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天下 第三部 鲛人倾国 上(穿越)——莲兮莲兮

作者:莲兮莲兮  录入:08-13

乾阳殿位于千秋大殿之后,是轩辕帝召见官员接见外使之地。进入殿内正堂,原本上位的地方放了两张微微相对的玉

椅,另外左右手边各有一排檀木雕花椅。

我与剪缨坐在玉椅上,庄姜氏坐在剪缨旁边,庄珂则居于右边首位,另有几名大臣,依次排了下去。

剪缨自坐下后,便没有再看我,只垂下了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只是想确定一下这个少年究竟是谁。

而现在,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我想,我不会认错。

北斗说,海神不可能转生成为鲛人以外的族类,可我却记得那年与洛卿到陆地上,曾经问过他一个问题:如果可以选

择,他愿意当鲛人,还是人。

他当时沉默了好一会儿,回答我:那还用说么。

他仰望苍天,沐浴在阳光里的样子,即使到现在依然明晰。

如今这个少年,是他,又不再是他。

我又该如何呢?

就算是他,又能如何?

是爱是恨,都是过去的事了。南北两朝都已合并,那么深的仇怨都已经开始一点点消解,海神离去一位,但更重要的

那位还在,阳光依旧灿烂如初,时间仍旧不停走过,所有人都释然了,都活在现在和未来之中,只有我还抓着那些过

往。

现在,我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参加完加冕大典后就尽快回去,去做我的海王,直到这漫长生命的终结。

是了,只有这样,才是正确的。

“妾身早在年幼之时,就已经听过海王的威名了。”庄姜氏微微弯起点了淡色胭脂的唇。

我打起精神。有了打算之后,心忽然就静下来了。

“过誉了。”我微笑。

皇后端丽一笑,“早听父亲说过,海王的绝顶之声另得归墟合拢,结束了鲛人北王朝与南王朝的战争。据说您唱出绝

顶之声的时候,整个大荒都能听到那绝美的歌声。”

关于这个话题,我实在不想谈论下去了,“说起来,前轩辕帝突然驾崩,朕心中亦十分沉痛,还望太子与皇后节哀。

提到先皇,皇后神色忽然一变,原本的笑容一瞬间褪尽,只余下无尽的哀愁悲色,在眉尖眼角缭绕着,“先皇……去

得实在太早,太突然了……”

这副悲痛的表情,怎么总觉得不够真诚呢。

更为奇怪的是,作为前轩辕帝唯一的儿子,剪缨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接下来庄珂又同我说起了鲛人与人类接触之事。他说可以在轩辕国沿海开放几个港口,让鲛人也可以到陆地上,与人

类交流往来,这样或可肃清两族之间的一些误解。

让鲛人与人类接触,我也曾经想过。

可总觉得沧海乃鲛人之本,若同人类来往过密,万一过多地受到陆地诱惑,总是会出一些问题,所以迟迟没有将这个

想法提出来。

而此时轩辕国风雨飘摇,更加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所以我只是说,“鲛人也一直希望能与人类交流。只是南朝之乱至

今仍未完全平息,为了我海国子民的安全,朕暂时还不敢开这个门。不过朕会认真考虑,相信不久便可将此想法实现

。”

如果那时轩辕国还存在的话。

一想到这个问题,我又看了剪缨一眼。一但国家覆灭,他的处境,恐怕会很悲惨。

他现在还有神力么?

少年长长的睫毛忽然微微一颤,抬起眼来,正与我的视线撞到一起。

我转开脸,看着阳光普照的外面,白色的地面也成了金黄色的。

“这样的阳光,是海底永远看不到的。”我叹息着说。

“海底下,没有阳光么?”

一直没有主动说话的少年突然开口,声音里还夹着几分沙哑,想是才刚十五岁,还在变声的缘故。

我看向他,他的面上淡漠依旧,仿佛对于这个问题根本不好奇。

“不,曾经有一个名叫禺强的海神,将阳光引到了海底。”我一个字一个字说着,看着他的表情。

但他却对于那曾经属于他的名字毫无反应。

我在心里暗笑自己,怎么可能有反应呢。谁会记得自个儿上辈子的名字?

庄珂忽然说,“现在时辰还早。海王难得到陆地上来,自然也难见此等阳光,今日天气晴朗,不如就到四季苑中游览

一番?”

四季苑?

又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那地方竟然还在么?

恍惚当初我混入歌舞坊进到皇宫来找洛卿,就曾经在那苑子里,在岚无阙他爹,也就是当时的轩辕帝面前,利用听螺

之术唱出一曲水调歌头,还不要命地自曝鲛人的身份。

那时还不怎么会运用神力的自个儿竟然就那样傻不拉几愣头青似地冲了进来,也不管会不会有危险。如果是现在的我

,大概再做不出那样不顾一切的决定了吧?

我站起来,抬起一边嘴角,看向剪缨,“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不知太子殿下是否愿意带朕见识见识这大轩辕皇宫的

景致?”

第 5 章

四季苑的景致是动人的。现下正值初夏,牡丹蔷薇芍药都开了,遥遥看去,或素雅,或娇媚,相簇斗艳;高处的解语

花仿佛要在一片碧绿中燃烧起来,胭色煌煌;几棵合欢树上,浅粉色的合欢花绽开毛茸茸的花瓣,仿佛数片相连的云

霞。花草青乔之间,常有孔雀托着长长的翎衣悠然走过,更有白鹤挥翼,翩然起舞。

空气里,无数花卉的气味融汇在一起,甜丝丝的,闻久了仿佛都要醉倒。海下面的花,永远没有这样摄人的香氛。

走在蜿蜒幽深的小径里,远处的宫殿楼阁一时都看不见了,仿佛身处万花丛中,远离凡俗。微微侧过头,剪缨就走在

我身边不远的地方,阳光一缕缕扫过他周身,衣袍轻扬,恍惚花中墨蝶。

他原本是不想来的,虽然他不说,但我能感觉出来。不过皇后和庄珂在他身边,他不能拒绝。

皇后因为是妇道人家,又在守丧,就没有跟来。可庄珂一直走在身后,不时为我介绍苑中那些珍异花卉。

阴魂不散啊,为什么他一定要跟着?

他偶尔飘向剪缨的眼神,让我很不爽。

好歹这孩子上辈子也是一呼风唤雨的海神,岂是他这种变态大叔能觊觎的?

正在此时,一阵十分美妙的声音传来,仿佛是鸟鸣,又像是林中仙子的歌声,纯澈动人至极。伴随着这声响,一道绚

丽的影子从附近一颗树中冲天而起,仔细看过去,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飞鸟。它的羽毛在阳光下反射着七种光色,桃红

的尾羽似泼洒开的虹泉,甚为华美。

“是极乐鸟!”有人叫了出来。

“恭喜太子!极乐鸟出现,是祥兆啊!!”

极乐鸟?这我还真的从没听过。是珍稀物种?不过它的叫声真是好听。

而此时,我发现剪缨也抬起头,凝望着那半空中飞得欢快的鸟儿,眼睛里渐渐露出几分好奇。也正因为这几分好奇,

另得他终于有了些少年人的样子。

到底还是个孩子。

“极乐鸟是什么?”我看向庄珂。

“极乐鸟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飞禽,传闻有极乐鸟出现的地方,便可太平长安。从前就有人传说在这苑子里看见了它,

但一直没有再出现过。没先到今天竟然看见了。”他赞叹般地叹息一声,仿佛撞见了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奇事。

看着那鸟儿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剪缨忽然收回目光,眸色有难以察觉的暗淡。

“怎么太子对这鸟不敢兴趣?”我忽然问他。

他怔了一下,似是没想到我突然同他说话,然后敛起神色,佯装满不在乎的样子,平着声音回答,“不过是一只鸟。

“太子想在近处看看它么?”我继续问。

他有些疑惑地望过来,“近处?”

“不错,咫尺之遥。”

他又抬头看看那已经立在高枝上梳理羽毛的极乐鸟,声音却冷凝起来,“怎么个咫尺之遥?海王是想把它抓起来,关

入笼中么?”

左嘴角微微上扬,语带嘲讽。这副神态,竟然也同很久很久之前,久到我都记不清了的某一个场景重合在一起。

此时庄珂说道,“极乐鸟极通人性,怕没那么好抓的。就算抓到了,也会绝食而亡。”

“谁说朕要关它了?”

我看向那只鸟,回忆起刚刚听到的鸟鸣,同时运起听螺之术,声潮从腹中涌上,通过喉际蔓延开来。同那鸣叫声相似

的歌声倏然响起,悠扬婉转,绵绵不绝。那树上的鸟儿抬起头,向着我望过来。

我仍不断唱着,那鸟儿也叫了两声,清脆的音色如银铃相撞,交相呼应。它歪着小小的金色脑袋,似乎有些纳闷,有

些犹疑。

此时风过花动,馨香阵阵,诺大的四季苑,竟仿佛只剩交缠的鸟鸣声,再无其他声响。

我凝望着它,冲着它伸出右手,放柔声调,一下一下召唤它。它迟疑许久,终于展开双翼,如一朵在高空中绽放的彩

虹之花,载着一身迷离阳光,向着我扑过来。

小巧的朱爪抓在我的手臂上,双翼收拢。它悠闲地抖了抖羽毛,蹲下来。

周围的人都见了鬼一样看着我,就连剪缨也是一脸惊奇,呆呆地望着那柔顺非常的鸟儿。

而我则盯着庄珂,故意笑得高傲,相信那表情一定很欠扁,“朕自有办法,让它自个儿飞过来。”

庄珂一愣,但很快回神,随即看我的眼神微微变了,变得深沉无底。

我不再看他,转向剪缨,冲他笑,“太子殿下,想亲手摸摸它么?”

他看看我,又看看鸟,目光里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融化,渐渐透出一丝明亮的光来。他手微微一动,抬了起来。

极乐鸟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若无其事地转头打量别处去了。

剪缨的手指修长而白皙,仿佛半透明的羊脂玉似的,这双手落到七彩斑斓的羽毛上,轻柔滑过,实在是一种视觉上的

冲击。

他的双唇微微张开,小心翼翼的,看上去有几分可爱。

他只摸了一下,便退了开去,那双幽幽的眸,又向着我望过来。

“这么漂亮的生灵,实在不应被困在牢笼里。它还是飞着更漂亮。”我低声说着,一抬手臂。极乐鸟借着这向上的力

量翩然而起,在天空中转了几圈,啾啾鸣叫数声,便渐渐飞远,找不到踪影了。

转过头,竟见众人还未回神,都怔怔望着天际,又顺着那鸟儿飞走的轨迹看向我,仿佛我是某种不可思议的生物。

我笑吟吟看着剪缨。他的眼中似乎第一次真正映入了我的影子,黑汪汪的眸底,有着淡淡的流金,把人吸进去了,就

再也出不来。

“海王果然高明,就连极乐鸟此等灵物也甘心臣服。”庄珂忽然哈哈一笑,打破这微妙的安静。随着他的话语,剪缨

也收起了与我相望的目光,转开了头。

心里一烦。这男人要是能消失就好了。虽如此想着,我仍平静着一张脸转向庄珂,“雕虫小技而已,不足挂齿。”

接下来为我举行的盛宴,剪缨却因为正在守孝期间,不能参加。琼华殿一如曾经的奢华,玉盏高悬,锦帘垂挂,舞姬

身姿绰约,眼波柔媚。

不知今年留在轩辕皇宫的,又是哪班歌舞坊。

期间有轩辕国大臣同我说话,庄珂向我敬酒,我都一一回应,脑子里却总是心不在焉似的,总现出白天剪缨站在百花

丛中,有些怔然地看向我的样子。

心里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他只是那个人的转世而已。况且就连这一点,我也不能全然肯定,毕竟北斗说他并没有感觉到。

他把我彻底的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不存在的。

现在的我跟他就不应该有交集,一个海中,一个陆上,一个是两百多岁的老妖怪,一个是十五岁的孩童,我不应该把

这件事搞得再复杂了。

二百年前的那一场,折腾得还不够么?

我已经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了,我已经不在乎他了。

他以后如何,都是他的事。

这么想着,又不由得看向庄珂的方向。

真的不管他么?

任他被这个如狼似虎的男人吞吃入腹?

庄珂似是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脸来,一霎那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碰撞,谁也不曾移开。

这男人一定也感觉到什么了。

此时大堂中歌舞正酣,众人都有了几分醉意。我借机从席上溜开,到了苑中。天上悄悄飘来几片云,另得夜色显得有

几分阴沉,花影摇曳,有虫鸣声夹在期间,断断续续,添了些许凉意。

身后有脚步声,不急不忙地缓缓接近。我转过身,看着那衣着华贵的男人,在夜色中向我走来。

“海王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可是对宴席有不满之处?”庄珂淡淡笑着。

我却懒得再同他打官腔了,活动一下脖子,随意地说,“没有。坐得久了,想走走。庄将军怎么也出来了?”

“同海王一样。”

“是么?那就一起吧。”

夜晚的四季苑,完全不似白天的五彩斑斓,统统被夜色镀上一层幽蓝的色泽,树叶沙沙作响,四下清幽无人。

“海王陛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庄珂也终于收起那一直挂在脸上的笑,目中透出锐光来。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与他对峙着,“说。”

“海王陛下此次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终于装不下去了,要挑明了么?

我哼笑一声,“不是早就说过了么。我们两国多年没有来往了,想借此机会与贵国重修旧好。”

他也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可据下官看来,海王陛下似乎并没有与我朝重修旧好的打算啊?”

我挑眉,“此话怎讲?”

“下官就两国交好这一点,提出多项建议,可海王的回答一直都是‘好好考虑’。不得不让人怀疑海王陛下希望与我

国结交的诚意。”

“阁下提出的建议虽好,可每一项都是事关重大。朕怎能轻易作答?”

“海王陛下,你我都知道,所谓的‘考虑’是什么意思。”

一小股晚风轻扬而过,卷起几片凋落的花瓣,从我们俩之间滑过。

我伸手抚摸着身边的蔷薇花蕾,指尖是柔嫩的触觉,“朕这次来,确实还有另一个原因。”我顿了顿,继续道,“朕

想来见一位故人。”

“故人?”他微微皱眉,“海王两百年来没有上过陆地,就算曾经有过故人,现下也应早已去世了吧?”

“这就不劳将军挂心了。”我负着手看着他,“至于两国之间的关系,将军可以放心。毕竟轩辕国曾在南北朝之战时

施与过援手,我海国不会忘了这份恩情。必要时,海国会尽力相助。”

“果真如此,那便太好了。”

我话锋一转,拐到了别的话题上,“庄将军,此处只有咱俩,朕有件事儿,想要同你聊聊。”我语气轻松,庄珂的神

情也稍稍松懈下来,“海王请讲。”

“朕与贵国曾经的轩辕帝岚无阙是至交,这件事儿你知道吧?”

“自然知道。鲛人王朝与轩辕王朝的关系就是从皇祖岚无阙那里开始的。”

“知道就好。”我抬头看看夜色,几缕月光从云层的缝隙中透出,“现在的太子剪缨只有十五岁。他既是岚无阙的后

人,就是朕至交好友的后人。朕对于他,是有些不放心的。”我对上庄珂的视线,却见他眼眸中深不见底,幽幽地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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