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殒朝落 下——七玄

作者:七玄  录入:08-22

“那么大人打算怎么做?”徐量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看着杨宗月问。

“这件事已经拖不得,今日我找凤王来,就是想试探一下他究竟知不知情,而且经过天香阁一役,凰青对我肯定不放

心,我现在又已经下手除去了她手里将近一半的亲信,她必定料得到我这边已经开始行动,依我看,她不见得会将自

己的身份告诉如今的凤王,因为我手里还掌握了一个她所不知道的秘密,我相信她在不确定这个秘密对她的利害关系

之前暂时还不会贸然行动。”杨宗月这时眸中浮着深幽的光,缓缓地说道。

“大人所说的秘密,是跟先凤王之间的那个约定?”徐量问道。

杨宗月点点头,却低低地道,“只是这个秘密现在说不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凤骁之有一半开明的血统,他必

定会向着自己的母后,而且他一样想坐稳这个帝位,依我的判断,凰青也只是暂时保密,等时机一旦成熟,她一定会

跟凤骁之说清楚,再者,凤骁之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到了最后,他们会全力对付我,只要我不在大凤,而他们掌握

了所有的兵权,那么日后无论大凤也好,开明也好,他们一样可以继续做他们的皇帝和太后,一样能得到这个天下。

“大人……”徐量见他说到最后,眼神已经逐渐变得深沉,表情微微带着自嘲,便听他语调含冰极为低沉地说道,“

这些事统统都不用再查,趁着凤骁之和凰青分心的时候,我们按计划下手。”

徐量见他一字一顿,知他心意已决,便点点头说道,“是,下官会将一切都安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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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雷蓦然惊响,大雨倾盆,凤京在这一日晚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凤枢院地牢之外,却冒雨出现了一顶轿子。

豆大的雨点这时一粒一粒敲打在轿顶,雨势沉重,压得人似是有些透不过气来,轿子停在地牢门口,便听轿子里传出

了一名女子的声音说道,“江为,拿着本宫的令牌让看守打开牢门。”

轿帘后,一只手拿着一块令牌递了出来,站在轿边早已浑身湿透的青年人伸出手恭敬地接过,然后小跑至牢门口。

谁知牢门外的两名看守却伸出一只手挡在牢门前说道,“凤阳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混账,太后的令牌也不认识了吗?快打开牢门!”江为出示令牌,低声斥道。

“可是——”即便是亲眼看见了令牌,看守像是还要犹豫,江为便又出声道,“凤阳王的命令中也包括了陛下吗?”

“这……”两名看守对望了一眼,摇摇头说道,“……没有。”

“太后是陛下的母后,这一点常识你们总是有的吧?若明日陛下追究下来,你们打算怎么解释阻挡太后的罪名?”江

为这句话一说出口,看守们都不敢再犹豫,赶紧拿出钥匙开锁。

沉重的牢门这时缓缓打开,江为示意轿夫稍稍将轿子抬近至牢门前,然后在轿边微微躬身对里面的人唤道,“太后。

凰青伸出手来,江为搀住她,另一名陪同前来的太监赶紧打起了伞,撑着凰青落轿,凰青看也不看两旁的看守一眼,

直接走入了地牢,走到雨下不到的地方,她才回过头吩咐道,“你们就在外面待着,江为,你跟我进来。”

就在这时,天空中蓦地划过一道闪电,便听“轰隆”一声巨响,雷声滚过天边,凰青抬眸只望了一眼,便转身入了地

牢。

江为跟在她的身后,牢门再度关上,将雨声隔绝在外。

地牢之中,阴暗潮湿,空气无比沉闷,两旁火把幽幽簇簇地燃烧着,偶尔冒出几丝火星,扑鼻而来的满是血锈的腥味

,直让凰青蹙眉,地牢里的狱卒似是不料深夜竟然有人闯入地牢,匆匆走上前却没想到是太后本人,于是赶紧跪下出

声道,“小人见过太后。”

凰青也不理他,径自往前走,不长的甬道后面便能看见一个极为宽敞的刑房,边上四个囚室凰青一一看过去,却在看

见最后一个囚室里的身影的时候她忽地停住了脚步。

江为也跟着她站住,但是幽暗的牢房里他却看不清那里面关着的人是谁,只除了一团黑黑的影子,连个轮廓也分辨不

出来。

“本宫问你,她……是什么时候被关进来的?”凰青这时低下头问犹自跪着的狱卒道。

“回……回太后,这个人小人也不清楚,因为小人接管这里也不过才几年……”狱卒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凰青见他答不上来,也不再搭理他,视线再一次转向囚室里的那个人,许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囚室里的那个人竟然微

微有了动静。

凰青没有走近,而是目不转睛盯着里面的人,一动不动。

“太后,她是……”江为因为好奇,忍不住轻轻地问了一句。

凰青对江为的态度似乎跟别人不太一样,见是他问便回答道,“她……是一个故人。”

江为怔了怔,又看向囚室。

“……原来是你啊……”忽地,从囚室里轻轻地飘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凰青紧盯着那个人不放,过了好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真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这样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那个人的声音幽幽地又道。

“你活着,难道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吗?”凰青却说道。

“呵……等这一天……难道就是等着你来看我的下场……”声音虽然在笑着,却比哭还要难听。

凰青微微皱眉,没有吭声。

“……今日你来……是还想再杀我一次吧……”囚室里的人这时又低低地说道。

凰青还是不语,过了好久才道,“你说得不错,我来,就是想要杀你。”

那人又笑,却道,“……那我还真是荣幸,前一次是大凤的陛下,现在又是大凤的太后……为了那件事,你们可真是

费了不小的心血啊……”

凰青不响,忽地转头对一边的狱卒说了一句道,“开门。”

狱卒闻言赶紧取下腰际的钥匙走上前,但可能是凰青一直盯着囚室的缘故,他的手有点不利索,颤抖了好久才将钥匙

插上锁孔,好不容易,终于打开了囚室的门,然后他便退至一旁。

凰青这时一步步走上前,一直走到囚室之内,江为蓦地觉得有寒光一闪而过,凰青的手里似是多出来一把匕首,而就

在这一瞬间,这把匕首直直落向囚室角落的那个人,像是要一击致命。

但凰青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狱卒猛然出手,她的注意力原本就放在囚室中人的身上,根本不会料到

后面忽然有人偷袭,而且竟还是一个小小狱卒。

她脑后一记重创,眼前又忽然多出来一把明晃晃的长剑,这把剑当胸穿过,速度极快,在痛感来临之前她对上了一双

眼睛,是记忆之中的美眸,却含着极其浓重的怨恨。

“……凰青……你到死都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这种下场吧……哈哈哈……”笑声突兀地响彻在阴森的地牢里,竟有

几分撕心裂肺,江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手,只是冷眼旁观,眼神微微带着怜悯,看着囚室之中的人,和逐渐倒地、

死不瞑目的大凤皇太后凰青。

火光不知不觉间似是逐渐黯淡了下来,囚室之中笑声方歇,她扔下长剑,看着凰青的尸体轻轻地道,“当年凤休离邀

南王至宫中饮宴,却不料暗下杀手,那一天我和其他几位姐妹也在场,那是凤休离为了不让南王起疑之故,可是谁都

没有想到,那竟是一场鸿门宴,我原本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凤休离要杀凰青的父亲,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凤休离

竟是为了她,为了一个开明国的女子。”她的话说到后面声音越见冰冷,恨意清晰可见,随后她停了下来,转向囚室

外的江为,又道,“其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亲手报仇的一日……”

“凤阳王既然答应了留妃,自然不会食言。”江为开口淡淡地道,他一个“留妃”唤了出来,却让囚室里的人浑身一

震,过了好一会儿,她方才长长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无不苦涩地道,“当年要不是凤阳王施计救下我,我早已死了,

但留妃……她早已不在人世了,江大人还是直接称我‘夫人’吧……”

江为点点头,看着她说道,“留夫人的称呼,还是留到事成之后,这两日,还请夫人委屈一下,代替一下凰青。”

“好一个委屈……呵……想当年我便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坐上皇后的位子,谁知凰青她……”她说着便又摇头,低

低地道,“往事不提也罢,凤阳王既然助我报仇,他的事我自然也会帮到底,而且只是假扮凰青,这件事我还是办得

到的。”

“嗯。”江为微微点头,便又道,“凰青明日已经答应要跟凤王一同出宫去一趟南王府,我猜她打算在那里把自己的

事情说出来,然后联合凤骁之一起对付凤阳王,而且据我所知,凰青打算掩人耳目,借口说是去南王府祠堂祭拜,所

以出行的人数会很多,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了。”留夫人点点头便道。

“把这具尸体处理一下。”江为这时吩咐了狱卒一句,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太后,我们该回宫了。”

留夫人点点头,从囚室里走了出来,她的容颜苍白,形容憔悴,从她的轮廓中依稀能看出几分她当年的风采,留卿依

,她原本就是在凰青之前凤休离最宠爱的妃子,但十年岁月,恍然间,人事已非。

地牢门外,看守们再度将牢门上锁,江为扶着太后上了轿,轿子远离地牢而去,此时雨势依然滂沱,始终不见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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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一直持续到翌日一早,当东方天际露出了一抹鱼肚白的时候,雨点逐渐化为淅淅沥沥的小雨,再一会儿功夫,雨

丝便隐没在了天际,天空终于放了晴,此际空气清朗,云层密密绵绵铺满整个晴空,仰头间便是一片壮观,红彤彤的

太阳升起的时候,云层刹那间便被那一抹红色晕开了,然后金光乍现,照耀着整片大地。

“母后,昨夜大雨,不知母后睡得可安好?”凤骁之在凤飞殿外向凰青请安,凰青这时人已在轿中,透过轿帘,便见

她微微点一点头,似是正想开口,却低低咳了一咳道,“昨夜似是受了点风寒,刚才御医已经来为母后看过了。”

凤骁之怔了怔,连忙道,“母后怎么不早跟骁儿说,今日之行改到母后身体康复之后再说吧?”

凰青在轿子里摆摆手,便道,“只是小小风寒,不碍事的。”

“可是母后——”凤骁之像是十分担心,像是还想再劝。

“骁儿,你忘了昨日母后是怎么跟你说的,有些事,再拖下去,恐怕会夜长梦多。”凰青在轿子里压低了嗓音说道。

“是,骁儿明白了,我们这就出发。”凤骁之微微点头,便道。

南王府位于凤京城外,是五年前从凤京搬离的,自从南王过世之后,南王府便没了昔日的辉煌,甚至已经逐渐步入了

没落,按理说凰青贵为太后,是绝对不会冷眼看着自家的家业败落至此的,但这也是凰青为外人所赞赏的其中一件,

因为她并没有利用太后的身份为南王府庇护,反而恪尽职守,极力管束南王府的人在外面借她的名义胡作非为,在某

种意义上,她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国母。

凤王和太后出城,场面自是不同凡响,城里所有已经听说的和没有听说的人都出来围观,所到之处皆跪了一大片,口

中称颂声不断,凤骁之原本也是坐轿的,但由于刚才听闻自己的母后说身体不适的缘故于是现在换成骑马守在轿边,

凰青心知他是担心自己当然也就随他,但凤骁之这时端坐在马上见到那么多的人心底不由起疑,总觉得这次出行事先

并没有大肆张扬,不可能会无端端出现那么多人一路恭迎,即便在当时得知,也最多是一些人围观而已,如今他们的

队伍周围聚满了大凤的百姓,竟是一路将他们拥着出了凤京的。

“母后,今日之事……似乎已经被人透露,昨日在凤飞殿那名侍卫,怎么不见他的身影?”出了凤京,人群就慢慢疏

散开了,凤骁之这时方出言询问道。

“你担心这件事是他泄漏的?”凰青在轿中出声道。

凤骁之皱起眉,沉思良久,便道,“听说他在母后祭祖的时候曾经救过母后,母后对他似乎很是欣赏,而且朕还知道

那一日天香阁之事也是他立下的功劳,只是——”

“昨日在凤飞殿的人就是他,只是他为什么要泄露你我今日出行这件事?”凰青不由又问。

“骁儿事后总是在想,一个小小的将士,为什么能够当机立断杀了抢夺我手上兵符一起到达军营的梁广?”

见他忽然转了话题,凰青不由不解,问道,“你是说那日之事?”

“正是,后来骁儿问明过,凤阳王当时是让继将军挑了一名不起眼的人去办这件事,但其实将兵符和玉印一齐交到一

个完全陌生的人手上是十分危险的一件事,但凤阳王既然信得过继将军,那么也必定会相信江为,而且在那种情况下

,越是不起眼越是能够将这件事顺利办成,当日梁广只是抢去了骁儿的兵符,并没有拿到玉印,若那一日江为也只是

拿了兵符去大营的话,玄将军未必会派兵出来,因为在两人都只有兵符的情况下,玄将军是不会轻易调兵的,凤阳王

必然是在想明这一点之后才会将兵符和自己的玉印一起一并交给江为。”

“母后还是不太明白,难道你是觉得,江为不应该杀死梁广?”凰青又问。

凤骁之摇摇头,说道,“他确实应该杀死梁广,因为在那个时候若梁广将这件事稍有泄漏,救援行动恐怕就不会有那

么顺利,但问题是在于,他杀梁广一事既非凤阳王事先授意,也非出自任何人的命令,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士,若不

是太过有胆识,那么就是机智过人,这样的人,却一直在李将军帐下默默无闻,骁儿总觉得很奇怪……”

“你的意思是,江为的身份……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嗯,骁儿只是觉得,江为……应该是凤阳王布置的人。”凤骁之猜测着说道。

“若照你这么说,恐怕今日这些人,也都是凤阳王的安排了……”凰青在轿中低低地道。

“母后,昨日你对骁儿说凤阳王狼子野心,编造了这些事只为了名正言顺夺得皇权,今日之行本是母后提议,骁儿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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