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村庄 下——麦子

作者:麦子  录入:08-21

和胸襟,又兼有湖的温柔和情调。感天地之恩泽,造就如此钟灵毓秀,大观楼的长联开头,寥寥几笔,便把这浩瀚无

比磅礴气势,传神地勾勒出来了。

滇池是一个天然的空调,自动调节着昆明的气温,冬暖夏凉,昆明之所以是春城,这滇池功不可没。没来过昆明的外

省人,是不会相信,找遍昆明的大街小巷,各大商店,极难买到空调,因为这里根本不需要,夏季气温最高不超过二

十八度,冬季也只有几天稍低于十度。(现在因进驻了许多“家电巨鳄”,空调当然就可以随便买到了。)

疯玩了几日,我便要收敛这份野性了,学校里已经正常开课。大一的课程较为繁多,应筹也多,一个接一个的“同乡

会”和诸多正招兵买马的“协会”都自动找上门来,我倒是懒散得很,常常借故推托友人的盛情,闭关却扫,每日和

舍友们讪牙闲嗑,聊他们的艳史。这个校园面积颇大,上课的教室今天在南明天往北,每次都让我找得晕头转向。偶

尔起来晚了,落后于舍友们,转几圈后找不到教室干脆就不去了,于是我成了班上第一个逃课的学生。

大学里的状况和我想象中的相差无几。大伙儿书还没有翻开过,便都忙着风花雪月了。班上的女生来自五湖四海,虽

不似那柔枝嫩条,却也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都颇有姿色,我想起周蕙芳和苏佳佳,她们走在校园里,定能招来百

分之几百的回头率。如今她们都已经升入大二了,不知是否偶尔会想起我来。不想也罢,免得大家既尴尬又失落。

然而一个月后,我还是收到了周蕙芳的来信,于是独自来到学校的后山上,找个僻静的地方,轻轻地展开。我最不愿

意的结果,终于还是被周蕙芳委婉地道了出来。

刘斌:

展信佳!

忽而一年匆匆而过,却又似乎很漫长,像一江东逝的流水,经过漫长的旅途,却在顷刻间就汇入了大海,皈依了命运

知道吗?我从来都不相信有命运,即使天上的陨石三次砸中了我窗台上的花盆,我也不相信这会是命运,然而此刻我

终于不能再说服自己了。

期待了十九年,只为一个神话,我原以为神话中的女子定会有如梦一般的结局,我以为传说中的轮回终于眷顾到了她

,然而她的梦终像肥皂泡一样,虽有炫烂的色彩,却只有拥瞬间的美丽。

我一直都想感谢你为我做过的许多,却一直没有机会,我想以后在你身边做一个知寒知暑的女子,举案齐眉,凤协鸾

和。你曾说“不念卿卿红粉帐,旌麾鞍马有残温”,冲着这话,这一年多来,我一直没有打扰你,我只想让你头顶的

蓝天更加辽阔,让你飞得更高,我不愿意做恶劣的天气,影响你对长空的搏击,不负你这份豪情,我想,你一定觉得

我冷落了你。

佳佳说你去年不走,是想不飞则已,一飞必冲九霄,但让我难以理解的是,你凌云的壮志只引你去了所在的大学吗?

我不信。你糊弄了自己,委屈了你的信仰,也蒙蔽了我,虽然你是善意的,但你不该隐瞒这么久,让我独自抱着幻想

生活。镜里的鲜花,水底的明月,终究是不真实的,当有一天,镜碎了,水涸了,恍然间一切盼头都没了,我该如何

面对,茫然中,不知前方的路在哪里。

……

对不起,我尽说些不中用的话。张子凯的事,道听途说我也知道了些,这其中最难过的人怕就是你了,事已至此,劝

你什么都显得苍白,但日子还是要过的,希望你重新燃起生活的勇气。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有“兄弟如手足,女人

如衣服”之类云云了,你们兄弟间的感情不似我这穿戴的轻纨薄纱,而是骨肉相连般难舍难分。我羡慕张子凯,真的

瞧我,变得如此罗嗦,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不讲这些了,最后想把《乱世佳人》里的一句话送给你:黑暗中

的哭泣,只是一种逃避,明天的太阳依然要升起,许是暴风骤雨,许是风和日丽,让我们都回到现实,不再逃避。

祝安康!

得萱居士谨启

2000年10月10日

我想给她回信,却又无话可说,我和子凯的种种,定是无法和她说清的,她或许仅以为我和子凯之间是因过于浓厚的

兄弟间的感情,而演变成为同性恋,她的想法如诸多所谓的正常人一样,以为同性恋都是两个同性之间,因为过于亲

密,慢慢地就产生了依赖、依恋的情结,然而事实却和他们所想的大相径庭,这是与生俱来、骨子里固有的。既然难

以解释,还不如就此作罢。我再也不愿意和周蕙芳结外生枝了,就让自己在默默无闻中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吧。对不起

,蕙芳,我不能给你幸福,如果我违心地追求你,只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谢谢你在我高三的生活中画出了绚丽的一

笔,我会永远记住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子凯走了,把我的念想也带走了,我这一辈子,能和他在一起生活过,已

经知足了。

我没有经常刻意地想念子凯,有时候偶尔想起和他的点点滴滴,就情不自禁地暗笑起来,笑过后拿把刀子,不声不响

地在自己的指头上划一刀,让自己记住,别天天快活,就把他忘了,我想,手指的疼痛总比心里的痛楚要舒坦,或许

这就是所谓的自虐吧,我原以为做这些事的人都是得了精神病,不想自己有一天也会做这种事来。有时候在梦里见到

他,和他一起打游戏机,他使劲捶打着按钮,把我挤到一边,梦醒后,我依然一无所有。就当他是个梦吧,活着的人

还得活着,死去的人,是否能感知活着的无奈?

学校里的专业课,我实在没有多大兴趣,我想利用课余时间钻研自己喜爱的计算机,好有一技之长。于是在一个星期

天下午,我倾囊而出,和舍友小牛一起去街上买回了两台新电脑。小牛主要用它玩游戏,我则利用它学习各类软件。

那个时候互联网刚刚普及,上网都得用modem拨号,速度缓慢且费用昂贵,一张面值22元的201卡只能用上5个小时,着

实让人心疼,但网络上的东西如鸦片一样,能让人上瘾的,网费再贵,我们都勒紧裤腰带,咬咬牙挤出生活费买201

卡。

某天中午放学后,小牛对着电脑大叫:“快来看!泰国人妖表演,哇塞,长得比女人还要女人!一个比一个靓!”

“上面长着女人脸,下面却长着,男不男女不女的,恶心死了。”舍友回应。

“人家为了生存,没办法,你以为人家愿意这样啊?”我为其辩护道。

“快看快看,德国同性恋大游行!游行就游行呗,怎么个个光着身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恶心死了,点这个看看,‘李安《卧虎藏龙》电视剧热拍’。”

“别点,等会儿,让我看完这个先。”我将小牛的手从鼠标上拿开。

“看什么同性恋,这么变态的东西。”

“为什么一提起同性恋,你就会这样想呢?”我问。

“你看网上那些报道,哪张同性恋的图片看着不恶心?大男人的,穿成那样子,浓妆艳抹,吓死人了。”

“网站猎奇罢了,为了增加点击率,这就像一提起泰国必然要放一大堆人妖的图片一样,好像全泰国人都是做人妖的

一样,其实不是的,人妖只是泰国特有的一个极小部分的群体,泰国像世界所有其它完整的国家一样。同性恋这个圈

子也是一样的,那些演反串的男人也只是同性恋人群中极少的部分而已,并不能代表着整个同性恋群体。”

“哈哈,刘斌你怎么了解得这么详细?”

“我准备写一篇关于同性恋调查的论文呢。”

“呵呵,你可别有这个嗜好,我们宿舍要出个同性恋我们就得搬家了,不然看着饭都吃不下。”

我一笑了之,不与他再细说了。

我想起金庸大师的《天龙八部》来,乔峰本是中原第一大帮的帮主,他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轻财重友,侠骨柔肠,

他为中原武林做出了不可辱没的贡献,威名远扬,人人敬仰。可是当有一天,中原所谓的正义之士得知他本姓萧,乃

辽国人后裔,却对他栽赃嫁祸,把他对武林做的贡献一笔勾消,他成了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败类。这凝集了中国几千

年来重出身传统的故事,昭示了多少无辜的人悲惨命运的结局,我想金庸大师是不可能凭空捏造出这个形象的。

乔峰的故事,这关于出身问题的是是非非,究竟还要延续多久?

校园里的爱情故事愈演愈烈,陆续有同学不回校过夜了,而我,已经习惯了孑然一身,闲来无事时,就骑着我的单车

,绕着昆明的环城路转圈。秋去冬来,茫然的城市里丝毫没有过冬的气息,只有那枯落的梧桐叶,诉说着季节的交替

。红嘴鸥从遥远的西伯利亚,长途跋涉迁至昆明越冬,我从不知这个离大海有几千公里的城市会有海鸥,见到这些可

爱的精灵,我着实有些惊喜,于是经常骑着单车来到翠湖边,用玉米和面包喂它们。不知这座陌生的城市,除了红嘴

鸥,还会给我带来什么别样的惊喜?

来这里两个多月,我又瘦了许多,体重已经不满五十公斤了,我不得不在皮带上钉上新孔,以便能系紧裤子。不过虽

然瘦了,力气却没有减小,体育课上,我的“引体向上”成绩比高三时好了一倍,我居然能做十六个标准动作了。然

而除了这“引体向上”,其它项目的成绩都是一塌糊涂。昆明气候虽是宜人,但因其氧气含量稍低,所以大量耗氧的

运动便成了折磨的代名词。例如那一千米跑完,会让人累得喘不上气来,以至于肺部像被几万牛顿的扭力勒紧了似的

疼痛。难怪国家足球队会在昆明设了训练基地,那些高原受训的运动员,一旦去了低海拔的场地,便能键步如飞而不

知疲劳了。

因先天因素,我从不爱玩篮球,但体育课上篮球是要考核的运动项目之一,十个投中三个才算及格,而我严重缺乏此

类运动细胞,屡投不中,还不如女生,让同学们笑掉了大牙。我想起子凯来,要是他在学校里,便可以天天教我了,

他那敏捷的身手绝对能让体育老师都相形见绌。

我的子凯,我的哥哥,你在哪里啊?

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打开电脑,拨号上网后,给子凯和自己各申请了一个OICQ号码

,趁着夜深人静,我登陆了这两个号,彼此聊天。

“子凯?在线吗?”

“在:)你怎么还不睡觉啊?”

“想你呗:P睡不着,你怎么也不睡呀?”

“我也想你。”

“呵呵,白痴。上次发到你邮箱的那两篇小说看了吗?”

“看了,怎么都没有一个好结果的?”

“我怎么会知道。”

“我好想见你呀,你长胖了还是瘦了?”

“瘦了呢,过年回家我把像片带回来给你看,我在世博园里拍了许多像片呢。”

“我不在身边,要好好吃饭。”

“知道。我可能吃了,体育老师说从平原来高原的人,前三个月都会瘦,是正常现象。班上许多同学开始谈恋爱了,

也有女同学喜欢我呢。”

“切~~~~你就遂了人家心愿呗。”

“好哇好哇,这可是你说的哟。”

“生气ing!”

“就知道你口是心非,讨厌!”

敲完这一句,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自己都二十岁了,居然还能把“讨厌”这样娇气的字眼挂在嘴边。也许我早就

应该长大了,没有子凯在身边,我更应该快点长大,长成一个像他一样的男子汉。

我关了电脑,懒洋洋地爬上了床铺,心想我是不是该在网上结交一些同性恋圈子里的朋友,能和他们说说心事?与其

这样每天浑浑噩噩地熬日子,不如清清楚楚地做人,我干嘛要像个贼一样,不敢活在阳光下?不敢让别人知道了我的

秘密?子凯都没有了,我还怕失去什么呢?

一夜难眠,而昆明的夜却是漫长的,因和北京相差两个时区,所以天亮时刻要比东部地区晚得多。

次日我便在网上搜寻到了几位昆明本地的圈内人,和他们交流了一些基本信息后,发现一位叫王律的人居然是比我高

一年级的校友,我们相互发了几封电子邮件交谈了几日,便约好某日在学校里见面。

他是典型的本地人,安享着千百年来战火难以波及的昆明的太平,脾气不愠不火,做事讲话都慢腾腾,却又是有条不

紊。他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好为人兄,我们寒暄了几句后,他便亲切地叫我“小鬼”,我便叫他“老大”。因为同在

一所学校,我们便能经常见面,相约一起闲逛昆明大大小小的景点,每次见面,他都会带给我一些小礼品,有时是贝

壳,有时是可爱的小机器猫,他显然把我当成小孩子了,而我也宁愿做一个不谙时事小孩,天真地做着这个世界没有

痛苦的美梦。

王律说,昆明在寒武纪时是片大海,所山上的页岩里有许多三叶虫的化石,于是在某个星期天,他带我去爬山,挖化

石。我并不热衷于此,但来昆明这么长时间,我还没有见过这里的山,去爬爬山登高远眺,舒展一下筋骨正合我愿。

这里的山倒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是生长了许多鲜为人知的热带植物,错落有致地耸立着,高大的模样像是马路上

气派的纠察。山林因保护得好,没有多少被人工砍伐的痕迹,所以植物格外茂密。林子里的湿气较重,腐叶的淳香充

斥在每个角落,奇怪的鸟鸣声互相告知着我们这不速之客的到来,不时的还有黄毛的松鼠绕着树干一窜到顶,在空中

练习跳跃之技。山脚下车水马龙,熙来攘往,许多精神爽朗的老人骑着自行车,载着个大塑料容器,前来一个叫“三

碗水”的溪流旁汲取泉水。

这里没有固定上山的路,茂盛的蕨类植物和灌木林织成了一山密不透缝的绿色被子,我们成了想吃刺猬的猎犬,不知

该从何处入口了。

“老大,这么原始的林子,要是有狼怎么办?”我笑问王律。

“跑啊。”

“好主意,你跑得没我快,到时候你就留在后面喂狼吧。”

“我是什么人?狼即便真的来了也不会吃我,只乖乖地扒在地上。”

“去,老当自己是神仙,放心,一两只狼是不敢随便攻击人的,除非是狼群,再说狼都快绝迹了。”

我与他说起前次去街上买了一张名为《鬼狼》的CD光盘,是歌颂北美大草原上一只野狼的。在十九世纪末,北美的移

民者大量猎杀狼群,破坏原有的生态环境,狼王就带着自己的妻子布兰卡和四只健壮的部下和残忍的人类抗争,他们

一夜之间咬死了农场主的两千头牛,并破坏诱捕他们的陷阱,留下粪便嘲笑人类。有一天,布兰卡被钢夹捕获,人们

用两匹马把她活活拉成两截,扔进了陷阱的坑里,狼王目睹爱人被杀,却救不了她,人们以为狼王会狠狠报负,没想

到第二天狼王从容踏进了布兰卡尸体所在的陷阱里,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守在爱人的身边,安然地死去了。

“有时候情愿自己是只狼,没有那么多的约束,生活在大丛林里,自由自在。”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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