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仇——和也

如果可能我想他一定希望能掌握将人的记忆抹杀的法术。

如果可能我希望我是爱着他的，无论他的外表，无论他能给我带来什么。

可是为什么我仍然会如此贪婪和肉欲？我的心里还有巴家能带给我的欢愉，虽然那仅仅只是肉体上的。

那洛牙心里的结又应该如何打开呢，在看不到的漫长岁月里，他所期盼的是不是只不过是希望能有超越身体的纯粹的精

神之恋呢？充满占有和依赖的精神恋爱。

我不愿意他伤害别人，更重要的是，我不愿意他伤害他自己。

我想打开这个结，为了他，也为了巴家。

“求求你，让我进去吧。”我一次又一次地扣响那个铁环，我不希望洛牙觉得是我放弃了他，不能放弃他自己的也应该

包括他自己呀。

谁愿意拒绝一颗渴爱的心呢。

“洛牙，你不愿意见我，是不是说，你还在顾及我的感受！”

我的喉咙变得嘶哑，胳膊也举得酸了。“好吧，你进来吧。”门开了，那个看门的仆从终于对我说，我的心里燃起了希

望，不管他是不是听到了，我忙不迭地向他道谢。

我又一次走在神殿里，这里比我走过的很多次都更加冷。我突然想到，我来是不是都报着必死的决心呢？想到这里，我

突然间坦然起来。巴家，我爱你，可是也不完全，我也希望你不要那么完全地爱我，因为你还有国家，我们的爱都不应

该太重，也不值得太重。

洛牙，你也是呀，你明白吗？

洛牙出现在我的眼前，他似乎又刻意地打扮过。我一阵心酸，因为上一次他也曾经在同一个地方精致地打扮过等我，为

的却是讨好，今日，他只是在炫耀。

他炫耀的是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他。

“你不应该来的。”

“我只是想说两句话。”

他咬紧着牙，似乎准备一张口就想化为猛兽咬死我，我也相信他的牙齿一定异常尖利。我的小腿肚一直在打颤，只是不

知道为什么我仍然坚持地站在这里。

“无论你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什么了。”他突然嘲笑起来，似乎有什么胸有成竹。“他从我这里夺走的东西，我都将

一一夺回来，他所给我的，以后也将一一尝到。”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向前跨了一步，“可是不说，又哪里知道可以创造什么呢？”他的脸色一变，我望着我曾经看

了无数次的这张脸在我面前扭曲着，因为愤恨和失去自尊。

“你还不了解我的世界，不知道世界有一天会变，我来到这里之前，虽然没有恋爱过，但是喜欢过班上一个男生，只能

说喜欢吧，因为我是转学生，能到这个班上多一个朋友都觉得很开心，可是他并不在意我……”我脑子里乱乱的，实在

是不知道怎么说起才好。

“呵呵，你想说，你也曾经被拒绝过，所以你不爱我，也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吧。”每当他笑时，他的脸也就越发

地扭曲了。

“我只是说。”我的声音是多么微弱呀，我换了一种说法，努力能继续下去，“除了你们自己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很

多人，他们的痛苦，就象沙子一样，我们根本看不见。”我说这句的时候，感觉他象被针剌了一下似的，我其实也很不

愿意提起这一点。

“我得弄清楚，你不爱我，仅仅只是因为我看不见吗？”他的脸侧过来，将一边耳朵对着我，似乎我说的话对他来说真

的那么重要。

我不理他，继续说完我的话，“但是你看不见。也许可以去外面，把脸朝着风，闻闻那些泥土的味道，快乐也是，只看

你怎么感受。”

他狂笑起来，“这就是你要说的？”

我窘迫地站在原地。

“呵呵，多象是在唱诗呀，不过我为什么听得直想笑呢？巴家要你来的吗？他抛弃你了？还是，他后悔了？他害怕了？

哦哦，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我，这些话是他要你说的。”他的笑声充满了得意，好象怎么也止不了。

“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挣扎地说。

“哦？””他狂笑起来，“你自己来，来干吗？要我去感受快乐是吗？”他好象恍然大悟被我提醒了一样，他抓起那个

铃摇头着，那个老头又出现了。

他扯掉自己的衣服，光洁的肩膀裸露出来，曾经他把他的身体当成唯一的秘密，而如今，好象他的身体是破布烂絮。他

对着那老头轻笑着，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媚惑那个老人。

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身体，脸上带着恶毒的笑。那个老人的鼻翼扇动，似乎真的被他勾起了欲望。

“洛牙，你！”我的声音又能阻止什么呢。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如果得不到我想要的，就应该降低自己的标准不是吗？随便什么人，只要他愿意我就得愿意是吗

？”

那个老人如着了魔一样地扑向了洛牙，在洛牙的身体上象只野兽一样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象在噬咬着什么。他花白的

头颅，弯曲驼着的背，和洛牙精致细腻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

我一阵恶心想吐，发出了反胃的声音，这样的一幕，比起他曾经在巴家在我面前的脆弱更为残酷，为什么这样的残酷会

由这些我关心着的人演给我看呢，我从来没有这样的一个时刻恨着洛牙的眼睛，如果他能看得到我现在的样子，他怎么

可能把这样的话说得出来！

“你怎么了？你在吐？呵呵，了解更为丑陋的我了吧，似乎你如此纯洁，根本接受不了，我是多么想剥夺你的身体，如

果，你的身体是我的，我就要他们都爱上我，让他们互相妒忌，只到他们互相杀死自己！”

我拼命堵住耳朵，可他恶毒的声音仍然传了进来，进入我的耳鼓，振动我的耳膜，“我知道，他们以为将我的身体弄成

了残疾，我就可以由他们控制吗？他们多么害怕我的美呀，可是这一天终会到来的。让他们害怕的事情怎么也阻挡不了

地就要到来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恨他现在说的每句话，“不会的，谁也不会杀死谁。不会的。”

我终于甩开在我眼前的一切狂奔起来，洛牙在我背后狂笑，我差点都忘了，他永远不能睁开的眼睛里是流不出泪水的，

可是我相信在他的肚子里一定有很多很多泪水。

在我离开的时候，我是这样相信的。

第九节

我跌跌撞撞地从神官的宫殿里跑出来，那里的黑暗似乎永远也不能停止，谁能救救他呢，谁能给他他要的爱呢？为什么

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

“你又去招惹我弟弟了？”

冷冷的声音惊吓了我。

我扭过脸，是肯慈。她似乎也有点被我吓了一下，我脸上的表情，还有脸上的泪。

“为什么你不能救救他，为什么你不能？”我抓住她，“毕竟你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不是吗？”

她的脸微微为之动容。

“你还愿意关心着他，也许还不绝望也说不定。”她似乎狐疑地看着我，但眼神只在一会冷静下来，“不过我早在很久

之前就放弃了。他可是在寻找爱人，而关心和同情实在是离爱的路程遥远，我们都老得太快，等不了那么远。”我听到

这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悲哀。

“是不是一定要有真爱，沙漠化才不会停止？”

“谁和你说的？”她警惕地看着我。“不过也不重要。谁知道什么是真爱。”肯慈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也许这里已经

没救了，所以还是及时行乐地好。好了，我送你回去吧，你一副马上就会随时昏倒在地上的样子，刚可把我吓了一跳。

”

她虽然这样说，可是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可她为什么也象游魂一样在宫中出没，她不是刚成了亲吗？而且她为什么还这样难得的好心。

我心神恍惚地跟着她，一直回到巴家的宫殿，我一直没有发现我们路上几乎没遇上什么人。士兵或者阉人都不在。

“那是，我看在你的面上，放过了曼底拉，姐姐。”洛牙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

“你怎么了？”肯慈问我。

我摇摇头，我怀疑我自己，我不敢相信，那些消失的城市……那些失去的生命……真的是洛牙的能力？因为他对这个世

界的报复？

我与肯慈走回到巴家的殿堂里，直到我看到他时，我才发现此时我是多么急不可耐地见到巴家。我渴求一个人让我信任

爱。我加紧了脚步，急于想靠拢他，巴家的表情却变了。

“小心！”

他离我还有段距离，向我伸出手的他，身体差点失去平衡，这让他的身体形成了一个滑稽的扭曲，可惜我笑不出来，我

的头发被硬扯住了，一把尖刀划在我的脖子上。

是肯慈。

可是为什么？

我虽然知道她一直讨厌我，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恨成这样，从来没想过她会伤害我。

我挣扎着，想用我的胳膊肘去撞开她，可我一定小看了她女人的力量，她略有些磁性的声音比我想的沉稳，“别乱动，

这把刀可快着呢。”她说得一点没错，我只是觉得脖子一凉，却感觉不到疼痛，那只有可能是极快的刀带来的极致的痛

苦，才会让人觉得感觉不到疼痛。我不敢往下看，不知道血流了多少。而我现在能感觉到的天眩地转告诉我那一定不少

，只是因为我看见了巴家担忧的眼神，我不想让他更担心，才勉强站住。

“我没乱动。”我垂下了双手。

“别过来！”肯慈的手抓得我更紧了，她威胁着，对着巴家叫。

巴家的眼神敛在一起，就似乎是种兽性爆发前的精神聚集，我见过一次，他优雅的时候，或者让人觉得是只巨型的大猫

，可是他发威时，谁的脚都会发软。可是肯慈连心都不软，她已经经历太多。

“为什么，你现在已经嫁给莫巴了，我已经给了你所要的幸福。”

“幸福？从我出生开始，这幸福两字就与我无缘了。”肯慈冷笑着，“你连让我离开王城都不肯。”

“那是因为你答应父王，你不离开王城，你要和你弟弟一起带给这片土地和平，可你们都做不到！”

“那我也答应过璃多，不管你还是我，都不能损害他爱的国家，你还不如你父亲。”一个陌生的名字在我们中间响起，

我看到巴家的眼神出现迟疑，他紧张的肩膀略略地有些泄气。

“他能放弃他的爱人，他不能只顾他一个人的爱，因为他是国王，你也是。”肯慈抓着我的头发的手越来越紧。

“肯慈，父王爱着你，一直到死都是。”

“可谁在乎他的爱？他的爱什么也没有给我带来，除了束缚。”我在巴家的眼睛里看到肯慈狰狞的脸。

“肯慈，如果你不想死，你就放下你手上的刀。”巴家拧紧着眉。

“如果我不能离开这里，那么和死已经毫无区别了。”肯慈笑着，我继续从巴家的眼睛里看到她，象一个女妖，艳丽无

比，强烈地吸引着人的注意力，但是在心里却没有一点温暖如春的东西存在了。

“选择吧，你已经为了他和我的弟弟决裂，如果你在我面前还将选择为了他，那么，你已经将整个王国弃之不顾，我也

帮不了你。”

“巴家。”我才吐出这个字，肯慈的手象缠滕一样突然出现，死死勒上了我脖子上的伤口，不仅是无法呼吸的原因，还

有那个伤口被撕裂的痛苦。“你不许说话。”我也根本无法说话。

“我只想诚实地面对我自己。”

肯慈的手在发颤，似乎她为她将要说的话而犹豫不决，下定不了决心。“巴家，他从沙漠中得到了恶魔的力量，所以才

有了生命。”现在她的声音也在发颤，她都不敢叫她弟弟的名字，那个名字仿佛也带着震住人的魔力，让人惊骇不敢轻

易吐出来。

巴家比我想得沉默，不久前他还在我面前极力否定了洛力的神力，“但达力是无辜的，不是因为他，不是因为将他置于

死地就能挽回。”

“可他的复仇已经开始了！”肯慈害怕地尖利地叫着，“不光是你，你的国家，还有我，我的……”她打了个哆嗦，止

住了她要说的话，“总之，如果现在放弃达力，也许我们还有救，最起码，可以活。”说到这个字的时候，她一定想到

了死亡，要不她的手不会这样抖动。

“活五年？还是一年？几个月还是几天？”巴家接着她的话。

肯慈剧烈地抖动着，我已经开始感觉到了脖子上的疼痛。

“这样绝望地等待，不如，不如能真正和自己喜欢的人呆上一天那样快乐。”巴家缓缓地望着我，他还是没有说过“我

爱你”。可是我的心被剧烈地撕扯的疼痛，已经远远盖住了在我脖子上划过的伤口。巴家，巴家，我的心里除了这样念

着你的名字，还能再想到什么呢？

“你，你还不如莫巴。你知道莫巴……”

“他确实还不如莫巴。”肯慈的话音未落，屋子里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我觉得我绝对不会认错的声音，可是我

又不敢相信的声音。

瑞安从窗子里跳了出来。跟在他后面的是甲姆。

第十节

我定定地盯着他看，一时百感交集，我想我要死了，只有快死了，我才能看到我想念的人。

“你是谁？”肯慈的声音充满了困惑。

瑞安呵呵一笑，似乎他从来没看过脖子上留着血的人，也没有看到拿刀的女人一样看着我们俩，然后他将眼神颇有深意

地注视着巴家，“显然他们都觉得你并不是一个好国王，哥哥。”

我的眼前好象是被雷襞开了一道迷雾一样，难怪，我总觉得巴家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总觉得我在哪里看到过他，是他

那和瑞安相似的五官轮廓呀。只是因为他们俩的神态举止差异太大，他们相处的环境又是那么不可能有交集的呀，我才

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可是瑞安，你为什么这样恨巴家呢？

“是你？沙漠之狼？”肯慈似乎也听说过他。

瑞安亲切地微笑着，甚至于还略弯曲了一下身子，似乎在向肯慈行礼，“我是站在您这一边，美丽的女士。”他的眼睛

和语气都带着些轻浮，可当他投向巴家的目光却是凶狠的。

“你应该感谢我的手下留情。”巴家皱着眉头。

“确实如此，但你确实是太过慈悲了。否则甲姆找不到我的，但或者这更应证了一点，你并不是一个好国王。做为一个

国王，是不应该有感情的。”瑞安的眼睛里射出光芒。

“这是你对饶了你一条命的人应该说的话吗？这些年，你越来越放肆了。”

“是吗？谁让你们总是象狗一样到处嗅着我们在哪。”

他们两人唇枪舌剑，特别是瑞安，他一向比较会说话。

巴家手中的刀“镪”的一声出鞘，“第一次我见到你的时候，真是奇怪，我居然没有认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