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也不像是男人的皮肤呢。」
教授在对无所谓的地方发了一番感慨后,继续陈述下去:
「皮肤上没有任何压迫痕迹,指甲中也没有任何异物……」
在调查过正面之后,遗体被翻了过来,调查背面。
在进行了两小时左右的外观检视之后,教授为了进行解剖,正要指挥大家再次把遗体翻转过来。
透却瞬间睁大了眼睛。因为他在尸体肛门的附近,发现了湿疹一样的东西。
遗体的衣物是紊乱的,如果死者是女性的话,执刀医生也一定会进行详细调查,确定有无遭受暴行的。
但是遗体是男性,又没有外伤。而且这很明显也是与死因无关的因素,所以教授才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吧。
透一开始也以为那只是痔疮而已。但是仔细打量,却发现那与自己在照片上看到的某个症状异常酷似。
「……老师。」
虽然不想在别人的教室里做出抢眼的举动,但是既然注意到了,就不能沉默不语吧,透经过迟疑之后,还是发出了充
满顾虑的声音:
「请问这个部位的症状,是不是尖锐湿疣呢?」
「唉?」
「这里——」
透指出了病变场所,教授也一下睁圆了眼。
「果然。确实很相似。但是如果是尖锐湿疣的话,为什么会长在这个部位……?」
助手和研究生们也以不可思议的表情彼此对看了一眼。这个病本来应该是长在别的部位的。
「喂,你去叫性病科的医生来一下。」
因为不属于自己的专业范畴,所以比较难下判断,教授让一位助手去请来了专门医生。等专门负责性病科的医生诊察
过遗体之后,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的确是尖锐湿疣。可是长在这种场所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果然啊。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嗯……」
专科医生考虑了起来。透其实已经推测到这个理由了,但是一时说不出口,他沉默着,等待专家做出正式的判断。
「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对这个人来说,这里就是性器官了。」
「你的意思是说——」
教授很尴尬地闭上了嘴。
尖锐湿疣是一种性病,和其他性病一样,是经由性行为而传染的。感染之后,男性与女性的「性器官」上会出现小型
的肿块,还会慢慢增殖。也就是说,如果进行的是通常的性行为的话,男性是不会在肛门部位出现尖锐湿疣的症状的
。如果是女性的话,根据个人的嗜好,还是有可能的。但男性来说,病症基本都发生在尿道口附近。
所以也就是说,肛门附近产生病症的现象,就很清晰地说明了死者进行过男性间的性行为,并且属于接受的一方。
「是啊。死者很可能是有男性恋人的。如果这个事件有案件性的话,那么追查起来不只要考虑女性,也要注意到男性
才行。」
教授后面的话,是对旁观的搜查员们所说的。
「……可是亏你能够注意到啊。」
「不,我只是偶然看到了而已。」
透谦逊地这样表示,但教授却摇了摇头。
「没有一定知识的话,就是看到也不会留意的吧。而且你连病名都判断得很准确。你才刚刚接触专门课程没多久,就
已经连这种病症都能判断了,真不愧是宇都宫老师最自豪的学生啊。」
早坂教授热情地称赞着透,看来宇都宫教授平日里一直都以自己的爱徒为豪。
可是对透来说,再没有比这更难堪的事情了。
只不过因为这是与他自身直接相关的问题,所以他才会特意去学的。虽然所有的性病都让人很羞耻,但是在学到了尖
锐湿疣的特性的时候,他觉得就是死了也绝对不要得上这种病,所以才记得很清楚而已。
所有的人都觉得他只是学到了这个知识而已,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他的私生活上去。可是透却就这么一直低垂着头不敢
抬起来,就这么度过了这之后所有的验尸时间。
「大家辛苦了。」
「一直等在下面吗?」
「嗯——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是四个小时还是太长了。我是回了一趟家,刚才才到的。」
在黄昏的夕照中,一辆大红的敞篷跑车边,站立着一个在等待什么人的男人。
不管是端端正正的西服,还是实习中的白衣,抑或是休闲的牛仔裤,他穿来都是那么合适。如今身披大衣站在高级车
旁边的样子,更是气派到了好像宣传画一样的程度。
为了遮住校园中熙来攘往的学生们的视线,他戴了一付墨镜,却飘荡出了更加危险的气息。
「怎么,在演惊险推理小说吗?实在是很引人注目啊。」
「……我果然看起来这么吓人吗?因为我个子太大,从过去就老不必要地招人害怕啊。」
「不是不是,我是说这样真的很帅。」
仔细地打量着发出错误的感叹的他,透露出害羞的微笑。但是他却没有发现,让他如此等待着的自己,也是属于构筑
起戏剧般的世界中的重要一环。
善于使用武器的强壮男人,有着模特一般美貌的冷峻青年。就在这两个没有自觉的人身边,空气都带上了与别处不同
的色彩。
学生们,特别是女学生们,一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一边偷偷地向这两个被难以接近的气氛包围的男人打量着。
「看来不宜久留,上来吧。」
「麻烦你了。」
向着专程来接自己的三浦行了个礼,透坐上了助手席。
「……有什么进展没有?」三浦轻快地操纵着方向盘,穿过校园,开到了大路上。
「血液里果然检查出了Rohypnol。但是现在还不清楚他是自己喝下的,还是别人硬灌他喝下的。如果佐仓先生的话可
信的话,药就是稻叶先生自己买的,警察接下来会追查途径才对。」
透的表情带上了一层忧郁的色彩。
「从遗体的状况上来说,要辨别自杀还是他杀很困难。死因是失血过多死亡,而伤口只有手腕上的一处而已。没有其
他任何暴力留下的伤口,或者压迫的痕迹。」
「哦。也就是说,是这么回事了?」
三浦在等待着信号灯变灯的时候,在头脑中整理着情报。
「如果是自杀的话,恐怕是对死感到恐惧,所以自己吃下了药,趁着药生效之前自己走到浴室,再割腕自杀吧。因为
完全出于自己的意志,自然不会有抵抗的痕迹了。
可是为什么衣服会乱,又留下了有意义的血文字呢?而且又没有自杀特有的试探伤口。」
「是啊。」
「而如果是他杀的话,只能在自己没有发现被下药的情况下走到浴室,然后就这样睡着了。但是入浴是在晚饭之前的
,他又为什么要在那个时间再去一趟呢?
但不管怎么样,犯人给他穿上了衣服,割了他的手腕,伪装成自杀的样子。因为割腕自杀的人很少有人特意脱掉衣服
的,何况现在还是寒冷的冬夜,脱了衣服很快就会冻坏了。这样很不自然,所以才必须要给他穿上衣服的吧。
这样的话,就可以说明为什么扣子会扣错了位,却没有防卫伤了。犯人很着急,而没有意识的稻叶即使想抵抗,也根
本无法做到啊。」
三浦低声沉吟着,还是他杀更能解释这些疑点啊。
「可是如果留下那个血文字的是稻叶先生的话,就说明他在手腕被割时还有意识对吧?」
「可能是痛楚让他醒了过来?」
三浦踩下油门,歪了歪头。
「如果是一彰先生碰到这样的情况的话,会明明知道自己在流血,还什么都不做吗?稻叶先生是背靠着墙壁,双脚松
弛地伸在那里,这个姿势没有任何防备啊。而且他被割开的手腕还浸在了热水里。」
也没有任何被捆绑的痕迹。
「……说不定是虽然醒了过来,但是意识还朦胧着,身体做不出什么反应,也无法站起来呢。他为了求救,向门口爬
去——不对,在做这些之前,首先该试图止血才对。」
的确是很奇怪。三浦皱起了眉头。
「结果还是无法断言是自杀还是他杀,不管是哪一边,都有难以解释的地方啊。」
透也叹了一口气。
「还有那个『卍』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说那是寺庙的符号的话,首先该怀疑是我;如果是纳粹十字,可能是指德国
人卢卡斯。半夜一点的时候大家都在房间里睡觉,就算想找不在场证明也找不出来啊。」
「大半夜里要是能清楚地找出不在场证明反而奇怪了。如果说有嫌疑的话,我们也不例外啊。」
「嗯?」
「其实在稻叶先生死去的那个时间,松方和毛利刚好出了房间到哪里去了。所以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的我也没有不在场
证明的。」
「你说他们出去,是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想是到下面去看电视了吧。」
「……这样的话,事情可能变得很糟糕啊。」
见三浦露出困惑的表情,透不由得挑明了梗在心里的事。
「抱歉我转一下话题。稻叶先生有男性的恋人。」
「你说男性——啊啊?」
三浦吓了一跳,透告诉了他解剖时发现的性病的事情。
「那他的恋人,难道是佐仓先生……?」
「会这么想也是自然的吧。他们似乎当着人前叫姓氏,但是在两人独处的时候都是叫对方的名字的。稻叶先生剩下的
东西,佐仓先生也理所当然似地吃掉了。」
「可是他们是做恋人旅行的话,看起来并不怎么快乐啊。」
「如果是要提出分手的话呢——」
「……嗯……」
三浦对这个自己无法理解的世界皱起了眉头。
司法解剖需要的时间根据遗体的状况,以及执刀医生的做法与方针而有所不同。早坂教授属于比较快的那一种了,但
是毕竟也花了四个小时。四个小时都站着不动,精神高度集中,透很是疲劳。
所以当他说着「我回来了」,推开房间的门进去,见到开朗地说着「欢迎回来」的人的时候,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累得
出现了幻视。
和松方与毛利一起迎接着自己的,毫无任何阴影的笑脸。
不管是谁都能立刻打成一片的他,已经和医学学生们混得很熟了。
「那么你们就慢慢聊,我们去散步了。」
该说是很有眼力吧,松方他们马上就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走了前,他们还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着两个人。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不,那个,因为宇都宫教授联络了我。听说你好像又卷进奇怪事件里去了,我担心你担心得受不了……」
见透用生气的嗓音问自己,纯也慌忙拼命地辩解着。
「正好都这边有点事情,我就过来看看了。只看看你的脸我就走——我不是要打扰你学习的……」
「什么事?」
「嗯,那个,我妹妹呢,她在K大住宿舍,她一直没回家去,我爸妈很担心,叫我来看看她,就——」
这句结结巴巴、越说声音越小的话,充分暴露了纯也是在没理找理了。
透面无表情地凑近纯也,直到两个人能感到彼此的呼吸距离,然后定定地看着他的面孔。
「喂、喂,透?你突然这是干什么……!」
看了纯也那一副又慌张,又高兴的样子,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已经看到我的脸了吧?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了,你快点走还赶得上新干线。」
「怎么这样……」
怎么才刚过来就轰人家走嘛!纯也的脸孔都抽搐了起来。
「你身边有人死了吧,而且说不定是他杀对不对?那你也可能会遭到危险啊。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种地方,自
己回去?」
「我的话没有问题的。还有一彰先生在啊。」
「…………」
这句本意是让纯也安心的台词,却只造成了反效果而已。
听了这句话,纯也顿时全身僵硬,他气沉丹田地表示:
「我绝对不回去!」
「你到底干什么啊,一把年纪了,别跟小孩一样闹别扭好不好?」
看不下去的透按住了额头。
「话说回来,真亏你进得来啊。现在除了相关的人都禁止进入的,连我们都被禁足了呢。」
「我跟三浦先生打了商量嘛。有那个人帮忙,就连警察们都很好说话的。」
「唉?一彰先生知道你来这里的吗?」
「那当然了。我又不可能擅自不打招呼就跑进来吧。人家可是跟我说了,房间还有空,你住下也没关系的,我有得到
许可的哦!」
也就是说,三浦在把透送到K大之后,回到家来的时候,纯也就跑来了。
「……一彰先生也真够坏心眼的。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在回来的车里跟我说一句不就好了吗。」
结果害根本不知道有客人来访的透吓了一大跳。
既然他得到了家主的承诺,那也不好赶他走了。现在透脸上的表情就跟含了一嘴苦水没什么两样。
直到警察上门来,说要问话的时候,他还一直保持着那个表情。
第八章
集合在这里的,是佐仓与四个医学学生,还有卢卡斯,总共六个人。
纯也是完全无关的外人,当然被叉到外边去了。虽然他很担心透,一刻钟也不想离开他身边,拼命地弯腰低头想要争
取和透同席的权利,但一样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首先请看看这个,这是稻叶在记事本上写下的东西。」
上野出示的复印件上,有着日期和一首诗。
「……十二月二十三日……就是在死前留下来的吗?」
看了那张放在桌子中央的纸片,他们都露出了迷惑的表情。在日期变成二十三日的一个小时后,稻叶就离开了这个世
界。
水之底,水之底。
我居之水底。
深契深沉,君我永远。
黑发凌乱,
藻屑纠缠,随波漾满。
已趋无梦之命,
归于极暗之暗。
悦此水底,
清白吾等,忧愁不至,讥惮日远。
心之微波,有耶无耶,爱影倏现。
「呜哇~拟古文而且还是旧汉字。我放弃!」
「诗的内容有很重的颓废味道,但是文章本身很精致。」
「……这是首恋诗啊。同时也像是遗书……」
「是无法在现世结合的恋人们,投进河中或海里殉情,祈祷在那个世界永远结合的意思。」
见了那用工整刻板的字体写成的诗,医学生们不由得各自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佐仓沉默无言,但是他的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稻叶的绝笔,好像要把纸盯出一个洞来一样。
「稻叶先生大学时代是专攻国文的,是吧。」
「是的。毕业论文他写的是夏目漱石。」
「这样吗……漱石没有出过诗集的啊。」
得知他的研究对象并不是个诗人后,上野有点沮丧的样子。
「漱石只以小说知名的。像《我是猫》啦,《哥儿》啦。」
「他的《心》我在高中的时候学过。其他也就是学文学史的时候看过标题的程度了。」
大学生们交头接耳着。
为了慎重起见,上野曾经命令部下在网上书店的页面上检索过,却没有发现夏目漱石创作过诗集。
「这首诗你见过吗?到底是稻叶创作的,还是别的诗人写的——」
「不知道,我基本对文学一窍不通……可是我没听说过他有写诗的爱好啊,也许是引用的吧?」
佐仓哑着嗓子这样答道。但是,虽然回答的内容很郑重,他的目光却是空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