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合一,如今连城他没了心,一半魂灵附在冰琉珠上,移魂换体大法根本无法将附在珠子上的魂魄转移,这样不但不
能救他,反而会害了他的性命。”
“哦,”梨白面露羞愧之色,“……那师父您可有更好的方法?”
木无极沉吟了片刻,“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有些冒险……”
“我不怕危险!”梨白急急道,他总觉得自己是伤害连城的罪魁祸首,所以一心一意想要救他。
木无极摇头轻叹,“许多事不是不怕死就能做的。梨白,其实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须再为此事歉疚。这是连城的宿命
,谁也怨不得的。”
“为什么?”梨白不解地问,“他前世到底犯了什么过错,注定要今世受苦?”
木无极眼中闪过一缕寒光,望着连城的背影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他并无前世,今生也是勉强得来,逆天而行,
自是要受天谴。梨白,许多事不是你能想明白的,以后不要再管连城的事了,你离岛一年,修行上生疏了不少,以后
还是好好修炼罢,为师会择吉日把教主之位传你,以后浮香教就要靠你了。”
“师父你要去哪里?”梨白忙拽住木无极的衣袖急急追问,他自幼由木无极抚养成人,在他心目中木无极亦父亦师亦
友,此时听说他要离开,自是惶急不安。
“师父先要去找一个人了却一段旧日恩怨,之后便会带着连城离岛隐居,顺便寻求救他之法。海颜已经复国,浮香教
作为海颜国教,自是要辅佐新君,今后你身负重任,切不可太过贪玩,凡事要多听你梅师弟的话。”
“师父您要找什么人报仇?徒儿帮你。”梨白急问,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木无极拍拍他的肩,“傻孩子,这是师父自己的事,你就别管也别问了。”
梨白只得闷闷“嗯”了一声,这时见连城起身沿着海滩往前走着,便朝木无极道:“师父,我跟上去看看,万一他心
口痛发作我可以帮他。”
木无极点头,“你说话要小心,莫要引他伤心。”梨白连声答应,便悄悄跟了上去。
连城沿着沙滩走了一阵,看见一棵开满绯红色花朵的苍天大树,树顶有一个鲜花搭成的屋子,里面端坐着两个少女。
连城知道那两人均是浮香教的圣女,在树顶监测小岛周围。若是有外人闯入,她们便会改变岛上的香气示警。
看见连城,树上的黄衣少女喊了一声,“楚江,你要去哪里?”
“我不是楚江。”连城淡淡道,便又继续往前走着。树上问话的少女尴尬地羞红了脸,另一个白衣少女好奇地问:“
玉凝,他不是叫君连城么?你为何叫他楚江?”
原来那黄衣少女正是清河镇添香楼的花魁玉凝,她昔日曾爱慕楚江,后遭到拒绝,失望之下便随梨白梅青来了浮香岛
做护教圣女。没料想居然又和“楚江”重逢,可是“楚江”却对她极为冷淡,甚至不肯承认自己是楚江。
玉凝朝那白衣少女道:“桃红师姐,他昔日的确叫楚江……可是……”她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下去了。
连城信步走到一个杉树林里,看见有松鼠在树干上跳来跳去。想起梅花山也有不少松鼠,便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这时听见身后有一个人怯怯道:“君连城,你还怪我么?”
连城回过头,见梨白满面羞愧地站在那里,他淡淡道:“这是我的宿命,我怪你作甚?”
“真的!”梨白面露惊喜之色。
连城点头,“我想独自走走,你别再跟上来了。”刚转过身,便听见身后梨白喊道:“请留步,我有东西给你。”
连城顿住脚步,梨白忙跑到他的身前摊开手心,手心上躺着一枚眼泪形状的红宝石,“这是炼化你心脏时得到的,是
火璃珠残余的灵气凝聚在一滴血上形成的,据说是能治百病的良药。你自己收着罢。”
连城接过揣进怀里,“多谢了。”正要举步前行,却又被梨白挡住,“还有件东西呢。”他笑吟吟地从衣袖里掏出一
只竹签递给他,“这上面写着‘连城楚江’,一定是你的罢。我在一个小岛上捡到的,本来还以为是二皇子殿下的。
”
连城茫然伸手接过,盯着竹签上有些化开的朱砂字看了一阵,突觉胸口一阵闷痛,他急忙推开梨白,转身疾奔而去。
梨白不明所以地望着连城很快远去的背影,口中喃喃道:“难道我又说错话了么?”
连城推门走进房间,房间里家具均是竹制,素雅整洁,四处弥漫着一种可以安神的香气,那是木无极特意找来帮助他
平息情绪的。浮香岛岛如其名,终日里香气弥漫,岛中人对香味有着近乎痴迷的热情。
在房里呆坐了一阵,看见木无极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个食物托盘,原来是晚膳的时候到了。
木无极放下托盘朝连城道:“不介意与我一起用晚膳罢。”
“木教主客气了。”连城走到桌边坐下。
“怎么又叫我木教主了?不是说好了我叫你连城,你叫我木大哥么?”木无极含笑道,“还是觉得我年纪太老,叫大
哥有些不习惯,若真如此,叫我木大叔也可。”
“木……木大哥说笑了。”连城面上闪过一丝难得的笑意,这木无极虽是一教之主,却极为温雅随和,与他在一起有
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两人边吃边闲谈着,木无极突然转移了话题:“连城,你快满二十岁了罢,你有无想过成家?”
连城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动,之后放下筷子静静道:“木大哥不是说过我不能动情么?我这样的身体岂非害了人家姑
娘?”
木无极犹豫了一阵才道:“凡事都有两个极端,我只对你说了其一,却没说其二。如今于你而言,若你能做到无情无
欲,冰琉珠至少可护你十年,只是这样太苦。此外还有一种方法,便是找个与你相爱之人,割下她三分之一的心脏,
植入你的心口。冰琉珠能让那三分之一心脏慢慢长大,直至完整,而对方的性命也并无大碍。”
顿了顿又接着道:“其实玉凝是个好姑娘,你们又是旧识,你不妨考虑一下,我想玉凝她是不会反对的。“
连城默想了片刻,站起身走到了窗前,他望着窗外的竹园静静道:“还是算了罢。万一不成,岂非害了她一世?”
木无极目光一暗,跟着站起来走到他身后,“你难道不想过常人的生活?玉凝对你一片深情,为何不尝试接受她?”
“那只是误会,她爱的其实并非是我。”连城道。
木无极不解地看着他,目光闪动了一阵,突然伸手扶住他的肩,“那你可愿考虑我呢?”
(三十二)
连城微微吃了一惊,一转身,正迎上木无极那炽热专注的眼神,他忙别过目光,平静地道:“木大哥莫要开玩笑了,
我们可都是男人。”
“为何不可?”木无极放在连城肩上的手突然加了力,“只要我们真心相爱,那又有何不可?”
连城肩上吃痛,稍变了脸色。木无极突然察觉,忙缩回手内疚地道:“我太激动了,请你莫怪。”
“无妨。”连城道,注目望着木无极道:“木大哥你是同情我么?你我见面不过数日,你又怎么可能爱上我?”
“当你心口流着血闭目躺在我怀里的那一瞬我已爱上了你。”木无极坚决地道:“爱本来就有多种,既有青梅竹马,
自然也就有一见钟情,有时相守几十年还不如匆匆一面。”
连城沉默下来,木无极轻叹一声,“考虑一下好么?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为你倾尽所有。”
一晃数日过去,这数日里木无极还是日日来陪伴连城,却从未再提及那件事,只是看连城的目光中多了不加掩饰的深
情。而玉凝似乎也发现了什么,渐渐不再来找连城了。
这日黄昏木无极敲门进来,手中拿着一袭青衣,笑着朝连城道:“这件衣衫我只穿过一次,你且将就一下,待后日出
去采购的人回来,会带回给你度身定做的衣衫。”
连城道:“木大哥你太客气了,其实有大哥的旧衣穿已经很好了。”
“那怎么能行?我是宁肯委屈自己,也不肯委屈你半点的。”
连城听了这露骨的表白,有些不自然的别过目光,木无极微微一笑,放下衣衫,道:“连城,明日我有事要离岛一趟
,估计要十多日才能回来。你想要什么东西大哥带给你。”
“这里什么都有,木大哥不用费心了。”
“那好。对了连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两人出了屋子,沿着小岛边缘走了一阵,来到一个山坡上。坡上一棵大树,树上稀疏地缀着几朵花,地上却是残红堆
积,夕阳下那凋零的美丽,竟比盛极的繁华更加动人。
“这是岛上唯一的一株木槿,虽然普通,却是当年我们师兄弟几人最喜欢的花。”木无极含笑道:“此花叫做朝开暮
落花,因为它清晨开花,傍晚花落。其实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无穷之花,因为它虽然在黄昏时落花,次日清晨却又
会有新的花盛开,日日更新,连绵不绝。”
木无极弯腰捡起一朵,“我觉得人生也是如此,如若盛极之后便是凋零,固然惹人心伤,但只要生命犹在,便会有新
的开始。每日清晨看满树的木槿花开,总以为这便是灿烂的极致,然而到了次日清晨,才发现一日更胜过一日。所以
我们无须为今日的花落烦恼,而是应该期待更繁花似锦的明晨。”
转眼朝连城望去,见他正痴痴望着满地的残花。碧绿的眸子清澈如水,挺直的鼻尖泛着莹光,淡红色的薄唇一如清晨
带着露珠的槿花花瓣。木无极心里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
连城抬头看他,对方眼中的柔情温暖了他心底某一个角落,让他一时无法甩开他的手。
“我们试试好么?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木无极凝视着连城的眼睛道。
见连城别过目光,茫然地望着一片花瓣在风中飞舞,那眼神中的孤单凄凉让木无极心里一颤,一把将连城拥在怀里,
将温热的唇轻轻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连城木然站在那里,任由木无极的唇缓缓下移,一直滑到他的脖子上。他仰起头,望着漫天的红霞发起呆来。木槿花
可以日日更新,残缺不全的人生真的也可以重新开始么?
感觉到温湿的吻轻轻落在了自己的唇上,连城本能地一侧头,袖口忽然有什么东西滑落在地。他低头一看,脑中突然
轰隆一声,忙用力推开了木无极。
木无极没有防备,向后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他面上的红潮渐渐褪去,面色有些灰败。然而很快他便恢复了自然,
朝连城歉然一笑,道:“是我太唐突了,还请你莫要介意。”一瞥间看见草地上躺着一支竹签,便捡了起来,“这是
什么?”
连城忙伸手接过竹签藏入袖中,“……对不起。”他望着木无极轻轻道。
木无极一怔,随即了然笑笑,“反正我们还有许多的时间,等我这次出门回来你再给我答复不迟。”
连城胡乱点点头,胸口又闷痛起来,这次竟然清楚地感觉到心口有一块东西化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迅猛,于是
急忙转身跑开。木无极站在残花中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缓缓捏紧了拳头。
次日一早木无极便离开了浮香岛,想到暂时可以不用面对他,连城松了口气。晌午时分他独自一人出去散步,远远看
见梨白目光空洞地遥望着远处海水,而梅青则站在他身后沉着脸。
“梨白,我做了你最爱的栗子糕,你要不要吃?”梅青瓮声瓮气的问。
梨白摇摇头,“不吃。”
“……那杏仁酥呢?”
梨白又摇摇头,“不吃。”
梅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还是竭力强忍着,“……那……那我陪你去钓鱼?”
梨白第三次摇头,“不吃。”
“不吃?我说的是钓鱼--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梅青忍不住怒吼了一声。
梨白只得回头,口中嘟囔着:“你真不可理喻--人家不吃鱼你也要骂。我不吃你就可以多吃点,得了便宜还卖乖。”
梅青气得连五官都扭曲起来,“我不可理喻?你才不可理喻呢!哼!他忙着登基大婚,哪还记得你?你就算再想念他
也是白搭。”
不远处的连城闻言一怔,这些日子他一直住在岛上,与外界完全隔离。只听木无极提过海颜已经复国,别的消息就一
概不知了。此时暗忖道:原来是楚冬阳得到了皇位,那……那他呢?紫桥被关在塔里,他是定然不能随便离开京城的
了。楚冬阳对他一向心存芥蒂,不知今后会不会难为他?
这时听见梨白高声叫道:“谁说我在想他?我这是在欣赏风景,酝酿作诗的情绪你懂不懂?”
“欣赏风景?”梅青冷笑,“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几时见过你静下心来看过风景?你说你不想他,那你为何在纸上写
那么多他的名字……”
梨白闻言猛然跳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吼道:“谁……谁让你偷看我东西的?你你你……你滚!”弯腰捡起石头就朝
梅青砸去。
梅青忙闪身避开,气得脸色铁青,咬着牙道:“我说中了你的心事是么?你喜欢谁都成,可为何是那个人?他怎么配
得上你--我不甘心!”几个纵身,便跑得远了。
望着他的背影,梨白抱着肩缓缓蹲了下来,身体一耸一耸的,似是在哭泣。连城站在那里迟疑了一阵,正准备离开时
梨白却看见了他。梨白连忙伸手在面上胡乱擦了擦,站起身问:“你有事么?”因为觉得对连城有亏欠,所以他每次
看到连城总有些刻意讨好的意思。
连城摇摇头,他天生沉默寡言,从不知该如何安慰人,此时见梨白伤心,想要安慰他几句,却又无从说起。
“师父走的时候让我陪你,你喜欢什么消遣?”只是瞬间,梨白的神情便恢复了正常,全然看不出刚才哭过。
“我随便走走就好,你不用费心了。”
“天天呆在岛里,难道你不觉得闷么?”
“……这里很好。”
梨白“哦”了一声,见他神情淡漠,略觉有些尴尬。他偷偷瞟了连城几眼,忽然“啊”了一声,“我终于想起来了!
”
连城知道梨白一向喜欢大惊小怪,所以并未表现出什么好奇之心,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梨白搓搓手,雀跃地道:“你
随我来,我带你看一样有趣的东西。”
连城轻蹙起眉尖,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在他印象中,梨白是那种看见一块奇形怪状的鹅卵石也会说有趣的人。但
见梨白一脸的热忱,想着自己反正也无事可做,便跟着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