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不过一颗彗星罢了!”弘啸黝黑深邃的眸子平静无澜,淡淡瞟了弘远一眼,沉声道:“这种事史不胜书,数不胜
数,实在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儿,只是眼下出得不是时候。我唯恐朝中那么原本就不主张打仗的臣子会借题发挥,这一
点你务必要和汤若望辟讲明白,若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是不依的!”
弘远心里头有些后悔不该在弘啸出兵前说起这不吉利的话头,如今见他脸色也有些个沉重起来,一心想缓和一下气氛
,忙做张做致的行了个礼,故意儿大声道:“臣,谨遵圣旨!”
果然弘啸被惹得“卟哧”一笑,弘远见他又笑了开来,忙转移的话题道:“唉,十三,你说这彗星也太不识趣,早不
来晚不来,偏偏在我生日的时候来,这不是故意儿找我的晦气么,不成,明儿你陪着我上法华寺烧烧香去!也不知去
年那个黑脸的胖和尚还在不在,他的棋下的比我还臭呢,且让我再杀他几局,去去晦气!”
“哥,瞧你,黄口白牙的,越说越离谱!”弘啸瞧他为了不影响自个儿带兵出征的心情,硬把彗星这档子事往自已的
身上拽,不由得恼道:“这彗星倒底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与你又没半点干系,也没见个尽满口胡诌不依不饶的往自个
儿身上扯的!”
“我这不是担心你么!”弘远淡淡一笑,伸手将弘啸拉进自己的怀中,和他十指相扣紧紧缠绕在一起。
哥,其实我更担心的是你啊!这句话,弘啸放在心头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和他一同倚在大琉璃照壁上抬头仰望苍穹。
那满天的繁星似乎没有受到彗星的丝毫影响,在藏蓝色的夜幕中依照闪烁着令人难以琢磨的光芒。
090 慧星示警
彗星的出现果然很快就引起了朝野文武百官的密切关注,但弘啸却没有立即下旨令群臣议论,因为,在他心里比较有
份量的钦天监正汤若望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告了病假。
也就在这几天日,京城里又出了一档子奇事,位处京城东北角的董村村口一株大橼树无缘无故在彗星出现那日之后一
夜之间便掉光了一树葱翠浓绿的叶子,连整棵树都往地里沉了好几寸。有好事的人将树连根掘了出来想看个究竟,不
料竟连带着在树底下挖出一块花纹古朴瞧来年代十分悠久的石碑来,上头还有数行用篆体写的几句诗词。
因为董村的方向和彗星消失的方向恰巧一样,于是坊间议论纷纷,均说是只怕这块石碑便是这番彗星出现的真正原因
。由此一来,那块石碑便被村民们一致供了起来,从石碑上拓下来的那首诗也在京城里头流传了开来。
不过臣子们私底下议论时,还是有一部分原先不主张打仗的大臣们一口咬定了彗星出现,多应国家用兵之事,乃天象
示警我朝不该向准葛尔用兵。直到第三日汤若望销假归来,弘啸方才在朝会时令各部院大臣各述已见。
一开始持不同意见的大臣们辩论得十分厉害,但汤若望似乎的确得到了弘远的暗示,很明确的告之众位大臣,此番彗
星出现与战事无关。他作为钦天监正的身份说出来的话自然极有份量,正加上皇上也一再力排众异,表达了御驾亲征
的决心,彗星之事这才不了了之。
下了朝弘啸便留住了汤若望,用十分嘉许的目光望着他,笑道:“此番做得不错,那董村的事儿只怕也是你和弘远故
意儿弄的玄虚吧?”
汤若望勉强一笑,澄蓝的眼眸仿佛蒙着一层力不从心的黯然,垂着头沉声道:“皇上,此次彗星之事的确与西北的战
事无关,但董村的事倒是真的,老臣还亲自去看过,并从那石碑上把那首古诗给拓了下来,皇上请看。”说罢便将一
卷素纸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
想来那石碑定是有一人多高,那拓了诗的素纸也有三尺多长,弘啸将素纸展开在书案上,只见上头果然是用篆体写的
一首诗词,笔法苍劲,清俊遒秀,配着石碑上古朴的花纹更是有种说不出的神韵。
弘啸一时瞧得入了神,忍不住轻声低吟道:
琴音人音兮两俱渺茫,桐焦凤尾兮丝弦空张。
千里流沙兮昔日凌霄,可奈絮落兮东风不扬!
白水芦荻兮一碧无情,扁舟一去兮惟余怅惘。
司命昏昏兮遗我奇数,对烛闲哦兮慰我永伤。
“这词......”念罢这首古诗,弘啸只觉得这诗句未免太过伤情,字里行间亦充盈着郁结之气,正想抬头再问问汤若
望时,却突然发现他已经是悄然离去了。
延禧宫。
十天之后便是皇上带兵出征的日子,这一日午后在养心殿议过了事,弘啸带着弘远径直去了恬嫔所居的延禧宫,穿着
一身浅绿织纱绣莲缎彩宫装的恬嫔蓝儿早就得了信儿,带着宫女候在了丹墀处,将皇上和诚郡王迎进了在偏殿的花厅
。
花厅旁一圈儿围着都是女墙爬满了青藤的花房,满壁的巴山虎将这一处盖得如同一座绿山,在这炎热的季节里瞧来份
外的清凉。蓝儿又吩咐宫女支开了花厅四面的亮窗,带着花草清香的穿堂风,使得弘啸和弘远两人才坐下来就觉得十
分清爽凉快。
见琰儿捧着条盘端了两碗冰镇梅子汤来,弘啸便含笑道:“琰儿,瞧来你气色不错,身上的伤可是大好了?”
琰儿将两只盛着梅子汤的并蒂莲青花白釉碗分别递到了皇上和诚郡王的手中,盈然一笑道:“有劳皇上记挂着,托诚
郡王爷的福,十一福晋送来的药膏竟是比宫里头的还管用些,这会子奴婢身上的伤早已痊愈了呢。”
弘远莞尔一笑,边用银匙拨弄着碗中青青的梅子和浮在梅子汤中那透明的冰块,边转头对着弘啸道:“十三,瞧来我
这位福晋的独门疗伤圣药果然不错,不如我今天回府让她把方子给太医院,让他们照着方子赶制些,也好让你此次带
着随军队里用。”
蓝儿坐在弘啸身旁,一边儿拿着一把双面绣的锦丝湘妃扇给皇上微微扇着风,一边儿掩嘴轻笑道:“早在好几个月前
十一福晋进宫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就顺便把方子拿给皇上啦,敢情十一爷还不知道?”
弘远挠了挠头,讪讪笑道:“是么?看来还是亦霏细心啊,什么事儿都想在我前头,这些日子以来只怕伤药都已齐备
了吧?”
弘啸轻抿了一口冰冰凉凉的梅子汤,这才缓缓道:“也还没那么容易呢,亦霏的方子中有一味药较为罕见,太医院也
没有常备此药。有一次恰巧我在皇后面前提及此事,正好儿三福晋瓜尔佳氏也在她宫里,告诉我她娘家的中药铺子里
头中药品种是极为齐全,让我打发太医去她们家铺子瞧瞧去,指不定会有,结果我派了人去一问,果然那一味药不仅
有,存货还很多,这才堪堪制了足够这次军用的药呢。”
弘远一气喝完了手中的梅子汤,将青花白釉碗往身旁的案几上一搁,含了冰块在口中纳凉,漫不经心的问道:“瓜尔
佳氏?哦,不就是那个淇薇么,咦,怎么她如今倒和皇后走得挺近乎?上回在园子里遇到她,也是在陪着皇后一起逛
园子。”
蓝儿手中湘妃扇轻挥慢摇着,淡淡瞟了弘远一眼,语带双关的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皇后深居后宫,皇上也不过
一个月中就去个二三回,其余的日子那是何等空寂乏味,我也不过是陪着皇上的日子略多些,这才不觉得的闷罢了。
是以我总劝着皇后平日里多与几位王妃福晋来往,一起逛逛园子、谈谈诗词、赶赶围棋,总好过形影单人独守空殿。
三福晋康郡王妃淇薇、八福晋怡郡王妃雅元、九福晋尔佳、十二福晋娉婷那都是常进来请安的,不过我瞧着似乎也是
康郡王妃与皇后更为熟络些,常在皇后宫里见到她。”
“如此甚好,本来就是一家人,正该多多走动才是。”弘啸其实心里头也是觉得很对不住自个儿这几位嫔妃,自己所
有的心思全给了弘远,不能分一丝半点给她们,不得已,也只能让她们独守空闺。
想到此处弘啸不由得转过头轻轻瞪了弘远一眼,这家伙!真是得了便宜还要在蓝儿面前说这些个不知轻重的话儿,幸
亏蓝儿是个晓事的,若换了皇后在此,还不得被他气个半死!
091 恬如止静
“十三,你瞪着我做什么?!”弘远只道弘啸为着他问了淇薇的事儿在吃醋,忙解释道:“我不过是随口这么一问罢
了,你可别多心哪!自三哥大婚后我这才是在宫里头一回遇上淇薇,也就是彼此打了个招呼而已,连话都没有多说第
二句啊!”
弘啸知道弘远是误会了,瞧他还一脸怪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卟哧一笑,还偏偏不依不饶的道:“哥,你不用说了,我
瞧你这是做贼心虚!越描越黑!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弘远这会子再笨也知道弘啸是在捉弄他,忍不住探过身子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咬牙切齿的道:“十三!你......”
“你要给我写信!”弘啸微微一笑,接过弘远的话头,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凝神望着他,一双墨黑的眸中光芒流转显
得异常的幽亮深邃,温言道:“我这一去,只怕战事再怎么顺利也得三四个月后才得回来。哥,你一定要每十天就写
一信给我,不许让旁的人代写,收到你亲笔报平安的信也好让我在前线带兵打仗能够安心些个。”
“十三,瞧你说的,我自然亲自写,就算我的字丑些,但那些与你亲热的话儿还能让谁代写不成!”也不顾蓝儿还在
,弘远伸过脖子便在弘啸脸颊上亲昵的一吻,笑眯眯的道:“要不是怕那几匹驿马来不及跑,我天天都给你写!你给
我回信不?”
“自然要给你回的。”弘啸的脸被弘远亲得微微一红,忙不迭的把他推开来些,一不小心将手中的梅子汤溅了些在身
上,便就势儿起身,拉过蓝儿道:“蓝儿,衣裳弄湿了,你陪我里屋先换一件便袍。”
到了寝室,弘啸却不忙着更衣,先自袖袋中取出一方镀金小印,含笑递到蓝儿手中。蓝儿接过看时,却是一方黄田玉
做成的印章,四角都包了雕花的金钿显得极为精致,上头刻的却是“恬如止静”四个飘逸灵动的小篆字。
瞧了半晌,蓝儿实在不知皇上给自个儿这枚印章究竟其意为何,不由得微微抬眸,探询式的眼光向弘啸盈盈望去。
弘啸眼底是沉沉的墨色,静若深潭,接着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是那样的忧愁,是那样的深沉,是那样的凝重,伴随着
低低沉沉的声音道:“蓝儿,你是知道的,弘远二十岁之前会有一个劫,现在我真的十分担心他,他生日那天的彗星
出现的委实很古怪,又有那首古诗......这两件事任我怎么瞧都仿佛有些不吉之兆。所以,我才会要求他在我走后每
隔十日都要写信给我。”
这两件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蓝儿又怎会不知,原本,她是担心这彗星出现在这种时候也许是和皇上要带兵出征有
什么关联,但钦天监正汤若望的话让她稍稍安了心。不曾想弘啸他如今居然是为着弘远而顾虑重重,虽细细一想其中
也有道理,但蓝儿还是极力安慰道:“皇上,你别想太多了,十一爷福泽深厚,有万佛庇佑,一定会平安渡过这段日
子的。再者说了,一年多都熬过来了,十一爷他不也好好儿的没事么!如今虽然十一福晋和那几位姑娘要随了皇上远
征准葛尔,但他身边不还有一位晓晓嘛,她的本事皇上应该再清楚不过了,想当初十一爷受了那么重的伤不也是她救
回来的!你就千万放宽了心,在前头打仗可最忌分神分心的。”
弘啸目光炯炯凝视着蓝儿,沉声道:“打仗最忌主帅心神不定,这一点只怕弘远比你还要清楚。所以,我很怕他若出
了什么事却因为有这顾虑而在信中只字不提,按他的脾气个性,一定会这样的!是以......”
弘啸说罢轻轻抚上蓝儿的手,合着她的手指紧紧握住那枚印章,一字一句的道:“......是以,我不在宫里的这段日
子,弘远,我就要交给你和晓晓照顾了!蓝儿,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莫要辜负了我的期许,好么?!”
闻言,蓝儿心中流过一阵温馨暖热,但又略带着一丝酸楚,轻轻在心底叹息一声,忍不住抬眸迎上弘啸炽热恳切的目
光,柔声问道:“皇上,只要是蓝儿力所能及之事,是绝不会让你失望的,这一回,需要我做什么呢?”
“我要你做的,其实一点也不难。”弘啸黑曜石般闪亮而灼热的眼眸直直的盯着蓝儿,仿佛要望进她眼眸深处,握着
她的手更用力按了一按,静静的道:“蓝儿,这一枚印章你好好儿贴身收着,每回弘远写给我的信必得经你的手亲自
盖上这枚印再递送出去,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蓝儿是何等聪慧的女子,哪能不明白弘啸所言之意,他这是怕弘远万一真的有什么意外但又不想他在前线分心,故意
不在信中言明,所以,这才让她在每封信后都刻上印章,可谓是煞费苦心之至。想到此处,蓝儿忍不住咬了咬唇,道
:“皇上,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弘啸眼中的神色犀利而又坚定,不容蓝儿有丝毫犹豫和迟疑,直逼问道:“蓝儿,你可答应我么
?!”
“皇上!”蓝儿轻呼出声,急忙表白道:“我自然答应你,皇上,无论怎样,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我都不会
瞒着你!”
“那好!”弘啸微微一笑,向着蓝儿嘉许的点了点头,从她掌心拿出那枚黄田玉制的印章,旋即又问道:“蓝儿,你
还记得这印章上是哪几个字?”
“是......恬如止静!”这四个字蓝儿又怎么会不记得,虽然有些不明白这四个字有什么含意。
“‘止静’是我额娘的号,‘恬’则是我给你的号。”弘啸将那印章重又交到蓝儿手中,正色道:“蓝儿,我要你此
刻以我额娘的名义起誓,这件事你会完全按我说的照办,绝不会对我有任何欺瞒之举!”
蓝儿这才明白这“恬如止静”四字所包含的意义,不由得深深望了弘啸一眼,便盈盈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将印章拢
在手中,对着天地,在弘啸的面前重重的发了一个誓,沉声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赫达安.蓝儿在大清皇帝爱新
觉罗.弘啸面前郑重起誓,今生今世我绝不会有任何欺瞒他之事,如有,死后挫骨扬灰,魂魄亦不得与慧伦皇太后相见
。”
弘啸知道蓝儿心中最敬重的人便是他的额娘,已薨逝的慧伦皇太后,她发这样的毒誓显见得对自己完全是一片赤诚之
心,绝不会有违背他之举。
于是弘啸忙伸出双手正要将她自光可鉴人的黛青色砖面儿扶起来说话,不防弘远在外头等着不耐,掀了帷幕便探了头
进来瞧,见两人一跪一站,忍不住笑道:“十三,蓝儿,你们这演的是哪一出啊,我说怪道呢不过是换个袍子怎么换
到这会儿都不见人影的,敢情你们两个瞒着我在里头不知干啥呢!”
弘啸轻轻瞟了弘远一眼,撇了撇嘴淡然道:“哥,你急什么,我不过有几句话要嘱咐蓝儿罢了,你再到外头乖乖的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