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ST MESSAGE最后的留言 第二部 奥狄恩的私语——藤堂夏央

作者:藤堂夏央  录入:08-20

看来透正直的回答让男人更加佩服了。

「没关系,我不会发火伤害你,什么都可以问,我对你的度量之大表示敬意,会尽我所能地回答你。我很中意你。」

「谢谢你。那么,首先,这里是哪里?」

透环视着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问道。除了自己躺着的这张床和一张长方形的矮桌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大小在六叠左右,地板上的地板革和壁纸都又旧又脏,到处都是破口。作为普通住宅的一个房间来说,未免太缺乏家

具和物品了。

「地址不能说,但是是我的家,是出租公寓的一间房。」

这么说完之后,男人明白了透那惊讶的视线是什么意思。他加上了一句:

「这个房间里没有东西,是我特意安排的,因为我觉得需要空间。」

既然是公寓,那么隔壁就有其他的人了,也许大声叫起来他们就会发现异常,可是这样做了之后透也不会平安无事了

吧。而且要瞒过男人的眼睛与外部联系也非常困难,所以就算知道了在哪里也没有意义。

透也不再追问如今自己在什么地方,改变了话题。

「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先声明一件事,就是绑架我也拿不到钱的哦。」

对方是前些日子看到发现金块的新闻,以为自己很有钱吗?透订正了这个误解。

「那些金块已经声明都捐给慈善团体了,而且现在也还不是我的东西,赎金的话可是拿不出来的。」

可是透似乎是想错了的样子,男人做出吃惊的表情。

「金块?慈善团体?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需要什么钱。所以说我不是要赎金,而是要你的手腕。」

「手腕?」

带着惊讶的表情,透看着被捆在床柱上的自己的双腕。

「你是法医学者吧。这里有一具希望你能解剖调查死因的遗体。」

听到这个想也想不到的要求,即使是透也愕然地睁大了双眼。

「请、请等一下。我不是法医学者啊。」

在吃惊之下,一时连自己订下的「不违逆,不反驳」的原则都忘掉了。

「现在要隐瞒也没用了吧。出教室的时候你不是还说是那里的人吗?」

「我没有说谎。我是学生,虽然能够出入教室,但是还没有充足的知识。当然,我也没有资格。」

「学……生……?」

「是的。医学部大三学生。如果你怀疑的话,请去大学的学生课问问好了。或者检索一下今年八月份的报纸或者杂志

,应该会有我的照片名字登在上面,还有真实年龄,因为我曾经被卷进事件里去过。如果是有跳级制度的国家另说,

在日本二十岁的人是不可能当上医生的。」

「怎么可能!那我——好不容易下了必死的觉悟……」

知道了透的身份,这次换男人呆住了。可是现在也没有办法再改正,他以沉思的视线看向透:

「就算还不是法医,以医学学生也能做解剖了吧。什么样的死因会造成什么样的身体变化,这样的基础应该也学过了

吧?」

「这个是多少学了些……」

男人那带着悲怆感的坚持,让透为难地闭上了口。

「那你就做解剖啊。虽然没有手术刀,但菜刀匕首什么的我准备了很多种,也有锯子和秤。这个房间里有厨房和浴室

,你觉得哪里方便就用哪里。」

「你是说在这个家里做解剖?而且用家庭里的道具?」

透愕然地叫道。这实在是太脱离常规的话,简直听得人头晕。

「其他有必要的就说。只要是市面上有卖的我就买来。这么说起来,你是戴眼镜的吧,可能是上车的时候掉了。视力

多少,没有眼镜也看得见吗?」

「那基本上是平光镜,没关系的。可是解剖……」

男人进一步逼向困惑着的透。

「不正确也没有关系,细节不用去管。我最想知道的,是最初就已经死了,还是后来才死的,只有这点而已。」

听了男人的话,透最先联想到的,就是溺尸或者焦尸。

溺尸可能是将窒息死亡的尸体扔进了水中。焦尸的话,可能是将人以别的手段杀死后,为了湮灭证据而纵火烧尸。对

此做出区别是司法解剖的时候最重要的判断之一。

被称为「巨人观」、全身充满了腐败气体膨胀起来的溺尸;因为热度而发生肌肉挛缩、就像拳击手一样的「斗士状姿

势」的黑炭一般的焦尸。

在尸检的场合的确是见过,可是要在这种极为普通的日常生活的场所里,与这种东西一对一地相处。光是想象透就觉

得想吐了。平时是在解剖室里处理的,那里是为了这些而专门安排的场所,而且又是因为工作才要进行切割,有了这

些准备,才能无论面对多么可怖的遗体都能泰然处之的。

「只要你不做出多余的事情来,我就不会对你不利。而且死因一查出来,我马上平安地放你回去。所以借我一下你的

手腕吧。」

「……」

他在撒谎,透想。自己知道他的模样,如果是做不了证的幼小的孩子也就罢了,自己能够协助搜查,他是不会让自己

活着回去的。解剖的尸体说不定就是这男人杀的。即使不是他下的手,就从不能送到警察那里来看,也一定是发生了

什么恶性事件的尸体吧。

他只是利用自己,用完了之后就一定会杀死自己的。这样想着,透无言地瞪着男人。

「你不相信我吗。」

「用匕首威胁我绑架我的人,能那么简单就相信吗。」

「那是因为走投无路……虽然对你很抱歉,但是是真的。只要你老实听我的,我就不会伤害你,本来我就不想增加自

己的罪行。等判明了死因,我就是被抓起来也无所谓。」

「啊……?」

透疑惑地看着这个奇怪的绑架犯。

认真而率直的面孔。拼命地诉说着的眼神。从他的态度上,感不到任何凶暴残忍的气氛。言语里也没有自相矛盾或者

不明了的地方。虽然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图,但不像是在妄想或者精神分裂。

那么,他真的会在达到目的后就解放自己吗?

可是——透还在困惑。

就算是法医学者,没有法庭发下的「鉴定处分许可」就解剖遗体的话,会被追究「损坏遗体罪」。而连医生许可都没

有的自己,如果擅自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又会怎么样呢。

因为是被胁迫的,情况可以酌情,可能还不至于弄到被起诉的地步。但是将来要考资格的时候,这样的过去很难说不

会引发出什么问题来。

最糟糕的情况下,很可能再也不能做医生了。何况透更讨厌被罪犯胁迫、因为顾惜生命而扭曲自己的自尊。

如果他强迫自己进行这种违法行为的话,如果要把自己这么努力学到的知识和技术用在坏的地方的话,那还不如一直

拒绝到最后,让他干干净净地杀了自己比较好。

换了是对自己的性命没有半点执着的半年前的透的话,可能就毫不疑惑地选择了这条道吧。可是……

「总之,能不能把详细的情形告诉我呢。到底要不要帮你,听了之后再决定。当然,如果你有任何不满的话,现在就

请说『我不能接受吧』,要杀要剐,我都没关系。」

直直地看着男人的眼睛,透干脆地说道。

那下定了决心的清冽的眼神,让男人受到了压力一般地沉默了。

「……明白了,我输给你了。我会全都告诉你的。」

在对峙了一阵之后,男人耸了耸肩,缓缓地开了口。

「希望你解剖的,是我的孩子。他是在我因为公司出差离开家的时候生下来的,等我回家的时候已经死了。希望你能

调查他的死因。」

「那是说——你怀疑夫人生产的时候医院出了医疗事故吗?还是说……」

还是说,在怀疑自己的妻子故意杀死了孩子呢。

无法了解对方的真实意思,透不由问道。

「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根本就没有去过医院。」

「啊?不是在医院妇产科生的?那,那又是在哪里……」

透一时弄不懂男人的话,眉头皱了起来。

「就在这里。」

「因为赶不上了。阵痛来得很急,而之后马上就生了下来。她在那时候只是孤身一人,连走到电话旁边去叫救护车都

做不到。」

他的肩头悔恨般地颤抖着。

「接近预产期的话,我岳母就会过来这里;如果能再迟一点,我也就回来的,本来以为没有关系的,可是……!」

说到这里,透总算了解了情况。

也就是说,从阵痛到分娩的时间极端之短,很快孩子就生了出来,这是叫做「坠落产」的分娩。

听人说,帝都大学的附属医院也差不多五年会赶上一个等不到进医院,在出租车或者大门边就生下了孩子的产妇。难

产的确是很辛苦不说,可是顺产过了头也是很麻烦的。

知道不是泡胀的或者黑炭般的尸体,透还是先松了一大口气。

「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吗?」

「是的。所以才连她也不知道时机吧。」

「而且是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帮助,一个人分娩的吧。」

「后来我听她说,她在途中就昏过去了。然后等醒过来的时候,婴儿已经冰冷了。」

透也露出了难过的表情,沉重地叹了口气。

「……我很同情你们。可是你既然希望我来解剖,也就是一直把遗体放在手边了吧。为什么不马上送交警方呢。」

「仁美她——我妻子认定都是自己的错,陷入了混乱状态。她说孩子会死掉都是因为自己太不小心的缘故……」

不知不觉间说出了妻子的名字,他慌忙改了口。

「你妻子以为是自己害了孩子,才怕得不敢联络的,是这样吗。」

「她没有告诉我。我知道孩子的死是在回家之后。自责的仁美本来好几次要给我打电话的,但是她觉得我会发火,无

论怎样也说不出口。」

是觉得名字反正已经说出来了,再补救也没用了吧,他又一次提到了妻子的名字。

「我很苦恼。等我知道的时候,时间已经经过了好久了,我本想还是早点报警的,可是万一生下来的时候还活着,因

为没有受到照顾才死去的话,仁美就要被追究责任了。可是她的精神已经那个样子,要是再被问了杀人罪可怎么办。

我这么想着就……」

看着事到如今不知道如何是好、陷入了混乱的男人,透静静地对他讲:

「如果你说的话是真的,那么杀人罪是根本不适用这个情况的。所谓杀人罪,是在有杀意的基础上才成立的东西。就

算会被问罪,那也是遗弃保护责任致死的问题,而且就算仁美有什么过失,也首先会缓期执行。日本的法庭基本上对

『母亲』是相当宽容的。一般采取『孩子去世最痛苦的就是母亲,只是如此就已经受到充分的处罚了』的想法。就连

家族强迫自杀时孩子死去,只有母亲活下来的情况也是,一样会被判缓刑。当然,为了和新的男人恋爱而将孩子视作

绊脚石进行虐待,热衷打小钢珠导致孩子死亡什么的,这样的愚蠢女人是例外。」

然后,透看了看那个垂着头的男人,又看了看被捆着的自己。

「话说回来,你又为什么会想到绑架一个『法医学者』呢。就算不是以赎金为目的的盈利绑架,但非法劫持监禁他人

也是很重的罪行啊。」

「……我想,说不定会是死产。如果是死产,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就死了的话,那就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仁美的罪过

了。知道是死产的话,一直都责备着自己的仁美也多少会好过一点了吧……」

不能报警,而且也不能直接拜托医生解剖,拜托了他们也不会接受的。想来想去,那就采取强行把医生带来,让他做

鉴定的方法吧。

这想法未免也太短路了点吧。透为这给别人添麻烦的思考回路而苦恼着,仰面看向天花板。

「那么,假如我接受了这个解剖,结果判断是死产儿的话,你会去告诉警察吗?」

「是的。知道仁美没有责任的话,我就去对警察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不管是绑架你的罪行,还是擅自解剖尸体的

罪行,都由我来担负。」

「执行切开的是我,不是你。所以要被问毁损尸体罪的是我。根据刑法一九零条,会被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啊,没

有前科的话,可能会给予缓刑吧。」

「不能给你造成麻烦。就说是我做的好了!」

「日本的警察和法医可没笨到这个程度。只要看了切口,就会知道不是专业的人,但是是有一定程度的经验的人干的

了。」

透向着说鲁莽话的男人苦笑一下,但马上表情又恢复严肃,正面直视着他。

「那,如果是正常分娩的话呢……?」

「就这样隐瞒下去。」

男人立刻断言。

「就算是缓刑,但有罪就是有罪。接受裁判的时候就会暴露在很多很多的眼光里,受到各种各样的盘问。我绝对不想

让她受到这样的对待。」

「那么……」

「我会把尸体埋到哪里,带着仁美到海外去。虽然在我们离开日本之前会委屈你一阵子,但肯定会毫发无伤地放了你

的。我没有任何伤害你性命的意思。」

不想让妻子被问罪。为了让她背负的重担能够轻一点,自己不惜犯下罪行,而且也不想隐瞒。

这是多么的自我牺牲精神啊,但是透却感到了有些不自然的成分。

他爱着自己的夫人,这一点自己已经很清楚了,可是即使如此,他的行为还是有过度的地方,似乎不能只用爱来解释

「抱歉我说些无聊的话。你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也要一个人背负所有的事情,是不是因为有什么对不起夫人的地方呢。

这样一问,男人很尴尬地垂下了眼睛。

「……仁美生产的时候,我说公司有事情出差去了,其实不是出差,是因为社员旅行去了北海道。今年宴会的干事轮

到我当,无论如何也推辞不掉……」

「因为是自己在游玩的时候发生了事情,所以觉得自我厌恶了是吗?可是公司社员旅行也是公司的安排,属于你工作

里的事情,那也没有办法啊。」

「不是的。不只是这样而已。宴会之后,我没有拒绝上司的邀请,那个……到风俗店里去了。我喝了酒,而且仁美怀

孕,一直没有做过,就……」

这羞耻的开诚布公让透更加感谢起自己的淡泊来,他为男人这令人困扰的情欲而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你在以其他女人解除自己的欲求不满的时候,夫人却在为分娩而痛苦。而且连医院都去不成,孩子也死

去了。你夫人认为都是自己的错,觉得很对不起你,所以无法报警也无法告诉你。你回来知道了这些就感到了强烈的

罪恶感——事情就是这样吧。」

「仁美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些精神不安定了。一会儿编织着婴儿的袜子?一会儿又去买婴儿床的……」

这句话让透终于想起了一些东西。

是在和纯也去买新生活必要的家具的时候。自己目击到了交换着异常的会话的一对男女,透没有看到对方的脸,但纯

也说过男的看起来像是店员。

「那个,你是不是在某室内用品店卖场工作的?」

「为什么你会知道……!」

透说出店的名字时,男人的眼睛一下子惊愕地睁得老大。

「我和朋友去买东西,偶然听到你和夫人在争论,不过没有看到长相。我就说么,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声音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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