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着手不敢乱动。夫人已有4个月的身孕,小腹微微隆起。虽然手贴在上头尚感觉不出什么来,可是却有股奇妙的感
觉一阵阵传到我的手上。
这就是幸福的感觉,这就是幸福孕育出的生命。暖暖的,一股热流流进了心中。我已说不出话来。
“秋朔!”一声暴喝自庭院的门口响起。
我一吓,忙缩回手。未及回头,一股暴怒的旋风已来至我的身后。
手腕一痛,我已被拽着跑,夫人惊呼的声音被远远抛在了后头。
踉跄着,我有些跟不上身前人的脚步。
一个甩手,震怒的人将我甩入了亭子中。
我站不住脚地向前冲了几步才站稳。回身,我同样生气,毫不客气地回瞪着他。
“我允许你四处走动,可没允许你轻薄我的妃子!”怒令他的声音更加低沉。
“我没有轻薄夫人!”没做的事凭什么要硬扣在我头上!
“那么我方才瞧见的是什么?”他的视线咄咄逼人。
“我……”我忽觉语塞。我怎么可能说那么做只是想感受一下幸福的味道。
“不准对任何人有非分之想。”他突然丢下霸道无理的要求。
我正欲反驳,却陡然生起气来,他有本事限制我的行动,但是凭什么连我的感情也想限制。气昏的我故意说着言不由
衷的话:“哼,我就是喜欢莲夫人怎么样!夫人如此善解人意,我当然会喜欢上她!”
“你不准喜欢任何人!”他竟因此气红了眼。
当我正为自己的小小胜利窃喜时,他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臂,下一刻,我的唇被他的唇覆上。
我一怔,随即拼命挣扎起来。
我挣扎得越厉害,他抓得越紧,吻得更狂暴,甚至将我压在了亭子的石柱上。
我气急,他背信!他说过不会再碰我!我狠狠地咬着他探入我口中的舌,咬着他肆无忌惮的唇,却无法逼他退离。我
恨得想抬脚踹他,却被他先一步锁住了双腿。
救了我的,是才分别不久的人。
“大哥,放开秋朔!”是葑的声音竟自亭子的另一边响起。
这不仅令我吓了一跳,似乎也吓到了他。他很快放开了我,任是葑冲上前将我拉了过去。
“你擅闯我的寝宫!”瞬间反应过来的他怒喝。
“我奉族长之命来传急令,我有权直闯此地。”是葑当仁不让,出口的话语也带着怒气,“你凭什么这般对待秋朔!
”
“他是我的人,我爱怎么对待还轮不着你管!”他依然怒气冲天。
“他是我朋友,我就不能让你这般待他!”是葑毫不客气地吼了回去。
眼前的情形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忙拉住是葑,悄声劝着:“算了,是葑,我没事……”
“不行!这事我管定了!”是葑却丝毫不想退让。
“你这是向我宣战吗,是葑?”他怒极反笑,抱胸倚靠在石柱上。
“没错!说实话,我早就看不惯大哥最近的作为,只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是葑仰起了头。
“是葑!”我惊叫着。太冲动了!怎么能说打就打啊!这是打仗,不是打架啊!
“哼,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们!”他动作未变,却已散发出摄人的杀气。
“你不能。若你不怕失去民心,你尽管动手!”是葑毫不畏惧,甚至背过手,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看不出,你也长大了一点嘛!很好!我会在战场上等着你!”他撂下了话。
“大哥过谦了。上战场可要小心,刀剑不长眼,可别让小士卒剁去了脑袋。”将手上的令箭丢给他,是葑不由分说地
拽着我就走。
“是葑,等等是葑!”我奋力拽着他,试图阻止他的脚步,“你再考虑清楚,这么重大的事不能这般草率!没必要这
样就和他打起来!”
“不用考虑。何况,我也是诸侯,说出口的话怎能随便更改!”是葑口气强硬。
“不行!太草率了,再回去好好谈谈!”我拖住他,转头欲走。
“秋朔,你帮我还是帮他?”是葑丢下了选择。
我顿时停住了脚步:“我……”
怎么了?我在犹豫什么?我当然帮是葑,可是,心底却又隐隐觉得不妥。
“秋朔!他那样对你,你还打算帮他?”是葑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帮你!”我下定了决心。是他背信在先的,莫怪我不守信用,何况,我并未答应他的条件,就算现在倒戈,也不
算什么。
事已至此,我只有跟着是葑回到他的封地,准备和他开战。这一次,说什么我也要竭尽全力帮助是葑,不能让他夺走
是葑的封地。
二十三 秋朔
跟着是葑回到他的封地陆是三天后的事,我这才晓得,原来陆的都城和封城竟然离得这么近,难怪是葑时常会遛到封
去。
在那里,我见到了是葑身边的另三名随身侍从——青侍、霜侍和绯侍。青侍是个很忠诚的人,不过稍稍有些木讷,难
怪他为了是葑偷遛一事差点自尽谢罪。霜侍是个做事很有效率的人,瞧上去有些冷若冰霜,我们才回到陆,他已准备
好了一切攻守战准备,就等着是葑点将、阅兵了。绯侍是个漂亮的女子,有着火辣辣的性子,来接我们的也是她,一
见面便只说是葑爽快,早就该开战了。暗侍似乎很喜欢她,从远远地瞧见她的身影开始,便一直红着一张脸。
虽说已宣战,但离真正开战毕竟还有些时间。
这期间,自然是跟着是葑点将、阅兵。虽然是葑有意叫我做他的军师,可我却始终没有把握,毕竟从没正式做过。我
说先给他做参谋,若是做得好,那再做军师也不迟。是葑倒也未反对。
那日,我们才瞧着地形图,商议着该如何发兵时,边线的将士已传来了急报,说是封侯的人突然闯入陆的边境,虏走
了边境小村的村民。
是葑大怒,正要下令时,又来了第二封急报,说是封侯又将人给放了。
是葑等人顿时面面相觑,猜不透他的意图。我却气急。好啊!才听我说过楚庄王的事,这就用上了!有本事!
“他在下战书。”我替是葑他们解了惑,“他这么做无非是展示他的力量,想给我们个下马威。”
是葑顿时会意:“哼,他以为这般就吓得到我?那可真是太小瞧我了!”
“君侯的意思是……”绯侍一脸的期待。
“即刻起兵,迎战!”
“等一下!”我止住了是葑。
“怎么说?”是葑见我急忙查看着地形图,忙凑了过来。
“不,我只是怀疑,他这招恐怕是调虎离山。”我沉吟着。被袭击的小城,虽是陆的边境,但是却是个无关痛痒的小
地方,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打那儿。
“对,即便付城被夺,也丝毫影响不到陆的边关,封侯是能征善战之辈,他的目的不会是这儿。”霜侍补充着我的想
法。
“恐怕是这儿。”我指着图上的一处,那儿才是陆最重要的边关城——斐城,若是这儿被破,那么他的大军便会长驱
直入。
“你们的意思是,直接率兵去那儿?”绯侍问着,口气中有着不确定。
“怕只怕大军扑了个空,反倒丢了付城。”是葑摸着下巴沉吟。
“我有一计。”我笑了起来。
是葑顿时来了兴致:“快说!”
“由一人领一军前往付城,打着王旗,让他们以为三军的主军前往付城救援。咱们再领着剩下的两军悄悄赶往斐城,
预先埋伏起来,若他们打斐城,那就正好打他个措手不及。若单单是付城被袭,有一军在,也尚能支撑到援军到来。
”
“可行。”霜侍赞同着,“此处多密林,便于埋伏,只要他们想攻斐城,咱们预先埋伏的人便可将他们四面包围。”
“好,就这么办。但就怕第一军的援军未到,付城已先沦陷。”是葑担忧着。
“那就这么办。”我胸有成竹,“叫他们预先将城中的妇孺安排在付城最薄弱的城门附近,一旦城门被破,就着她们
大哭,越悲切越好,封侯肯定会暂时退兵。”
“付城最弱的是北门,可是你怎么晓得领兵攻付城的肯定是封侯,又怎么晓得他一定会退兵?”是葑不解道。
“无论是真打还是佯攻,率兵的肯定是封侯。”我了解他带兵的风格,知道他肯定会这么做。
“对,这是第一仗,士气很重要,所以封侯肯定会亲自上阵,而且会冲在最前面。即便是佯攻,他也会为了调离我们
的视线而亲自率军攻付。”霜侍补充着。
“但是你怎么晓得他一定会退兵?”是葑仍是不解。
“他一定会。”我肯定。为了城中百姓,他一定会退。
见我说得如此肯定,是葑不再多言,当下依计行事,着先前来报者将此计速速回报,派了暗侍为支援付城军的主将,
又找了个是葑的替身,弄得似模似样的。随后,将剩下的两军分作三军,分别由是葑、青侍和霜侍做主将,绯侍做是
葑的副将。我上不了战场,只能随军而行,随机应变。
果不出我所料,攻付城的军队只是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斐城。领兵攻斐的是独伤和独逝。由于我们早有防备,他们
的队伍被打得措手不及,饶是他二人了得,硬生生突破重围,领兵退回了封。是葑趁胜追击,一直追到了封的边关巯
城底下,这才退了兵。
我远远地瞧着独伤的军旗,心底泛起了担忧,他的伤势应尚未痊愈,又领兵上阵,不知是否吃得消。摇了摇头,我甩
掉了那一丝担忧。从此以后,我们就是敌人了,我不能再替敌人担心。
我们的大军才返回斐城,付城那儿便传来了消息。说是领兵的果然是封侯,虽说是佯攻的队伍,却依然难对付,半个
时辰的时间,北城门便被攻破。但是封侯却突然退了兵,现在城外三十里地处扎营,正起了高台,似乎准备瞭望斐城
。
是葑欣喜,这一番较量下来,双方看似都有损失,但明显我方稍占优势。
“你真是料事如神!你怎晓得他一定会退兵?”是葑开心地拍着我。
“没什么,我只是利用了他不忍见百姓受苦这一点罢了。”没错,若非晓得他有这个弱点,此计恐怕根本不能用。
“哈哈,有你这么个熟悉敌情的人在,咱们可有利多了!”绯侍虽然左臂挂了彩,不过打了胜仗的喜悦令她开心非常
。
熟悉?我有那般熟悉他吗?我只是有些了解他领兵的风格而已。只是这样。
“我都不晓得大哥是个如此体恤百姓的人,连敌国的百姓都如此对待。”是葑小声感慨着。现在已是敌对的关系,他
不能再毫无顾忌地称他为大哥了。
我有些讶异,知道这个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为什么是葑会不知道?
这个疑问我并未想很久,因为很快,我们便开始了军事会议。
我和霜侍的意见相同,接下来的战事中,他肯定会亲自来指挥攻斐城,但是付城那儿,恐怕也不会撤兵。商量之后,
决定留一半的兵力在付城,暗侍率剩下的兵力赶来和我们汇合。而付城那边则采用我和是葑曾在罗城用过的一招。正
是因为曾用过,所以相信他们一定不会想到我们会再用一次。
斐城的战斗则决定用迂回战,牵着他们在密林里头兜圈子,考虑到封侯不会一直被我们牵着鼻子走,便将所有的弓箭
兵留在了斐城,以防他突袭。
那一夜,我怎么也睡不着,便独自爬上城头,遥遥地望着远方的巯城,想着白天绯侍和是葑说的话。
“睡不着?”是葑不知何时已来到了我身边。
“嗯。稍微有点。”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啊!下雪了!”是葑突然开心地叫着。
我抬头,这才瞧见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雪花。雪白的精灵不大,却有些密,飘荡着,飞落人间。
“震宇之国啊,只有在我的封地才能瞧见雪呢,因为我的封地最接近北方苍国。即便是对面遥遥相对的巯城也看不到
这样的美景。”是葑说得自豪,孩子气地伸出手,接着那缓缓飘下的雪。
“对不起。”我轻声道着歉。无论什么原因,我都是导致这场战争的主线。我必须道歉。
“为何道歉?”是葑歪着头,有些不解。
“因为……”我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果是为了这场战争,那就不必了。”是葑正色道,“这仗迟早要打,只不过稍稍提前了点。与其让大哥找理由来
打我,不如我先开战,这样还能名正言顺些。”
“怎么可以!”我抱着不平,“你也是一方诸侯,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其实……我宁愿自己不是诸侯,那样……或许还能好受些。”是葑小声道着,任苦闷和落寞包裹全身。
我诧异,他似乎为什么困扰着。犹豫了片刻,我开口问着:“是葑,你是不是……”
“没事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啊哈、啊哈、啊哈哈哈哈……”是葑仓惶掩饰着,随即干笑了起来。
我不好再问,知道他并不愿意说。不过,认识他以来,头一次见他如此烦恼。
我沉默不语地瞧着天上落下的雪花,心中竟突然想起了那双墨蓝的眸子。
“你……是不是在想我大哥?”身边同样沉默的是葑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我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忙不迭地摇起了头。
“呵呵,我猜错啦。一直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我大哥才心甘情愿做他的侍从。所以在瞧见那一幕时,我才会生气地将
你拉了过来。因为,若是大哥并不喜欢你,那么,他那般的行为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是葑又落寞了起来。
我忙否认着:“我没有喜欢他,真的!”恨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喜欢呢?
“咦?可是你对我大哥相当了解呀,我还以为那是因为你喜欢他呢。”是葑讶异着。
“没有,绝对没有!我了解他是因为……”是因为他总是强迫着我,强迫我留在他身边,强迫我做我极不愿做的事。
我就算不想了解,他的一切也都坦诚在眼前,无论是独伤、独逝、莲姬夫人、璇姐都会将他的事、他的一切摆出来,
想忘都忘不掉。
“抱歉。”是葑小声道着歉,“不过,就算我知道你不是喜欢大哥,当时的情形,我也会阻止。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我
的好友。那样越级的行为,那样男子对男子的侮辱,是不对的!是绝对不可以的!”最后的两句,是葑几乎是用吼的
,那仿佛不是在对我说,而是在告诉他自己。
我更加讶异,他是不是遇到了同样的烦恼?应该不会吧,他是君侯,有哪个敢如此胆大妄为,打君侯的主意?
又沉默了很久,我和是葑各自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宁静。
“真的很了解?”我小声问着。
“嗯?”是葑并未明白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