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队注意,射箭──」
「哇!那是什么!」
一名下士的大声惊呼盖过了副将的声音,但说实在话,副将并不怪他。毕竟身在军营十数年,更不知搭船迎战过多少敌
人,却没有一次会像此次一样,在战斗之前,已经战意全消。
众人目瞪口呆地惊声尖叫着,在风帆根本扬不起来的无风之夜中,敌船以人工桨绝对办不到的速度,快速地以正中突破
的方式,朝他们冲了过来!
简直就像遇到了海上幽灵──那艘船快得像是在水面上飘!副将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连他都如此,更不必提其
他艘船上的人。
大势已去。副将军知道不管身后的申大人如何咆哮,这场战争在这一刻已经结束了。
连船影都追不上的敌人,要怎样作战?
「怀格号」势如破竹地突破重围的瞬间,整艘船上的人,从船长到小杂工全部聚集在甲板上欢呼──荠王从未见过这么
疯狂、又快乐的一群人。
『吃屎吧!』
『乌龟船也想打败我们飞毛腿!哇哈哈哈!』
『太爽了!偷袭军团吃瘪,『怀格号』万岁!船长万岁!』
孟怀格被众人抬起,连连抛起、接住。每个人的脸上无不挂着灿烂的笑脸,胜利的喜悦比陈年的美酒更醉人,而死里逃
生的刺激感在冷静下来后,会使人更感激自己还活着。
「……呼,好一群疯狂的家伙。」
被船员们释放后,怀格挂着「受不了」的微笑,走向荠王。
洋溢着赢家骄傲之色的绿眸,非常动人。
「我们赢了,给我一个『哈格』吧!」
荠王低头笑了笑,再抬起头说:「谢谢你。」
「嗯?你谢什么?」
荠王回头看着被他们抛在后方的那一团乱──「怀格号」在强行突破时,藏于海湾内攻击他们的敌人陷入了混乱。有些
是急着追上来的船,与反应慢一拍的船相互撞击,不少人纷纷掉落海中。
但是,起码那些人还有机会获救……倘若刚才「怀格号」除了靠速度突破之外,还一并使用了船上的十门火石炮,恐怕
牺牲会更惨烈。
「愿意给那些人一次机会,没有增加不必要的死伤。」
笑容稍微收敛,怀格挑了下眉。
「也许我这么做是错的。谁晓得这些偷袭的『海贼』们,下次遇到我时,会不会『好心』地放过我。在这边让他们沉入
大海,说不定少了为非作歹的坏蛋,天下会更太平。」
「我知道,这只是一种『妇人之仁』。所以我才谢谢你……这不是你会做的事,但你愿意为我这么做,我很高兴。」
荠王走到栏杆前,瞇起眼眺望着那十几艘船渐渐远去。
那些船,真的是海贼船吗?夜色这么暗,连月光也隐匿在乌云之后,想要确认敌人的真面目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当
他听到敌人联络用的鼓声,竟和山南军队使用的鼓声一模一样时,不禁吓了一大跳。
纯粹是巧合吗?或者那些「海贼」的真面目,真是山南的军船?大胆假设是后者的话,他们是知道这艘船上载着谁而发
动攻击的吗?攻击他这个「无能主子」,意味着「谋反」?
无法确认的疑问,一一浮现。
尽管荠王只是有所怀疑,他也无法坐视那些船上搭载着自己军队子民的可能而置之不理,看着彼此在暗夜中相互残杀。
于是,在怀格命人填充气炉的炭石,预备动用非常手段增加船速,好在半个时辰中博得战斗优势时,荠王向他提出了请
求。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降低死伤,别使用会造成大量伤亡的手段──像是炮弹等,来攻击对方。」
换句话说,他拜托怀格不要战斗,逃跑就好。
荠王向他请求的时候,刻意舍去了「本王」的称号,因为他固然出于一国之主的身分,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子弟兵死伤,
可是他是以「朋友」的身分,要求怀格施恩于己──不是碍于王的面子,而是卖他天隼荠这朋友的一个人情。
「我欠你一次。」荠王甘心情愿地说:「你可以要我帮你做一件事,任何事都可以。」
「任何事?」
荠王苦笑。「你还是要我送你一座城?」
怀格朗声哈哈大笑,勾住了荠王的脖子,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太过分的。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上次因为一
时好奇而亲了你嘴的事……你可以原谅我吧?我脸上画的这些鬼符文再不擦掉,我可没脸回去见岛上的伙伴们了。」
噢,原来是这件事。「好吧。你有所反省,发誓不会再因好奇而轻薄本王的话,我允许你洗掉它。」
「好,我发誓绝不再因『好奇』而轻薄你了。」怀格诡谲地笑着说完后,又道:「但我总可以好奇地问一下吧?」
「问啥?」
「每个人都问我,我脸上写的是什么。你到底是给我写了什么?」
荠王望着他左脸颊上的「天」、额头的「蓬」,及右脸和下巴的「元」、「帅」──简单地讲就是猪头大将。
这名号和他此刻的表情真是绝妙配对。哈哈哈!
「喂,你别光顾着笑,快讲啊!」
荠王当然不会讲,这么有趣的事得放在肚子里笑上一辈子才够本。
但是得不到答案,怀格哪会死心呢?他还想再追问的时候,桅杆手的高喊,打断了一切。
「船长,岛!看到滨岛了!」
他们到「家」了。
──这不是孟怀格的家,而是「怀格号」的避风港。
一整座岛上的人,仿佛都聚在「怀格号」旁了。
手持着火把的人们,陆陆续续地从屋子里面走出来,无须任何的命令,每个人都主动加入帮忙。
为了将「怀格号」里一桶桶的清水及食物、补给品,以最快的速度运送到仓库存放,不分男女老少,每隔几步路就排一
个人,以个接一个的接龙方式传递。笨重的水桶、沈重的米袋,传递到每个人手上时,没有一人抱怨它的重量,相反地
,众人脸上无不写着欢欣喜悦──缺补给的苦日子结束了。!
好一副同心断金的画面。
荠王在甲板上俯瞰着灯火通明的港边广场,观察着这座小岛。原以为会是个更荒凉落后的岛屿,可是岛上以木板搭盖的
房屋、碎石子的路面,还有他们现在停靠的港湾,全都建设得相当有水准。
「有什么值得你看得这么入神?」自然而然地将手搁在荠王的肩膀上,怀格随口问道。
「街道上蜿蜒的火把,很是壮观,照得整座岛像不夜城,美丽极了。」荠王侧脸看他。「这岛上的人全都是你商船队的
?」
「不。也有一些本来就是住在这岛上的,人数不多就是了。」
「光看这里的人数,你的商船队规模非常可观。你也算是一岛之主,一国之君了。」
怀格自嘲地扬起唇。「我的这点小成就能让殿下赞赏,真是荣幸。」
「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啊,怎么会。」虚伪地笑着。
「但你看来不是很高兴。」
「那是因为……狂欢的时间到了,而你还在这儿拖拖拉拉!」怀格回头吆喝着。『喂,兄弟们,过来、过来,把咱们的
贵宾送下船,大家一起狂欢吧!』
四、五个大块头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架起了荠王。「唔哇!」
「觉悟,殿下,这可不容你说『不』。每一趟补给回来,庆祝狂欢绝对免不了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就算你不喜欢,我
们还是会用酒、美食和姑娘家,把你喂饱、灌醉再榨干你,哈哈哈!你就好好地放轻松,享受我孟氏商船队的待客之道
吧!」
街道上的荧荧火光,映出了怀格开朗笑脸背后,若隐若现的野心家──
没错,他打算使荠王乐不思蜀。他打算把荠王囚禁在一个男子梦想中的乐园,给予他无穷无尽的甜头,直到他事事听从
他的,怀格说东,他不会走西为止。然后等时机成熟,这头被他养肥的小白羊,便由他孟某宰割了。
至于所谓的男人乐园,指的当然是──
荠王一看到站在那栋木屋外,穿着袒露大半酥胸、蓬裙的怪装扮,挥舞着手中丝帕揽客的女子,立刻退避三舍。
「为什么?这『红宝石沙龙』可是南大洋上最知名的买醉处,里面金发、红发、黑发,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俏佳人任
君挑选,不满意包换!」顺道一提,怀
「我实在是不懂得怎样和姑娘家独处,我也不会讲讨喜的话……」
宫中的那三位已经够他受了,他在女子身边只有感觉压迫,从未感到过轻松、自在,在他看来,他不懂到花街买春究竟
好玩在哪儿,是否大家都喜欢花钱买罪受?
「哈哈哈,殿下,您说什么傻话?来这种地方,怎么会是你去讨姑娘欢心呢?你要享受姑娘们的陪伴才是!真拿你没办
法,要不我们一块儿进去吧?让我教教你寻欢的诀窍在哪里。」说着,怀格扣住他的手腕,硬是拉他进了沙龙。
里面与外头,俨然是两个世界。
外头揽客的姑娘穿着是「暴露」的话,屋内的姑娘们几乎个个衣不蔽体。
玲珑的身段、凝脂的玉肤,毫不吝啬地以最少、最薄的衣料来造福沙龙内的汉子──他们多半在海上摇摇晃晃地度过了
三、五个月没有姑娘陪伴身边、犹如苦行僧般的禁欲生活。
可想而知,一旦获得解放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荠王看向左边,一名女子边说『哈哈,讨厌啦』,边推开一名把整张脸都埋进她酥胸中的男子。耳根发红地,荠王慌忙
地移开视线,可是转向了右边,这一头却是『啊嗯,你顶到我了啦,笨蛋』,女子边娇嗔着,边企图从一名男子的大腿
上离开。
即使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大概也想象得出他们无非是在打情骂俏。荠王硬着头皮,把视线调回到自己身边。
『嘻嘻,这家伙的小眼睛真可爱,手心细皮嫩肉的,好好摸。』握住荠王的手、抱在她自己丰波前的,是有着一头冶艳
金发的女子,她以水蓝色的眼珠眨巴眨巴地对他频频送秋波。
『我喜欢他干净的味道,比那些几个月没洗澡的男人棒多了,这个就让给我吧!』不停嗅着荠王的脖子,蓄着黑直发的
姑娘则以双手环抱着荠王,不让他有半点机会逃出掌心。
『他是我的,别跟我抢!』、『我先看上的,是我的!』,两人还在荠王耳边相互以他听不懂的话「交谈」着,真是好
不热闹……太热闹了些。
不知道两只野猫争抢一条咸鱼的时候,咸鱼该高兴自己翻身了,或是为了「反正我的命运就是不管走到哪里、落入谁的
手里,都只有被吃掉的分」而感到难过?
以前在宫中,咸鱼(他)是寡不敌众已经认命,出了宫外居然还是逃不过被两喵夹击的命运,有够悲哀。
相形之下……
怀格左搂着成熟妩媚的艳妇,右抱着年轻清纯的小姑娘,还怡然自得地说说笑笑,风靡在场众多姑娘为他乎风吃醋,不
像其他男子要不畏畏缩缩,展个开手脚,要不就是猴急、垂涎、丑态百出。
而在荠王来说,他更是悄悄喟叹:大丈夫当如是也!
『船长大人,坐我们对面的是谁呀?船长大人的新玩具吗?他一直偷偷地瞧我们呢!』
『呵呵,你们愿不愿意帮我个忙?请你们故意装作不知道他在看我们,尽情地对我使坏……越浪越好。』
『孟怀格你这大坏蛋,又在打馊主意了,是不?你瞒不过我珍妮的眼睛。』
『知我者珍妮,我满腹的坏主意全被你看穿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别演了,你最好给我们个好理由,否则我和莉莉可不会为你扮演荡妇。』
『我会演喔!为什么不演?我喜欢当个荡妇。可是我不懂,如果他是船长大人的新玩具,那何不把他拉过来一起玩儿?
我们可以四人一起,那么他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莉莉不介意。』
『我收回我的话,你是地狱里的天使,莉莉。请你用你饱满的乳房,和你甜美的唇,拯救我又黑、又腐败的心。』
怀格的唇在女子纤细的颈项游走着、摩擦着、碾压着。
「啊……哈嗯……」女子发出了欢愉的叫声,更仰高了雪白的颈凹,让男人探出的舌尖舔弄着性感美丽的小巧锁骨。
荠王知道自己窥看的行径非常的失礼且……但,他的眼珠子离开不了男人的一举一动。
男人的舌尖在女子身上撩火地吮吻,荠王的身子随之发热、鼓动。
不能看、不能再往下看,快点转开视线!
一个煽情的唇痕,刻在女子如白桃、呼之欲出的圆挺胸前,跟着男子回到了她的下颚,占有她的红唇,她也欣喜而火热
地回应着。
湿漉的粉红舌头与赤艳的薄舌,狂放地缠绕、搅弄、吸吮。
原始与欲望。赤裸裸与活生生。行为的本质已经越过了任何的言语文字,直捣人体五感感官。
我知道男人的舌头,男人的唇的滋味。现在那双亲吻着女人的唇,曾经、一度在我的嘴里、唇上……
呼吸声沉重、苦闷……这是谁的?荠王咽了口口水,难道……是他自己的?
──可是不一样。我的吻是意外。里面没有欲望。
蓦地,青蛙被蛇盯上的冷颤从背脊传上来,荠王踌躇地转动眼珠──掉入了那双布阵以待,嘲讽的、挑衅的、邪气的绿
瞳中。
男女缠绕的舌、yin mi的吻,暴力地翻搅着荠王的理性。彷佛被舔吸的是他的脑浆,被夺走的是他的灵魂。
紧盯自己不放的绿瞳,那深幽而难以解读的光芒是代表什么?男人企图把自己拉进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中?
荠王无比困惑的同时,男人又采取了不同的行动,除了热吻之外,他更开始动手抚摸怀中的女子。
宽阔厚实的掌心,大胆豪迈地推压着女子的一方酥胸,掬握的五指,炫耀似地揉拧着。
感觉好痛。
『嗯、嗯嗯……』
女子放浪的扭动着腰,却又说明男人近乎粗暴的爱抚给了她多大的喜悦。
荠王的胸口开始发疼,扁平的乳珠传出了搔痒感,体内像畜养了一头火兽在低吠着、等待着撕裂他,冲破虚假伪皮而出
。
曾几何时,当他从窥看而到专注入神,从羡慕而到困惑时,他脑中竟出现了不可能的画面──
不。不不,我一定是疯了!
荠王捉住了身旁姑娘的手。「我、我不舒服,你知道有哪个地方可以躺下来的吗?」
『什么?你想带我出场吗?那就跟我来吧,我们可以利用隔壁的旅店,你不会失望的。』
黑发姑娘露出热情的笑容,即使言语不通,善良的人还真是到处都有,荠王感激地点头。「谢谢你,谢谢。」
他总算能从这里离开了。
『哎呀!你的手怎么停了,船长?人家还要……』莉莉睁开陶醉到半途、欲求不满的眼睛。
怀格也不明白,为何在荠王离开的瞬间,自己前一刻还沸腾的血,忽然间就冷了下来,完全的……熄火了。
这不是很好吗?他就是希望荠王能「忍不住」,快点挑个女人去睡,最好是夜夜泡在「红宝石沙龙」里面,夜夜笙歌、
醉生梦死,所以才会故意在荠王面前,与莉莉煽动地表演着,藉此唤醒荠王的肉体欲望。
肉体的满足不过是第一步,后续追求刺激的欲望,如:赌博、观赏决斗……数不完的堕落方式正在等待着荠王。
怀格可是为荠王都想好也安排好了,之后,他这个「好」朋友就可以藉由这些堕落的娱乐,操纵这个堕落的王,像操弄
傀儡般,一步步地把山南吞下来,让孟氏商船寄生在这块土地上,更加的茁壮。
『珍妮姐,你看船长啦,把人家弄湿了,却不肯给我正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