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星迤

难不成他们眼见的这些景象只是个障眼法吗！？那......这个会搅乱人心的障眼法又是为谁所施的，那个人又想做些什麽！？
心乱的浩天海矗立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觑著四周的静谧无声，他突然怀疑这会不会只是个梦，但是......不可能！
逼迫自己先行冷静下来的浩天海平复了心里的不安而缓缓地抿唇思索起来，他犹记得那日他与朱绮来到这座小镇投宿的时候......的确，白日的街上好像是没有人的情形！
忆及了不寻常之处，浩天海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到底是......？」兀自呆站在原地思考的浩天海是愈想愈混乱，他咬著唇瓣不发一语；他现在似乎是别管这些事的好，因为朱绮到现在还卧病不醒，他得赶快找到他要的东西，然後再赶回去照顾朱绮......
打定了主意，於是，浩天海微然地握紧拳头，接著便观察了一下四周之後再度往前行，路过了一家又一家无人无声的店铺，最後在街角处找到了一家布行，於是他踱著步伐走了进去。
「......有人在吗？」虽然明知道这个地方不一定会有人，但是浩天海仍旧礼貌性地启口就是一串呼喊。
......果然没有回应。
「......有人在吗？」皱起眉，浩天海踱至柜台边，再次呼唤。
......还是没有回应，看来这整个镇的镇民们都像空气一样消失了吧！只是......这到底是为了什麽呢！？
浩天海狐疑地摸著下颔，做了联想：「或许......是那些死人骨头的关系？」
沉默了片刻之後。
「......你找谁啊？」由柜台下方冒出一串幽幽的疑问声，心不在焉的浩天海登时被吓到地瞪凸了眼、往後退了好几步。
「哇啊啊啊啊啊──」
「叫什麽叫啊......老妪正在睡午觉哩......」抱怨声跟著逸出来之後，从柜台下面不知道何时跑出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婆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刻著岁月的痕迹，她睁著骨碌大眼瞪著浩天海。
浩天海瞪眼一瞧，原来是个老婆婆，於是松了一口气地由唇畔边再逸出一声叹息来，「......婆婆，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喃喃，一边动手拍抚著自己受惊的胸膛，看来这个镇上也不是没人的嘛......哎！真是吓死人了......
老妪瞥了他一眼後就默不作声，不语了一会儿之後才对他开口：「年轻人，有何贵事？」
「我要一套衣服。」
「你要穿的？」老妪奇怪地瞥了浩天海一眼。
「不是，是我朋友......」
「他身材如何？」
被问得突然，浩天海一阵赧颜，让他忍不住回想起他替绮绮脱衣的时候，「呃，很好啊！皮肤也很有弹性......」尤其是那触感摸起来就好像丝绸一样，他还差些摸上手了。
「要死！老妪是问你他的身材大概！死小子！」老妪把白眼抛过去，只见浩天海一阵嘿嘿傻笑。
「他啊，比较纤细些......」
老妪点点头，回身拿了一套价值不斐的衣裳递给浩天海，「这一件应该会合身。」
接过衣服、正要掏钱付帐的浩天海的动作被老妪见著，孰料她轻声开口：「不用了，就当老妪送的！」
浩天海满头疑问地抬眸，「为什麽？」商家开店不就是要赚钱？怎麽这会儿却不收钱了？
眼一瞠的浩天海瞥向她，难道婆婆收的是──
「你这死小子！」老妪的白眼再度扔过去，「我是人、不是鬼！」呆子！
浩天海继续傻笑，原来不是这样啊！？嘿嘿......
「只是，其他的我可就不知道了......」老妪语重心长地这麽说著，转头：「难道你没发现这小镇怪怪的吗？那是因为这镇的人几乎都被白骨精给吃了......」
浩天海拧眉，虽然他早知道这不是个寻常的镇，但是......
「如果没有事的话，你们就快点离开这里吧！」
「......你不走吗？」
「因为，我的梦......在这里。」老妪眯著略带迷茫的眸子，一边喃喃著。

◎◎◎
将这个小镇的诡异情况给弄了个清楚之後，从街角的那家布店回到旅店的浩天海於是带著他拿到的新衣直接爬上了楼、替朱绮穿上了那套衣物，然後便在朱绮的床边坐下，面色沉凝而不发一言，只是以那双眸子定定地锁住朱绮那张苍白的睡容。
也不知道绮绮何时醒来，刚才布行里的那位婆婆也说过了，此地不宜久留啊......
如果朱绮再不醒来，他真的不晓得是否要连夜背著昏睡的他逃出这个小镇，抑或是等著朱绮苏醒後再一起离开了，他现在根本没有半点头绪，也拿不定半点主意，假如是朱绮的话，他一定会知道现在他们该怎麽做的！
唉......只是，朱绮自沼泽里被他救起来之後就根本没醒过来......
浩天海发著愣，一边喃喃著。
正托腮、烦恼的时候，浩天海没注意到床上躺著的朱绮已然微微地掀动了那薄薄的眼皮、长长的眼睫也随之颤了颤，唇瓣虽然苍白无血色，但是已经开始有了蠕动的现象了。
「唔......」接著，一声轻吟就这样逸出了朱绮的唇畔；这声音虽然有点微小，但是一向耳尖的浩天海听了见後，便忙不迭地回眸来瞅著床上的朱绮慢慢恢复了意识，欣喜地笑咧了嘴。
「绮绮？」他醒了吗！？
「唔？我......你是......？」朱绮从沉睡中缓慢地睁开了眼眸，没想到映入他迷茫的眼底的竟是一张颇为模糊的脸庞，那张看不清五官的面容让朱绮顿时有所不适地眯起眼瞳想要细看清楚，不过就在这时候，浩天海以双手将他微然撑起，让朱绮的背有所依靠。
「绮绮！？你终於醒了！」浩天海忍不住满腔的喜悦而绽开了大咧咧的笑容；真是太好了！绮绮没有事......
朱绮眯著眼瞳犹未苏醒的茫然样子像极了一只爱困的猫儿般的靠在浩天海的肩上，声音慵懒而诱人，「我......怎麽了吗？」还没忆起自己究竟发生了些什麽事，朱绮便听浩天海一串劈哩啪啦地提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得知事件的头至尾的他忽然感到一阵晕眩，难以控制地软软倒入了浩天海的怀里。
「......好痛......」
浩天海一听便紧张起来，焦急地推开朱绮，而後以双眼检视朱绮的全身上下，一边摇晃著朱绮，焦虑地启口急问：「怎麽了！？你哪里痛啊！？告诉我！」
「......别摇了，头好晕......」朱绮的面上带著一抹沉凝的痛苦，小声地喃喃著；浩天海看他如此难过，於是止了动作，改由将朱绮抱进怀中拍抚。
「对不起啊......」低首的浩天海从来没见过朱绮也有这种虚弱的样子，於是心软地道了歉，而後再爱怜地吻吻他的额，见朱绮没有反抗或是拿东西丢他的乖顺样子，他忽然微笑了：「你之前差点就直接上天报到了！不过，还好你没事啊......」瞥著朱绮只是沉吟地赖在他怀里，浩天海皱皱眉，「你害我担心死啦！也不知道为什麽的，我就是不想跟你分开......」
经过了这件事情之後，他也瞬间弄清了自己死缠著朱绮的原因，就只是因为他很想要一直跟朱绮在一起！
见鬼的啊！
浩天海边想边搔搔头，没想到他到现在才弄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思！
他还以为自己之前死赖在朱绮的身边只是因为朱绮可以满足他在人间的所有民生问题咧！没料到他竟是抱著这种心思待在朱绮的身边的......
瞪眸的浩天海一阵冷汗，这该不会就是师父所说的"爱"吧！？
还记得师父曾对他提过，这座偌大的人世间里头有很多的情绪，举凡喜、怒、哀、乐、爱、恶、憎......等，都是人间界里头的一部份，而它们主导了人们的过去与未来，所有的因与果皆是由它们转化而来的；而他对绮绮的感觉......究竟是其中的哪一种呢！？老实说，他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不讨厌绮绮，严格来说他的确是喜欢绮绮的......
「天......劫......」忆起了前因後果的朱绮忍不住伸手揪住浩天海的衣领，蹙眉低喃著。
他之所以会遇上这些事、还差点去了他的小命，难道这就是他要渡过的天劫吗！？如果是，那麽他就必须离浩天海远一点，这才不会也害了他......
转著心思的朱绮莫可奈何地蹙眉，抬眸：「你快离开这里！」
「为什麽？」浩天海一怔，瞪眸地诧异道。

◎◎◎
揪著浩天海的衣襟的纤手松了松，朱绮一派忧心地皱起眉来，忍不住仰首瞪住浩天海对住他露出的那副不解模样，突然间却无法发出半点声音来：「......」该跟他解释吗！？如果跟他说明原因，他猜想浩天海绝对不会按著他的希望来做的......
因此，他还是什麽都别说的好。
朱绮正抿唇思考的时刻，浩天海却是不快地拢起眉，倏地思及了朱绮会对他这麽说的原因是什麽，於是有点气怒地道：「......难道就因为你那什麽见鬼的天劫是不是！？」
朱绮回眸过来，对浩天海的怒火有点不懂，「我这是在保你的小命，你生气什麽？」
「但是如果之前没有我把你从沼底拉回来的话，我看你也甭想升仙了！」浩天海接下了朱绮的话，怒火腾腾地胸膛里头翻滚著，瞅著朱绮那副不在乎的样子半晌，他这才没辙地头疼起来。
朱绮咬唇瞪著他，想反驳浩天海的话，但是他也的确没说错。
当时如果不是浩天海施法下沼底去拉他一把的话......他很有可能在沼底灭顶，小命既然休矣，那就没有所谓的天劫不天劫了；只是，他还是生气浩天海竟用这种态度对待他，毕竟他是为了他的小命著想啊！
这人类竟然不懂得要如何向他感恩一下是吧！？
「我没有要你帮我。」这本来就是属於他的考验......
「你这只呆狐狸──」浩天海一听见朱绮这麽反答的时候，耐不住心火开始燎上心原的忿怒，忍不住低声狂吼；朱绮则是一点都不惧怕地盯著他的脸色在瞬间变了又变，仍然那派悠悠的模样。
他又不呆，他可是只快要得道升仙的狐狸，「我说的是真心话。」补上一记回马枪。
浩天海被激得当场蹦起来，怒气冲冲地开始摇起朱绮的细肩，直直低吼：「你有没有脑袋！？还是你被沼水浸过之後便头壳坏去了是不！？我如果不救你，你早没命啦！」何况他还浪费了他的一颗保命丸啊！
刚从阎王手中醒来的朱绮一时间被浩天海折腾得头昏眼花，又倒回浩天海的怀里，「不是叫你别摇了吗......」痛啊！他看见好多星星飞在半空中啊......
「对不起......」惊觉自己做了什麽的时候，浩天海自觉理亏地扁扁嘴，接著又把朱绮按回自己的怀里，决定改采用怀柔政策，打算打动朱绮那少到可怜的同情心，一边启口轻声喃喃著：「喂......绮绮，别叫我离开啦！我想要一直待在你身边，就算你将来可能会回到天上去......」小声。
朱绮愣了愣，还未理清浩天海的意思时候便让浩天海又抢去了话头，「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头不要赶我走。」
「......」怔了好久，朱绮边咀嚼著浩天海的话意，一边思索著原因：「为什麽？你为什麽要这麽做？留在我身边对你没什麽好处的，要你走是怕我身上的天劫连累到你，你为什麽还要这麽坚持？」
浩天海抿起唇来，轻手微微推开朱绮，而後定定地瞅著他，神情不自觉地严肃：「因为我想留在你身边看著你，就算未来你会升仙而去也没关系，我想就在这段不长的时间里伴著你，就这样。」
「为何？」朱绮不懂地歪首回瞅著浩天海，记得他与浩天海才相识不久，他们之间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朋友的关系"，那为什麽浩天海又会这麽对他说呢......？
「因为......喜欢。」
朱绮讶愕地瞠眸，不敢置信地看著浩天海坦诚。
「只是喜欢你、想要陪著你而已。」浩天海微笑著，伸手抚抚朱绮的颊。
「......」听见这个在意料外的答案的朱绮因而怔愣在当场，久久无法回神。

◎◎◎
「......因为......喜欢？」朱绮愕然地仰首直视著正随著他的话而点头的浩天海。
「......没错！因为喜欢。」浩天海毫无心机地微笑道。
「......」沉默了一会儿、眼光却直直不动地僵凝在浩天海身上的朱绮神色复杂地抿著唇，「你喜欢我？」
浩天海用力地颔首，没有否认，「对！」
「哪一点！？我记得我们好像连朋友都不算......」朱绮皱眉地瞪住他，改而抬手抚上浩天海的额，觉得十分奇怪地撇唇、发出疑问道：「怪了，你又没发烧或是头壳坏去啊......」那他为什麽还承认他喜欢自己呢！？
浩天海为了朱绮那百般疑惑的神情而失笑，绮绮就是这麽可爱哪！虽然他有时很番又很罗嗦，脾性也不好，但是他就是喜欢绮绮这种直来直往的直个性啊！
但是跟他在一起很轻松。
颊畔漾著一抹浅笑的浩天海轻缓地拉下朱绮覆盖在自己额上的纤手，「当然是全部。」
「......你似乎病得不轻。」转眸瞥了浩天海一眼的朱绮在听见他的话之後，忍不住蹙起眉尖，沉默了一下子之後才缓慢地开口确定他刚才观察的结果，但是当这句话一逸出他的唇边，浩天海却蓦然地用双臂拥住他、大笑。
「哈哈哈哈！我说绮绮，你这反应还真是可爱......」这麽可爱的反应不在他的意料里头，但是他却很喜欢绮绮这种回应！
朱绮先是白了他一眼之後再紧紧地皱起眉，接著便伸手推开了兀自哈哈大笑的他，打算来个晓以大义，让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可知我是什麽身份！？」睨了眼正沉浸在自己笑声里的浩天海。
浩天海闻言後便足足愣了三秒，而後才找回了他的声音，忍不住轻笑道：「喔，当然啊！你是个还未列仙班的仙嘛！而且你目前正在渡天劫。是不是这样？」浅笑。
「你都知道嘛......」朱绮撇唇，望著浩天海那耸肩的不在意样子愣了愣，疑问：「我不可能一直跟你在一起的，总有天我会回到上面去的。」
「那又如何？」那问题到时再来说不就好了？真搞不懂绮绮究竟在考虑什麽......
「这样你也可以接受？」不会吧！？
浩天海仍然笑著，只是他的眼底有抹别人看不见的失落，而朱绮则是滴水不漏地望见了，於是跟著无语，「嗯，因为我是不贪心的，只要现在能和你一起就好，如果你未来要回到上头去了，我会放手让你离开。」只因为师父曾经说过，没有事情是可以永恒的；那麽，相反的思考，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要把握现在。
「......」他从来没见过这麽单纯又憨傻的人类！老实说，他有点被感动了......
「你答应了吗？」浩天海希冀地问。
「这对你有什麽好处？」朱绮淡淡抿唇。
「我可以有你在身边陪伴。」浩天海浅笑，道。
朱绮的眸光瞬间凝结，末了才垂睫轻地扯出一抹笑来；算了，反正在他升仙前有个人陪伴也不错，何况他也并不讨厌他，就当是他救了他一命的报答好了......
轻声地叹了一口气，望著浩天海那一丝不苟的诚挚眼光定定地瞅著自己，朱绮的心房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情绪，让他瞬间扯了扯如花唇瓣，浅笑於面上跃出，彷佛柔和的月光绽放般的缥缈动人，「是吗......」
浩天海微笑。
瞥著他那朵默认的微笑，朱绮忽地伸出手来揪住他的衣襟，让浩天海与自己面对面，「我答应。但是你如果有贰心的话......哼哼......」那麽，事情可就不会这麽简单了，因为他们狐族是天地间最忠诚的一夫一妻制。
浩天海的回应是笑著把唇贴上朱绮的，「遵命，亲爱的老婆大人......」

◎◎◎
自朱绮许诺了浩天海暂时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一刻之後，浩天海也不知道吃错了什麽药的，竟开始关心起朱绮的一切，举凡包括用膳、沐浴、或是观察朱绮的脸色变化；而且还时时绽开了他那张笑脸的浩天海以愉快的表情面对朱绮，也会偶尔地在朱绮的颊上偷个香。
傍晚，夕阳垂照大地，将天地染成了美丽的橙红色，在将他遇上的所有一切事情皆告知了朱绮之後，浩天海与朱绮依然暂居在这家无人的小旅店里头，等待天黑的到来。