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想讲一个故事与了你听。"谢霜华沉默了一阵,下定了决心似的抬头看着贺瀚说。贺瀚看着他的眼睛里的坚决和另一
股子似乎是痛苦的情感,自然是无法拒绝,只道:"你说。"
"从前……有一个男孩,他与了父亲住在山上,对世上的事情什么也是不明白的。他只知道,自己的母亲被一个男人杀
了,而这个男人,竟是爱着自己的父亲。"在他十六岁那年,那个杀了他母亲的男人上了山来找他的父亲,要他父亲交
了一个剑诀出来,可是他父亲没有给他。于了次日那男人便因为没得到剑诀死在了别人剑下,而男孩的父亲,因为失去
了爱人,也是自杀了。那剑诀的秘密,普天之下只有那男骇知道。
"次日里,那男骇就被人掠了下山,他被一群想要得到剑诀的人……殴打凌辱……还有……强暴。"贺瀚听到这里,惊讶
之极:"怎……怎么会?"
谢霜华抬了脸看他,他的眼神是淡淡地忧伤:"怎么不会?那男孩生得绝代风华,另每个看到他的人,都想上他。"
贺瀚看着霜华绝世无双的美丽面孔,忽然明白了他眼里的哀伤:"贤弟……"
"后来,在那个男孩撑不住了的时候,一个夜晚,一个很强的男人突然出现救了他。那个男人就是杀了男孩母亲的男人
的儿子。
"这个人救了男孩,在他出现的时候,男孩已经无药可救地……爱上他。
"这个人对男孩很好,用最好的药方给男孩上药,每天都去看他……虽然时时对着男孩耍小性子,但是其实还是很关心
他……
"后来男孩几次遇到危险,都被这个人救了……男孩虽然不承认,但是其实……已经很深很深地在爱他……"后来……龃
龉剑诀的奸人杀了那人的母亲,那时男孩正好在场,那人没有听男孩解释,也没有相信男孩,而是……认定他就是凶手
……还……用各种手段每天不断地强暴他……甚至,在男孩身上刺了自己的名字……想叫男孩一世做了他养的……畜生
……"
贺瀚听到这里,心已经抽紧了不住地在痛:"那……后来呢?"
"后来?"谢霜华忽然笑开了,"那男孩忽然就看穿了一切。他对那人说他愿意交出剑诀,但是条件是那人要对他好。
"那人真的同意了。为了剑诀那人什么都肯做。他对男孩好到非常,甚至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男孩。
"那剑诀收在掳男孩下山的人夺走的剑里,那人也对男孩念念不忘。于是男孩便带了自己爱的人去找他,用自己,换剑
诀……"
"难道他便从此落在坏人手里?"贺瀚紧张。
"没有。他拿了剑,在那两人面前自刎了。他的血就是剑诀的钥匙,那剑诀便刻了在那剑身上。
"这个男孩死在自己爱的人的怀里。他到了死还是在爱他。虽然爱里带着极大的扭曲的恨,但那还是爱情。
"而那个人到男孩死才发现自己在深深地爱他。甚至等男孩死了,他才发现杀自己母亲的,另有其人。他发了狂,从此
以后一蹶不振,手筋被仇人挑断了,每日都在绝望中度过……"谢霜华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本来故事这么就结
束了,可是男孩事实上,却又没死……"
"啊?!"贺瀚听了大惊,"怎么可能?"
"事实上就是有可能。那一日在那堂上的众人里,竟是混了一个高人。那高人是云游至此,闲来无事,装作一个老仆,
那一日见那男孩自刎,心里震撼,在众人砍杀的时候,负了男孩的尸体跑了。
"逃到安全之处发现男孩果然并没有死绝。这叫命硬吧。那人正巧有神奇的医术,止了男孩的血,一连几天几夜用千年
的人参给男孩吊着命,男孩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却是终于活了过来。
"活过来的男孩想与过去的一切斩断,于是给自己取了个新的名字,拜了那高人为师,学了一身绝世武功。后来国家有
难,那男孩也已长大,决定应该以身报国,于是,便参了军。"
谢霜华一气说到这里,才停了下来,望着贺瀚甜笑了一下:"哥哥听懂了么?"
贺瀚听得目瞪口呆:"那你的意思是……"
"哥哥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谢霜华仍是笑着,"告诉了哥哥,只因结拜兄弟不该有隐瞒。再来敬重哥哥的为
人,相信哥哥,不会说了出去与人知道。"
"当然不会!"贺瀚激动地拉了他手,"真是苦了你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地对你,绝不让你受委屈!"
谢霜华又是一笑。贺瀚又过了半晌,才道:"那一日的候冰深……难道就是为难你的那个坏人?"
谢霜华点头:"哥哥不会因为我这一身的屈辱,便嫌弃了我吧?"
"傻瓜,说的这叫什么话!"贺瀚难受道。"那便好了,我也没看错了哥哥。"霜华又笑了。
"……那……那一夜的那个又被断了手的小卒,难道便是?"贺瀚又道。
"……是。"谢霜华咬了一下嘴唇。"弟弟不想与了他相认么?既然已经遇见了……又何苦互相折磨?""……相认,是不
可能的。我不想再回到过去。"谢霜华道。"你不爱他了么?"贺瀚问。
"……不爱。"谢霜华低道,"爱他的那个男孩,已经在十年前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心报国的谢霜华。"
第十章
谢霜华与了贺瀚结了义,两人惺惺相惜,又聊了了一阵,携手从帐子里走出。
"哥哥这就回去了么?"谢霜华不舍道。
"恩,童大人交代的事已经完了,再不回去我怕太晚……"贺瀚微笑。
正说话间,只见一人冒失般直往这闯,边闯边道:"你们给我放手,不要拦我!让我过去!"那人被卒子拦了,还是直往
这闯。
谢霜华与贺瀚同是转头看他,一看霜华就是一呆:……这家伙……不在床上好好躺着跑到这里来干吗……正想着,那人
已经跑到面门前,瞧那样子狼狈不堪,左手用纱布包了缠在脖子上,右手用架子接了,身上也是衣衫不整的,那人跑到
贺瀚前,两只眼睛竟是要喷出火来:"你!你对泠然做了什么!""我……"贺瀚好大的委屈,"我没做什么啊……""还说
没做!我睡了三天,醒来就听他们说什么你们一夜春宵直到中午才起床,刚才还在再续前缘……"夏未树被妒火冲昏了
头脑,完全不顾后果地说道。"夏未树!"谢霜华气得脸都红了,心想别人这么想我可以,怎么你都这么想,"你胡说什
么!你是不是嫌伤还不够重要我帮你多加几道!"
"你自然是希望我伤重了!我伤重成了废人不是正遂了你的意!"未树看着他冷笑。想这个人,自己好歹也是为他受的伤
,怎生他非但不来看自己,反还和这贺瀚……
"你!"谢霜华真是无话可说,"你还不道歉,是贺大人救了你命啊!"
"我又没叫他救我!我烂命一条拼了就拼了……"未树还未说完,已被霜华扇了一巴掌。
"你……"未树呆看着那个发怒的美人。
"给我滚!"谢霜华失态地大喊,"我不要看见你!你这废人!胡闹什么!我就是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就是比你强!你管
得着么!你到底是我什么人,无论我做什么你都来过问!滚啊!"
未树呆呆地看了他,脸上的伤口很痛,可是他觉得自己心痛的都要麻木了。……是啊,我是他什么人呢?他是谢霜华,
不是谢泠然。纵使他是泠然,我又有什么权利再去干涉他呢?我不过,是个废人罢了……未树看着他,眼神很空洞很茫
然。呆站了一会,忽然是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贺瀚看了他的背影,转头看着霜华,但见霜华眼睛里罩了一层子痛苦和挣扎。贺瀚看着霜华忽然地心也抽痛起来。连他
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定了定神,他拍拍霜华的背,道:"霜华,你没事吧?""……没事。那人,太不识好歹了。"
谢霜华苦笑了一声,"不用管他,我很累,哥哥回去吧,我要休息了。"谢霜华走回帐中,心里是一阵没有止境的痛。
对于那个男人,他想忘也是忘不了的。十年来纵使拼了命地练武,纵使换了名字重新开始,却没有一日能忘记了他。那
一日到军营上任,未树见了他不顾一切地跑上来,喊着他以前那个名字,他忽然觉得世界很小。再怎么努力遗忘,还是
会遇到他。他看着他,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却是装了痛恨的样子将那人拉了出去罚了一百军棍。他以为打了他可以让他
忘记,可以让他恨自己,可以斩断那人的情丝,可是情丝真是越斩越乱,非但那人不罢手,竟是自己也一天乱似一天。
越是打他,越是对他残忍,他越是粘了上来。霜华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会发疯。他只打定一个主意,那便是,那身份
是死活不能说的。好不容易可以重新来过,又怎能回去他身边呢?
眼下这个男人身上的伤越来越重,甚至差点把命丢了。那一日靠在他身上为他降温,他还一直喊着那个霜华想遗忘却总
是想起的名字,喊得谢霜华心痛得快碎了。只是贴了上去堵了他的唇。未树虽然是半昏迷着,但竟是回应了他的吻,这
一吻隔了十年,虽然苦涩,却是那么地销魂那么地让他怀念,一刹那间他头发昏,甚至想这么认了,这当儿君儿回来了
,见了这个情形惊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是把霜华喊醒。不能这样。应该让他恨我才是。不然这样一段伤人的痴缠
便是永远没有尽头。他们之间的牵绊多,可是情仇更多,很多时候他都分不清自己是在爱他还是在恨他。他恨他,一如
他在爱他。他恨他十年前没有相信了自己,他恨他到自己死前都没有对自己说他爱自己。他恨他为了利益可以抛弃自己
。他不愿再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伤心落泪,可他自己对着他的痴缠竟是没有勇气斩断,于是他只能让那男人相信自己并不
是他要的那个人,他希望未树的恨可以带走他们之间所有的牵绊,让一切结束。于是他坐了起来对发呆的君儿说:不要
告诉他我来过。千万不要告诉他。
虽然决定就这么结束,可是未树的伤势他不能不管。那男人现在一身的伤。自己给他带来的。他为了自己去讨了来的。
如果不管他,那他定是个废人了。
霜华叹了口气,想着那人双手如今都废了,却是如何才能治好?若是师傅在,定然可以救治,可问题是师傅行踪飘忽不
定,没人知道他在哪。
伤感间,一个卒子喊了声求见,他便让了那人进来,那人穿一身禁军服装,看了他,也是不说什么,只把一封信放在桌
上。
谢霜华觉得奇怪,便打开那信,只见信中写着:黑玉断续膏。
谢霜华一震,那黑玉断续膏,是用极其珍贵的药材制成的,非常难得,纵是皇宫的药房里,怕是也没有。这药很奇,奇
就奇在再难接的骨,也能接上,再难连的筋,也能连好,若是未树能用了这药,那手伤便是有的救了。
可是,又到哪里去寻这药呢?
"……这信……是谁送来?"谢霜华问那个送信的禁军信差,"他有没有说什么别的?"
"候大人差了小的来,说是将信送给大人。"那信差说,"旁的他没说,他只说您能明白他的意思。"
候冰深?谢霜华皱眉。……这混蛋,他还能有什么意思……
于是挥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卒子应了,便下去了。谢霜华拿了信对着光反复地看,叹口气,竟是将信撕了。
夏未树回了帐子,那君儿忙扶了他坐下,只絮絮说:"夏哥哥你跑到哪去了!你伤这么重,乱跑出事怎么办!"夏未树只
是不说话,呆坐在那。伤口刚才一动又开始流血,他只是没有感觉了。君儿要替他包扎,他也只是把他赶开。这手废了
,还包了干吗?忽然他对君儿说:"拿个镜子给我看。"君儿便拿了镜子给战战兢兢地给了他,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颓
废,瘦削,肮脏,凌乱,这与贺瀚简直是不能比的。是的,这就是自己,一个双手都毁了的废人!那贺瀚和了谢霜华站
在一起,俨然一对璧人,而他呢,连望上一眼也是不配。昏迷的时候他依稀觉得怀中躺着那个人,甚至他觉得那人的唇
还与了自己痴缠。那感觉那么虚幻,又那么真实。醒了来,空荡荡地却又什么都没有。问了君儿,那孩子却说,什么人
都没有来过。
一片失望带走他的迷茫,却是又听见外边的家伙们说着自己昏迷以后的事情。那谢霜华与了贺瀚似是一夜缠绵,贺瀚今
日更是来看霜华。未树并没有相信,只是心里老大的不快。他总觉得霜华并不会与那人怎样,可是当他亲眼看着两人极
其亲密地携手走出时,他觉得自己已经狂乱了。狂乱着,他冲了过去质问,可那人却是动手打了他。那人从来没有亲手
打过他。那人打了他,那人还说:废人,给我滚!未树觉得丧气,可更多的还是绝望。他绝望得都不知道心痛了。虽然
那人说了他并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人,可是自己究竟还是抱了一线希望。可就是这一线希望一再地被打破,如今他再也无
力站起来,只想,就这么痛得去了,也就能见到泠然了罢……
第十一章
"霜华,你真的要去?"贺瀚问道。
"恩。"谢霜华低低地说。
"这也不是太危险了吗?那人定是打你的主意啊。"贺瀚着急。
"我知道。他送了这信来,分明是告诉我,这药只有他有。想救夏未树,便用我自己去和他换。"谢霜华笑。
"……霜华,他不会轻易放过你,你还是不要去了。"贺瀚是被谢霜华唤了来的。霜华把候冰深那只有五个字的信跟他说
了,他也是明白了那人的意思,只是看着自己的义弟去涉险,实在是不舍得。"我不去,那人的手就此废了。"谢霜华轻
道。"那也不一定要那药做引子,总有别的药可以……""可是最灵验的,却是只有这药。这药这么珍贵,我是不知道他
从何而来,但是那人的手的伤势要是再不救治,怕是连黑玉断续膏也救不回了。"谢霜华说道,"只是我这一去,怕是难
回来。"
"……为了那个你不再爱的人,这么做又值得么?"贺瀚叹气。"……我伤害过他。他这伤也是我害了的。我自然要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