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相信他。”徐南肯定的开口, “我听他说他骂过你,卡尔他一生气就会口不择言,喜欢先伤害别人来保护自己,但
是你不能怀疑他的认真...”
我对上他的眼睛,很漂亮很睿智的眼神,像冬天的海。“为什么说这些?”在我认为,最起码有期待,有对未来的设想,他
却总在避免我谈到将来,他说为我好。他甚至没有意识到,我的猜忌嫉妒和不安。
“你必须知道,”他微皱着眉, “你在不安什么?”徐南和卡尔一样总能直视人心。
我没开口,难道和他的旧情人说我不安的是他还在爱你?
“在你们看来,感情这种事很简单,但在我们那个年代,这种感情是病,是犯罪,亲人朋友都不会认同,那时的感情说得出
做不到,分分合合很常见,就连卡尔都不得不留一个儿子,你应该设身处地为他想想...算了,都说你思想古怪,不想去的
话就留下来好好想想吧。”徐南转身出去,将门关上。
第 28 章
我望着被大厦所阻隔的不大的天空,天色渐渐黯淡下来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到卡尔做的饭。可以安慰的是,在他这里
,我不是谁的替代品,我和徐南,一点也不像。
我想要有保证,有未来的感情,而卡尔从没给过,有些想徐北,想到他时心底没有了痛,只有愉快,除去争吵和冷战,那真的
是一段很美的回忆。
不记得什么时候徐北说过,人都是个体,谁不要想要彻底覆盖谁,你也不会被取代。
徐北说过,你要是再笨点就好了,太聪明了我下半辈子不得安宁了。
这样类似的话,徐北说过很多,而我真的都忽视了,就因为一枚戒指,一段他童年直到成年都放不下的感情,他认为我都明
白,而我认为他不明白。
两人第一次搬新家时真的很兴奋,买被子枕头牙刷毛巾,都能让我们两兴致勃勃的在超市里选上半天。两个毛头小子突
然凑在一起生活,也会矛盾不断。因为从小就有佣人照顾,所以徐北也不会下厨。那时我找了份送牛奶的工作,上班比较
早,回来也还早,所以就帮他弄早餐。徐北吃不惯中餐,而我每天早上只会帮他煎鸡蛋,还是不放盐的。徐北看着盘子里
乱成一团的鸡蛋,拿叉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挑蛋壳。
这样弄了不到半个月,他无奈的说,宝宝,你还是煮鸡蛋好了。为了表示歉意,我煮了鸡蛋就顺便帮他剥鸡蛋壳,听苏真说
要找空的那一头敲。刚煮出来的鸡蛋真的很烫,我隔着蛋壳没耐心找一头空的位置,所以采用最直接的方式,滚烫的鸡蛋
在我的拳头下,惨不忍睹,摆在面包和牛奶边上难看是难看了点,不过,所幸,壳剥得很干凈。
这样又折腾了半个月,在某一天的早上,徐北说他接受了食堂的硬包子软油条,不需要这样麻烦了,并表示他每个周末钻
研厨艺。于是下午趁餐厅不是很忙的时候翘班,去菜市场买菜,顶绿的买,越绿听说越健康,这个我干得不错,因为我很会
杀价。可惜,徐北做为一个新厨子,弄不出好吃的菜,总要怪我菜买得太老。不排除那些菜贩子因为价格低不满而坑我。
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我的工作经常变动,那段时间,我们对吃的要求很低,只要填饱就可以了。
而卡尔,很会做饭,他一下厨我比过年还兴奋,好吃到回味无穷,想吃什么就故意将从网上下载家常菜的图片换成他的计
算机桌面,他看得烦了才会动手做。
他比徐北细心,他照顾我的情绪也会狠狠的将它踩在脚下,他比徐北理智,但他还是忌讳别人说我们的年龄差距。
我喜欢抱着徐北的手臂睡觉,和他手指相扣,我喜欢缩进卡尔怀里睡觉,凑在他颈窝里呼吸他的味道。
徐北说我刁钻不可理逾,卡尔说他不想我委屈。
徐北说我们下辈子缩在沙发上看电视变土豆,他眼里所谓的幸福就是窝在沙发上,两人吃了睡,睡了吃,直到变成土豆。
卡尔说要我做对自己好的决定。徐北第一次称呼我宝宝时,我给他一拳,卡尔第一次叫我小东西时,想要拍我的头。
我和徐北打闹,徐北会反感,和卡尔打闹,他心血来潮会满房间的拽住我惩罚。
徐北对我的身体总是点到为止,绝不再近一步,也拒绝我近一步,而卡尔心情愉悦的时候会索求无度。
徐北对我工作和收入从不过问,任由我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卡尔会督促我先顾好身体,想怎么花他的钱随便。
徐北生气会冷战,不讨好绝不低头,卡尔生气会恨不得掐死我,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得不承认,先不说感情,就生活上,我想要依赖卡尔。
周末,经过一晚上的挣扎,也因为答应过不回国,所以我回了卡尔那,卡尔看到门外的我,大手一挥进厨房。吃完饭在老爷
子要求下去主屋的凉亭里练毛笔字。老爷子真的很喜欢西家字体阿,可是现在是冬天,山腰上的风真冷。
林洛被管家接回来和爷爷过周末。名副其实的小皇帝,和林凯倒是有好几分像,个子小小的,所以他眼里看不到人,横了
我一眼就跑进大厅,嘴倒很甜,爷爷前爷爷后的喊个不亦乐乎。毕竟是父子,相见时卡尔也会大笑着把他抱起来,问他在
学校怎样,功课怎样,同学都好相处吗?老爷子就问卡尔公司怎样,有没有周信的消息,找不到也就算了,他总回会来。
我站在亭里看着,真是合乐融融的一家三代。
写累了,就端着热茶,将腿架在另一把椅子上,望着园子里的亭台楼阁,盆景花坛。那个被我踢的小孩,应该是叫林凡,再
次出现在走廊的那一头,不过这次他倒没有靠过来,只是冷冷的看着我的悠闲。
奇特的环境,奇异的气氛,我却悠然自得。事实上也没什么好想的,有吃有住,还有人服侍。
小皇帝走过来,瞪大眼好奇的看着我, “你是谁?”看似天真,眼神深处却是林家人特有的精明。
我滑着杯盖,莫测高深。
林凡在那头大声的回答, “你妈妈。” 一口茶猛的喷出来,我咳得说不出话来。
小皇帝用小小的手掌给我拍背,我弯着腰连忙摆手,受之不起。
一阵剧痛,滚烫的开水,从倾斜的砂壶口,顺着没在椅子上的大腿,慢条斯理的滑下小腿,隔着裤子一阵灼烫。我跳起来,
想将脚跳开,一着地,忘了还有一条腿架着,顺着椅子摔倒,我坐在地上双手撑地,僵看着这个看似可爱的小孩。
他平视我的眼睛,毫不闪躲,眼里有着不符年纪的冷漠和狠绝。不愧是林家的人阿。
林凯从背后跑过来, “怎么了?”看着我裤子上冒的热气,一把将我从地上抱起来,冲进主屋找最近的浴室。
让我坐在他腿上,扭开喷头,水喷洒而出,冲刷着大腿火热的烫伤,水流顺着身体慢慢滑下,湿了我一身也湿了他一身,衣
服粘在身上,背后是他胸膛的温度, 感觉到他急切的呼吸,混着他身上的淡淡野松香。
冰凉和灼热交替,心里总有什么在翻滚,却不得不将它们压下,只剩小小的浴室瑞安静的呼吸。
卡尔将浴缸的水放满,将我的外套一脱就小心的浸入冷水里,拂开我额前的短发,“为什么不说话?”他离我很近,脸几乎
要贴在一起。
半天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说什么?”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很亲密,但是事实上我们很遥远。
管家推门进来,把药膏放到他手里,关门出去。
卡尔轻轻的涂着药,狠狠的说,“不知道谁教他的,以前都不会这样,等下好好教训他,小东西,还疼吗?忍一忍,等过上十
多分钟,就不疼了...”卡尔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发现我一声都没吭,弯下腰来, “在想什么?”
仰起头闭上眼,让喷头的水流将所有头发都冲向脑后,“什么都没想。”很多事情我想不明白,真有愧西家的好头脑。
卡尔关上喷头,“你想离开,你想回国,是不是?不想再看到我,是不是?因为林洛?还是因为徐南和你说了什么?”
我将身体沉入水里,没有否认。
“我说话过份,那是在气头上,小东西,不要回国,我是为你好,相信我。”
我一言不发。头发经过三个月,又能遮住眼睛。他说过我们的未来不可定,在他身边没有任何安全感,总有一天会回国吧
,不想和来美国一样,落荒而逃。是不是应该抽身?而且,我想再见见徐北,不想阴错阳差下让那三年的感情不欢而散,最
少,想知道他好不好,想对他说对不起。
身体突然从水里捞出来,我睁开眼,看着他光裸的上身,慌忙后退,踩在滑溜得池地无法使力,只能用手撑着浴缸的边缘。
一只手绕过胳臂,身体再次跌进他的怀里,“西竞,这个世界只有我理解你,你不明白吗?只有我会包容你,原谅你,西竞,
你的世界,只能有我...”皮肤贴着皮肤,没有任何遮掩。下巴被抬高,被强迫张开嘴,强势地侵入,绵长的吻。
浴室里水雾迷朦,视线模糊。我的世界只有你,可是你的世界呢?
额上轻轻地印上一个吻,卡尔停下动作喘息着开口,声音有着压抑的欲望,“小东西,你是我唯一想要强迫的人。”
我对他笑笑。我是不是应该恭喜自己终于拿了个唯一。
卡尔看出我的想法,当天下午就安排司机送我去马场休养。我不知道我需要休养什么,但我真的需要散心。
车,往加伯那开去, 淡淡的灰蒙蒙的天空下,公路中间是断成一截又一截的白线,一路延伸至天边,上一次去的路上那些
快乐的音符一个也没收回来。
不由想到高中的时候,从武术馆放学出来和苏真延着废旧的铁轨一路走回去,踩在灰色的石板上,一步一隔,跨的是同样
的距离,天色就这样渐渐变暗,快乐得无心欣赏漂亮的风景。如果身边这个不是冷面司机,而是苏真那该有多好。有苏真
在,不管你开心不开心,他总能想方设法的搞怪让你开心。
这个司机整一天没有说一句话, 面无表情,偶然间看他的眼神,我怕他会让我曝尸野外。
下车看到加伯首先就想到他说我们两不合适,他说的真对。看着司机搬行李,我对加伯说,“我想和南洛呆一会。”
“不要逃避,年轻人,卡尔最讨厌懦弱的人...”加伯语重心长。
我穿过他,熟练的找到南洛,却发现它边上的马槽空了,我问刷马的男孩,他只是摇头。加伯走过来说,卡尔把染雪卖了。
心微疼,不知道怎么接话,无心之下竟然把他逼到这种程度。
将南洛牵出来,驾马朝那片湖奔驰而去。在马背上起伏,放眼辽阔的草原已经枯黄,高天广地,风已经凉了,冬天已经来了
。小河静静流水,湖面平滑如镜。抱着南洛的脖子吹着冷风发呆,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却又不想哭,一动不动地站着。
我在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一个不安还没能消失,另一个阻隔又出现。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在别人的地方,找自己存在的痕迹。可是,这里,我确实也存在过。
我永远都不缺乏面对现实的勇气,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落角的地方。
徐北也是,卡尔也是,我在他们身上找不回自己的影子。
现在,在我自己身上,也找不到了。
我去了哪里?
一阵轻轻的叮叮当当声,我转头过去,正想对来人笑,才发现不是卡尔,是刷马的男孩,手中提着餐盒,怯生生的走到我面
前, “对不起,打扰你了,你在想事吗?加伯说你没吃午餐。”
“没,有点想家。”看着他将东西小心的拿出来,一一摆好,接过他手中的盘子,东西已经凉了,天气不对,而且他也没有
染雪那样速度的马。
他坐在我对面,远远的,“你有心事,不开心,我不开心的时候也想家。”
我慢慢的嚼,吃不出什么味道,“可能不管是人还是动物,亲人都是最重要的吧...”我可不想变成什么后妈。想到那人,
补上一句, “这里可以常回家吗?”
他点头,“一个月可以回一次,
“你们家都怎样生活的?”
“怎么生活?”他不明白我的问题, “家不都是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什么的。”
我摇头,自嘲的笑,“聊天?说谁听呢。”
“吃饭呢?不在一起吃?”
“有课就在学校里,没课就在老师那里,我有很多老师...”
“放假呢?”
“放假?没给自己放过假。”排得满满的学习,青少年宫图书馆什么倒是待得比较多。我不再吃东西,有了聊天的兴趣,
“你有喜欢的人吗?你是怎么追的?”
他的脸刷的就红了,结结巴巴的开口,“我家后院种了很多花,窗户上爬满了藤蔓,夏天会来很漂亮的花...我早上会摘一
枝玫瑰放在她家的信箱里,她喜欢还没有完全盛开的花,我在这工作五年,就可以给她买漂亮的戒指,和她结婚,她喜欢我
送她礼物...”
“礼物,代表什么?”
“喜欢她,你呢?”
看着阴沉的天,一望无际的枯黄,突然想和这么一个单纯的人倾诉,我幽幽的回忆,“我不喜欢一个人生活,小的时候一个
人待在房间里会很害怕,所以拼命的学东西,睡很少的觉,但学东西学到感兴趣的时候,又会害怕,怕以后只能和这些东西
一起生活,你想想,一个人一辈子和一架冰冷的钢琴生活在一起多恐怖,它不会说话,它不会安慰你,照顾你...”
他呵呵的笑,“你的想法真奇怪,你可以养一只小狗,抱起来很舒服的。”
“我不会养,怕会把它饿死...”
“那你都学了些什么?”
我掰手指头数,“小时候吧,我个子很矮,长相也偏中性,很长一段时间被班上男生欺负耍流氓,没人帮我,所以学了打拳,
其实,我不喜欢。我会钢琴小提琴跳舞唱歌,好像,我也不是很喜欢,我会书法画国画下棋,这是从小就必须学的,我能用
八国的语言打招呼,可是正式场合从来没用上,现在,我会骑马射箭...”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他听我一路数下来,惊讶的瞪大眼,“你不会什么?”
“洗衣做饭折衣收拾打扫...”我耸肩, “还不会温柔,呵呵,你们小时候都玩什么?”
“和隔壁家的女孩子办家家酒...”
我茫然,“家家酒?是什么?”
“就是一个演丈夫,一个演妻子,抱着洋娃娃,是自己的女儿,照顾它吃饭,睡觉...你不知道?”
我笑笑,埋头吃冷掉的午餐。我不知道的,卡尔也不知道, 那些匆忙的年少,其它小孩都在玩闹的时候,卡尔差不多和我
一样寂寞的成长经历,只不过被要求的比我高多了。我们同病相怜,但我们思想南辕北辙。
我问过他愿不愿意生长在一个普通家庭,他摆手,没想过这样假设的问题,没有意义。
是阿,没有意义,扭转过去和肯定将来,都没有意义。
第 29 章
想了一天,最后还是决定把握好不容易出来的机会好好玩,得过且过。我在加伯这里一住就是半个多月, 学员都回家了,
整个马场差不多就我最风光,整天无所事事的玩闹,驾马奔驰枯黄的草原,和他们比赛射箭,累了就教这些小男孩写中文
什么的,毕竟老爷子的练字要求不能不办。
喜欢看他们抓着毛笔画得自己脸上乱七八糟,自己小的时候学写字也是这样,那人都会拿温热的毛巾把它一点一点擦掉,
所以我也学着他拿着温热的毛巾帮他们把墨迹擦掉,但通常都会擦得他们满脸通红。
没人提醒一日三餐准时准量,肚子饿了就自己跑回来去厨房找吃的,洗澡,睡觉。
那天下了雨,回来得早一些正准备找东西吃,加伯突然出现,告诉我卡尔下午就到。我一愣,放下手里的食物,坐在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