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说不定他们一起很后悔我来到这世上呢。”苛杰黯然道。
“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过的地方吗?那里有一个神奇的湖,可以帮你实现愿望。要不现在就带你去吧?”苛林蛊惑道
。
“好。”苛杰咬了咬下唇说道。
苛林是苛杰的哥哥,也是他唯一的伙伴。和苛杰的软弱不一样,苛林一直很有主见,而且知道很多东西,似乎在他眼
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做成的。他教给苛杰,最强的防御是进攻。不要等着别人给了你伤害再才去想着怎么抵抗。而要
在别人之前采取行动,抢得先机,这样才不会吃亏。所以渐渐地苛杰从一个唯唯诺诺地软脚虾变成了荼毒一方的小魔
星。
但对于这样的变化,父母的反应天壤之别。对他的“丰功伟绩”,母亲很开心,认为孩子长大了。而父亲的脸色却越
来越黑。随之而来的便是大大小小的家庭战争。在这样的情况下,苛杰的感受便很尴尬了。一个是最爱他的人,一个
是他最尊敬的人。他不知道应怎么办才好。另一明显的变化的是他越来越脆弱敏感的神经。
或许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这样的想法早已有之,只是近来戟来越急迫。
“被称作‘神之子’苛莫菲家族一脉的后裔,你的血有很强的力量。按我说的做,你会如愿以偿,让所有人都对你刮
目相看。”苛林的犹在耳畔。
真的可以吗?没有听错吧?
苛杰像个布偶一样,被苛林的话牵引着,用随身携带的尖利的匕首在手指上割开一个不大的口子,鲜红的血珠立刻冒
了出来。化成一线细流,飞入湖水中。湖中的水开始翻涌起来。原垂危笼罩在湖面的淡淡的紫色光雾一下子暗淡下去
。湖中翻出的气泡,吐出一团团黑雾。
苛林了出古怪的笑声。声音在湖面荡漾开来,远处,有若有若的悦耳铃声轻轻和着。
夜辉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片浑沌中。
哭声,是孩子的哭声。从某处传来。夜辉迷惑地向四周张望着。
“谁?是谁在那里?这里是什么地方?”夜辉大声喊道。他的声音像坠入泥淖中的小石头,很快就没了踪影,也没回
应。只是那哭声似乎越发清晰起来。
夜辉试着向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没过多久,一棵巨大的刺藤赫然出现在他眼前。缠成一个球状的藤蔓中间传出一声
声哀伤的低泣。
不知为什么,夜辉很想靠近他刺藤,很想知道那刺藤里的人为何那么伤心。因为那哭声让他的心中也升起了不少的伤
感。
“你在里面是吧?能不能问你一些问题,这里是哪里?你为什么会在那里哭?”夜辉问道。
哭声渐渐减弱,变成断断续续地抽泣。
夜辉上前了几步。当他伸手触到刺藤时,那密织的藤蔓立刻化成齑粉。一个蜷缩着的小男孩正低着头抹眼泪。
夜辉心里一软,蹲下身去,轻轻揉着孩子柔软的头发,说道:“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会的,你的恶梦才刚刚开始……”孩子抬起头来,血红的双眼,嘴角挂着邪戾的笑容。他推了夜辉一把,夜辉没
有防到,向后仰倒下去。可倒下的过程非常的漫长,长到夜辉几乎开始怀疑背后是不是藏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不
知明的恐慌开始慢慢占据他的心绪。盘桓在他脑海中的是挥之不去的悲伤,关于失去,关于抛弃,关于思念……关于
他不愿回忆起的过去。这个想法一旦形成便停止不了,他完全失去了控制力,只想着沉溺在这样的痛苦中,直到一切
都毁灭,不再存在……
月夜行 第一卷 影奴大人 第九回
夜辉,不可以睡喔……
是谁的声音,很熟,只是想不起来了。
夜辉,快醒过来吧……
好吵,一定是个很麻烦的人。
夜辉,你再不起来的话,我就要走了,我真的走了……
好烦,怎么还不离开,还罗索什么。和那个人一样令人讨厌。诶,‘那个人’是谁?
夜辉,你一定要醒过来喔,你是这个世是第二个对我好的人,我们还要一起去很多地方呢……
“第二个”?这样的排序,真令人不舒服,不甘心。难道我永远都无法赢过一个被傻瓜当成偶像的人吗?不可以,不
可以……
然后,夜辉还没睁开眼睛,便听到了从那聒噪的源头传来的碎碎念:
“夜辉,快醒醒啊,啊呀,这可怎么办才好……喔对了,言灵,有一个唤醒的咒语,是怎么念的来着,‘以造物主之
名,用我的名字订立契约,唤醒沉睡的魂灵’。诶,好像没什么用……嗯,好像还有一个还原咒‘……’,还是不行
,那变身咒?”某人正在无良地拿一个伤患做实验,更可怕的是,他本人还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的危害性。而且兴致
正高涨着。
当事人本来已经没有一丝气力了,可还是攒足了所有最后的一点力量,发出了声音,以证明自己是活的,不需要那个
蹩脚的“医生”来“医治”了。
“笨蛋,你想害死我吗?”
“……”某人呆住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搂着虚弱至极的夜辉不停地说:“太好了,太好了……”
直到夜辉感觉到颈窝里有些溽湿,才发觉,除了是拥有高极灵力和与之毫不匹配的迷糊缺乏常识之外,月迷也不过是
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他也会害怕。虽然此时的夜辉很想给这孩子一个安抚的拥抱,可是他能做的却只有安安静静地
躺在那个瘦小单薄的臂弯里,从那孩子隐忍着情绪的战栗中,头一次试着去关心和体会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的心情。
“你总算是醒过来了,要不然,我们这里的人会被你的小主人给折磨死了……”颉说话还是这么直来直去也不管当事
人会不会生气。他的主人显然已经对这样的直白习以为常了,只是抱歉地向月迷和夜辉笑笑。
“我只不过是想救夜辉而已,虽然你们说不死灵已经给封印住了,所有中了咒的人都会恢复的,可凡事都有个例外和
万一的嘛……”月迷不服气地说道。
“我说夜辉呀,真不知道遇到这样喜欢操心的主子是你幸事还是不幸。”颉叹道。
夜辉听着,在心里思量着。
在月迷身边开满诡铃时,他觉得身体里,有什么正在被唤醒。许多本不该属于自己的记忆出渐渐复苏。但直觉告诉他
,那些画面是真实存在过了,只是过去了太久,已经模糊了。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感觉。有些东西,或某些事情明明是
第一次接触,却总有些久别重逢一般的感觉。就好像,别人经历了轮回之后是重获新生。而自己在经历轮回之后却是
死而复生一样。这种想法实在是荒谬。但这一刻,月迷重新考虑起它的可能性来。
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月迷的意识似乎飘浮在身体上空,虚虚软软地看着“自己”露出嗜血的表情,向自己认识
的人进攻。他看到夜辉的还击,灵术运用得很娴熟,出手也相当果断,那样的夜辉果然很美。那个人果然不适合当别
人的奴隶,更不适合演戏。月迷当然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值得别人花那么大代价想要得到的。除那那柄泣血,他
想不到其他了。上古的神器什么的,对他来讲根本没什么意义。他一直带在身边,也只不过是想留个念想。只是来曼
提的这一路,很多人过于热情的招呼让他不得不多留个心眼。一把不起眼的匕首,让谁也想不到,那才是神器的真身
吧。他以为,自己永远出不会有让泣血出鞘的一天,只是为了一个刻意接近他的人,他决定违背自己的本意。
数十名猎人在关键时刻前来支援,击退了不死灵,但却没有发现诡铃的踪影。这令隼和颉大为不解。另一件令人费解
地事是,当地有名的大家族,苛莫菲家的公子竟也躺在离河边不远的地方,醒来后居然说不知道怎么到这里来的。对
于这种说法,猎人们并没有多追究,只当是小孩子淘气出来玩,迷了路。隼显然有自己的看法,但没有明说。苛莫菲
家族有太多的秘密不便与外人道明的。可以说是一点私心,也可以说是对当事人的一种负责任的态度。事情还没有明
朗之前随意将之放大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举措。他也在心里祈祷着,不要是他所想的那样。
“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颉敏感地问道。
“哪有,你多虑了。”
“可是我可以感觉得到,你在害怕。”
“呵,我差点忘了缔结血盟的双方只要足够的信任,是可以‘心意相通’的。”
“所以说苛莫菲家的那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不是警告过你很多次了,不要太相信‘贱民’了吗?”
隼皱起了眉头,不悦道:“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在用有色的眼光看人的。你也不要自己轻贱
了自己。这样我也会觉得很难过的。”
“好了,知道了。真罗索。快赶上那个小鬼了。哦,对了。如果有人想去曼提走走看的话,我不会介意的。虽然我实
在不喜欢那个到处都弥漫着腐朽气的地方。”
隼心里一热。这个人永远知道他在想什么,永远会为他考虑,不会让他为难。
月夜行 第一卷 影奴大人 第十回
夜辉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月迷全程侍候。对于这样的好心,夜辉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习惯。可是却没有办法反对。
想想看,只要是一提出拒绝的话来,某人就露出那种被遗弃的小动物般的可怜眼神来,再果断的话到了嘴边来也气势
也减弱了许多。
“这个是今天的药,我让大夫换了些可口一点的方子,怎么样,要不要尝尝看?觉得太难下口的话,这边还有一些水
果……”月迷自顾看自地介绍着托盘上的东西,也不管人家喜不喜欢,乐不乐意,在场有没有其他地观众。
“你有没有完?我有没有生病,吃什么药?快拿开。”夜辉手一扬,月迷手中的东西乒乒乓乓砸了一地。
“对,对不起……”月迷慌忙用手去擦拭夜辉身上的污渍。结果是越抹越花。
“好了,不用了。”
“可是,衣服弄脏了……”
“换掉就好了。”
“药打翻了……”
“不吃也罢,反正我又没有什么事。”
“对不起……”
“算了,不就是一碗药吗。”
“不是这个……”
“你该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你别忘了我们之前立的约定,有什么就说出来。不许隐瞒。”夜辉想起什么似的,说
道。
“没,没有,真的……”月迷慌忙地摇着手。
“不说就算了,我也没兴趣知道。”夜辉找了一干净的衣服换上了,作势要出门的样子。
“你要出去吗?”
“怎么,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夜辉鄙夷地问道。
“不,不,不,哦,你忘了这个。”月迷从包裹里拿出了一把不起眼的匕首——貌似是他平时很宝贝的那把。
“我从来不带这种东西的。”夜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上次我是用它才逃脱恶灵的控制的。它似乎有提升灵力的功能。你拿着也许会有用。”夜辉这才发现这把匕首的柄
上雕刻着像是上古时代的文字一样的花纹,握到手里时,还有一瞬间,发出微微的白光。
“听隼他们说,上次你帮他们不少忙,而且他们还对你控制灵力的能力赞不绝口呢。如果下次遇到同样的情况,可再
不要手下留情了。”月迷笑道。
“唔……当然,我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的。”夜辉只顾着研究那把匕首,没有看到月迷眼中闪过的一丝黯然。
“你知道颉是怎么说的吗……”
“这个我收下了,谢了。今天可能晚点回,不用等我吃晚饭了。”夜辉说完便出门离开了。头也没回。
颉说,如果被恶灵控制的是隼,他什么都不会做,因为他相信隼绝对不会伤害他,在他找到战胜恶灵的办法之前。
绝对的信任。月迷为这几个字深深地着迷着。一个声音从他的心底里悄悄响起:夜辉并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像以前那
些人一样,接近你只是想要利用你。你还是不会被其他人所接纳,不管你怎么做,在别人眼中你永远只是个异类。
一个熟悉地悦耳的声音传进月迷的耳朵,无比动听,身体也不由得变得越来越轻,像是漫步在云端一般。心情和身体
一样变得轻松起来,思绪渐渐模糊,游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赴约,看来你还是挺在乎那个小子的嘛?干嘛装作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呢?有些事做起不,似乎很
多余,但如果不表示出来,对方怎么会明白呢?”颉从钟楼的顶端跃下,落到夜辉的面前。
“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个,那不好意思,我要告辞了。我还有事,没时间在这里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夜辉转身要走
。
“我要说的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你老实的回答我,你到底相不相信月迷?”
颉看到到夜辉的表情,也弄不懂他的沉默是什么意思。
“那我换个问法吧。假如再经历一次上次的状况,你还会选择毫不犹豫的出手攻击失控的主人吗?回答我。”颉凝神
着夜辉的背影,好像是要把这个人看穿一样。
“我对自己的决定从来不会后悔。”夜辉说道。
“哇呜,一点惊喜也没有。看来隼还是看走眼了。他太高估你了。不过说实在的,能碰到这么笨的主人,你还真是走
运。哦,你怀里的那个小东西也是那小子送的吧,那是上古的神器,可以镇住恶灵的念力,使持有者不受恶灵的诱惑
而迷了心智。当然当武器用的话会有意想不到的效用。这小东西挑主人,不过如果拥有主人一半灵力的影奴就另当别
论了。不妨再告诉你一件好消息。再过不久,你就会成人这个小东西永远的主人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正要走开的夜辉停下了脚步。
“你这几天喝的药味道是不是怪怪的?”颉扯了一句无关的话。
“有话直说,不要婆婆妈妈的。”
“人血的腥味,口感一定不太好。你一定听说过灵力转承的方法,只要灵力的宿主肯自愿将自己的血和几种特殊的草
药一同给对方服下,灵力便可以转赠给对方。前两天,月迷小朋友向我问起了那些药的事,刚好我有认识的人可以弄
到那些稀罕的药草。这算下来,以你现在的能力,一般的御灵者已经奈何不了你了。”
月夜行 第一卷 影奴大人 第十一回
夜辉猛地转身,扼住了颉的咽喉,冷声道:“你这么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