莲花,满池满池的莲花,尤
其是到了夏天,伴着清晨的雾气,那庄子红莲绿叶,艳丽非凡,婉若仙境!”顿了顿,允歌抬起头来,一双凤眼晶亮
亮的望着殒月,似是想要透过那面具看清殒月此刻脸上的表情,深情款款的问着:“那里什么都不缺,就是少了主人
,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放下他的身份,屈就一个小小的山庄,与我一起,成为那里的主人呢?”
心,不经意的颤了颤,殒月几乎要开口答应,可是鸾轩帝骤然紧捏他手的痛楚让他清醒过来,现在,他还不可以。
不可以答应!
继续正襟危坐,可是眼却难以控制的看着离他不过几步之遥的允歌。
似是早已猜到他的月卿不会在这时就应了他,不是不爱他,不是不想要离开,而是阻挠太多,为了他,为了他们,他
……不敢答应,不能,答应。
朝一旁的鸾轩帝温和一笑,“连皇帝,您的定立真让允歌佩服。”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鸾轩帝滴落一脑门儿的冷汗,可是依旧维持威仪的哈哈一笑,“能够得到廉王爷你的赞赏,朕真
是受宠若惊。”
“是吗?”淡淡的反问一句,可是这次,鸾轩帝却似真的坐不住了,干笑着不住点头。
“连皇帝,您知道,后院起火,而正主儿还在前亭风流快活,那下场会是什么吗?”不待鸾轩帝反应,允歌继续道:
“您是聪明人,相信允歌不用点破,您也明白,允歌现在与您说这些,不过是想要您明白,其实允歌想要的并不多,
可是……”话锋一转,允歌煞气尽出,“允歌却也是决计不会放过挡道之人的,因为……”一语未毕,允歌的语音又
回复先前的温柔缱绻,可是,这温柔听在一些人耳中却无异于催命魔音——“因为,允歌,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啊!
早些放行,对你我都好,不是吗?”
威逼利诱,花样百出,可是,在听完允歌的一席话之后,鸾轩帝反倒没了先前的惶恐,镇定下来,淡然道:“廉王爷
也是聪明人,也该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不要说国师地位尊贵,乃是我连国的中流砥柱,不可或缺的人才,而且王爷
你是荆国之人,又有谁能够保证你的要求,你的深情不过是政治上一种手段呢!朕是断不会让朕的国师冒这样的险的
。”
既然鸾轩挑明了一切,允歌倒也不再隐瞒什么,坦白道:“我与月卿会立即隐居起来,我更是可以答应你绝对不碰触
朝堂之事。”
“可是,王爷你好象忘记了一件事,你一直就没有在荆国获得什么不得了的高位,荆国女王并没有重用你,你不觉得
,用你一个毫无实权的王爷来换我们连国重要的国师,我们很吃亏吗?”
几乎把殒月称斤算两的估算,这令殒月的几位爱徒几乎当场掀桌子,叫骂两声!可是终是没有,因为他们讨论的正主
儿还没有开口呢,又哪里轮的到他们指手画脚!
[第九十一章连荆之劫]
“说够了么?”清冷的嗓音淡然却适时的响起。
所有人的视线“唰”的一下看向那出声的人儿,不管面具下的表情许是如何精彩,至少表面上,在所有人火辣辣的注
视下殒月依旧旁若无人,潇洒自如的拨弄袖口,好似刚才的话语并非出自他之口,可是,许久之后,淡淡一抬眼,淡
淡一瞟视,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缩缩脑门儿,好冷……
最后,视线停留在了还在对视的两人身上,“我还没有死,你们不用这么快就争着我到底该葬在哪里。”
这惊世骇俗的话语自是惊起了那两人的抗议,可是,他们的抗议依旧没有对殒月起到任何实质上的作用,“皇上,臣
以为您已经收到消息,以繁锡王爷为首整个净流的绿林汉子已经在五日前起义攻到香河中下游附近,想不用一个月时
间便能够攻到京城了。”
这爆炸性的消息一出,顿时,这原本安静的过头的园子立刻沸腾起来,谁也不知道,连国的皇帝这会儿在这里悠闲的
品茶赴宴,而实际上,国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听闻鸾轩帝年轻有为,治国有方,更是在前些日子大放阙词的说不出三年连国就能够成为这东之第一大国,现在看
来,哼哼,原来是把希望放在了重新建立的一个政权上了,哈哈!”
几乎是出与本能的,季年殊立刻开口讽刺道。连荆两国虽是签订了《链土条约》愿保两国甚至是东之大地的安稳,可
是私下里哪次不是相互打击,绝对不放过任何一次打击对方的机会,现在听到这样的消息,荆国之人还不立刻举国相
庆?可是,这喜庆没有维持半刻,便硬生生的把欢喜变成了悲愁——
只闻殒月继续道:“季丞相,我也听闻,就在几日前,贵国的多家钱庄突然关门倒闭,以至经济萧条,而现在贵国的
经济应该已经到了垮台的边缘……”说着,看了季年殊一眼,顿时,一阵冷汗从季大丞相的额头哗啦啦的往下滚。
看着气势不再的鸾轩帝和季丞相,殒月哼了声,然后便不再理会,直直的看着允歌,“是你做的。”笃定的语气。
“是。”同样的简短,许是不想隐瞒,许是没有必要隐瞒,允歌答道。
“你知道,你这样做会害死多少人吗?我说过,我不希望你通过牺牲百姓来达到你的目的!”
“那么……你愿意答应我么?”
“答应你?答应你什么?”
“你……可愿意与我指天为誓,滴血为盟,成结发白首之约?”
“你疯了?”几乎是立刻的,殒月不敢置信的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